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城一中。

秋季新生報到日, 校園裏到處都是剛進高中稚嫩青蔥的臉龐。

這時的他們, 還沒有受到過五三的支配, 還沒有經過試卷海洋的洗禮, 一個個地精神飽滿逛在校園裏。

報到只是一小會功夫的事兒, 尤其來得早的話。韓沙剛交好材料，就被他一群同學叫到籃球場上打球去了。

一起打球的都是同個初中考到一中來的，從暑假剛開始, 一群人就時常溜到校園裏打球, 因為在這沒什麽人和他們搶場地。

打了將近一個小時過後, 終於比完了。

這秋高氣爽的日子裏一折騰, 大家竟也都滿身大汗淋漓，連忙去場地邊上拿起礦泉水使勁往肚子裏灌。

“哈！不敗將軍竟然輸了。”

韓沙咚咚咚地喝著水, 耳朵邊傳來一聲幸災樂禍。

隨即, 他不屑地瞥了眼嘲笑他的郎峰，小學就結識的對手。

郎峰和他關系鐵，這當口自然也不是來嘲諷他的，關鍵是他贏了韓沙一個賭約。

郎峰挑了挑眉：“選吧老韓,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這是新學期第一場籃球賽的打賭, 輸了那隊的隊長就要回答一個真心話或者完成一個大冒險。

韓沙看了眼不爭氣的隊員們，兩個被關在初升高輔導班一個暑假，連打場球都喘得七葷八素, 還有一個周困困直接在場邊睡著了。

罷了男子漢大丈夫, 敢賭就輸得起。

“大冒險。”

“哦豁。”

“來來來, 快想一個狠的。”

隨即, 郎峰包括旁邊的男生一塊起哄，都把周眠給吵醒了。

韓沙遞了瓶水給周眠，沒理會聚在一起商量的一幫人。

“我服了你了，下回你要是再跟我一組，就直接讓你做替補。”

周眠揉揉眼，賊不好意思地接過水，嘿嘿笑著。

“老韓！想好了！請接招。”

說話間，一個籃球朝韓沙拋來。毫無意外地，被他穩穩接住。

“說啊倒是。”

郎峰不懷好意地退了兩步，生怕某些人聽後直接上來k他。

他說：“是這樣，你去後面的行政樓蹲著。出來的第一個女的，不管新生還是學姐，也不管同學還是女老師，你必須深情看著她……”

韓沙手裏的球快捧不住了。

郎峰繼續不怕死地說：“深情看著對她說，你真漂亮。”

話音剛落，籃球往郎峰那堆人砸去。

韓沙：“有病啊！虧你們想得出。”

十分鐘後，韓沙背靠在行政樓下邊的一棵樹後面，表情非常不爽。

一中的行政樓就在一座矮小的山丘後面，而眼前這條長長的臺階正是從行政樓出來的必經之路。

“怎麽還沒有人來？”

“是啊，都等了五分鐘了。”

和韓沙一起貓在樹後的小男生們都快把眼望穿了，本來說好的來看熱鬧的，結果變成躲在這餵了蚊子。

韓沙心底對這副場景十分滿意，他瀟灑地脫下護腕，換上手表看了眼。

然後幸災樂禍地說：“再等五分鐘，否則第一次班會我得遲到了。”

周眠和韓沙同班，他楞了一下，他怎麽不記得有什麽班會。

四分鐘、三分鐘。

兩分鐘。

韓沙緊緊註視著表，偷笑著。

一分……

“來了來了，有人來了。”

“噓，老韓看你的了！”

操！

韓沙認命地放下手腕，喪氣地轉過身，視線隨意地往山丘的臺階上看。

一個穿著淡粉色連衣裙的女生從最高處的臺階慢慢走下來。

她的馬尾高高地紮在腦後，乖巧的齊劉海將她精致的巴掌臉襯得更小了。初中語文擴展閱讀裏似乎有一段：

兩彎什麽什麽好看的眉，一雙什麽什麽柔情的目，如花兒似的。

韓沙語文相對不太好，但此時他竟然絞盡腦汁，試圖用一切美好詞匯，來形容視線裏的女生。

“哇是個美女，校花級別的。別楞著了快去啊，老韓。”

郎峰催促他。

下一秒，韓沙就被多事的“好哥們”推了出去。

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臺階上的女生看見，韓沙只能破罐子破摔，低頭看路，走了幾大步直接躍到臺階的中央。

他成功地把她攔住了。

但似乎，女生被忽然橫出現的韓沙嚇了一跳，本能地後退了一個臺階。

韓沙抱著籃球，藏住了他難安的手，掌心的汗把籃球表面都給握濕了。

他的汗水從額間發帶一顆一顆地滑落，也不知道是因為跑得還是緊張的。

韓沙擡眼，看著女生。

他發現近距離看她，更加好看。

“同學你好，”韓沙再不情願還是開了口。

頓了一下，他一鼓作氣說完：“同學你好你真漂亮。”

然後轉身跑走。

讓女生在臺階上，傻眼了。

韓沙一路跑回7班教室，裏面已經坐了不少同班同學，很多都是眼熟的，畢竟韓沙所在的重點初中考上來大半。

可是現在，韓沙什麽也顧不上了。

他隨意選了個最後一排坐下，大腦裏一片空白。剛剛，他明明感覺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老韓，想什麽呢！”周眠慢悠悠地走到教室，坐在韓沙旁邊，不明白他怎麽忽然發楞了。

韓沙在想，剛剛那樣，會不會讓那個女生覺得他很輕浮、太痞？

完了，不會毀了第一印象吧。

“郎峰他大爺。”韓沙脫口罵出。

周眠哈哈大笑：“你在怪他嗎？哈哈哈沒關系就是和你開個玩笑嘛！你不是也經常叫輸球的他偷老師教尺和備課教案嗎！哈哈哈風水輪流轉嘛！”

韓沙推了把周困困：“滾，要不是你們今天我能輸嗎？一個個傳球的時候就變老花眼，分不清敵友。”

周眠笑嘻嘻：“嘿嘿，還好還好，有你在今天也沒輸太慘嘛！也就差兩分。”

輸得不慘，輸之後的代價倒是挺慘痛的。韓沙後悔不已，開始打算想辦法找到那個女生，說明一下原因，道個歉。

順便，問個Q|Q號。

完美！這麽一想，輸球的代價也沒那麽糟糕了。

半個小時之間，教室裏快坐滿了。報到當天的確有個班會，需要班主任來主持，主要目的就是相互認識和做新學期學習的動員。

“詩宜！坐這兒來！我給你搶了位置。”

周眠看見班級門口一位女生，直接不顧形象地大聲招手。

新進來的女生還沒跨進班門，就吸引了班裏大半人的目光。不愧是原初中的校花，許詩宜今天化了個看不出的淡妝，又黑又長的頭發一直要披到腰間，全身上下的當季新品。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惹得旁人不自覺地要側目。

許詩宜走到周眠為她留的位置，就在他前面，韓沙的斜邊上。

端莊優雅地坐下，捋了捋頭發，沒有說話，只是保持著微笑。

很快，班主任來了。

年紀明顯有點大的班主任在黑板上首先寫下他的大名：

袁國慶。

黑板上的三個粉筆字遒勁有力，美觀大方。

周眠小聲嘀咕：“這是語文老師吧。”

韓沙也覺得。

然後，他倆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柔和曼妙的聲音。

聲音的主人壓低聲糾正：“袁老師教的是數學。”

韓沙和周眠同時向身後看去，卻不見人影。原來聲音的主人正彎著腰，悄悄地落座在全班唯一空的一個位置。

韓沙的前桌。

這大概就是最美妙的緣分了吧，姍姍來遲的同桌穿著熟悉的粉色連衣裙，還有乖巧的馬尾辮規規矩矩地梳在腦後，清新可人。

臺階上，“真漂亮”的女生。

坐在後面的韓沙猛然覺得有點不自在，仿佛四周的空氣都壓迫住他，難以好好呼吸。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迫使自己挪開視線。

心，又停了一秒。

然後，覆跳，越跳越跳越快。

***

講臺上袁老師在介紹自己教授的學科，是數學。

最後一排的周眠奇了，他輕輕拍了拍斜邊上女生的肩：“你是怎麽知道的？做過功課？”

女生微微側頭，不好意思地說：“袁老師就住在我家隔壁。”

周眠迅速閉住嘴，不吱聲了。

以他多年的經驗，老師隔壁家的孩子，堪比班上的小間諜。

韓沙瞪了周眠的手一眼，害得他立馬縮回去，而後打了個哈欠，他又困了。

之後，袁老師講了今天的安排和接下來重要的學習任務，算是達成初步動員的作用。

但是韓沙全然心不在焉，他看著前桌女生的肩膀，剛剛經過周眠一拍，好像皺了一點，他好想去撫平啊。

“現在，每位同學進行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站到講臺邊上來說好了，大家都認識一下。”

從靠窗第一排的同學開始。

“朋友們好，我叫鄭濤越，原來育才中學的。我的性格外向，樂於助人，非常喜歡交朋友，我的Q|Q號是xxxxx，大家記得加我哦！”

底下哄堂大笑。

接下來，一連十幾個同學挨個自我介紹了過去。蛇形開火車，開到了韓沙。

韓沙走上去的時候，底下起了不少窸窸窣窣的女生的交談。

“育才大帥哥呀！”

“好高好帥，籃球打得超級好。”

“綜合成績也特別好。”

“大家好，我叫韓沙。愛好打籃球，特長打籃球，謝謝大家。”

介紹很簡短，也很有重點。

說完，韓沙露出標志性陽光般粲然一笑。引得不少女生心花怒放。

然後他就看見，坐他前面的女生，對他笑了笑。

那瞬間像是太陽跌進了柔軟的雲，使他不經意間笑得更深了。

等他回到座位，終於輪到他前面的女生自我介紹了。

韓沙註視著她一步一步走到講臺前，絲毫沒有怯場緊張的模樣，落落大方地說：“大家好，我叫陸影……”

後面和風細雨的介紹，韓沙似乎都聽不清了，只是在腦海中深深烙印下最初的一句。

她叫，陸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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