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4

這次是她主動將身體控制權讓給申順愛,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韓婷婷試著再像之前奪回主動，一鼓作氣, 再二再三都失敗了。

韓婷婷只好眼睜睜看著女鬼放飛了自我, 巧舌如簧抱著年輕男子的胳膊哄他去了街頭的燒烤攤。女鬼一杯又一杯的燒酒下肚，韓婷婷肚腹燒灼, 她倒是沒停下對女鬼的勸阻，酒氣上頭的女鬼根本就聽不見。申順愛隔了許久重回人身, 羅鳳仙的身體比起其他又更與她契合, 她這回借到韓婷婷的肉身, 跟個玩到興頭耍賴皮的小孩子差不多。以往申順愛總在韓婷婷頭腦裏喋喋不休，韓婷婷與她對換了立場，才發覺在自己身體裏“旁觀”久了, 精氣神也會受損。

韓婷婷憋著氣打開了八百年不用的積分商城，咬咬牙又買了幾張安定魂魄的符紙。倒不是心疼積分，她就是氣自己蠢。她先看過了這個電視劇，先入為主對申順愛有了感情, 申順愛眼裏，她卻實實在在是個陌生人。女鬼天性多疑，她自以為一懷坦蕩, 女鬼反而將信將疑。韓婷婷把身體借給申順愛，大概申順愛以為這一次就是最後一次了吧。像這樣平順了心境，韓婷婷沈默了許久，她重新開口時女鬼正拉著藍帶強灌他喝酒。

這下韓婷婷沒再激動地大喊, 以期吸引申順愛的註意，她就當沒有徐瑞俊這個第三人存在。

韓婷婷咧著唇笑了笑，笑容裏摻了一絲苦意。

她說：“申順愛，我撐不住了。”

兩個靈魂在同一具身體此消彼長，系統將這個身份自動派發給韓婷婷，假使沒有系統幫忙，客觀來看，兩人中間也許申順愛才更適應羅鳳仙的身體。說到底，她是一個外來者。她將符紙攥在手裏，隨時準備要用。申順愛不相信她，她其實也不怎麽相信申順愛，才會故意做出這副虛弱的樣子想看看申順愛的反應吧。

韓婷婷做得少想得多，她想了那麽多，真正的應對不過才說了八個字。

比起她的滿腹迂回，申順愛要直腸子得多。韓婷婷才說完，女鬼捏緊酒杯的手掌就停在了虛空中。

“你沒事吧？”一路無視韓婷婷的女鬼小聲問著韓婷婷，心虛不已，可見她不是沒意識到自己這一路過了火。她一直沒理韓婷婷，除了貪玩，還有就是太相信韓婷婷的掌控力了，以為和上一回一樣，韓婷婷能輕易占回主導。

女鬼的註意力都在韓婷婷身上，徐瑞俊這麽大高個在身邊她都顧不上要調戲了，韓婷婷的脾氣就消了。申順愛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玩了這一會兒心更野，韓婷婷差點就讓申順愛接著喝酒別停，然而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她只是心軟地轉過這個念頭。

重新把握了身體，韓婷婷直楞楞盯著手上的燒酒。也不是她想要發呆，她確實頭腦發昏，不得不花費時間恢覆。連用了兩張道具符紙，韓婷婷才有精力應付眼前被申順愛灌得渾身酒氣的徐瑞俊。“韓婷婷”突然就不理他了，換個正常人肯定覺得奇怪，可他是一個醉鬼，就懶得理會她。

徐瑞俊咕咚咕咚喝空了燒酒，瓶子裏最後一滴都倒空了，他才看向對面的韓婷婷。一個大男人癟癟嘴向她撒起嬌：“酒沒了。”

韓婷婷擡手招來社長兼職服務員的女老板，卻不是為他續酒，而是付賬。

沒了酒吃，徐瑞俊軟趴趴從桌上爬起身，臉上也沒了剛才的稚氣。

女鬼費盡口舌說服的徐瑞俊，韓婷婷一來就前功盡棄。韓婷婷扶著徐瑞俊攔住路邊的出租車送他回家，申順愛哀哀說著可惜。

“一個小時就好，再喝一個小時會怎樣嘛。”

酒精點燃了血液，韓婷婷甚至能感覺到太陽穴附近的動脈跳動。她揉了揉腦袋，問：“你不是有陽氣男嗎？幹嘛還要占徐瑞俊的便宜。”

本來害韓婷婷不舒服了，女鬼有心在收斂，韓婷婷這一說，一下踩中她的尾巴。申順愛聲音尖尖的，說起話來幾乎不加停頓，“你都把賬單付清了，到底哪裏占了徐瑞俊的便宜嘛。最重要的是，你說我會幫我找到陽氣男，到現在也沒說他是誰。奉啊，你不會欺負我這個沒依沒靠的鬼魂吧？”

韓婷婷在申順愛的尖叫聲中默默堵起了耳朵，雖然這麽做沒什麽用處，能傳達出她嫌棄申順愛嗓音頻率過高的意思也好。韓婷婷這麽無聲抗議著，申順愛遲早也得停下來等她的回音。

申順愛閉上嘴巴什麽都不說了，她等啊等，等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又能控制羅鳳仙的身體了。

“奉？你在向我道歉嗎？可是我不知道陽氣男的真實身份，還是沒用啊……”

申順愛嘀嘀咕咕的，韓婷婷還是沒理她，她終於察覺有哪裏不對了。

奉？奉？羅鳳仙？你在嗎？

申順愛吃驚地捂住嘴巴，韓婷婷的氣息消失了，那……這具身體不就是她一個人的嗎？

申順愛的“美夢”維持了六個小時，翌日清晨，揉著腦門從宿醉中醒來的就又是韓婷婷了。

她完全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掐著腦袋努力回憶昨晚的經歷，又和系統討論了一番，她不得不選出可能性最高的答案。

難道，她昨晚在酒精催眠下斷片了？

韓婷婷揣著這個困惑匆匆做完早飯，又心不在焉地吃完。她後知後覺覺察到申順愛反常的安靜。

“我今天就告訴你陽氣男究竟是誰。”

她抿著嘴這麽想，“聽”到她聲音的申順愛立馬就蹦了出來，像是窩在角落等了她很久。申順愛說“你可別騙我啊”，韓婷婷差點笑得嗆到。拿陽氣男當誘餌就能炸出申順愛了，果然是執著的鬼魂。

吃過飯騎自行車上班，韓婷婷去的最早，就趁沒人在把工作服給換好了。副廚幾個一個一個過來，她和他們打過招呼就從更衣間遁到店裏，拿了抹布一張一張擦著餐桌。受宿醉影響，她還有點頭痛，想到昨天“自己”和徐瑞俊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的對瓶吹，就有幾分說不來的煩躁。等墻上的掛鐘走到規定的上班時間，她總算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在心煩什麽——

和她喝酒的徐瑞俊沒能準點上班。

副廚疑惑地嘀咕一句，說徐瑞俊這小子怎麽遲到了呀，韓婷婷做賊心虛，心頭一跳。

後腳，共事的東哲剛好從她身邊經過，走過幾步湊到她身邊嗅了嗅：“奉啊，你昨天喝酒了啊？”

在一般人眼裏，單身女性宿醉的理由大概只有戀愛與失戀，韓婷婷沒有男朋友就只能戀愛了。東哲從她的渾身酒氣裏聞出了八卦的味道。

韓婷婷挑挑眉說：“哎？這有什麽？”色厲內荏先唬住他，她才揪起自己的衣領聞了聞身上的味道。不應該呀，除了沐浴液的香味，哪有什麽酒氣？她困惑地擰著眉頭，轉過身就看到弓著腰進到店門還穿著便裝的徐瑞俊。

徐瑞俊第一眼就見到她了，向主廚妹妹道過歉，視線飛快地掠過她。至於為什麽不正眼看她……韓婷婷松了手，放在褲腿上拍了拍，故作輕松，“廚房好多活呢，藍帶你快去吧。”

徐瑞俊胡亂點點頭，誰都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如果世上有一臺能夠映照出人類內心的機器，那就能看出他正為韓婷婷近期的變化苦惱。只他一個人覺得韓婷婷不對勁嗎？以前她就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現在是不是關心得有點多？

他抓到韓婷婷偷瞄店員的次數快數不清了，從她一本正經的表情裏沒看出什麽，就是……昨晚她在回家路上逮住他，眼睛閃爍著小火苗，看起來挺嚇人的。

他嚇過一跳很快鎮定下來，女孩子矮了他好幾頭，定眼一看還是那副嬰兒肥的奶氣模樣。和他喝酒比找別人好一點吧，他稍微這麽想了想，就被羅鳳仙死死咬住不放了。坐到燒烤攤子，等著老板上菜，他被冷風吹了吹，漸漸打起了精神。連喝了幾杯酒，就是摸不清自己的心情，明明對這個迷你小可愛沒什麽興趣，怎麽就答應了呢？酒喝得越急越容易醉，後來就光喝酒了，他一腦子的胡思亂想都停歇下來。

餐廳11點開始營業，稀稀拉拉有十幾位客人，與前幾天的人氣相比是直線下滑。主廚明明一臉煩惱，還裝作渾不在意。廚師們從網上看到報道，個個都有不少想法，不敢在姜善宇面前討論，幾個人就在後頭悄悄說。韓婷婷經過時沒怎麽留意，就聽到副廚嘖嘖搖頭，她條件反射看了一眼，就看了一眼她就教副廚抓住。他們都在等她附和，但她附和不來，非要說她就能憋出一句“我的鍋”。

“都在這裏做什麽？”

一片安靜之中，主廚走了進來，擡高音量差點把手下這群人驚得鳥雀散。

姜善宇挨個將他們打量一番，一擡手指著倉庫，說道：“面粉收拾好了？東西都收拾了我們店準備要打烊了，你們才在這裏沒事做？又要讓我嘮叨了，真是……”

姜善宇平時就毒舌，說好聽了是毒舌，說不好聽他的語言體系就是那個挖苦調子。店裏遇上了一個胡攪蠻纏還頗具影響力的顧客，姜善宇這就不是毒舌了，實實在在憋了一肚子火，不可避免要誤傷到這幫“不懂事”的員工。別人都在勸他和解，問題在，他不覺得自己犯了什麽錯誤，需要低下頭去請求和解。

副廚帶頭去幹活，後廚很快就剩了韓婷婷一個人。她拿著抹布掂著腳，費勁巴拉擦著抽油煙機外殼上附著的油漬，姜善宇就在她身後幹看。

“個子矮就讓別人幫忙，沒別的事做了，還是說你就喜歡在這裏耗著？”

韓婷婷放下酸漲的胳膊，慢慢握起拳頭。

“是我的問題，我去道歉。”

拿錢能解決的事，她不想再看著它沒完沒了影響了店裏的生意。主廚出錢，她就出面子嘍，再說了，到時讓系統調出當時的監控，究竟誰理虧不是明白得很？

韓婷婷想的並不善良，姜善宇無從得知她心裏這點小九九，反而露出了失望。

姜善宇斬釘截鐵說：“不可能和解，能和解我早就和解了。”

韓婷婷早想到姜善宇不會同意，姜善宇一口否決她不至於失望，想了一會兒她說：“主廚，我們餐廳去參加廚藝對決的綜藝節目吧？她的博客影響力總大不過電視臺吧？”

姜善宇的名氣是趁著網絡的東風炒熱的，上一門綜藝回升人氣是可行的，再加上原劇裏姜善宇確實借著綜藝翻了身，韓婷婷才想到這麽說。

主廚你廚藝高超，一定能獲勝，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澄清。以上奉承話尚在喉嚨口，主廚一張臉變了又變，不讓她再說下去了。

韓婷婷緩了一秒想起，主廚喜歡那個在電視臺工作的李素馨。學生時代對人家妹子一見鐘情，下手慢了一拍她就成了朋友的女友，再後來成為朋友的妻子，直到現在是他好友的遺孀。

廚藝節目不止有李素馨經手的那一個。韓婷婷咬了咬下唇，想想還是不願意放棄這一條捷徑，語氣放得謙卑很多，她問：“我先找找有什麽合適的，好不好？”

忍著煩悶掃她一眼，姜善宇說：“不行。有時間想這些和你無關的事，你還是別在這浪費我預支給你的工資。”

姜善宇一點沒松口。原劇也是店裏的情況實在不行了，他接的節目。

早接晚接，在韓婷婷看是沒什麽區別，在姜善宇看來，牽扯就大了。他一向高傲。他咽不下這口氣。

圍觀了韓婷婷被主廚打臉全程，申順愛忍不住感慨道：“這廚師真是鐵面啊，你耐心真好，拿熱臉貼了這麽久的冷屁股。”

接受綜藝邀約這事，韓婷婷提出以前副廚他們就都這麽想過。她最早直白地挑明了，不能怪姜善宇態度不好。

韓婷婷沒覺得怎麽，申順愛倒是看不過眼了。韓婷婷也是“欺軟怕硬”，壞心一起，她生生轉了女鬼的話題。

“我不是說要告訴你陽氣男是誰嗎？喏，就是這個人。”

女鬼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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