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這麽承認, 對韓婷婷而言差不多等於豁出去了。

問題本來就不在年齡差，而在於她能不能和入江直樹建立平等的戀愛關系。不嘗試，她始終不會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把握其中的平衡。雖然她不在少男少女的年紀了, 但她現在確實才是個高一的學生。

“喜歡我嗎？”被人推搡著著往入江又近了一步, 她問道。那個真正的天才少年，面對她的態度轉變措手不及。喜歡。該這麽回答卻還猶疑不定。

韓婷婷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

和她料想的其實沒有差別, 她隨時都能展開戀愛, 但這個年紀的小孩承擔得了嘛？戀愛是有趣的, 奇妙的，好奇地品嘗了一口，發現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滋味, 是不是就會畏縮？

那就……再多嘗一點，猜猜會不會逃跑？

經過入江身邊，指尖故意擦過入江捏著礦泉水的手背。這麽細微的動作，他的視線卻凝固其中不能移開。

這個年紀的戀愛, 拉個手就夠高興上半天了吧。這麽想，韓婷婷在入江身後攥住他空閑的那只左手，晃了晃。入江轉過身驚詫地看著她, 發現是她之後第一反應其實是將那只溫暖的手拋開。

韓婷婷踮著腳湊到他耳邊，問：“你驗證了我喜歡你的事實，然後呢……”

然後你想要逃跑，逃到無人的地方冷靜一下。但是……

“你放棄了逃跑的機會, 現在是我不樂意放手了。”

假使有人在韓婷婷面前說了同一句臺詞，她可能會回一記回旋踢給那人一個好看，但原諒自己就太容易了。捕捉著入江臉上細微的表情，那一絲絲的驚愕與堂皇，咀嚼起來就如同怪味糖果。並不好吃，卻讓她感到了新鮮。她和入江，沒有一個好的開始，掰回正道就也不那麽容易。而現在，不是入江，是她自己，逐漸有了脫軌的跡象。

想要得到他。冠冕堂皇說什麽不該玩.弄小孩子，其實根本就沒把他當成孩子。

入江顯然被她嚇到了。咽了一記口水，遲疑一會兒給自己壯膽似的，重新又牽住韓婷婷的手。他和麗子本該是實力相當，真的對弈起來，就明顯地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他總感覺，直到此時，他在麗子這方，才真的擁有了分量。

“好。”真不樂意被小瞧啊。

這會兒輪到韓婷婷吃驚了，她低著頭不想讓入江看出端倪，再擡頭笑意裏就又含了一點頑笑的意味。

“周圍好多人在看著吶。”

說，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到時要怎麽回答？承認倒不是太難，但入江和松本戀愛可就是大新聞了。學校或許會對優等生戀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鬧大了可就不好收場。

入江第二次將韓婷婷的手放下，她趁機“威脅”了他。

“欸？其實我挺記仇的。”

少年一點兒沒有危機意識，眼睛鼻子嘴巴，臉上沒一個地方不在笑。記仇的那位，於是不滿意地咬咬下唇，心想：笑什麽笑？都被“壞人”鎖定了還笑啊？

和往常一樣等待麗子，琴子比往常多看了入江一眼，撇了撇嘴，“怎麽突然覺得你和入江的關系改善了許多？”

“嗯，算是吧。今天剛和他說過我喜歡他。”韓婷婷提了提書包的肩帶，向身後的入江大大方方揮手告別。

琴子：你給我再說一遍？

猶豫了一會兒，她憋出來一句：“可是，之前都沒看出來你喜歡他啊？”

韓婷婷特地和琴子挑明，是摸不準會不會出現好朋友之間喜歡同一個人的惡俗戲碼，這會兒琴子追問下去，就有點憂心。回答起琴子，不太走心。

“啊，那可能是還不夠喜歡吧。”

說這句話時，入江剛好從身邊經過。韓婷婷蹙了蹙眉，隨他帶著誤會先走了。嚴格說來，這也是她的真心話。對某些人，喜歡是件消耗品，而對另一些人，那是歷久彌新，漸漸積攢的情感。之前的她，肯定不如現在的她更喜歡入江。

“哦。”入江有什麽好的啊。學習好，體育好，長得好，做什麽什麽厲害，算不算好？麗子不喜歡他，還喜歡誰？琴子再一回想自己的入學測驗，被這個優等生和劣等生的差距重重一擊，腦袋沈得都擡不起來。琴子這個反應，韓婷婷就更擔心了。

“琴子，你喜歡入江？”“噗——”

琴子噴了一墻的口水，捏著毫無威脅力的小粉拳氣憤道，“誰會喜歡他呀！”說完想起麗子就是喜歡他，立馬又恢覆了萎靡。

韓婷婷越看，琴子這就越像是在口是心非。也許琴子是不喜歡入江，也許琴子是沒察覺自己喜歡他，但這些都不重要，比起入江，琴子更喜歡她。

伸手勾住琴子的脖子，跳到她的後背，手上還玩著琴子的長發，韓婷婷說道：“傻瓜，即使戀愛也不會改變我們的關系啊。”

年輕不懂事，才會一談戀愛什麽都丟開了，全心投入孤註一擲，一下子就跳進只有兩個人的孤島。高中那會兒韓婷婷沒談過戀愛，要自己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她還真不敢說這句話。而現在，她很確信，戀愛已經很難改變她。也因此，戀愛容易，相守困難。戀愛時，欣賞最重要，而相守除了欣賞，還要努力協調雙方的步調。

被韓婷婷說中了心事，沒管背上還有個八九十斤的人在上面賴著呢，琴子紅著臉嗯了一聲。在麗子的督促下將荒廢了三四年的學習撈了起來，這幾天剛有松懈，得了這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這可能是她長大到現在最想學習的一個時刻了……等韓婷婷從她身下下來了，琴子轉身抱住她，身上發著抖。

成績不好，不代表就是真的傻；不去計較旁人的誤解和輕視，不代表感覺不到。她幾乎也認可了自己就是腦子不好用，成績方面比不過旁人，到現在，麗子是給她激勵最多的一個人。那個人捧著一大片波瀾壯闊的嶄新天地告訴她，有一天，你也可以擁有那樣的風光。

琴子仍舊沒想好將來要從事什麽職業，但她從麗子身上得到了最重要的一件東西。

她比從前更珍愛自己。

差勁。客觀說來也只是個比較詞，但它不該再刺傷自己，成為令她裹足不前的借口。說到底，旁人的眼光究竟有什麽要緊呢。

實在……實在不想因為自己和麗子之間的落差患得患失了。雖然，麗子曾經竭力地誇獎她，她也沒準備對自己的弱點裝聾作啞。

“麗子，我真的好喜歡你呀。”

喜歡這個讓我變得更加努力的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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