更新時間:2013-9-19 23:03:16 本章字數:10300

當素華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身處宮中了，而且是在宮婢局自己的床榻上。2 素華雖然不知道那個白衣男子究竟是誰，但是她知道，這個男子一定不是尋常人。 素華敲了敲頭，覺得有些頭疼，正欲起來喝水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素華！”顧淩燁破門而入，素華一驚，“你沒事吧？” 顧淩燁上下打量了一眼素華，雙手緊緊地抓住素華的肩膀，神色緊張地道。 素華很想跟他說這一天來自己的處境，還有差點被燒死的委屈，但是，就當素華想要開口的時候，腦中忽然想起了白衣男子告訴她的話：半個月之內，不能讓他看見她和顧淩燁有任何瓜葛。 她擡眸，看了一眼顧淩燁，咬了咬牙，一把將他推開，故作不屑地撣了撣身上的浮塵。 “奴婢沒事，王爺請回吧。”素華冷漠的話語讓顧淩燁蹙眉，他昨晚一夜未睡，召集了所有的人尋找素華的下落，今日才聽得宮裏有人說素華在宮婢局裏。可是，如今回覆他的竟然是素華那麽冰冷的話語。 “你昨晚去了哪裏？”顧淩燁眸子微微瞇起，眼神中有一絲探測。 素華看出了他的疑惑，擔心被洞穿，於是便更加冷淡地轉身走到自己的床榻邊，坐下，道：“昨晚我一直在這。” “殷素華！”顧淩燁聞言，眼神陡然冷卻，“你覺得騙本王很有意思？！” 素華唇角一勾，那麽冷淡：“是啊，能夠騙到王爺真的是很有意思。” 素華在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心劇烈地抽動了一下。 縱然心底有多麽痛，她還是必須說出傷害他，讓他遠離她的話。 “王爺怕是不知道吧，我一直都在騙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虎符，也根本就不喜歡王爺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不過是裝出來騙騙你的罷了。”素華的掌心已經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心底的抽痛更加劇烈。 理智強制素華絕對不能夠流下眼淚。 “本王在等你的解釋。”顧淩燁寒眸中怒意已經顯露，素華看到他的掌心已經握成了拳。 素華的心陡然冷卻，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眸中掩藏不住淚光閃現，但是很快就被素華逼了回去。 “解釋？呵呵，王爺當真要聽？”素華故作無所謂的樣子，“呵，王爺還記得那個長歌吧？你不過是我和長歌的一個賭註罷了。當日我向你來借腰帶的時候，長歌就說我得不到你的心，我為了給她一個下馬威，所以故意接近你，讓你愛上我。這樣我和長歌的賭註就贏了。可惜啊，如今長歌已經毀容了，我也沒有必要再跟她比下去了。所以昨晚才會故意騙你說我要吃糖葫蘆，趁著你給我去買的時候，我就回宮了。呵呵，很有意思吧？” 素華的話音方落地，“啪”的一聲，一個掌捆落在了素華的臉頰上。 一陣火辣辣了的疼痛傳來，素華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伸手捂住了臉龐。轉過身，將眼淚拭去，沒有讓他看到。 這麽可笑的解釋，但願他會相信….. 顧淩燁，對不起，為了保護我的孩子，我不能靠近你….. 素華在心底默默地道，心底像是被剜去了一塊肉，生疼。 當素華轉過身的時候，她看到了顧淩燁眼底的痛苦。 “所以，當ri你才不願意接受顧軒逸的賜婚？”顧淩燁神色痛苦，他狠狠地盯著素華的紅腫的臉龐，眼神凜冽。 素華倒吸了一口冷氣，冷笑：“是啊。我自然是不能接受的，我對你又沒有任何情誼，我為何要接受顧軒逸的賜婚？接受了，不就成了假戲真做了？” 素華在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好下賤，這麽踐踏他的感情。 指甲瘋狂地刺進掌心，幾乎都要被折斷。 心底的洪流在素華凝視顧淩燁的臉龐的時候頃刻席卷而來，一時間，幾欲招架不住。 顧淩燁沈默地可怕，他一直緊緊地盯著素華的臉龐，眼底的陰兀讓人生懼。 良久，他才說出了幾個字：“殷素華，本王看錯了你！” 他的話音落地，轉過身的那一剎那，素華幾欲倒下。 看著他盛怒而去，素華的手緊緊抓住了床榻的邊緣，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眼淚瘋狂地滴落。 顧淩燁，對不起…… 素華在心底不斷地自語，可惜他聽不到。 就在這個時候，門再一次被推開，這一次進門的，是歡沁。 歡沁看到素華抓著床榻的邊緣一副痛苦的樣子，便有些幸災樂禍道：“哼，你也知道回來了？昨晚一個晚上都去了哪？回來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是誰找你惹你了？” 素華眉心緊蹙，方才的那種痛苦還沒有散去。 她無心理會歡沁的話語，靠著床沿坐了下來。 歡沁像是沒有說的盡興一般，淺笑著走到素華面前，俯視素華道：“看看你這副樣子，還想跟我爭未央宮掌事的位置？簡直就是癡人做夢。那天阿宸沒有把你殺死真是太可惜了，不過也罷了，如果你死了，這後宮還真少了不少樂趣。” 素華皺眉，擡頭看著歡沁，不悅：“你說完了沒有？說完我要休息了。” 素華覺得很累，剛想躺倒床上的時候，歡沁繼續道：“哼，你怕是還不知道吧，就在昨晚你不在的那個晚上，瀾嬪已經被封為瀾妃了，而我家娘娘就是因為你才被瀾嬪擠了下去，現在還在冷宮。”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歡沁幾乎咬牙切齒。 素華驚了一下，瀾妃？ 呵，看來蕭憐已經成功地替代了蕭傲晴原來的位置，成為這後宮之中屈指可數的嬪妃了。 蕭家的這兩個姐妹，都不是簡單的貨色。 素華正想著，門忽然被推開了。 羅公公推門而入，瞥了一眼素華和歡沁，上前對歡沁道：“你家主子讓你去冷宮，快些去吧，最近她的脾性暴躁，晚了仔細受她責罵。” 歡沁愁眉：“哎，我今日也累壞了，真是不想去了。這主子落難了，咱們也跟著遭殃。” 素華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他們兩人說著，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正準備上床休息的時候，被羅公公叫住了。 “殷素華，要不你先替歡沁去吧，她累了。”羅公公似乎是有意要刁難素華。 素華蹙眉，轉過身看到歡沁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就好奇，她對羅公公道：“她累了，我難道不累嗎？況且我是未央宮的人，沒有必要替她去冷宮服侍一個過了氣的嬪妃。” “你說誰過了氣呢？！”歡沁沖上前，怒視素華，將素華手中的茶盞一下子扔到了地上。 素華沈著氣，冷淡地瞥了一眼歡沁。 “你家主子壞事做多了，自然受到了報應，讓我去可以，不過你可別忘了，你家主子是怎麽淪落到去冷宮的地步的。你讓我去服侍她，不就等同於把她送到虎口嗎？” 素華話語冷淡，卻句句刺中歡沁的心。 歡沁正欲破口大罵的時候，羅公公很適時地上前，攔住了歡沁。 “我說你們兩個，吵什麽吵。尤其是你，殷素華，仗著自己伶牙俐齒就了不起，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本公公讓你去冷宮你就得去冷宮！否則你就休想和歡沁爭奪未央宮的掌事位置！你要知道，本公公在皇上面前還是有說話的地位的，我勸你還是乖乖聽話！” 素華咬緊了牙關，這個羅公公，仗著自己服侍了顧軒逸多年，他才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德行！ 素華的餘光看見了歡沁得意的笑臉，眼前是羅寅的仗勢欺人，腦中忽然掠過一條計策…… 她沈思了片刻，呵，這條計策的實行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是時候該準備起來了….. “好，我去。2”素華緩和了一下聲音，歡沁沒有想到她竟然這麽快就答應了下來。 “這還差不多。以後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否則你呀，就是淪落到你的主子那樣的下場，聽到了嗎？”羅寅冷笑著看著素華。 素華心想，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還是先順著這個奴才的意思好。 於是，她擡眸直視羅寅道：“是，羅公公。” 素華在羅寅和歡沁的嗤笑聲中離開了宮婢局，獨自一人去了冷宮。 剛踏出門，素華就楞住了，現在已經是初春時節，外邊竟然下起了大雪。 素華穿著單薄，瑟縮了一下身子，冒著風雪跑向冷宮。 冷宮的門庭很小，裏面大多住著一些犯了錯的嬪妃，有前朝未亡的，也有今朝幸存的。 蕭傲晴住的門戶比其他嬪妃住的要好一些，顧軒逸到底還是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給了她一個舒逸的環境。 素華總有一種感覺，蕭傲晴不會這麽容易就敗倒，顧軒逸也絕對不會就這樣讓她老死在冷宮中。 正思量著，已經到了門口。 就在素華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她聽見了門內的聲音，像是在爭吵。 素華依靠在門的邊緣，悄悄地聽著屋內傳來的話語。 “枉我叫你一聲妹妹，我今天淪落到了這般田地，你不僅不替我向皇上求情，竟然還節節高升，成了這後宮之主！蕭憐，你對得起我們蕭家嗎？！”蕭傲晴的聲音尖銳而又激動。 素華聽得怔了一下，原來是蕭憐在裏面。 堂堂的瀾妃，竟然還會來荒蕪偏僻的冷宮，呵，看來素華今日一定會看到一場好戲了。 蕭憐的聲音是時候地響起，有些傲慢和鄙夷，完全不像是當日她求著素華幫她的聲音。 “呵，妹妹？你們蕭家有把我當做過是三小姐嗎？你有把我當做是你的妹妹嗎？以前你們是怎麽對我和我娘的你們難道都忘記了嗎？！我忘不了！蕭傲晴，為什麽從小你就占盡風頭？我不甘心，我從小就想著，我要爬到你的頭上，讓你有一天像豬狗一樣在我面前活著，我要讓你放下你蕭家大小姐尊貴的架子，淪落成我一樣的卑賤！”蕭憐聲音近乎於撕心裂肺，那種傲慢，絕對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 素華在門外聽著，似乎預料到了什麽秘密將要被道破。 “你…..你說什麽？從小？”蕭傲晴的聲音有些遲疑和不可置信。 “沒想到吧，呵呵，既然你都已經成了這幅模樣，那我就不妨都告訴你好了。當年我進宮，並不是為了躲避你母親的迫.害，這只不過是我找的一個進宮的借口罷了。你還記不記得那天，父親找你對你說皇上要納你為妃這件事情？很不巧，被我偷聽到了當時我就在想，憑什麽你一出生就是尊貴的大小姐，憑什麽你的未來都有爹幫你安排好，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嫁給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男人？所以….我謊造了一個進宮的借口，哈哈，沒想到你們都信了。其實我進宮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有一天成為皇上的嬪妃，我要變得和你一樣尊貴，不！是比你尊貴千倍萬倍！” 蕭憐的聲音在素華聽來有一些嘶吼，這是一個庶女沈寂了十幾年的心聲，她在此刻說出來，讓素華有一種兔死狗烹的感覺。 當年，在素華還是蘇家大小姐的時候，她是蘇家的掌上明珠，可是如今…..卻淪落成了命如螻蟻的宮婢。 素華苦笑，繼續聽著屋內兩姐妹的相爭。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了的…..蕭憐，你的心，究竟有多可怕…..”蕭傲晴的聲音有些顫抖，她不可置信地道。 蕭憐緊接著開口的話語讓素華的神經都繃緊在了一起，素華的心在聞言後立刻揪起。 “因為你永遠都不會理解我當時的痛苦！所以我費盡心思進宮，原本是想要多當幾年宮婢後再慢慢去接近皇上的，可誰知道半路上殺出來了一個殷素華，呵呵，她真是我的好姐妹，還沒等我想要去接近皇上，她就已經在幫我鋪路了。她自以為聰明地想要把我弄到皇上身邊，然後利用我往上爬，哈哈，可是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才是我往上爬的一枚棋子！”蕭憐有些喪心病狂地笑著，素華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蕭憐的預料之中….. 蕭憐接著道：“後來，她又給我出謀劃策，想要離間我和你，我就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地去求她。哎，說起來我還得謝謝她呢，如果不是她的計策，你如今怎麽會淪落到這裏呢，長姐。” 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蕭傲晴的大笑之聲響徹了整個屋子。 “哈哈哈….枉我自詡聰明，竟然輸給了你。蕭憐，我怎麽也不會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蕭憐鄙夷地道：“呵，彼此彼此。好了，該說的我也說完了，長姐，你就在這裏好好歇息吧。到了春末的時候，我會再來看你的，當然，前提是你得活著。” 素華聽著蕭憐的話語，眼看著她就要出來了，連忙找了一個隱晦的地方躲藏了起來。 蕭憐出來的時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是這麽多年的怨仇都已經煙消雲散了一般。 方才的話素華全部聽在了耳中，既然蕭憐想要陪她演戲，那麽素華一定奉陪到底！ 素華思量著，進了屋子，看到了坐在椅榻上氣急敗壞的蕭傲晴。 “歡沁，給我那杯水來。”蕭傲晴摸著胸口，眉心緊蹙。 素華倒了一杯水，方遞給蕭傲晴的時候，蕭傲晴忽然擡頭，看到了素華後整張臉的臉色都變了。 “怎麽是你？！歡沁那死丫頭呢？”蕭傲晴滿臉漲紅，激動地一下子倒翻了素華手中的茶盞。 素華淡然地俯身，將破碎的茶盞撿起，不發一言地將茶盞的碎片扔掉。 “殷素華，說話啊！”蕭傲晴上前，扯住素華的手腕，厲聲道。 素華躬了躬身子，淡淡地回應蕭傲晴：“歡沁說主子您如今落難了，她也跟著遭殃，所以她便不願意來了額。羅公公心疼歡沁，就讓我來替她照顧您一會。放心，就一會，時間長了別說您不樂意了，我也不樂意。” 蕭傲晴的整張臉都綠了：“殷素華，你又在挑撥離間了是不是？要不是你，蕭憐那個踐人也不至於會把我害成這幅德行！” 素華淡然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主子思慮多了，奴婢可不敢。” 說完，素華轉過身去，幫蕭傲晴折疊亂成一團的被子。 蕭傲晴的憤怒卻沒有因為素華的淡然而消退，她腦中全部都是素華挑撥離間的樣子。 她沖上前，將素華的肩膀狠狠地抓住，怒視她：“你還有什麽不敢的？！你說，你讓蕭憐那個死踐人害我，是不是有一天想要取代我的位置？我告訴你，你別做夢了！像你這種貨色的宮婢，未央宮一抓一大把，你以為皇上他會看上你？” 素華不耐煩地揮開她的手，心底卻是冷笑，哼，取代她的位置？這後宮之主的位置原本就是屬於當年的蘇婉儀的！ 蕭傲晴依舊緊抓不放，素華被惹惱了，一下子怒斥蕭傲晴：“蕭傲晴，這個後宮之主的位置原本就是屬於先後的，你有什麽資格說你是這後宮的主宰者？若不是你，先後又怎麽可能會枉死；若不是你，先後的孩子又怎麽會一出生就受盡冷眼？你今天淪落到這個地步，就是你的報應！” “啊！” 素華的話方落地，一聲尖叫聲響徹了整個宮殿。 這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不是來自蕭傲晴的，而是——素華！ 素華伸手捂住了自己眼角的下面，感覺到一股股的血液正在流淌。 就在方才，素華的話剛說完的時候，氣急敗壞的蕭傲晴迅速取下了頭發上的簪子，一下子刮傷了素華的臉龐。 眼角下的肌膚傳來抽搐一般的疼痛，素華疼的咬住了牙關。 她怒視蕭傲晴：“你瘋了？！” 蕭傲晴看著手裏的簪子，又看了看素華臉上的傷口，忽然扔掉了沾滿血漬的簪子，放聲大笑。 “哈哈哈….我是瘋了，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和蕭憐那個踐人殺死！方才我真不應該放她走，就應該也用這根簪子刺傷她的臉，讓你們再也不能去勾.引皇上，哈哈哈….” 蕭傲晴變得有些癲狂，素華捂住了臉龐，刺痛不斷地傳來，讓她倒吸冷氣。 仇人就在眼前，她殺死了上一世的蘇婉儀，又刺傷了今世的殷素華。但是素華現在還什麽都不能做，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沈住氣。 素華深吸了一口氣，方欲離開冷宮的時候，沈靜下來的蕭傲晴忽然叫住了她。 “站住。”素華在轉過身，看到蕭傲晴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誰允許你走的？怎麽說我好歹也還算是一個嬪妃我現在要讓你服侍我，你就不能走。” 素華的掌心緊握成了拳頭，眼角處的傷口不斷地在流血，血跡流淌進了素華的嘴角，一陣血腥的味道。 “你現在出宮去，給我去露品齋買兩壺上等的女兒紅來，我要喝酒。”蕭傲晴笑著看著素華，笑裏盡透涼意。 素華咬了咬牙，心想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的蕭傲晴雖然身處冷宮，但是依照她娘家的勢力，難保她有一天翻身，所以還是不要做得太絕的話。 於是，素華頷首，沈默地轉身離開了冷宮。 外邊的雪越下越大，素華眼角的傷口在遇到冰冷的空氣後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來不及回宮婢局穿衣衫了，只好穿著單薄的衣服出了宮門。 也不知道蕭傲晴今日是怎麽了，竟然在刺傷了她後還想喝酒。 素華心底嗤笑著蕭傲晴，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露品齋。 就當素華踏進露品齋的那一刻，一個聲音讓素華一怔。 “十三，來，喝酒！一醉解千愁！” 素華驀地轉過頭，看到了陸西城正拿著一壺女兒紅仰頭喝著，翹著二郎腿，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他這副模樣，怕是誰也不會把他同當今丞相聯系在一起吧。 而坐在他身邊的那個人，才真的使素華一驚。 顧淩燁的桌前已經放滿了空的酒壺，他仰頭喝著酒，一副頹靡的樣子。 素華遠遠地看著他，心口忽然一陣抽痛，便連忙轉過頭，對掌櫃道：“掌櫃的，我要兩壺女兒紅。” “好嘞，兩壺女兒紅！” 掌櫃的一聲呼喊，引來了遠處那桌陸西丞的目光。 “十三，你看那是誰。”陸西丞像是看好戲一般，笑著推搡了一下顧淩燁。 顧淩燁沒有醉意，他清醒地很，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個瘦小的背影。 他的眼眸瞬間變得寒冷，陸西丞瞥了一眼顧淩燁，笑道：“要不要我幫你去教訓一下這個負心漢，不！是負心婦！” 顧淩燁蹙眉，沒有理會陸西丞，兀自又拿起了酒壺，仰頭喝了起來，佯裝沒有看到素華。 可是下一秒，陸西丞卻已經朝拿著兩壺女兒紅，正欲離開露品齋的素華喊道：“餵，殷素華你給我滾過來！” 眾人刷的一下全部看向了陸西丞，陸西丞面不改色，依舊是一副替朋友兩肋插刀的樣子。 素華很不想轉過身去，但是如若她現在不轉過去的話，陸西丞一定還會用更加丟人現眼的方法來折磨她的。 素華終究還是轉過了身，驀地轉過身去的時候，眼神恰巧就迎逢上了顧淩燁的目光：凜冽，涼薄。 素華的心底揪了一下。 “過來！”陸西丞朝素華勾了勾手指。 素華不耐地朝他們走去，每走一步，心就跳動地更加地劇烈。 “奴婢殷素華參見丞相大人，參見…..”當素華轉過身去看著顧淩燁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參見王爺。” 顧淩燁扔掉了手中的酒壺，倏地起身，一下子高出了素華好多。 素華只覺得面前有一股迫人的氣焰正撲面而來，卻不能後退。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素華的下巴，強迫素華擡起頭來看著他。 “殷素華，看到本王痛苦，你是不是很樂意？” 素華咬住了下唇，心底很涼，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苦笑：“王爺在說什麽？奴婢聽不懂。” 話音方落，下巴處手掌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素華“嘶”了一聲，這一聲似乎激起了顧淩燁的快意。 “你給本王記住，本王的痛苦，絕不是因為你。因為你還沒有資格讓本王痛苦！”顧淩燁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毒刺，刺進素華的心裏。 素華的嘴角一直在抽搐著苦笑：“奴婢不會逾越規矩，妄想王爺為奴婢痛苦。如若沒有什麽事情了的話，奴婢要回宮了。還請王爺放開奴婢。” 素華說的不卑不亢，更加激起了顧淩燁的怒意，他不僅沒有放開素華，反倒是更加逼近她。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將這一張桌子團團圍住。 “放開你？當初是誰千方百計接近本王？如今卻讓本王放開你，這話是不是太遲了些？嗯？！” 顧淩燁的反問，幾乎要將素華的眼淚逼了出來，但是理智強迫素華忍住了。 顧淩燁，對不起……素華在心底默默地說著，我要保護好像皇子，所以，我不能再靠近你了….. 顧淩燁聽不見素華的聲音，他的怒意隨著酒意不斷地上升。 “咳咳….”陸西丞忽然輕咳了兩聲，原本他是想要幫顧淩燁出氣的，誰知道到了最後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上。 素華的思緒被這兩聲輕咳牽回，陸西丞上前，對顧淩燁道：“十三，大庭廣眾之下不要動手動腳，讓百姓看見了不是有辱你們顧家的尊嚴嘛？” 顧淩燁微微蹙了一下眉，終於放開了緊捏著素華的手。 “滾，本王不想看見你！”顧淩燁向素華低吼，臉色煞白。 素華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顧淩燁頹靡的樣子，心底雖然很痛卻什麽都不能做。 她正欲轉過身去的時候，陸西丞拉住了她的手臂。 素華狐疑地側過臉。 “陸相還有事嗎？奴婢還要趕回宮裏交差。”素華用最鎮定的語氣跟陸西丞講話，為的就是讓顧淩燁相信她心底的冰冷。 陸西丞伸手觸摸了一下素華的眼角，看到了指腹上沾染的血漬，驚呼。 “方才就看見了你的臉上在流血，你怎麽了？” 素華搖了搖頭，苦笑不語。 “是不是宮裏有人欺負你？”陸西丞好心地問道。 素華還是搖頭，餘光瞥見顧淩燁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臉龐上，一動不動。 “十三，她流血了！”陸西丞轉過身去對顧淩燁道，像是發現了什麽大事一般。 顧淩燁收回了眼神，淡淡地回應陸西丞：“坐下，繼續喝酒。” 說完，像是什麽都沒有看到一般，又拿起了一壺酒，灌了下去。 素華的心揪在了一起。 他是真的不在乎了……趁著眼淚還沒有流淌出來之前，素華趕緊轉過身去，匆匆離開了露品齋。 *** 回到宮裏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素華的身上沾滿了雪，她小跑到了冷宮，看到了蕭傲晴正獨自站在冷宮的庭院裏，看著飛雪飄落，她的神情落寞無比。 素華上前，將手中的兩壺女兒紅遞給蕭傲晴。 “這是你要的女兒紅。” 蕭傲晴這才發現了素華已經來了，她已經出神了好幾個時辰了，雪落在她的肩膀上，發髻上，蒼涼無比。 蕭傲晴轉過身，接過了素華手裏的兩壺女兒紅，不發一言地走到了桌案前，打開女兒紅，一股濃郁地酒香味彌漫在了冷宮之中。 素華靜靜地站在她的旁邊，覺得她要說些什麽似的。 果然，蕭傲晴拿起了一捧原本就已經準備好了的梅花，撒進了酒壺裏。 她接著又撒了一把，嘴角綻放了一個弧度。 “你想不相信，等到這壺梅花春釀酒釀制成功的時候，我一定會重新回到皇上身邊，將那個踐人從瀾妃的位置上拉下來？”蕭傲晴用餘光瞥了一眼素華。 素華淡然一笑，果然不出她所料。蕭傲晴終究還是不好惹的，她又怎麽會甘願老死在這冷宮之中呢。 “奴婢相信。”素華只不過是說出了一句實話。 對蕭傲晴的這句話，她深信不疑。畢竟在這深宮之中，今日可能是你落馬，明日就可能是她遭殃，這些事情，誰也說不準。 蕭傲晴將女兒紅重新用蠟封好，捧著酒壺走到了那顆梅樹下，俯身將酒壺埋進了梅樹底下挖好的坑裏，接著小心地將泥土覆蓋好。 素華看著她動作小心仔細，不發一言。 蕭傲晴起身，轉過臉，對素華道：“到時候，如若我成功回到了後宮之主的位置，我一定會請你來同我一同品嘗這梅花春釀酒的。” “如若失敗了呢？”素華毫不遲疑地說出幾個字。 蕭傲晴神色不變，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她轉過身，仰視被雪積壓著的雪花，背對著素華道：“如若失敗了，那這兩壺梅花春釀酒就當做我送給蕭憐的賀禮，祝賀她終於將我踩在了腳下。呵，不過，我生不如死，她也休想好過。我會在這酒中放上最最毒的鶴頂紅，同她同歸於盡。” 最後幾個字，蕭傲晴是咬牙切齒地說出口的。 素華看著蕭傲晴的臉龐，心底嗤笑，此時的蕭傲晴又怎麽會知道，其實素華才是她真正的對手！ “那就預祝你成功了。”素華福了福身。 蕭傲晴冷笑，寂寞地轉過身，向素華揮了揮手，示意素華離開。 素華欠身，轉身離開。 離開冷宮，素華便覺得渾身舒暢了不少，畢竟她面對的，是上一世間接害死她的人，這種蝕骨之痛，就算輪回也無法磨滅。 素華望了一眼天際，看著天也已經黑了，便匆匆往未央宮跑去。 當素華推開未央宮的大門的時候，裏面空無一人。 眼看著到了顧軒逸要休息的時辰了，素華乖覺地脫下了外衫，撣了撣身上的雪水，像往常一樣躺到了顧軒逸的床上，替他暖床。 些許是因為今天太累了，頭方枕到枕頭的時候，素華的眼睛便閉上了。 不知不覺，她已經沈沈睡去。 睡夢中，她夢見了顧淩燁。 夢裏的場景似乎在腦海中停留了很久，仿佛又回到了當日燈火闌珊的街頭。 她在夢裏看到了顧淩燁的淡然的笑意，還有他緊握著她的手的掌心。 她也看到了當日抽到的那支簽文：白首離…… “恐怕二位今世難為夫妻。”那位老者的話在夢裏反覆出現，素華的眼底不自覺的流淌出了眼淚。 “不要…..”素華輕聲低呼，在夢裏她看見了顧淩燁痛苦和憤怒的臉龐，和狠狠怒視她的眼睛。 “不要…..” 素華被夢境猛然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 “軒逸…...”素華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正在站在床榻邊，俯視她的顧軒逸。 顧軒逸的眉頭微微蹙起：“你叫朕什麽？” 素華這才恍然驚醒，夢醒後自己竟然脫口而出地叫他軒逸…..是上一世的記憶在腦海中存留地太久了，至今還無法忘卻。 “皇上定是聽錯了。”素華不自然地捋了捋耳邊的散發，心跳動地劇烈。 顧軒逸神色並沒有舒緩，他看著床榻上的素華並沒起身的意思，略有不悅。 “誰允許你在朕的床上睡覺的？” 顧軒逸的話語有逼人的氣勢，素華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龍床上，連忙起身，下跪。 “奴婢該死，奴婢一時間沒有抵擋住睡意，沒有想到會睡著…..”素華有些緊張，顧軒逸的脾性她了解，對於他不喜歡的東西和人，他都會不擇手段。 今天素華竟然在他的床上睡著了，從方才他的反應來看，應當是極為不悅的。 “那天陸西丞父親的壽宴後，你去了哪裏？”顧軒逸忽然轉變了話題，出奇地並沒有要責怪素華的意思。 素華擡頭，直視他的目光。 “奴婢去了街市。”素華如實回答。 “一個人？”顧軒逸忽然俯身，一張俊顏近在咫尺，“還是，同顧淩燁？” 素華的心咯噔一下，這才想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句話。 “奴婢該死，不該妄想高攀攝政王。”素華只好找借口為自己開脫，她不想讓顧軒逸知道那天她被白衣人擄走的事情。 “哼，以你的姿色，說高攀還是誇讚了你。”顧軒逸的話語像是一根毒刺一般。 但是素華毫不介意，畢竟如今她的容顏已經損毀，眼角處的傷痕怕是要留疤了。 “是奴婢要拉著王爺陪奴婢去街市的，都是奴婢不好，還誤了回宮的時辰。”素華故意說了後半句話，掩飾了自己徹夜不歸的事情。 顧軒逸緩緩起身，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素華。 “下一次不要讓朕聽見你個顧淩燁在一起的風聲，否則，朕就讓你給你的主子去陪葬！”顧軒逸眼神涼薄，素華只覺得腦後一陣涼意。 “是。”素華重重頷首。 素華不明白，為何顧軒逸和那個白衣人都讓自己遠離顧淩燁，難道，顧淩燁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出去。”顧軒逸淡淡地說了兩個字，有些厭惡。 素華起身，方欲離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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