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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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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糯輕手輕腳合上房門,天色已經暗了,屋子裏只剩一盞孤燈影影幢幢。

她把茶壺放到桌上,又換了一段新的蠟燭,走到床邊默默看著嵐澤。

嵐澤安靜地躺在那裏,呼吸輕微,但勉強算得上平穩,臉上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整理幹凈,就連蒼白的臉色也在燈火裏顯得不那麽紮眼了,看起來溫潤柔和,竟然還有那麽一點……乖。

阿糯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撲哧笑了一聲,好像這會兒他終於不是萬人敬仰的上神了,又變成了了當初在謝家塘,那個和她說話都會臉紅的嵐澤。

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出手去,卻沒敢碰他,只拿指尖輕輕地繞了一縷他的頭發,眼睛忽然一酸。

“你是不是傻呀。”她輕聲道。

床上的嵐澤一動不動,睫毛在白玉般的臉龐上投下一片淺淺的影子。

阿糯看著這樣的他,就忍不住想起面對蒼垣的時候,他的實力明明在蒼垣之上,卻被她拖累,空有一身法力也不敢妄動半分。他一早便看清了蒼垣的目的,所以甘願生生受下三招,用自己的性命換蒼垣放過她。

她一想起嵐澤血如泉湧的場面,心就疼得像是被人揉碎了丟到地上,又狠狠踏了幾腳一樣,但想起當時嵐澤望向她的眼神,心裏的某處又忽然一蕩,漫起一陣說不清的情緒。

從前還是凡人的時候,嵐澤看她的神情總是極溫柔的,偶爾被她鬧得招架不住了,會染上一層羞澀,但即便是這樣的時候,他的眼底也帶著一種淡淡的寵溺,好像看著她蹦蹦跳跳地胡鬧,於他而言非但不煩人,還是件極高興的事。

後來他成了神仙,雖然依舊溫和,也從不擺什麽師父架子,阿糯卻總覺得那雙眼睛裏少了點什麽,好像他突然變成了一個離她特別遠的人。

反倒是她和敖梧偷跑出去玩,在東海遇到海魔獸的那一回,嵐澤當真生了氣,盡管當時她滿心的委屈和不服氣,只顧著和他鬧脾氣,但事後想起來,還是那樣子的嵐澤比平日可愛一點。

可是這一次,嵐澤被蒼垣重傷時看她的眼神……

阿糯閉了閉眼,忍下那一陣心悸。

那種眼神,分明極盡溫柔,卻像是要深深刻進她的骨髓裏去,就好像……就好像想把她記到下輩子一樣。

但是怎麽可能呢,她望著嵐澤沈睡中的面容,心裏一片茫然。

嵐澤親口說的,雖然他們有天定的緣分,在凡間輪回共度了三萬六千年,可她不是神仙,是個凡人,所以他把她以徒弟的名義留在玉門山上,等她修煉圓滿了,才能考慮他們之間的事。

記得剛聽見這些話的時候,她心裏其實是相當難過的,同時又鉚著一股勁兒,既然他都這樣說了,她就非要修個神仙出來給他看看。直到後來見過了風巒和向婉的事,她才有那麽一點兒能理解其中的道理了。

不過這樣的嵐澤,為什麽會用那種令人心驚的目光看著她呢,難道他心裏其實……

阿糯一直覺得,相比那些羞羞答答欲拒還迎的女孩子,自己算得是相當爽快了,是愛是恨都大喇喇地說出來,從不瞞著誰。她平日裏覺得這是自己的好處,但放到眼下,就忽然顯得腦子不夠用起來。

照理說,嵐澤堂堂天界上神,為了她竟然甘願受魔族欺侮,差點真的丟了性命,如果她是局外人,必定覺得是用情極深了。但是考慮到數萬年前,他為當時的弟子楚若也闖過一次魔窟,落了個元靈盡毀的後果,阿糯覺得又不能這樣想。

她思來想去,腦袋都疼了,只能得出一個囫圇的結論——也許嵐澤這個人,對徒弟就是這樣好的,沒法以常理來看待。

“真是個怪人。”她自言自語道。

沒想到昏迷中的嵐澤竟突然像聽見了一樣,極輕地哼了一聲,臉還往她的方向轉了轉,似乎在追著她的聲音一般。

不是吧,果然背後不能說人。哦,也不對,這好像算是當面了來著。

阿糯一縮脖子,就開始琢磨拿什麽詞糊弄過去,但等了一會兒,嵐澤並沒有醒,她甚至不確定他剛才有沒有聽見自己說話了,也許人家只是躺累了想活動一下。

她輕輕地探過身子,替嵐澤理了理弄亂了些許的長發,仿佛是察覺到有人靠近,嵐澤竟然又向她這邊挨了挨,阿糯就繃不住笑了。

“哎,多大的人了,怎麽跟小孩一樣……咦?”

讓嵐澤這樣一動,忽然從枕頭底下掉出一樣東西來。

什麽東西,值得這人藏在枕頭下面。阿糯一邊在心裏嘀咕,一邊俯身去撿,腰彎到一半,卻忽然僵住了。

一條編織的繩子,中間一片赤紅瑪瑙。那躺在地上的東西,是一枚姻緣結。

阿糯楞了又楞,才慢慢地把它撿起來,掀起左手的衣袖,兩枚姻緣結相映成輝。其實不用比她也認得出來,這就是嵐澤當初在京城的集市上買的,和她手腕上那枚一模一樣。

她望著手心的瑪瑙石,忽然間五味雜陳。

當時嵐澤買了這人間的玩意兒來,親手給她戴上,自己卻不戴,她為此還鬧過點不樂意,覺得這人奇怪得很,還以為那一枚早讓他丟到不知道哪裏去了,沒想到原來是在這裏。

這人……怎麽會有這麽別扭的人啊。

她剛把姻緣結塞回他枕頭下面,外面就突然傳來兩聲叩門聲,隨即是華岑帶笑的聲音:“阿糯,不打擾你們吧?”

好歹也是幾十萬歲的上神,都這樣沒正經的嗎?

阿糯頂著一頭黑線,揚聲答:“上神請進。”

門吱呀一聲開了,沒想到門外不只華岑,玉門山上喘氣兒的都湧了進來,其中還有一位高挑清冷的美人兒,正是她見過一回的安歌。

“安歌仙子來了?”阿糯欣喜地迎上去。

她見到安歌,是發自內心地高興,因為這代表他們所說的肅冬花一起來了,嵐澤的傷也就有得治了。

安歌沖她笑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個用布包裹的東西來,慢慢打開。

阿糯探著頭,滿心好奇,這傳說中的肅冬花到底是什麽樣的寶貝,卻在布包完全打開的瞬間大失所望——裏面只有一件灰撲撲幹巴巴的東西,與其說是花,可能更像九制陳皮一些。

“這就是肅冬花啊?”

可能是她的語氣難掩失望,華岑朗然一笑,“欸,切莫以貌取人啊,去打一盆清水來。”

風巒麻利地就往外跑,不一會兒就端著一個銅盆回來了,在華岑的授意下將那團不明的事物放進水裏。

沒想到那幹癟蜷縮的東西一如水,竟然迅速舒展豐盈,綻開重重花瓣,同時從中央向外,飛快地漫出一種明媚的金橙色來,不過眨眼之間,一朵流光溢彩的千瓣奇花就盛放在了水面上。

阿糯看得目瞪口呆,這是真正的仙家寶貝啊。

“素聞肅冬花蟄伏千年,遇水則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逐光感嘆道,“不知下一步該如何?”

“我會以此花為引,再渡靈力與他,接起周身經脈,調理五臟六腑。”華岑舒展手臂,活動了一下筋骨,“這可是個精細活,行了行了,都到外面歇著吧,我一個人就行。”

論修為,這裏醒著的所有人加起來也未必抵得過他,自然對他俯首帖耳,稀稀拉拉道了幾句“辛苦上神”,擡腿就往外走,只有阿糯實在放心不下嵐澤,臨到門邊了,還忍不住回頭張望。

“怎麽,怕我謀害你師父?”華岑玩笑道。

“讓華岑上神安心替你師父療傷吧。”身邊有人輕聲道,“我們留在這裏打擾也是無用。”

阿糯轉過頭,看見的是安歌平靜的臉。

上回她來玉門山時,直奔嵐澤的房裏去了,兩人只打過一個照面,並沒有說上話。今日倒是阿糯第一次聽見她講話。

阿糯點了點頭,和她先後走出房門。

外面新月初上,按理說凡間已是秋季,玉門山卻是四季如春,夜裏也無涼意。

安歌上次來時,風巒正在凡間和向婉你儂我儂呢,故而此刻頗為雀躍,湊上去道:“安歌姐姐,哎呀,也虧得師父這次受傷,我都多少萬年沒見過你了。”

安歌揚眉打量了他一眼,“不錯,長大許多了。”

風巒聞言愈發喜上眉梢,剛要接話,安歌卻又悠悠地添了一句:“只可惜還是毛頭小子的心性,半點沒長進。”

眾人不由一陣笑,向婉更是笑得花枝亂顫,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不斷瞟著風巒,越發鬧得風巒滿臉通紅。

鏡堯在旁邊也道:“多少年沒聚,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麽樣子了。既然來了就不急著回去,走,我請你喝酒去。”

安歌嘴角微僵,“這麽多年了,還是一副酒鬼德性。”

阿糯看著他們說笑,忽然間有一點恍惚。她之前還以為,安歌不過是與嵐澤有些交情,不料現在看起來,她似乎與這裏的每個人都很熟悉,反倒是她站在旁邊,一時插不進話去。

她正這樣出著神,安歌卻突然轉向了她,“你們要聚的先聚,我和阿……糯有點話說。”

阿糯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楞楞地指了指自己,“我?”

“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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