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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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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1)

一年又一年。

風雪把秦嶺以北全部鋪成了冰雪世界, 今年冬天比其他時候來得都要早,今年的雪也比其他時候下的都要大。

聖駕還在路上,準確的說,太上皇還在歸途中。上了年紀的康熙比年輕的時候怕冷, 他窩在轎子裏, 裏面擺了幾個火盆, 穿的很厚, 他的胳膊在不自覺的發抖,根本無法拿起毛筆。眼睛也花了,哪怕是想在路上看書,也成了一種奢望。只能找那些認字兒的宮女給自己讀一讀, 靠著這種辦法把旅途的無聊煩悶去除一些。

除此之外,他的精力也不如從前了, 很多時候做不到精力集中, 甚至可能會隨時隨地的睡著。就如一頭猛虎到了衰老的時候,他有的時候也覺得自己行將就木,就是憑著一腔堅持,還能接著支撐帝王的架子。

他自己知道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聽著宮女讀書的嗓音脆脆的嫩嫩的, 一下子回憶到當年,當年自己還年輕,沒有那麽多倒黴兒子,記憶中的人還都在,身邊都是嬌妻美妾,日子過得輕松又自在。

接著他得表情放松了下來睡著了,慢慢的沈浸在了夢想裏。

夢裏沒有嬌妻美妾,只有一群不省心的熊孩子。他夢見自己成了孤家寡人,誰都不能相信, 誰都不能依靠,孤單一個人,胳膊發抖沒法寫字,為了不讓兒子們看出自己日漸蒼老,他左手寫字,到最後左手發抖也沒法寫字,他讓張廷玉代為擬旨……

直到他夢見自己在一個冰雪交加的日子裏去世,才覺得自己過得還不如一個普通老人。

他猛的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還在轎子裏,旁邊有宮女太監伺候著,睜開眼睛四下張望,才想起來自己已經退位了。

自己還活著,自己沒有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嬌妻美妾轉眼也變老了,雖然不至於讓自己依靠,但是好歹能有個人陪自己說說話。

他從李德全的手裏接過熱布巾擦了擦臉,看到李德全氣喘籲籲的樣子,忍不住說:“你這奴才也變老了。”

李德全眉毛頭發都白了,腰已經直不起來了,耳朵似乎也不中用了,說他一句他聽不到。

自有伶俐的小太監過來把布巾接了,康熙看把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還有多長時間到京城。太後等著咱們呢,回去的晚了又要聽她嘮叨。”

李德全回答一句,“晚上喝粥,有葷的有素的,有鹹的也有甜的,主子爺想吃什麽?”

康熙就說:“吃鹹的吧,甜的吃了膩。”

李德全又說:“葷的都是瘦肉絲,太後娘娘說了,不許您吃大肉。”

康熙看著他,覺得這老奴才的耳朵更背了,“你聽錯了。”

“奴才記得,忘不了喝粥的時候配鹹菜。”

康熙:“……”

“還有多遠到京城,”他忍不住問一邊的宮女,實在是不想問李德全了,畢竟跟了自己這麽多年了,康熙實在不忍心把他趕下去。

“回您的話,還有兩天就能進宮了。”

這也快了,他松了一口氣,剛剛放松就聽見有快馬來報,“報太上皇,太後娘娘的車架就在前面等著……”

康熙坐不住了,心想這麽冷的天,表妹身子骨不好,怎麽就出宮了?胤禛以前看著挺孝順的,當了皇帝就是這麽對待表妹的?

他怒氣沖沖,恨不得把宮裏的皇帝暴打一頓,如果那小子給了表妹氣受,自己就帶著表妹去暢春園過年。

他臉色墨黑,不停地催促車架快一點,想早一點兒和表妹匯合。

這個時候避免不了再一次感嘆自己果然老了,要是年輕那會,誰敢這麽慢待表妹自己能打劈了他們。

在老皇帝的催促之下,車架碾碎了雪花,速度很快的來到了另一隊人馬前面。

馬車還沒有停穩,康熙就傳旨不讓田蜜下車,他扶著太監的手下了馬車轉移到了田蜜的車裏。

比起康熙的馬車,田蜜的馬車就窄了許多,裏面也根本沒辦法坐那麽多人。康熙卻是很高興,拉著田蜜的時候坐下來,把宮女太監都趕到車下,自己親自拿火筷子把碳盆兒撥了撥。

“你怎麽來了?這裏沒別人,你只管跟朕說,是不是胤禛那小子給了你氣受?”

田蜜聽了好笑,“別總是胤禛胤禛,他都是皇帝了,多少給他留點面子。並不是給了我氣受,他還攔著不讓我出來,說是外邊冰天雪地的,他心疼我,但是我更心疼表哥,外邊兒冰天雪地您也是一把老骨頭了,要是凍出了好歹來難受的還是我,所以我就來接接你,咱倆一塊兒回去。”

“你糊塗,宮裏面兒有火炕,你不在上面坐著享福,還跑出來受罪。”

“那不是因為等你嗎?要是別人我根本就不出來。咱倆什麽關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就牽掛著你這個倔老頭……”

說到這裏,康熙用不符合年齡的矯健一下子捂住了田蜜的嘴,“別說了,快別說了,要是讓人聽見了你的臉往哪裏放?要是讓孩子們知道了,往後他們笑話你。說你是個不知羞的老太太……”

田蜜在他的手心裏親了一下,“我有什麽好害怕的?我就是要說,我不僅私下裏跟你說,我也會當著他們的面兒跟你說。”

康熙到現在也適應不了田蜜如此熱情,心裏面兒覺得很享受,但是嘴上還是要勸田蜜節制一下,“一把年紀了,這麽下去,他們背地裏笑話你是老妖精。”

田蜜滿不在乎,“她們不知道背地裏多羨慕我了。”

康熙當然相信會有人羨慕田蜜,自從見到田蜜之後,他滿身孤寂和自怨自艾一掃而盡,只顧著和田蜜鬥嘴。“讓朕說這是你自己想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教自家的閨女千萬別學你。那些臭小子回家肯定跟孫女們說:跟著太後別發瘋,瘋了嫁不出去。”

田蜜才不管這些呢,“咱們跟人家又不一樣,人家是人家,咱們是怎麽?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覺得我瘋嗎?”

“瘋,朕當年可能是眼瘸了才把你迎進宮裏,不過不要緊,一輩子都過去了,也剩不多少年了,你瘋還是傻朕都要受著。”說的語氣特別嫌棄,但是他忍不住伸出手摟著田蜜,心裏期盼著表妹能再多活幾年,哪怕以後變成老糊塗,沒了牙齒。只要看見表妹自己都不覺得孤單,特別是在以前認識的人一個接一個去世之後,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和自己親密的人,一個記得自己的人,一個讓自己有感情投入的人,才是自己真的幸運。

田蜜被他摟在懷裏,“其實吧,你也是個瘋老頭兒,咱倆都一樣,誰也別說誰。”

“你這話說的可是大不敬啊,不過朕不治你的罪。”

馬車往前走,速度還是很快,眼看著天就要黑了,有太監稟告前面有一處園子,這園子是裕親王府的產業,如今已經打掃幹凈,只等著太上皇住進去。

康熙在車裏和田蜜說笑,猛的聽見這句話表情空了一下。他第一反應是老哥哥裕親王福全,先是生出喜悅,後來猛然想起來,老哥哥早在二十多年前都已經去世了,如今的裕親王是侄子。心情又變得沈重了下來,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根本不想進這個園子,讓車隊接著往前走,但是考慮到表妹的身體太弱,不是自己放任感情的時候。

心裏面兒嘆了一口氣,“今晚上就住在這裏吧。 ”

園子早就準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燒著火炕和熱水,雖然主人不在,這裏的物資比較充盈,接到太上皇的聖駕能片刻之間把東西準備出來。

田蜜和康熙兩個人剛洗完臉坐在火炕上。田蜜被熱氣一熏,滿意的吐出肺中最後一口涼氣兒,“還是有火炕的屋子裏舒服。”

這邊兒剛剛感慨完畢,就聽見外邊兒有人報告說是大阿哥來了。這裏的大阿哥就是胤禛的長子弘暉。

他的衣服上落了不少雪花,在走廊下把毛皮鬥篷脫了交給旁邊的太監,自己搓了搓手,親自打起簾子進去。

“瑪法,太太,孫兒來了。”

康熙忍不住哼了一聲,“看見了嗎?這群小兄弟又開始鬥起來了。”

田蜜心想,這老頭怎麽這麽不會說話,明明是孫子惦記你,跑過來接了,你怎麽就把人想的這麽壞。

但是因為孫子馬上就要進來,田蜜也沒空數落老頭,趕快一臉笑容的叫孫子進來坐。

“快來呀!外邊兒是不是特別冷?凍著了沒有。”

大孫子如今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了,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田蜜見過這樣的小夥子,火氣特別旺,哪怕是騎著馬在大雪裏面奔跑也不覺得冷。但是老年人都有一種養生的樂趣,只有經歷過了才知道年輕的時候不保養,到了老年就要受罪。

或許是心境真的老了,田蜜絮絮叨叨的看著太監給他拿了熱毛巾擦了擦手和臉,忍不住嘮嘮叨叨,“我們老東西說話你們還不愛聽,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能不愛惜自己。這大雪天何必又跑一趟,把你凍壞了怎麽辦?你阿瑪從來就不會體恤人,回頭我說他。”

康熙聽了之後在旁邊兒嘴角微微挑起,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小東西趕快哄著表妹。

“太太,好祖母,別說這樣的天氣來接您和瑪法,就算是從廣東到東北這麽遠,孫兒也甘之若飴……”

“你個傻孩子,這麽多人跟著呢,我們路上又不會出什麽意外,你怎麽偏偏就樂意跑出來……我問你,你不會做了什麽事兒惹的你阿瑪生氣了,來我這裏逃難的吧?”

康熙已經聽明白了,姜還是老的辣,表妹如今就想逗孫子,自己也別說話了,讓她先玩會兒,玩兒高興了心氣順了,再把的小孫子提溜過來提問。

大阿哥也知道老太太在瑪法的後宮裏成可最後的贏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跑過來是想在皇阿瑪跟前刷一刷印象分。讓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個孝順孩子,想當初皇阿瑪也是這麽來的,而且能贏得祖母和祖父的歡心對於自己來說也確實是件好事。

田蜜也明白這個道理,考慮到這個大孫子一年到頭都特別忙,雖然能見面,每次都是特別匆匆。田蜜忍不住想要跟他多說說話,也想把他在這裏多留一段時間,讓他多陪陪康熙。

畢竟旁邊這個是做過皇帝的,皇帝的心思是最難琢磨的。要是能把你祖父的心思琢磨明白,你親爹那裏就是小菜一碟。

大阿哥就陪著田蜜說鬧了幾句,又裝出一副惶恐的樣子,“要說是不是做了什麽錯事兒,還真的有。皇阿瑪養的那只哈巴狗百福到了孫兒那裏,一時半會兒沒看住蹭到了火盆邊,把毛給燎了。還有前兩天孫子抱著我們家那小東西給皇阿瑪請安。一眼沒看住,那小東西把禦案上的水仙當蒜給拔了。都是一些小事兒,但是耐不住事兒比較多,這兩天皇阿瑪看孫兒眼神兒就有點兒不對勁兒,說不定正想辦法找孫兒的錯處。這不就特意跑到您老跟前避難來了嗎?”

田蜜想了想胤禛養的那只小哈巴狗,這只狗可金貴了。有衣服穿,還有專門的奴才伺候。對它的照顧連田蜜都看不下去,宮裏的人不敢說這只狗的壞話,但是田蜜就是跟這只狗過不去,在胤禛跟前明裏暗裏嘲諷過這只狗。但是在胤禛看來,這就屬於老額娘是貓黨,自己是狗派,天然不對付。對於田蜜的嘲諷向來是一笑置之。

既然這只狗的毛被燎了,田蜜頓時覺得心頭快樂,忍不住撫掌大笑。“好孫子,你算是替我出了一回氣。那只狗前幾次來到我跟前,對著我養的貓一個勁兒地亂叫。把我養的那只貓嚇得蹲在樹上不下來,我哄了好久,用了好多逗貓棒都沒把它哄下來。我跟一只狗計較有點兒失了身份,你算是替我出了這一口惡氣。 ”

大阿哥有些哭笑不得,他真的沒想把這只狗怎麽樣,完全是這只狗蹭到了自己跟前,當時火盆裏埋了一點兒紅薯,自己用火筷子翻紅薯的時候,這只狗圍著火盆兒鉆來轉去,一不小心靠的近了毛被火燎了。

送回去的時候,皇阿瑪心疼的要命,把狗摟在懷裏,又把那些燎掉的毛剪掉之後給它換了一件厚衣服。雖然中間對自己不滿意哼了幾聲,但是狗和自己兒子他還是分的清楚的。

田蜜在孫子面前胡攪蠻纏了之後心滿意足的把孫子交給了康熙。

康熙就帶著這小子到書房去了,田蜜不知道他們祖孫之間有什麽話說,也就把跟著康熙的奴才叫過來詢問表哥最近一段時間飲食作息。

等到田蜜這邊兒詢問的差不多了,那邊兒祖孫一塊兒出來了。

晚上吃飯之後,大阿哥看著田蜜和康熙神情倦怠。悄悄的退了下去,等到宮女太監們都說他們老夫妻已經休息了,才回到自己房間。

看著他們老兩口身體還好,精神也不錯,大阿哥心裏才放松了不少,來這裏除了自己自願之外,還有一點兒,那就是皇父特別擔心老祖母不聽宮中各位妃嬪的勸諫,執意要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裏出去等人,路上要是有個好歹可怎麽辦?

所以飛快的讓自己騎馬追趕,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好歹在這個莊子裏面碰見了,要是走岔了路自己說不定連夜再折返回來。

他回到房間裏面磨了墨,寫了一封信,吹幹了信紙讓人飛快的送進京城。

“告訴皇阿瑪,我瞧著瑪法比以前抖得更厲害了,身體比以前虛弱了許多,讓京城的太醫都準備好,回去之後先讓太醫給瑪法把脈。”

老人家睡覺的時間特別短。天還不亮的時候康熙已經醒過來了,火炕燒的特別熱,躺在被窩裏也比較舒服,他不想早點兒起來。所以睜著眼睛看著帳子,田蜜醒來轉頭看他,發現他已經醒過來了,忍不住問:“你是一晚上沒睡還是醒的早?”

“剛醒沒多久。”

“想什麽呢?”

“還能想什麽?當然想那一群敗家玩意兒唄。今年過年你等著看吧,又是他們上躥下跳的時候,每年都要做出一些蠢事兒,朕已經沒心思看了。”

田蜜肚子裏面的壞主意是一個接著一個,“既然不想看他們,那就不要看了,咱們兩個不如把這些不省心的玩意兒扔到一邊兒,找個地方去高興幾天。”

“去哪兒?冰天雪地北方那麽冷,走到哪裏一伸手就覺得手腳冰涼。咱們能走動的地方也就是園子,園子裏面有很多水,到了冬天就更冷。那是陰冷陰冷的,去到那裏朕就覺得骨頭縫裏都在發寒。”

“咱們不去園子裏,咱們找一艘船。跟著破冰船乘船南下怎麽樣?白龍魚服,你呢是個富家老爺子,我呢是一個富家老太婆……”

“你這想法很大膽呀。”

“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康熙這麽多年的行為準則就是別把自己放在危險之中,自己貴為天子輕易不能涉嫌,但是如今自己已經把江山交到老四手裏了,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樣考慮那麽多了,既然表妹想去自己又非常心動,那就去吧。

“朕一輩子還沒做過這麽沖動的事兒呢,既然是表妹說的,那咱們就去吧。不過說起來要把東西準備齊全才行。跟著伺候的人,藥材,太醫……”

在床外邊兒伺候的宮女太監驚恐的對視了一眼,有個小太監悄悄的摸出門外,撒丫子的去找大阿哥去了。

大阿哥被從睡夢當中推醒,得知了這個驚天噩耗,急的連衣服都沒穿整齊又趕快寫信。

救命個皇阿瑪!兒子頂不住了,他們兩個有一個不同意這事兒就不能辦成,但是兩個都同意了,自己又攔不住,一切都靠您了。

兩個人把這個計劃放在心裏,自以為天衣無縫,跟著孫子高高興興的回到了宮裏。明天就是年三十,兩個人已經決定了,大年初二就走。

康熙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帝,手裏還是有一些人的。只用了一個晚上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對著田蜜眨了眨眼,田蜜覺得自己的心還是年輕的,歡呼雀躍的點了點頭。

興高采烈的田蜜就高高興興的接受了兒媳婦兒們的請安,皇後烏拉那拉氏看到田蜜滿臉帶笑,心裏邊兒七上八下。從自己兒子大阿哥那裏得到了太後娘娘讓太上皇和她一起去南方的消息,心裏面兒除了掛念,更多的是對於太後娘娘這種生命不息折騰不止的佩服無奈,她和皇上大半夜沒睡著,夫妻兩個翻來覆去的想辦法阻止他們。

今天早上一早剛起床,皇上那邊兒就交代,無論如何都要讓老太太這裏打消念頭。

可是伺候了太後這麽多年,皇後還是知道的,老太太要是有了興趣,那是很難把念頭打消掉。

皇後心裏面兒盤算著怎麽開口,可是宮外的王府老福晉們都已經進宮陪著太後說話了。

田蜜看著這一群老妯娌,和她們一塊兒摸牌說笑,不同於其他人對自己戰戰兢兢,這一群老福晉這次來就是為了要掙自己的銀子。

田蜜今天一直在輸牌,輸的還挺高興。說話的時候裕親王府老嫂子說:“你還記不記得簡王府的繼福晉,不是生了個女兒嗎?不想讓女兒嫁到蒙古去,如今滿世界的找女婿呢?說不定過幾天就要到你跟前撞木鐘了。”

田蜜嘴裏說的自己不管事兒,想著過幾天自己和表哥要揚帆南下了,管他們這麽多閑事幹嘛?

於是就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我老了不管事兒了,也不操心了。我就是想操心也沒地方。可惜呀,我沒個閨女。”

“你想要個閨女還不簡單,要這個時候露點兒意思,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把姑娘送到你跟前呢?說到這裏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兒,還是我們家奴才跟我說的,說是南方有個戲班子來了,排了一出戲《長生殿》。”

田蜜就問:“好看嗎?”

“我算是知道這一群讀書人是什麽德性了,以今日之事托於古人,要說這出戲確實纏綿悱惻,我也看過一遍了。我說出來之後,不知道你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你猜猜他們是怎麽排的《長生殿》?”

“怎麽?”

看田蜜感興趣,裕親王府的老福晉,田蜜的老嫂子就把自己看過的《長生殿》講了講。

“傳說唐明皇和楊貴妃是表兄妹……”

就這一句話殺傷力特別大,田蜜正喝水呢,差點兒把這口茶噴出來,急忙咽下去,嗆得咳嗽了幾聲。

“嫂子!其他的先不講,你跟我說最後怎麽了?既然是《長生殿》,那夜半無人私語時是不是也有?”

“不僅有,而且兩個人長相廝守,又做了三世的夫妻。”

這魔改的也太嚴重了,田蜜居然生出了一種想去看看的想法。在乘船南下之前先去看一出大戲吧。

當天夜裏,康熙的幾個兒子都要進宮,這些老福晉們走了之後,康熙和田蜜在慈寧宮裏等著他們過除夕。

慈寧宮的地方比承乾宮要大了一點,畢竟有一個小花園。再加上是全家團聚的地方,所以面積也比較大,宮殿也比其他地方寬敞一些。

不知道康熙什麽時候也覺得火盆裏面埋紅薯是一件好事,他讓宮女端來了幾個洗幹凈的紅薯,放在炭盆邊,坐在凳子上用或筷子不停的翻。

胤禛幾個小兒子圍在一邊,都是五六歲的年紀,眼巴巴的看著。老頭子壞的很,他看得出來他的小孫子都有些饞,就是不願意給他們。

把烤好的紅薯給田蜜讓她抱著暖手,問:“你覺得今年是老大家先進來還是老二家先進來?”

往年過年的時候,兩家爭著先進宮,在宮門口互不相讓,老兄弟倆死活不肯退後一步。以至於後面的十幾家都在冰天雪地裏等著進宮。

就算是弘暉這個大阿哥去了也沒用,他的伯伯們不買他的賬。別說他了,就算是胤禛親自傳旨,他的兩個老哥哥也絲毫不退讓。

這讓胤禛覺得這一群兄弟們都是生來克自己的。老大和老二如此針鋒相對,後邊兒的老八居然還在拱火。

老大堅持自己是長子,老二堅持自己的嫡子。誰都不肯退後一步,到最後還是驚動了慈寧宮裏邊兒的康熙。

老頭子聽說之後根本沒有興趣聽兒子們的蠢事給兒子們斷官司,直接吩咐太監傳旨給侍衛把大門關上,不樂意進來就不進來吧。沒他們拜年老頭子覺得自己還能清凈一點兒。

這一下他們兄弟們才真的誠惶誠恐帶著一家老小在冰天雪地裏請罪。到底是團圓的日子,田蜜在旁邊勸了勸,老頭子一副“朕是給表妹面子”的模樣,讓人把女眷和孩子們接過來,那兄弟幾個既然不願意進來就甭進來了。

外邊兒雪花紛紛揚揚,這一邊兒兄弟幾個在外邊兒烤火搓手等家裏邊兒的女人孩子出來。

又到了團聚的日子,康熙又在等著太監來回報,看今年他們如何進門。

不僅康熙等著,胤禛也等著,胤禛是不想讓兄弟們來,畢竟這是一群討債的兄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麽孽跟他們成了兄弟。可是父母還在,不可能不讓他們進門,就算是父母不在了,一個家族的也是要見面的。

前幾天不想想這事兒,可是今天馬上又要吃團圓飯了,他忍不住用手指撓撓腦袋,發愁啊!

宮外邊兒的太監隨時盯著宮門口,消息不斷的傳過來。說是老三家的馬車已經到了,全家貓在胡同裏不敢出來。緊接著老五也來了,老五距離宮門很遠的地方等著,老七跟在老五後面。老八大大方方的把車子停在了宮門口。老九想來跟他八哥同進同出,又碰上了一個經常犯渾的老十,他們三家一下子把宮門擋嚴實了。十一到了和老五老七擠在一處,兄弟仨也抱團了。

光聽這個匯報,胤禛就能想象的出來鐵定是老五和十一想辦法把老九從老八那裏弄出來。

在慈寧宮的田蜜和康熙也在聽著現場匯報,康熙看見小孫子們饞的流口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紅薯吃下去,只要自己不給,這一群小東西就不敢上來搶。

吃的時候還忍不住和田蜜討論,“宜妃生的這仨孩子,老五太老實,十一身子骨最差,加起來也弄不住一個老九,今天他們哥倆又白操心了。”

十二獨來獨往慣了,跟兄弟們誰都關系不好。十三想勸,但是他的馬車被堵在幾條街外了,一打聽原來堵他的是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是打醬油的,他們哥兒幾個不敢輕易涉足那些老哥哥的爭鬥,更別說後面那幾個鵪鶉了。

但是他們忘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大家把宮門口以及外邊兒幾條路都給占滿了,老大和老二到如今還沒來呢。老大老二不進去,老三就不進,老三不進去,老五就不進……以此類推,那大家都別進去了。

老八本想占據一個有利地形看戲,隨即想到了老大老二還沒登臺,看戲的人已經把臺子周圍坐滿了,戲子不登臺看戲的人白占位置了。

“誒呦,爺忘了,兩個老哥哥如今還沒出門兒呢。”

老十不在乎,“八哥管這麽多幹嘛,後面那些小兄弟會給他們讓路的。”

十五領著弟弟們趕快把路讓出來,結果十三和十四兩個一直在糾纏不清。本來是老二家的馬車能通過,偏偏他們兩家暫時挪不開,結果老大家的人追了上來,這一下子路又堵死了。

十七氣的眼睛發紅,火冒三丈,年前他媳婦兒差點兒去了半條命才生下來一個兒子,這也是他兒子頭一次進宮給皇父拜年。先別提小孩子今年能得到賞賜,單說年紀太小,在冰天雪地裏面兒熬不太長時間。誰的兒子誰心疼,你們要爭臉面你們爭去啊,何必讓我們這群不參與的人倒黴。

慈寧宮中,田蜜一邊兒把紅薯皮兒扔進炭盆裏。一邊問康熙:“你真的不打算管管嗎?那幾個孩子一旦犯渾,沒半天是不能把事兒解決的。”

“以前一群人爭奪皇位,現在一群人爭著進門。現在把這件事兒給他們斷清楚,他們還會在其他地方鬥起來。何必呢?何必管這麽多呢,咱們以後老了之後誰還管得了他們。”

不管,就這麽狠心,鬥死你們一了百了。

胤禛又聽說這一次十三十四這兩個小混蛋一塊兒鬧起來了,又想起來老八也不是個好東西,忍不住在心裏邊兒埋怨皇阿瑪為什麽這麽能生?

他把披風披上,讓人牽來了禦馬騎著出門。今年必須得給他們定下一個規矩,要不然將來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像這樣的事兒每年來一場已經夠受罪的了。

胤禛覺得給他們斷官司的事兒和該去找皇阿瑪,但是皇阿瑪就偏偏不管。

騎著馬出了門兒的胤禛沒有搭理老八他們幾個,和老五老七他們點了點頭,一路沒有停留飛快的到了堵車的地方。

無視了上來請安的十四,胤禛囑咐十三趕快回馬車裏去,“外邊兒太冷,你風寒還沒好,千萬別凍著了,趕快回車裏去。”

從車縫裏穿過去之後就看見坐在兩輛馬車上的大哥和二哥。

胤禛決定先禮後兵:“咱們總要找個法子才行,每年鬧這麽一出都讓人看笑話了。”

老大梗著脖子,“我是長子,該是我第一個進門兒。”

老二哼了一聲,“沒聽人家說嗎?嫡子尊貴,這麽多年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眼看著他們兩個又要掐起來,胤禛嘆了口氣,“來來來,大哥和二哥到兄弟跟前來,朕有一個辦法能夠定輸贏。”

沒過一會兒消息傳開,十七聽說皇上讓老二先進門。心裏面兒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趕快回馬車裏看了看兒子。

剛才還行走的兒子這個時候已經睡著了,乳母抱著繈褓蹲在火盆邊兒,十七福晉剛生產過沒多久還沒有養回來,歪在馬車裏問:“外邊兒是怎麽說的,現在能進宮了嗎?”

“能了,當初就該學學十六哥,他是自己一個人來了。這邊兒有消息了那邊兒再讓家裏的人出門兒,少受一會兒罪。下回要是有這種事兒,你就不用跟著我出來,先在家裏面看著兒子,等他們決定誰先進門了咱們再出門。”

慈寧宮太監匯報說是理親王進宮,康熙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終於有一個小孫子忍受不了紅薯香甜的味道。悄悄地靠近了田蜜,自認別人沒有察覺到他,一下子滾到了田蜜的懷裏,小腦袋在她懷裏撒嬌。口中哼哼唧唧的,也不說自己想吃,小手指著紅薯,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田蜜知道這幾個小孫子想吃東西,但是他們不說自己就不給他們。

老兩口對待孩子們的態度都是一樣的:狠心。

等到這一群老兄弟進了宮,各家的女眷接到偏殿裏面先收拾一下妝容,老兄弟們都圍在一處,紛紛問老大老二是怎麽決出勝負的?

老二得意洋洋,老大臉色難看,但是兩個人都不願意說,皇上已經回禦書房去了,這個事情只有他們三個知道,三個人如果都不說,那就成了一個難解之謎。

十六沒想到一旦決出勝負之後,進宮的速度這麽快。自己雖然跟著進來了,但是全家老小這會兒估計剛出門,忍不住叫住一個端茶倒水的太監,“太上皇和太後娘娘這會兒在幹嘛,什麽時候讓我們兄弟去拜見?”

要在見太上皇和太後之前把家眷接進來,他已經讓人去催了,但是一催起來容易丟三落四,也不知道自家那倒黴媳婦兒能不能把事情給辦利索了。

小太監低著頭回答:“太上皇和太後娘娘正在吃烤紅薯呢,沒說什麽時候見諸位爺。”

他們現在站的地方是一處抄手游廊,慈寧宮雖然大,但是兒子多,兒媳孫子孫女也比較多,偏殿給了她們。往往是兩家三家共用一處偏殿。也就沒有他們這些老兄弟們的立足之處了,被趕到抄手游廊上吹風。冷風一吹,幾個人同時把手袖了起來。

雖然大家都沒說,但是心裏邊兒都明白,阿瑪就是個狠心的。不把他們兄弟幾個凍成冰棍兒根本不會讓他們進去。

這種天氣還不能多喝水,水喝多了就容易去小便,根據這麽多年的父子相處,他們哥兒幾個知道,連下腳站的地方都不給他們多準備,更別提恭桶這些東西了。

唉,沒辦法,大家只能站著,胤禛也沒辦法改變這種局面,老爺子要讓你們站,你們必須站著。但是胤禛心疼自己的十三弟,就找了一個小太監把十三弟請過去,說是有要緊事兒要和十三弟商量。

眼看著十三跟著他離開了,其他人冷哼了一聲,八阿哥看了看在寒風裏面發抖的大家,“咱們皇上偏心眼兒,都是兄弟,憑什麽給十三一碗熱茶,咱們要在這裏喝冷風?”

老十立即嚷嚷,“走走走,咱們給皇上請安去。”

老九也吆喝著,“一起去一起去。”

他們三個人吆喝的挺響,但是都沒有動,旁邊的人就當是沒聽見。十六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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