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斌？！”楚越一下清醒過來，想起這小孩是誰了，他和顧國強在雲集街小店吃東西的時候，一直在門外盯著他們的小孩，叫什麽鈴鐺叮當還是什麽當的：“你認識蔣小斌？”

“我是小斌哥唯一的朋友，小斌哥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小孩堅定的說：“他不會喝醉死掉，他還和我約好帶我去吃肯德基的，小斌哥不會說話不算話！”

“你認識我”楚越問。

“我知道你是警察。你可以為小斌哥報仇！”小男孩堅定的說。

楚越突然福至心靈：“一直跟蹤我的是你？你一直沒回家？”

小孩點點頭，低下了頭。

“我去！”楚越想，難怪那天他一直沒找出跟蹤他的是誰，憑他怎麽想也不會想到是個小孩啊！這麽一算，這小孩跟著他有小半個月了，雲集街離市局再到他這兒大半個城，這小孩是怎麽辦到的！看著小孩臟兮兮的臉、辯不出顏色的衣服，深秋了還穿著個短袖、短褲、一雙斷了線撒拉著的涼鞋，這大半個月他是怎麽過的？

拎著這小不點回了家，開了熱水把他扔進去，楚越找出自己一件長袖T恤搭在胳膊上，回到衛生間，這小不點靠著浴缸睡著了。楚越嘆了口氣，給他洗了洗，拿出大毛巾把小孩抱出來，給他套上大T恤，再抱到床上，小男孩努力的睜開眼看了一眼，伸出小手緊緊摟住楚越的手又睡著了。

這小不點費了這麽大的勁找到他，讓他為蔣小斌報仇，商靜他們調查蔣小斌社會關系的時候，怎麽也不會想到蔣小斌有這樣親密的一個小朋友。或許根本就沒人在意過，記得小店老板說過，這也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兩個灰塵一般的人兒在一起，誰會去註意呢？

給顧國強發了個微信，大概說了一下情況，楚越躺在小不點旁邊睡著了。

天剛亮，楚越被電話吵醒：

“開門！”

楚越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懶懶的打開了門，顧國強提著一堆早餐進來了：

“怎麽回事？”

楚越走進衛生間用涼水洗臉、刷牙，把從在市局感到有人跟蹤到昨晚的事給顧國強說了一遍，顧國強靠在衛生間門框上，聽得似笑非笑：

“感情你被一個小孩跟了大半個月楞沒發現，看來我是得給你補警校的課了！”

楚越羞憤交加，一條毛巾甩過去：“你被一個小孩跟跟試試！”

從衛生間出來，那個小孩警惕的站在臥室門口看著他們，楚越的那件大T恤小孩穿上直接成了長袍，顯得他小小的身子越發的瘦了。

吃完早餐，三個人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小孩似乎有些怕顧國強，他往楚越那邊靠了靠。

“說吧？”顧國強說。

“叔叔我見過你，你也是警察。那天你和這個哥哥一起去的小斌哥家。”小孩嘴甜甜的說。

顧國強嘴角帶了一絲笑，楚越皺起眉頭拍了小孩的頭一下，他不曉得是要為了叫他哥哥而叫顧國強叔叔證明他年輕高興呢？還是一下和顧國強差了一輩而惱怒。

“那天，本來小斌哥和我說好下午帶我去吃肯德基，他答應我的事一定不會忘記的。”

“哪天？”

“就是小斌哥死的那天。”

“那天你見過他？”

“頭天晚上本來我要在小斌哥家住的，我媽來喊我回家，我就和小斌哥約好他早上辦完事來接我去吃肯德基。”小男孩眼睛瞟了他們一眼。

“只是吃肯德基嗎？”顧國強沈著聲問。

小男孩用力的點了下頭，身子不安的扭了一下。

“你撒謊！”顧國強說，小男孩身子抖了一下，往沙發裏縮了縮：“沒有！”

楚越笑著摟住小孩的肩：“這位叔叔，你嚇著小朋友了。別怕，他天生臉黑。”

顧國強：”.....”

門鈴響起，顧國強說：“去開門，商靜。我給她打了電話。”

商靜進屋首先把這大奢至簡的裝修看了一遍，瞪著楚越：“臭富二代！呸！”

把手中資料遞給顧國強，看著裹在大T恤裏更加顯得蒼白瘦弱的小男孩，防備的看著她，商靜不由母性大發，推開楚越拉起小孩往臥室走：

“姐姐給你帶了衣服，來我們試試合不合身。” 太早了沒買到新衣，商靜拿了侄兒的衣服過來。

顧國強把資料遞給楚越，是商靜一早找雲集街派出所要的資料：

姓名：林擋，6歲

林擋的爸爸是雲集街的老居民，木匠，老實木訥。媽媽潘金鳳，風塵女子，年紀大了後從良嫁給了木匠老林，生了孩子，潘金鳳覺得這個孩子擋了她的財運、風水，就給他取名叫林擋。街坊們都叫他“鈴鐺兒”。

畢竟過不慣良家婦女的生活，潘金鳳賭博、喝酒、隔三差四的領著男人回家，不舒服了就打老林、打孩子，老林最終被她氣死。老林死後她又染上了吸毒的惡習，房子也賣了，家徒四壁，鈴鐺兒在她那裏只有被打，饑一頓飽一頓的靠著街坊的接濟，比起在家，他大部分時間反而是和蔣小斌在一起，反正他在不在家，潘金鳳也不知道。

鈴鐺兒生性機靈，嘴甜有眼力見，誰家給了他吃的，他總是會幫人家做點事，倒倒垃圾、擦擦桌子、跑跑腿，倒也活了下來。

他和蔣小斌就像世間的兩粒塵埃，沒有人在意，沒有人關心，只有彼此相互溫暖著對抗命運的冰冷。

看到最後，楚越擡起頭看著剛換好衣服出來的鈴鐺兒，資料的最後寫著：潘金鳳吸毒過量死亡。時間是5天前。

楚越想：就算是垃圾一樣的媽媽，也失去了，鈴鐺兒是孤兒了。他的心就像塞進了一團棉花，就那麽悶著，悶得喘不過氣。

“小斌哥說，要送我去一個新的地方，有好的房子，大床、新衣服、玩具、還能上學！”鈴鐺兒有些局促的扯著衣角：“他說不會讓我像他一樣那麽活著。”

“他說了去哪兒嗎？”顧國強問，口氣柔和了很多。

“沒有”鈴鐺兒搖搖頭：“小斌哥說他認識了一個人，那個人會帶我去，但是他怕那人是騙子，他要先試試那人是不是說的是真的。”

“是誰？你見過嗎？”

“沒有，我不知道是誰。”鈴鐺兒搖搖頭。

“在你小斌哥死的前一天晚上你和他在一起，他說什麽了嗎？”

“那天下午小斌哥找到我，說他出了點事，要帶我一起走，我們準備半夜走的，但是我媽媽來叫我回家，我和小斌哥說，等我媽睡著了我就過來。但是那天.....”

鈴鐺兒感覺那天潘金鳳突然第一次當了一個母親，她專門買了烤肉、火腿腸給鈴鐺兒吃，還摟著鈴鐺兒睡覺，給他講故事，雖然那些故事前言不搭後語，對於鈴鐺兒來說，卻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感受到的母愛，他舍不得，就這樣在媽媽懷裏睡著了。他想如果媽媽一直這樣，他就不用和小斌哥一起走了。

第二天，看著潘金鳳又開始騰雲駕霧的時候，鈴鐺兒知道昨晚或許就是一個夢。

“我跑了出來馬上去找小斌哥，但是你們已經在那兒了。”鈴鐺兒眼淚在眼眶裏含著，他倔強的擡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顧隊！”張建門也沒敲闖進顧國強辦公室：“蔣小斌的案子有新發現。蔣小斌曾給鄰縣一個賣大蒜的小販送過貨，這小販因為這段時間家裏有事，我們才沒調查到他，據他說有一次蔣小斌給他拖貨，在出城10公裏處與一個車刮擦......”

輕輕的敲門聲，鈴鐺兒怯怯的露著個腦袋，手裏拿著個手機：“張建叔叔，你的手機。”

“這小子，挺機靈，謝謝啊！”張建接過手機拍拍他的腦袋：“去吧。”

“沈白哥哥好！”鈴鐺兒對剛進來的沈白說。

“乖！”沈白得意看了看張建。

“看什麽看，叫叔叔！叔叔給你糖吃”張建摸摸沈白的腦袋。

“滾！”沈白低頭瞪了他一眼。

“顧隊，抹布附著物的檢測結果。”沈白遞了報告給顧國強：“含有番茄、檸檬、冰糖成分，嗯，就是番茄醬。”

“番茄醬？”

“對了，蔣小斌被害當晚曾買過肯德基。只是現場垃圾清理得很幹凈，沒有其他發現。”張建說。

“解剖後也沒在蔣小斌的胃裏發現相關殘留。”沈白說。

顧國強看到鈴鐺兒隱約的躲在門外：“沈白，你先帶小孩過去吧。”

從那天起，鈴鐺兒就跟著楚越，上班一起來，下班一起走，不理他，他就跟著。送回過雲集街派出所，他自己又跑了回來。人又異常機靈，嘴甜、勤快在隊裏見活就幹，幫著拿快遞、拿外賣，看誰杯裏沒水了馬上倒水，地上有垃圾馬上收拾，保潔王阿姨都喜歡得不得了。他就是賴著，哪也不去。

顧國強知道他是想在這兒等蔣小斌的結果呢。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總得給他找個去處啊。“微笑愛心園”顧國強腦裏突然出現這個地方，或許這是個辦法。

“接著說。”顧國強對張建說。

“小販叫趙大華，每次來都是雇傭蔣小斌給他拖貨，據他說，一個月多前，9月15日，半夜四點半出發，到出事地大概是6點左右，那天下著小雨，能見度不是很好，在出城10公裏處一個彎道，蔣小斌的車就撞上了對面行駛的一個越野車，不嚴重，對方的車門被劃了道口子，趙大華說，蔣小斌是遇到了好人，那人沒有要他賠，蔣小斌過意不去就留了那人一個電話。後來就不知道了。”

“什麽車？”顧國強問。

“呵，顧隊！這事還真是蔣小斌運氣好，我接著調取了蔣小斌的通話記錄，你猜這個號碼是誰的，薛南！南安藥業集團的老大薛南！真讓賠，他也賠不起啊!”

薛南？南安藥業集團在懷安市幾乎是和楚氏集團齊名的企業，企業名下有藥廠、醫院、教育機構等產業。這是個偶然事件，但這是出現在蔣小斌生活中唯一的一個最意外的人了。

“叫上楚越，我們去會會這位薛南！”顧國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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