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言看著他們走過來的時候，一下就註意到了宋文婧脖子上的可疑痕跡，看著毫不在意的李修吾，她的心像是被針尖陡然刺破的氣球。

她沒說什麽，越過宋文婧，直接站到了李修吾面前，臉色有些不受控制的晦暗，“時間還算早，我們到處轉轉補幾個鏡頭吧？”

“嗯。”李修吾點了點頭，眼睛往一臉活不下去神情的宋文婧掃了掃，便和向陽一起帶頭走了。

離他們那邊距離最近的，就是射擊靶場。還沒真正進去，已經有一聲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從裏面傳出來，伴隨著的，還有陣陣黃土塵煙。

靶場在一塊空曠的地段，左面的半塊，沒隔多遠就堆著一摞裝滿沙子的麻袋，看樣子是用來練習掩護狙擊戰。而右面的那半塊，密密麻麻地豎著各色各樣的靶子，有固定靶，也有活動靶。

一顆顆子彈如同釘在人的心頭，震得人顱內血壓上升，耳膜和太陽穴突突地跳痛。

在場訓練的士兵都渾身緊繃，端著槍對著靶子，每扳動一次扳機，身子就被後座力震得狠狠地一抖，而後瞄一眼環數，再繼續。

他們去的時候，正好是狙擊小組聯合訓練，宋文婧一看這場景，也不矯情了，伸長著脖子瞇縫著眼睛，眼巴巴地盯著場上的人和靶子。這可是百年不遇的真槍實彈射擊，錯過了可就不一定能有下回了。

這時候，邊上皺著眉頭監督的狙擊部隊隊長也看到了他們，走過來幹脆利落地敬了個軍禮，“李營長有什麽事嗎？”

那個隊長175左右的個頭，偏瘦，雙臂的線條也是精瘦型，不茍言笑的，看起來挺嚴肅。這樣的身材和性格，確實很適合打狙擊戰。

“這是市電視臺裏頭的幾位工作人員，來部隊做個特輯，沒有打擾你們吧？”這話是李修吾說的，他轉頭看了看那些訓練的士兵，皺了皺眉頭又開口，“這些人從新兵連來了不到半年吧？”

狙擊隊長很驚訝，楞了一下說：“是，才來了五個月，不過李營長是怎麽知道的？”

李修吾又走近了兩步，把其他人落在了後方，這樣子莫名其妙地讓宋文婧想起了名偵探柯南破案的樣子，又故作深沈，又故弄玄虛。

“這些新兵槍法還算過關，可是那姿勢一看就是沒上過戰場的，狙擊手如果能大大方方地端著槍光明正大地指著敵人，那就不是狙擊了，一個好的狙擊手，要把精準和隱秘鍛煉成本能，即使對著毫無危險的靶子，也是反身性地躲避，而不是這麽冒進地射擊，如果就這麽大而化之地射擊，環數再驚人，他們也頂多就是一般部隊裏頭的神槍手，而不是一個狙擊隊伍裏頭的合格士兵！”

他這一番話說罷，狙擊隊長頷首不語，半晌才說：“受教了，我會加強對他們這方面的訓練。”

李修吾聽到這話，忽而笑了，“隊長你言重了，這也就是我的一點個人意見。”

這隊長也是個實誠的人，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是有道理，“我覺得李營長說得有道理，才心甘情願地接受，營長也就不要再婆婆媽媽了。”

李修吾微微楞了楞，沒說話。

“不過特種部隊的兩位神槍手都同時來了靶場，機會實在難得，李營長和向隊長，你們介不介意，給這幫新兵蛋子露幾手看看，也好讓他們把快要翹上天的狗尾巴都給我耷拉下去！”

既然人家都開口了，二人也沒什麽理由拒絕，相視一眼便點了點頭。

“停，集合！”狙擊隊長一聲令下，所有人都立即停下來手上的動作，用最快的速度站到了場地前方的空地上站好，一溜齊的標準軍姿，剛烈之氣撲面而來，讓宋文婧不適應地摸了摸鼻子。

“為了不讓你們再自以為了不起地繼續浪費軍工廠的子彈，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什麽叫真正的神槍手。”隊長勒著脖子吼著，聲音在要破不破的邊緣，不過這聲音出來得倒是如電如雷，振奮人心得很。

他用手往後一指，指向了一旁的李修吾和向陽，“這是前特種部隊隊長現偵察營營長李修吾中校，還有現特種部隊隊長向陽中校，他們都曾是我們整個集團軍部隊裏數一數二的神槍手，今天，你們有幸能看到他們做示範，都ＴＭ給我擦亮眼睛看清楚，以後不要再給狙擊部隊丟人，聽到了沒有！”

“是，長官！”那一張張青澀未脫的臉都顯出了激動的神色，這一聲應得簡直就是震得人頭皮發麻，士氣霎時就沖天。

“全體都有，敬禮！”隊長指令一落，所有人都雙腳一踢，右手劈開空氣就舉到了眉間，聲音整齊，一絲雜音都沒有。

先上場的是向陽，他從狙擊隊長手裏接過一桿狙擊步槍，雙手生花地給槍換了彈夾，一拉保險栓，將推子彈上了膛，這一系列動作頃刻就完成，看得宋文婧個什麽都不懂的眼花繚亂，讚嘆不已。

這男人端著槍，簡直就是性感到讓人熱血沸騰啊！即使她現在對向陽已經沒有了那些個旖旎的小情緒，卻也被這畫面刺激得腎上腺素持續分泌，心撲通撲通狂跳著。

向陽面對的是一個三重活動靶，靶子在一百米以外，沒有開始的時候，三個靶子是呈直線排列的，而一旦開了開關，前中後的三個靶子會以不同的速度和加速度快速移動，這個靶子的射擊要求，是每個靶子上至少有三個十環，按照十發子彈來算，也就是說，準許有一發子彈的失誤。

宋文婧不太明白這個標準對他們來說是難是易，反正對她來說是絕對不可能就是了，不過她心裏倒是對向陽有信心的，他能當上特種部隊的隊長，肯定有幾把刷子。

向陽單膝跪地掩在一處沙包後頭，凝神靜氣地看著前方的靶子。隊長對著旁邊的人略一示意，靶子就突然開始快速移動起來。雖然知道這靶子是會動的，可這真動起來，還是把宋文婧嚇了一跳，這根本不是動，是狂奔好麽，完全比她跑一百米還快好麽！

她這頭心裏頭擰巴成一大把，向陽那邊卻是不急不躁，仍是盯著那靶子，瞇著眼睛透過瞄準鏡觀察著，並在心裏默默地快速計算。

在宋文婧好奇他怎麽還不開槍的時候，只見他手指一緊，利落地扣動了扳機，一顆子彈破膛而出，帶著一縷槍煙刺向了靶子，那破空聲那麽犀利尖銳，直刺人心。

靶子太遠，宋文婧這個長期對著電腦的，哪裏有那樣的眼力，於是湊過去準備問李修吾，這一擡頭，卻看到他突然笑了，笑得那麽興奮，如摩拳擦掌蓄勢而發的獸中之王，渾身都透著戰鬥前的激越，看得她一晃神。

接著，向陽又緊鑼密鼓地打出幾枚子彈，她看不到，卻能從周圍人的反應中看出端倪來，那些新兵頻頻抽氣，臉上清晰地顯示著崇拜與肅然起敬，就連那個隊長也是身形筆直，顯然對向陽露的這一手感到不可思議。

向陽的十發子彈不一會兒就打完了，三重靶最後停成了橫的一排。

李修吾遞了個望遠鏡給宋文婧，她趕緊接過，忙不疊地就往靶子看，這一看，卻是有些發楞，這……是什麽個情況？

三個靶子上，通通就只有一個彈孔，都在十環的最中央。

那這個意思是說，向陽有七槍脫靶了？不能吧，看向陽的表情，好像還挺滿意的，怎麽會就是個這樣的結果？

她不可置信地把望遠鏡拿下，又罩上，如此反覆了好幾回，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麽一來，她霎時就免不了有些失望。

李修吾看著她精彩的表情，就知道她沒有看懂，還自顧自郁悶，於是大發善心地開口解釋：“每個靶子都中了十槍，都是同一個地方。”

聽到這話，宋文婧心頭猛地一動，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你的意思是說，子彈全部從一個洞出去了？”

李修吾點了點頭，剛才那種興奮的笑容又浮現了出來，“而且，你想想，靶子是活動的，三個靶子都中了十槍，這是怎麽才可能做到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額角緊緊地繃起，“不會……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他點點頭，“他算好了三個靶子重合的一瞬，然後結合距離風速的考慮，在那零點零幾秒的瞬間重合裏，打到了靶子，而且，十槍都是這樣。”

聽到這，她再看向向陽時，眼睛裏就有了無限的光芒。太禽獸了，也太TM帥了！

向陽步步生風地走過來，把槍遞給了李修吾，“到你了。”

李修吾看了看他，揚著眉毛咧嘴一笑，拿著槍走了出去。

他沒有走向靶場，而是從地上抓了塊拳頭大的碎石，掂量在手中，然後手臂上的肌肉一緊，石頭就被他拋上了天空。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直接舉槍射擊，表演一手靜止的點射功夫時，他的身體就像一頭充滿能量的獵豹一般竄了出去。

他舉槍狂奔，完全沒有看天上的石塊，而跑了一段過後，卻突然舉槍，對著天空就是一槍。

“啪！”

伴隨著他的槍響，那石塊應聲而碎，變成了一顆顆稍小的石塊迸濺四射。

而在射出子彈的同時，他的身體又立刻緊縮成團，借著沖力在地上翻滾了幾米，穩穩停下後，對著天空緊鑼密鼓地射出去了幾槍，槍聲此起彼伏，讓人不禁屏住了呼吸凝神看。

這麽一番射擊過後，天上居然沒有一粒呈顆粒的石子掉下來，而是全部都碎成了粉末，從半空中若有若無地灑落。

向陽和狙擊隊長看著此處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宋文婧呆呆地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其實老實說，她並不懂槍法，只是直覺地感到可能很厲害。但事實上，她並不是一個人，在場的人除了狙擊隊長和向陽都沒有徹底看懂這裏頭隱藏的道行。

李修吾一系列動作做完，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披著夕陽的霞織向她走來，臉上帶著拽到不行的笑。

媽蛋，真是帥到讓人血槽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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