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9

申老爹認出撿到自己兒子的是店裏的常客, 她身邊站著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一看就是男友。心中雖然對韓婷婷抱有感激，不過不親眼確認兒子的安全, 他實在沒有那個攀談的心思。

被崔警長領到警局裏頭, 申老爹只看了一眼爛醉如泥的兒子就覺頭大如鬥。他再三謝過韓婷婷，還請她到店裏吃明太魚湯飯, 韓婷婷與徐瑞俊對視一眼，想說就不用這麽麻煩了。一直安靜待著的申順愛, 突然說道：“羅鳳仙, 去吧。”

申順愛老是“奉”啊“奉”地叫韓婷婷, 還是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韓婷婷心裏就是一緊張，“怎麽了？”

其實不用問她就能猜到：申順愛一定是恢覆了記憶。父親, 弟弟，再加上前世暗戀的男人，三劑猛藥下去，申順愛怪不得會這樣。

天天興奮過度的女鬼變成了蔫毛小狗, 韓婷婷不禁慶幸這會兒是她在崔成載面前。女鬼對崔成載沒有戒心，見到家人兩眼淚汪汪的，肯定會惹他疑心。他知道世上有惡鬼的存在, 再有惡鬼的幫忙，不難發現申順愛的鬼魂還纏綿在人間。換成韓婷婷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她演都不用演就和崔成載平時接待的市民達成了畫風一致。

謹慎為上，直到坐到湯飯店裏, 韓婷婷才與申順愛交換了位置，至於徐瑞俊，被她態度強硬地“轟”走了。

一碗湯飯放在申順愛面前，她不是第一次吃了，卻是第一次又哭又笑，像個瘋子。去筷匙筒拿湯匙，想到自己爸爸沒聽她話把勺子擦幹凈，她哭；拿蘿蔔泡菜當下酒菜吧，想到爸爸沒聽她的話拿保鮮膜封著泡菜保鮮，她哭。申老爹跑到冰箱給她拿酸奶，一回來就看到一個哭包。

她還是爸爸的女兒，他爸卻認不出她來了，申順愛一噎一噎把眼淚咽回去，連忙起身想去扶他，扶到一半她一雙手僵在半空又不知道該做什麽。韓婷婷看不過眼，就說可以幫他們父女相認，申順愛先是一喜，又是一悲。她和父親相認有什麽用？如果認了，沒多久她又要走了，不在這個人間了，父親不是還要經歷喪女之痛？還不如，就這麽當個陌生人。

申順愛情緒激動了，韓婷婷也有所感應，她自作主張用了一道障眼法，申老爹一個眼花就覺得眼前這人像是自家的姑娘。短短幾秒，足夠引發申老爹的好奇，況且羅鳳仙的內殼就是他的嫡親女兒，但要有心他總能發現諸多相似。

申順愛揩了揩眼角的淚，見爸爸一個勁盯著自己，趕緊解釋道：“我……我就是看你那麽關心孩子，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是想家了啊。”申老爹看著她，滿腦子女兒的臉，他說，“趕上休假你就回家一趟，看看他唄。”

申順愛憋著淚意使勁搖搖頭，申老爹恍然大悟說道：“是和你爸鬧了什麽別扭嗎？”

“沒。”申順愛搶過申老爹手裏的酸奶，扭頭就跑，“太晚了，我得走了！”

留下申老爹對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掌發了呆。現在的年輕人，還真不客氣啊。

申順愛從店裏逃了出來，韓婷婷不給面子地“刺”她：“想不到你是個哭包啊。不止是個哭包，還是個慫包。”

女鬼在老爸面前還有些嬌氣，這下倒是不哭了，也有力氣兇巴巴沖韓婷婷翻了白眼。韓婷婷常來這家店，女鬼也將這附近熟悉得不得了，只是她剛剛才知道，三年前沒死的時候，她就在這裏生活。

給酸奶插了吸管，女鬼喝了一口，就按生前記憶走從前自己走得最歡快的一條路。路過從前光顧的服裝店、幹洗房、燙頭店，女鬼始終不敢相信，她一眨眼她就死了三年了。

女鬼的回憶之路，終點站是崔成載工作的警局。她還記得以前警局的警察們常在店裏點餐，她就借著送餐的機會，給崔成載加大飯量，還給他煎愛心雞蛋。警察們都知道她喜歡崔成載，崔成載也知道。那時雖然沒有點破過，每天的心情卻泡在蜜裏。

而這個人，羅鳳仙告訴她，他有了妻子。變成鬼魂之後，她見到崔成載妻子的機會可比見到崔成載多。

女鬼深感悵然。她曾擁有那麽多美好的記憶，卻死得悄無聲息。她還是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死，為什麽拋下心中的所愛與不舍，在這世上當一縷游魂。

崔成載註意到她在外頭，女鬼就當自己是碰巧經過的，東張西望像在找方向，再一會兒轉身就走了。

女鬼對崔成載沒太執著，韓婷婷松了一口氣，只是剛松完氣她就聽女鬼碎碎念著：你有妻子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有陽氣男吶！三年過去了，誰不是新人換舊人的！

韓婷婷：……

申順愛花了大半個小時整理感情，楞是走到了家門口。她旋開了門鎖，想到什麽又嘆了口氣，說道：“我住得這麽好……我爸……”我爸那個膠皮手套壞了指頭還在用呢！

韓婷婷趕緊宣誓主權：“什麽你住的，那是我住的！”女鬼沒精打采，沒回她，頓了頓，她說，“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女兒，想要幫父親，可就是你太能幹了，他們太過依賴你，店裏的生意才落敗下來。生活是他們自己過，你幫不了他們。你真想孝順他，還是趕緊解除怨氣，轉世輪回去。”

輪回？輪回以後她還是她自己嗎？申順愛動作一滯，身上的鬼氣洶湧，仿佛要穿透肉身。她不想死啊！活著的人都不想死吧！

韓婷婷被鬼氣灼傷，忍痛拋出符紙才讓申順愛平息下來，揚聲道：“你不要鉆了牛角尖！”

鬼魂彌留人間的念頭最要不得，留在人間不走，先是當孤魂野鬼，再就是逐步迷失本心，墮落到與惡鬼為伍了。這絕不是申順愛期望的。

靈魂受了傷，韓婷婷虛弱了不少，如果沒有符紙，爭奪起肉身來，她與申順愛恐怕是勢均力敵。除了從前穿越失敗，韓婷婷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似乎，這具身體與她的聯系並不夠緊密。

女鬼不想離開人世，而她沒有強留在這個世界的執念。韓婷婷不禁想，難道這個信奉陰陽法則的世界在給她預示？

如果。如果她可以把肉身徹底讓給申順愛，讓申順愛與羅鳳仙交換命格，移花接木呢？

她身負系統，即使道術不精，還能借助這個超越韓劇世界的外掛。心念這麽一動，系統就自覺蹦了出來。

“只要9999的積分就能讓你如願，改變劇中人的命運。”

“那9999我有嗎？”

系統聽話地給韓婷婷調出積分餘額，韓婷婷看一眼就傻了。一分不差的，系統不是看她不怎麽動用積分就坐地起價吧？

穿越了無數個世界才攢出來的數據一下就會歸零，韓婷婷還真有點肉疼，她立馬擺擺手，眼不見心不煩。

要不，還是等等再說？

懷抱著成為鬼魂之後最豐富的情感睡了一覺，申順愛說服了自己。她的人生可選項，除了歸天還是歸天。這是上天的規則，要不然徐冰姑也不會抓著她不放了。

“冒著化成惡鬼的風險和陽氣男玩老鷹抓小雞，我還真是有耐心啊。”她以前勾.引過不少男子，就不知道這一個怎麽就久攻不下了？不是說，男人只要氣氛合適就能做.愛調.情，怎麽這一個這麽別扭？要不是還考慮到韓婷婷，她都想把姜善宇直接灌醉上了得了。她不是都快沒有時間了嗎？

昨晚傷到韓婷婷，申順愛自己都沒想到。韓婷婷受了傷，需要調息恢覆，所以這天她醒過來，韓婷婷都沒顧上和她說話，完全放養她了。

申順愛看一眼掛鐘，剛剛早上六點半。她和姜善宇約好七點逛早市，姜善宇要指導她挑選食材。一想到這，申順愛趕緊從床上咕嚕嚕爬下來，拉開衣櫃，一套一套挑選行頭。韓婷婷沒幾件衣服，她卻選得很認真，怎麽說都是第一次約會，她得把握住！

相比申順愛的精神振奮，姜善宇在她住處附近等她，打了好幾個哈欠。要不是怕被門外漢羅鳳仙拖後腿他今天哪裏需要趕什麽早市，一周一次鍛煉眼力就足夠了。

從反光鏡瞄到羅鳳仙小小的身影，姜善宇下意識借後視鏡檢查儀容，他嘴角微微往上一勾，不禁有些憤懣。羅鳳仙這個小矮個，怎麽膽大包天敢欺負到他頭上來的？欺負他就算了，還算有眼光在，一個都不放過廣撒網的作風，是不是有點道德淪喪啊？

主廚一點兒沒認為自己所想有什麽酸溜溜的，看著羅鳳仙見到自己驚喜不已，小狗似的晃起尾巴，主廚不知不覺笑了起來。

主廚，我們要去哪裏啊？你都要教我什麽啊？沒吃早飯好餓，等會學習完可不可以一起在市場吃點小吃？年輕女孩兒活潑得像是麻雀成精，主廚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你就跟在我旁邊聽，至於吃的，不會少了你的。”

申順愛順勢抱住主廚的胳膊，笑吟吟說：“謝謝主廚！”

姜善宇竭力抽出胳膊，又驚又氣，“我在開車呢，你幹什麽？”

“哦……”申順愛情緒低落了不到一秒，就又托著下巴轉過頭來，她專心旁觀主廚開車，說道，“這樣，不會影響你吧？”

主廚：也會影響啊！有生之年就沒見過這麽鍥而不舍的女孩子……最糟糕的則是他有點說不來的受用。

一定是鬼迷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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