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 13:04:57 字數：3318

另一邊，韓信扶著劉璃從鹹陽宮一路向項羽紮營的地方尋找著失蹤的虞姬。

由於這次有身著項家軍鎧的項羽執戟郎中韓信在身邊，那些軍痞並沒有來找茬，劉璃又是體力不支，所以兩人走得很慢。劉璃終於看清了一路上的慘狀。那些兵士，一個個的外表一如往昔，可眼中卻透著一模一樣的瘋狂。他們到處地殺人。他們從房子裏拖出一個個秦朝宮女，仆人，只要是活著的人，全都用隨身佩戴的兵器一刀一刀砍死。遇到有姿色的男女，還要折磨一番。他們用各種粗暴的方式踹開門，砸碎窗框，沖到每個屋子裏搶奪財物，砸碎名貴的家什與裝飾。搶光了，還要放一把火。王宮之中就連幼小的孩童都沒能幸免。烈火殘忍而歡快地燃燒著房舍，發出劈劈啪啪的爆裂聲。到處都充滿了那些被折磨，還未被害死的人們的呻吟，痛苦的哀號與哭泣聲如一片淒風慘雨籠罩了全鹹陽。鮮血橫流，染滿了秦宮光滑的青石板，越積越厚，流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泊。而那些瘋狂的殺人者，身上染滿了鮮紅，血洗的雙手抱著各種各樣搶來的金銀玉器，舔一舔粘在頰上的血，看著地上翻滾抽搐的宮女仆役，和著他們的慘叫聲興奮大笑著。他們已經失去了最後的人性，眼中只有無盡的瘋狂與猩紅。

劉璃就那樣呆呆地看著眼前如人間煉獄般的場景，無法思考，無法發出聲音，不知所措地任殺戮與死亡蔓延，沒有發現韓信正連抱帶拖地把她帶離這個瘋狂的地方。

出了宮門，殺戮依舊，抑或更甚。因為對著是手無寸鐵的平民，那些殺紅了眼的人殺得更是起勁。此時此刻，人命，賤於草野。

“韓信，這兒有個妞兒挺不錯的，來跟弟兄們分享分享？”走過一處拐角，一個同樣著項家軍鎧的男子向韓信招呼道，他身後還有幾個兵士，似乎是圍著一個少女，那個女孩的方向傳來一陣淒慘的呻吟哀哭。

韓信身形一滯，那男子身後又出來一個男子，笑道：“王胡，你沒看到他身邊還有一個更漂亮的嗎？根本看不上咱搶的那個女人。”“也是啊！韓信你小子長那麽幹凈，肯定早得手好幾個姑娘了吧？”幾個兵士一陣哄笑。

韓信冷冷地說：“項王給我的任務還沒完成，我就先失陪了。”

那個叫王胡的士兵笑道：“項王就一個任務，屠城三日，你殺了幾個啊？先別忙著殺人啊！那些賤民那麽多，你急什麽！我們也覺得這女人沒趣，還是你手裏那個貨色算個極品！來，也讓弟兄們嘗嘗鮮！”說著，幾個兵士就向劉璃走去。

韓信按劍護在劉璃身前，劍眉挺立，沈聲道：“不得無禮，她是弦音仙士的侍女，是項王的貴客，請諸位兄弟態度尊重點。”

空氣裏凝滯著層層冰冷。氣氛似乎僵化了。

眾人也是一楞，沒想到幾句玩笑就引起了這位執戟郎中這麽大的反應，不過理智卻被怒意所取代，沒人細想他們昔日的好脾氣同僚怎麽因幾句話一個動作就如此反常。一人冷哼：“韓信，你不過項王身邊不受重視的郎中而已。弟兄們好意關照你，你就蹬鼻子上臉？你以為你是誰！什麽仙士侍女，你唬鬼呢！？”

“韓信兄弟，不就是一個女人麽！算啦！別為一個女人跟兄弟們翻臉啊！”那個王胡急忙打圓場。

韓信緩了緩臉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覺身邊一陣風呼嘯而過，定神一看，劉璃竟飛身護在那角落中的女子身側，渾身上下充滿了戾氣，好像一只受傷的獅子。

韓信一看不妙，急忙上前欲阻止劉璃。卻聽到空中幽幽飄來一縷婉轉幽揚的天籟琴音，飄飄裊裊，如清泉，似春風，不急不緩，明凈澄澈，一音一曲淌入心田，好似仙曲，平息了每個人的暴戾憤怒。劉璃眼中的赤紅慢慢褪去，不由自主隨著這曲仙音變得冷靜下來。

琴音慢慢淡去，幾步之遙站著一個面覆白底銀紋面罩，一襲白衣飄逸的年輕公子，正抱琴看向這裏，開口對那些兵卒道：“諸位還請離開。弦音不願多生事端。”

韓信看到弦音仙士，心下一喜，急忙上前行禮：“仙士，您來了。”弦音擺擺手，清黑的眸子看向那些半呆半傻的兵卒，微瞇，那些兵卒仿佛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威壓，立刻清醒過來，慌慌忙忙向仙士行禮告別，剎那間走得一幹二凈。現場只有仙士和韓信，劉璃，還有那個仍縮在角落裏抽泣的女孩。

劉璃靠著墻，身子依舊在不住地發抖，一種不知名的混亂情緒堵在胸口，放不下，吐不出，堵得胸口生疼。弦音緩步走到劉璃面前，只是瞟了劉璃一眼，淡淡道了句：“走吧。”便飄然離開。韓信忍不住問：“那位姑娘怎麽辦呢？”“給她點銀錢，讓她走吧。”弦音隨手拋下一件披風，飄渺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感情。韓信會意，也不再多說什麽，將仙士的白色披風蓋在女孩身上，又在那個女孩面前放了幾許碎銀子，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去扶劉璃：“小璃，沒事了，我們走吧。”說著，伸出雙手去。

劉璃突然站直身子，甩開韓信，幾步站在弦音面前，凝眉冷道：“就這樣走了？放她不管，就這麽走掉？”

弦音仙士停步，直視劉璃清澈的雙眸，沒想到那張清麗的面容竟還有一絲堅毅與怒氣，襯得她似有一股英氣逼人，柔美的臉型因這一抹剛強更多了一份英姿颯爽。他默然不語，就當是默認了。

“你這樣跟不救她有什麽區別！我們就這麽走了，她還會死的！就這樣救了她還有什麽意義！”劉璃雙手握緊成拳，弦音仙士的冷漠與淡然點燃了她的怒氣。

弦音仙士依舊淡淡看著她，許久，緩緩問道：“我為什麽要救她？”

劉璃被這一句反問問呆了。“你難道打算見死不救嗎？你不是仙士嗎？那些百姓都說你是大善人，難道是假的嗎？”

“我為什麽要救她？她與我何幹？你亦聽陳平的話了。仙士也好，琴魔也罷，不過是世人與我的稱號。世人欲如何看我，那是他們的事情。我不是慈善家，沒必要去救與我不相幹的人。”弦音仙士的語調依舊溫和，可吐出的話語卻是如此殘忍。他擡眼看看驚得說不出話的劉璃，走近她，放緩了語氣道：“如果你還不明白，那就隨我來。”說著，一手扶住劉璃的腰，輕輕巧巧地把劉璃帶上旁邊一個較高的房頂，修長的手指一點遠處。

順著弦音仙士的食指指向，劉璃看到不遠的一個街巷裏，幾個兵卒正在瘋狂地砸爛民居，搶奪財物。不顧房主的阻攔，搶完就點火燒了房子，又將阻攔的房主按在地上狠狠地打。弦音仙士一偏手，指了指另一邊，劉璃跟著看到幾個兵痞從一個婦人懷中搶走了一個嬰兒，一臉開心地狠狠摔在地上。母親傷心地嘶聲痛哭，與那些兵痞掙紮反抗著要沖向地上的嬰兒，那些兵痞卻獰笑著一把扯掉婦人的衣衫……再看那邊，一小隊兵卒闖街過巷地見人就殺，見人就砍，瘋狂地大笑著，留下鮮血橫流，屍橫遍地……又是一處，一個文弱青年護著年邁的雙親，硬生生被砍了十幾刀，身後兩位老人跪在那些兵卒面前，不住磕頭求饒，卻也被砍翻在地。這一幕幕慘劇，在鹹陽城各個角落同時發生著，就劉璃目之所及，便是滿眼的淒涼，這鹹陽城此時猶如人間煉獄，地面的鮮血綿延不絕，烈火焚燒著房屋和著死屍，鹹陽上空彌漫著煙氣與血腥味。

劉璃痛苦地閉上眼，可那悲慘地呼救聲，慘叫聲，烈火燃燒的劈啪聲直刺入心，深深刺痛了她的靈魂。她捂著耳朵一步步後退著，大叫道：“不！不！我不聽！我不要看！不要！”

弦音仙士上前一步將劉璃拉回自己身邊，語氣堅定地說：“不看，不聽，不想，不等於它不會發生。你不能逃避，必須面對！天下受苦受難之人何止千萬，可我們救不了。因為這就是亂世！在這亂世之中，沒有人能同情你，保護你，關照你到永遠。”他指著那一幕幕慘劇說：“你看，親人，愛人，朋友，在這亂世之中一朝一夕就會逝去！你只有自己，你只能牢牢把握自己剩餘的時間，努力改變悲慘的命運，只有自己不會背叛自己！你明白嗎？”

“我不要聽！我不要明白！我討厭這樣！我想要大家都好好的！我不想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為什麽一定要這樣！為什麽……”劉璃突然大哭著，轉身用拳頭敲打著弦音的胸膛：“難道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弱者就都該死嗎！？我想要救他們！你明明有這個能力的！可你為什麽不救？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嗚嗚嗚……”

弦音仙士皺起了眉頭，劉璃這幾下敲打可是不輕，險些又要吐血。他硬生生將翻湧的血氣壓下，輕聲喚道：“天賜……這是事實，你必須接受。這就是亂世。你要認清這個現實。只有這樣，你才清楚自己該做什麽。”

劉璃在他懷中，哭得聲嘶力竭，泣不成聲。弦音仙士就那樣抱著她未動，一直陪著她哭。直到韓信將那女孩送走，隨著兩人躍上房頂，劉璃依舊那樣哭著，嗓子早已哭啞，雙眼紅腫，就連仙士的白色衣衫也已哭濕了一大片。天色漸晚，韓信忍不住開口：“老師……”還未說出聲，弦音仙士就伸出一只手阻止了韓信，然後輕輕點了劉璃的昏睡穴，將劉璃交到韓信手中。韓信跟著仙士跳下房頂，回到項羽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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