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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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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文此人,我沒記錯的話他今年大約二十幾歲左右。這個年齡在這種時代早該成家立業了,可他如今還是孑然一身,雖有才華,卻不得重用。

我是知道他的,為什麽呢?因為陳叔文是在他二十九歲時自刎而死的。當時他已經有些名氣了,也有士子感嘆此人死的早。周臨崢聽了,卻嘲笑道:“迂腐之人,死的不冤也。”

陳叔文的一生可以說是個悲劇,出生時父親便染疾病去世。母親為了他能讀書,整日勞作,在他十七歲那年就去世了。陳叔文沒有親戚,家中無錢,母親的屍體擱了一個月,屍體發臭。鄰居無法,只得湊錢給他買了一副薄棺。

三年守孝後,陳叔文就踏入了這片亂世中,發誓要完成他母親的遺願,出人頭地,聞達於王侯之間。可是,他的理想問題,導致他到如今都還是一階無用書生。

後來陳叔文周游褚雲國時,與褚雲國的繼承人聶啟結識,從此成為聶啟的幕僚。六年後,褚雲國被周氏亡國,陳叔文跟隨聶啟逃亡於嶺山一帶。

一年後,聶啟被捉。陳叔文為報答聶啟的知遇之恩,聯系嶺山一帶的強盜詐開了聶啟被關押之地的城門,誰知進入城中後,強盜不受他的約束,肆意屠殺百姓。陳叔文見城中一片哭聲,心中悲痛難擋,救出聶啟後,當晚在城墻上自刎謝罪而死。

“咳...可有人在?”

寂靜的晚上,原本只有木材燃燒的劈啪聲,此刻卻突兀的響起了一道有些驚疑未定的聲音。這道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我知道是陳叔文醒了。抓起了身邊的一只水袋,跑過去扶起了陳叔文,給他喝了些水。

陳叔文喝了水,人已經好了很了些,看清楚了我的長相,便感謝道:“多謝小兄弟了,不知可否告知姓名,將來在下定會報答的。”

我拿手指在嘴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輕聲道:“我姨娘被嚇到了,又將你拖到這裏,早已累壞。如今她睡著了,你說話輕聲些。”

“是我失禮了,得罪,得罪。”陳叔文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怎麽昏倒在那裏?”我坐到陳叔文的旁邊,輕聲道。

陳叔文也將聲音壓了下去,苦澀道:“實不相瞞,聽說褚雲國國主生了個好兒子,聶啟公子謙和有禮,尊重天下士人,我便想去看看。誰知不巧,我正走著,竟遇到了一路強盜。當時還有一隊走商在我不遠處,他們將我一刀砍了,隨後我便生死不知了。”

“原來如此,不過你運氣到好。那刀不過是砍在你的肩膀,你大約是看不得血,嚇暈了而已。”

“...還是再次感謝小兄弟的救命之恩。”陳叔文仿佛想起了當時的兇險,再次道謝道。

“不必,我們明日要啟辰去福鎮。去褚雲國也要經過福鎮,是否要一起上路?”我問道。

“那自然再好不過了,就是連累小兄弟了。對了,不知小兄弟可識字否?”

“認識,先生早點休息吧,你失血過多,不可勞累。”我結束了和陳叔文的談話。我到是能猜到陳叔文話中的意思,大約是想收我當弟子,教我讀書寫字罷了,也算是報答了我對他的救命之恩。

看我這打扮,便是農家小子,這種孩子是入不了學的,有一個讀書認字的機會便是天大的恩惠了。況且,這陳叔文還是有才華的,自信收我當弟子也不算辱沒了我。

可我將來還需要陳叔文幫我做一件事,這師徒之名可不能定下。否則,我就成了欺師滅祖之人了。所以,這救命之恩還是欠著的好。

見陳叔文躺下了,我便和衣睡到了水娘旁邊去。隔日,我醒了的時候,發現水娘還在睡,只是滿頭的大汗,眉頭死死的皺在一起。

“姨娘,姨娘......”

“棄兒!你沒事吧!?”水娘聽了我的喊聲,猛的驚起,雙手死死的抓著我的胳膊。即使睡了一夜,眼中還是透著透著濃濃的疲憊。

“我沒事,姨娘,天亮了,我們該上路了。”昨日傍晚,我和水娘背不動陳叔文,只能拖著他離那片血色之地遠了些,再升起火堆湊上那麽一晚。

“在下陳叔文,多謝這位嫂子的救命之恩。”陳叔文的氣色好了些,半坐起身,在我的後面拱手向水娘道謝道。

昨晚天色有些暗,再加上陳叔文臉上的血跡汙垢,水娘並沒有看清他的長相。此刻看去,見陳叔文長的周正,眼神不邪不佞,渾身透著正氣和書生意氣,她對這樣的人還是放心的。

她一個婦道人家,也怕將來把身旁的孩子給養歪了,有這樣一個人可以和她的孩子多相處,她還是欣喜的。

“沒事,你一人在那兒,能救你自然是要救的。”水娘欠了欠身,雖是農家打扮,但也比那些村婦多了些禮儀。

這打完了招呼,水娘也有些自然了起來。將我叫過去,偷偷塞給了我一小包東西。我一看,原來是鐘豪給的糕點,水娘一直貼身放著。

“外面偷偷去吃,姨娘和陳先生吃餅就可以了。”我一笑,知道她的想法,便朝外跑去了。

吃過了早飯,我又從外面跑回來。見陳叔文搖搖晃晃在試著自己站起來,水娘站在旁邊略有些尷尬。水娘如今年紀不小了,但終究沒成過親。又有我這樣一個八歲的孩子。她實在不敢去扶陳叔文,就怕被我看到,以為她是個不檢點的女子。

我到是理解水娘,不過就算她去扶了,陳叔文也會堅決拒絕的。這就是陳叔文的性格,嚴格到迂腐的性格。

“陳先生,我扶你吧。”我跑去陳叔文的身邊,讓他能扶著我的肩膀。

“棄兒,小心些...小心些莫要摔了陳先生。”

我心中一笑,她本來想要我小心些,別被陳叔文突然倒下給壓傷了。話說出後又覺得的不妥,這才臨時改了口。

陳叔文除了肩膀處被砍了一刀,倒下時腳也有些扭到了,這才起身有些困難。陳叔文這時到也堅強,一只沒受傷的手扶著我的肩膀,狠狠皺著眉將右腳微腫的腳毫不留情的踩了下去。

“好了,就由我扶著陳先生走吧。”我扶著陳叔文道。

陳叔文大約是想減輕我的重量,所以盡量讓他那只受了傷的腳去承受力道,我幾乎可以聽到,他每走一步就偷偷的輕嘆一口氣。

我們三人走的磕磕絆絆,到了中午,陳叔文的手臂再次出血,腳踝更是腫了一大圈。因為扶著陳叔文,我的肩膀也酸的厲害,整個人有種頭昏沈沈的感覺。

中午歇了會兒,喝了點水,竟然看到另一條路上來了一個趕馬車的老漢。我將他攔了,問了才知道他也是要去福鎮,馬車後裝的是山裏的一些幹貨。我央求他帶我們進福鎮,他見陳叔文肩膀有傷,死活不願意。沒法子,只得水娘將當初在小廟分到的錢全部給了他,老漢才勉強同意拉我們到福鎮的城門口。

有了馬車,行程就快了起來。約莫走了兩個多時辰,福鎮總算到了。老漢是不會拉我們進去的,否則他就要幫我們付城門稅。在城門下馬車,竟然有長長的人流在外面排著隊,收門的士兵也增加了許多。

等了些時候,到了我們三人的時候,那士兵不耐煩的問道:“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隊走商隊伍啊?”

“沒有。”水娘輕聲道。

“沒有!?這人是你們一夥兒的嗎?他身上傷是怎麽回事?”

“他身上的傷是走山路的時候誤入了獵戶布下的陷阱,不小心受傷的。我和姨娘聽到他在喊救命,就把他救下了。”

“行了,人家女人小孩兒的,別幹缺德事兒了,你老婆不是要生了嗎?給你孩子積點福。”又有一位穿著護甲的士兵上來,拍了拍堵住我們三人的那位士兵,勸道。

那位士兵一楞,隨後揮手道:“進去吧,進去吧,別給我在這兒礙眼了。”

“謝謝你們。”我扶著陳叔文,笑著道謝道。

誰知走了幾步,陳叔文卻突然扯住了我的袖子,轉身問道:“敢問幾位,探聽那隊走商是為了何事?”

“別問了,剛才有人來稟告我們縣老爺,說是發現了他們的屍體。人死了沒關系,可不能死在我們的地界上啊。這不,上頭我們找找看,想知道到底是哪夥兒的強盜幹的,也好端了他們,送去給中擅國發落。”那個好脾氣的士兵雖然也表現的不耐煩,但也還是解釋了,解釋了完以後,又說道:“你們回去的時候當心點,別著了那夥兒強盜的道,去吧,去吧,別在這兒杵著了。”

福鎮隸屬於褚雲國,而褚雲國和中擅國是比鄰而居的。他們之間是唇寒齒亡,一直關系友好的相互聯合的抗衡著周氏。周氏新登記的那位是王上,而褚雲國和中擅國的卻只能稱號為國主,一看便知其中的差距了。

褚雲國是不願意因為這點事兒而惡了中擅國,所以這夥兒強盜必須捉住。世臣那人出了名的小氣計較,動了他的貨物,不給他個交代,他什麽事兒都幹的出來。

想了想我也就將事情放下了,雖然八歲年齡到也不小了。只是外在外人看來,我只是一個粗魯小兒,現在想這些還為時尚早。

“走吧。”見他還在發呆,我扯了扯陳叔文,輕聲道。

陳叔文皺了皺眉,道:“我們不能一走了之,否則,那夥兒強盜還會禍害別人的。”

“你要幹......”

可我還是說遲了,陳叔文已經回身,大喊道:“我見過那群強盜,我能幫你們認出他們。”

士兵頓時全部呼啦一下全部圍了上來,水娘嚇的一下扯住了我的胳膊。陳叔文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一字一句堅定道:“帶我去見縣長史,我知道那夥兒強盜。”

“好,來人,將他們全部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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