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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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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元惲和謝慶瑜同一日娶親,平陽侯就如眾人所見,虛弱的被人扶著拜了堂,今日的風采全都被意氣風發的二公子給奪走。

就連拜堂後的喜宴,侯爺也缺席,看來這侯爺不久於人世的消息又會再次傳得沸沸揚揚。

但在敬誠閣的新房裏,謝元惲卻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風采被搶盡,反而覺得落了個清靜,行禮如儀的喝了交杯酒,吃了點東西,就說累了,要人全都退下。

等人全走光了,謝元惲這才自在的放松自己,一把將她頭上的鳳冠給拿走,“這東西可真重,你脖子沒斷真是奇跡。”

齊初彤困惑的看他,“侯爺的精神看來明明很好,為什麽方才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因為要滿足大家的想象。”謝元惲勾了勾唇。

府裏有人不願意他的病情好轉,更甚者希望他雙眼一閉,死了最好。

雖然他腦子很清楚,但久病在床,體力還未完全恢覆也沒辦法,所以他就等,在他還未完全覆原之前,他樂於當只病貓。

在處處都藏著心思的平陽侯府生活,偽裝弱者絕對是個讓人卸下心防的好辦法。

他坐在桌前,開始祭五臟廟。

“可是前頭挺熱鬧的,”坐到謝元惲的身旁,齊初彤的眼睛骨碌碌的轉著,“侯爺難道不好奇?”

謝元惲帶笑的瞧她一眼,“別扯上我,我看好奇的人是你,你想去外頭看看?”

齊初彤被看穿了心思,也沒隱瞞,看他進食的樣子,才想起今天自己也沒吃多少東西,“就算想去也不成,我可是今日的新嫁娘。”

“若我說成呢?”

齊初彤原想動筷的手一停,驚訝的雙眼大睜。

他將手中的筷子放下,“要去就走,但這身衣服實在太顯眼。別楞著,換衣服。”

她無法動作,就見他真的在自己面前脫衣服,這才回過了神,“侯爺,你是說真的?”

“當然。”他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想看,咱們就去瞧瞧。反正我也沒見過。”

“可是若讓人發現——”

“所以你得小心點,別笨得讓人發現。”他打斷了她的話,看她沒動作,索性伸出手,替她解衣服。

她一驚,手護著領口,“我自個兒來。”

“隨你。”他上下打量她,“瞧你緊張的,反正我們成了親,以後我也不會少看。”

她沒好氣掃了他一眼,飛快的換了件花色最不突出的青衣,謝元惲怕被認出來,還帶了頂小廝的帽子,牽著齊初彤的手,偷偷摸摸的溜出喜房。

齊初彤心中覺得瘋狂,臉上卻帶著掩不住的雀躍。

方才被喜娘給背進府裏,頭上覆著紅蓋頭,只聽到熱絡的聲響,根本無法打量四周。

只見侯府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回廊的暈光倒映在太明池的水面上,別有一番風味。前院賓客眾多,要溜出去不被發現的機率趨近於零,謝元惲很快的做了決定,直接帶著齊初彤往後門走。

不過才走沒多久,就看到有一群人走向內院,是以謝慶瑜為首的幾個大男人。

謝元惲連忙拉著她躲在陰暗處。

“平陽侯的房間是這個方向吧?”有人開了口,聽聲音似乎喝了不少酒,“怎麽靜得跟墳地似的,二少爺,你那不中用的大哥,會不會虛弱得不能人道?”

齊初彤在暗處聽了,不禁皺起眉頭。

看那些人的穿著打扮該是官宦子弟,平時人模人樣,幾杯黃湯下肚就出聲放肆,真是大膽。

她擔憂的轉頭看著謝元惲,心中替他覺得委屈,卻見他嘴角帶著笑,好似一點都不在意。

“可惜了齊府的嫡女,嫁了個病貓,沒多久就得守寡了。”

“小聲些。”也喝得有些醉意的謝慶瑜出聲制止,“這些話若讓人聽見了可不好。”

“這時候大夥兒都在前頭熱鬧著,誰會像我們兄弟一樣跟著新郎官來鬧新房。”

“先說好!鬧歸鬧,別嚇壞了我的新娘子。”

“知道了。”其中一人說道:“咱們二少爺是多情種,憐香惜玉。看來我們都得安分幾日,不能再找二公子一起去杏花樓了,不過說到杏花樓,最近京城裏開了間新妓院,叫什麽尋芳居的……”

“我知道。尋芳居裏頭的姑娘不單貌美如花還敢玩又帶勁,二公子,咱們一定得找個時間去瞧瞧。”

“二公子今日才成親,別說尋芳居,我看,就連上財貴坊去賭個兩把都不成了。”

“別提財貴坊,”謝慶瑜哼了一聲,“這幾天手氣背,輸了不少。”

“二公子今天成親,娶了新婦,一定時來運轉。欸,不如等鬧完新房,咱們再去賭一把,看能不能沾點二公子的福氣。”

聽著人聲走遠,齊初彤憤憤的起身,“這些家夥真是大膽。”

“我看倒也還好。”謝元惲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他們咒你。”

“咒我又如何,我又不痛不癢。”

她看著他一臉的淡定,“你不生氣?”

“跟一群只知道玩女人、賭博的家夥生氣,浪費我的精神。不過他們說的財貴坊,可以去瞧瞧。”

齊初彤肯定他在說笑。

他嘻皮笑臉的看她,“倒是你——你跟我成了親,在外人面前,你要叫什麽侯爺就隨你,但只有我們兩個時,就叫我聲夫君。”

她一楞,一時之間忘了說話。

“快點。”他笑著催促,“叫聲夫君來聽聽。”

她看著他迫不及待的樣子,覺得好氣又好笑,“夫君。”

他靜了一會兒,笑著點了點頭,“原以為聽起來會覺得別扭,沒想到倒挺順耳的。”

他握著她的手,“走吧!”

因為侯府喜事,又是聖上賜婚,所以老夫人特別開恩,說是與民同樂,所以在侯府外頭開了數十桌的流水席給京城裏的窮苦人家,不單是分享侯府的喜氣,更是借機做善事布施,替自己生病的孫子積福。

兩個人就趁著人多,跟著端吃食出來的小廝溜了出去。

“看來咱們沒位子可坐。”謝元惲看著侯府後門不遠處的一片空地,那裏擺上的喜桌早就座無虛席。

“無妨。”齊初彤也不以為意,“反正我們走走看看就得回房裏去,給人發現了也不好。”

“小兄弟,沒位子坐,那裏有分派吃食,可以帶回家去。”一位老先生很好心的指著一旁簡易搭起的棚子,對謝元惲說道:“還可以去領些白米,侯府仁慈,肯定福澤無疆。”

謝元惲一點都不認為一日的布施能擁有多少福澤,但有做總比沒有強,他謝過老人家,拉著齊初彤走到棚子旁,不過前頭早排了一條人龍。

“要排嗎?”他對她挑了挑眉。

她一笑,“有何不可?”

她覺得有趣,自己的大婚之日,卻跟著城裏的百姓等著領樂施的飯菜,這可是她打出娘胎都沒想到的事。

排了一會兒,輪到他們。謝元惲替兩人各拿了一個,說是飯菜,其實就是些飯用荷葉包著,夾了些豬肉和青菜的飯團罷了,既然沒位子可坐,他們索性學著其它人,坐在地上吃。

“若讓我父親、母親和嫡兄瞧見,肯定會兩眼一翻給暈過去。”齊初彤一整天沒吃東西,這飯菜吃起來特別香。

“誰也料不到我們會混在這群人裏。”謝元惲也不擔心被人發現,大口的吃著東西。“所以不會被發現,咱們等會兒再去領碗白米。”

“夫君要去領白米?!”

“是啊。”謝元惲點頭,“反正都出來了,不拿白不拿。拿回去,半夜餓了拿來煮粥也不錯。”

她忍不住失笑,“夫君還怕在侯府會餓著嗎?”

他取笑的睨了她一眼,“這不是會不會餓著的問題,這是情趣。”

“情趣?!”

他點頭,“跟你解釋,你也不會懂。總之——你開心嗎?”

她沒有遲疑的用力點頭。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這就對了,讓你開心,就是情趣。”

她燦爛的一笑。“那侯爺以後要常常制造情趣才行。”

“這種事也不能只是我做,你也得要——”

突然,布施飯菜的棚子處有了吵雜聲。

“真是殺風景,”謝元惲不滿自己的話被打斷,一個擡頭就看到齊初彤已經站起身,直直走過去想要一探究竟。

他嘆了口氣,都交代她要低調點,不能讓人發現,怎麽就是說不聽,他莫可奈何只能站起身,跟著走過去。

“把這些米拿走。”一個留著滿臉胡子,粗獷的男人指著好幾袋的白米吩咐自己的手下。

原本排隊等著領白米的百姓聽了,都忍不住出聲抗議。

“找死啊!全都閉上嘴,”粗獷的男人啐了一聲,露出粗壯的拳頭,“我是張虎,是府裏總管葉養的表弟,是奉命來拿走幾袋白米,哪個找死的不服,就給我出來。”

大夥兒一看他露出拳頭,縱使心有不甘,也只能閉上嘴。

張虎一臉得意,叫著自己的手下不客氣的搬走了一大半。

“虎大哥,說是奉命,可有手諭?”派米的小廝雖然害怕,但是看白米一下子少了一大半,還是忍著懼意囁嚅的開口問。

“什麽手諭,我這張臉就是手諭,”張虎大言不慚的指著自己的臉,“你這小子叫苗安對吧?怎麽?不認得我嗎?”

苗安遲疑,他當然認得他,也知道張虎是葉養的表弟,但葉養並不是侯府的總管,充其量只是管竈房裏的采買,但因為腦子機靈,所以很會從采買的銀兩裏攢些銀子給自個兒花用,雖然是個奴才,但大夥兒都說私底下他在外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買賣,那財富不定跟平陽侯有得比。

葉養有錢,也不是個小氣的人,常拿著銀子請府裏的下人,所以好些年輕的下人都把葉養當大哥。

苗安才進府沒幾年,簽了長約,若想自己在侯府要日子好過,自然也不敢得罪,只是……

“虎大哥,這些米都是要分給來熱鬧的老百姓,來的人不少,已經怕白米數量不足了,若你再多拿個幾袋,”苗安吞了下口水,被張虎一瞪,聲音陡然一低,但瘦小的身子還是試圖想要阻止,“只怕後頭沒拿的人會生亂。所以虎大哥,你就行行好——”

“沒了就沒了,關老子什麽事。”張虎啐道,索性伸出手,直接把苗安給掃到一旁,讓手下順利將米給搬走。

看著一旁香噴噴的豬肉,撫著自己的肚子,“這整鍋也給我。”正好拿去當下酒菜。

苗安一驚,連忙拉住張虎,“虎大哥,請你不要——”

“滾開。”張虎一腳將人給踢開,把肉交給一旁的手下。“把這鍋肉給我拿回去,等會兒跟兄弟們一起吃了。”

“這些人真是太過分了。”齊初彤動了怒,正要上前阻止,卻被身後的謝元惲一把拉住。“夫君?!”

“別管。”

齊初彤搖頭,“夫君,你別怕,到一旁待著,我處理就好。”

叫她別管,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們溜出府的事不能被發現。“你一定要插手嗎?”他無奈的看著她。

“當然。”齊初彤沒想這麽多,肯定的開口,“總不能眼睜睜的讓人平白給欺負了。”

“好吧!”既然她想,他也只能如她所願,謝元惲也不再多言,在張虎經過身旁時,不客氣的將腳一伸。

張虎一時不察,整個人跌個狗吃屎。

看他出醜,立刻惹來周遭敢怒不敢言的眾人訕笑。

“他媽的。”張虎狼狽的爬起身,瞪著謝元惲,“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耍老子。”

謝元惲側頭看著張虎,不想浪費時間跟個地痞說話,直接伸出手,拿走了他身旁手下手裏的鍋子,那人不放,他也不客氣的用力一踢他的肚子,讓他一痛,松了手。

“你真是找死。”張虎一驚,雙手用力的搶回來,“搶老子東西。”

“不要臉!搶東西的人明明是你,做賊喊捉賊。”齊初彤怕謝元惲一個人的力量不夠,立刻伸出手幫忙,三個人六只手就在眾目睽睽下拉扯著一鍋五花肉。

張虎一火,一腳踢了出去。

謝元惲眼捷手快的閃過,自己大病初愈,若要硬來怕是沒有百分百的勝算,腦子靈光一閃,伸出手一把抽掉齊初彤頭上的簪子,直接刺向張虎的手。

張虎一痛,下意識的松開了手。

齊初彤沒料到兩人會同時放手,重心一個不穩,抱著一鍋肉就往後倒。

謝元惲心一驚,連忙擋在她的身後,抱著她和一鍋肉一起跌倒在地上。

齊初彤縱使跌倒,雙手還是死命的緊抱著那鍋肉。“肉沒撒,好險。”看肉還安安穩穩的在她懷中,沒掉在地上,她松了口氣。

“好險個頭。”被她一屁股坐在身上,加上直撞在地,他的背都快要斷了,“到底是這鍋五花肉重要,還是我重要?”

“當然是五花肉。”

“你說什麽?”這女人的腦子真的有問題,“還不起來。”

齊初彤被斥了一聲,這才發現謝元惲被自己當成墊背,“夫君你怎麽被我壓著了?!”連忙爬起來,慌張的看著謝元惲,“你沒事吧?”

他撫著自己的背,“回去再跟你算帳,也不想想我護著你,不讓你摔了,你還說五花肉比我重要,真想掐死你。”

“夫君……”齊初彤看到張虎捂著受傷的手,惡狠狠的走了過來,她立刻擋在謝元惲的前頭,“不要過來。”

張虎被傷,氣紅了眼,叫跟在身邊的手下去找葉養,然後一把捉過齊初彤,一個站在後頭瘦小的年輕人卻沖上前,挺身而出阻止了他的動作。

“做什麽?”張虎一楞,氣得七竅生煙,今晚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還真不少,“原來是張家老大,你這小鬼要當英雄也先想想你爹死的時候欠了我多少銀子,你三輩子都還不完,還敢管老子的事。”

雖然說張虎滿臉橫肉的樣子很嚇人,但畢竟人多就有了膽子,張晉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爹要不是為了救我娘,也不會去向你借銀子,誰知道你們吃人不吐骨頭,放高利,讓我爹房子都賣了也還不完。現在我爹都被你逼死了,我跟兩個弟弟餓著肚子,今日侯府善心布施,你拿走了,不單是我們三兄弟,在這裏等著的人全都拿不到了,所以說什麽我都不許你拿走。大家說,對不對?”

“對啊!小兄弟說的有理,憑什麽你全拿走。”周遭已經開始有人出聲聲援。

張虎見情況失控,覺得丟人,一股氣全都出在站在面前的張家老大身上,一巴掌就打在他臉上。“你這小子真是找死。我打死你,看還有沒有人敢不長眼的出頭!”

看張晉被打倒在地,齊初彤怒火中燒的轉身,將裝著五花肉的鍋子塞進謝元惲的懷悝,“夫君,好好顧著肉。”

謝元惲抱著一鍋肉,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

齊初彤沖上去,站在張虎面前,雙手叉腰,惡狠狠的嗆道:“你這該死的奴才,搶平陽侯府的東西不夠,還在侯府的後門打人。來人啊!把他給我拿下。”

齊初彤氣勢十足,但是四周根本沒人動作,她微楞了一下,不禁皺起了眉頭,看著四周百姓你看我,我看你。怎麽沒人動?是她不夠兇嗎?她求救的看著謝元惲,謝元惲的神情一冷,目光陰沈的一瞪,“還杵著做什麽?把這家夥給我抓起來交給侯府定奪。不論何事,全由我一肩承擔。”

他的喝斥令大夥兒這回過了神,反正有人說要擔這件事了,自然也就有人放膽出手幫忙。

“你們要做什麽?敢動我試試看,”張虎瞪大了眼,看著漸漸向他圍上的人,他幾個手下方才搬著米走遠,馬上吼道,“那些蠢蛋,還不給我回來。你們這些人難道不知我表哥——”

“知道你表哥是什麽侯府總管了。”齊初彤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翻著白眼,“總管又如何,我告訴你,就算是今日成親的平陽侯站在我面前,我都不當回事,你以為我會怕一個小小的侯府總管嗎?”

一得意忘形就口無遮攔,謝元惲忍不住清了清喉嚨。

齊初彤匆匆瞥了他一眼,一點也不見心虛,“夫君,我們總要嚇嚇他。”

“你要嚇他,也不要把我扯進去。”這女人也不看看自己幾兩重就硬要出頭,也不怕身分被拆穿,惹來閑話,不過慶幸現在他們這邊人多勢眾,就算不亮出身分也可以拿下張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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