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胡楊來不及多想, 湖泊邊站著的齊景天便招手呼喚。

“快來！”

思緒被打斷，喬木胡楊暫停深究，來到齊景天跟前。

齊景天激動地端著陶碗, 裏面裝著清澈見底的湖水, “看，這水完全可以直接喝！多幹凈。”

“直接喝可不安全。”喬木胡楊隱晦提醒, 畢竟昨天掏沙是從這水裏過的。

“誰也沒辦法保證水質幹不幹凈，還是健康重要。”

“說的也是，前幾天這片土地上剛剛停留過大片蟲，還是要小心點。”齊景天冷靜下來, “那這麽大片水域，難道就這麽放置著？”

“沒辦法直接喝，就換種辦法加工。”

喬木胡楊後知後覺想到一件事情，“我離開這期間, 你沒去邊城？”

她沒記錯, 研究所裏會固定每個月去跟帝都匯報一次。

按理說，邊城被抓的那些強盜, 應該已經出判決結果才對。

“哎呀！說起這事還真忘記，你帶走一部分人, 剩下的全部都要忙移栽規劃的事情，真沒抽出人去。”畢竟靠駱駝一來一回半個月就沒了，如今可是防沙第一步初見成果的時候, 其他都是次要。

“怪不得。”喬木胡楊看著忙碌的人, “等回去我拖村裏的人幫忙做些工具，處理些飲用水出來。”

“研究所如今人手夠，可以自己做。”

“給村裏人一點參與感嘛，他們比我們更像要改變生活環境。”

齊景天沈默。

安靜的氣氛沒維持幾分鐘, 喬木胡楊便將心裏初步計劃說出來。

“林玉海跟我說，村裏又出生一批小羊，我想到時候讓羊群在這活動。”

“會不會有點太遠？”齊景天算算距離，瓦口村離這可不近。

“早出晚歸，羊多跑跑有助於改善肉質口感。”

“？？？”齊景天遲疑道，“可你不是不吃羊肉。”

喬木胡楊瞬間回神，目光遠眺，“我可不是為吃羊肉。”

“那是……”

“是為了粑粑。”

齊景天不言語，這話不更離譜。

喬木胡楊認真說：“我這次從帝都帶來許多種子，想在沙漠種植。”

“這個想法太大膽，沙漠近乎寸草不生的地，怎麽可能長出來。”

“記住一句話，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齊景天想勸兩句，又怕打擊到年輕人的自信心，最終將真實想法吞下去。

“希望能成功，那將是我國，乃至在世界上最大的進步，可是……”他話峰一轉，“這跟羊粑粑有什麽關系。”

“肥料啊！如今技術不支持化肥尿素覆合肥，沙子本身就沒營養。”

接二連三的詞聽得齊景天腦袋大，有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專註研究太久沒學習，竟然一個都沒聽過。

喬木胡楊沒想那麽多，“恩，得攢起來，我現在就去跟村長商量。”

“等等。”

喬木胡楊停下腳步，回頭想起什麽先一步說：“你們采集時，瞬間把上下游給區分出來，以後放羊在下游。”

“好。”

“你要說什麽？”

齊景天自問，說什麽來著？這一打岔突然忘記。

完了，他是不是真的記憶力開始倒退！

自我懷疑時，對上對方打探的眼神，隨口說個問題，“湖泊四周根本沒有綠植，羊群不能總喝水吧。”

“這個簡單，有我在胡楊樹的生長速度會很快，到時候定期將枝頭的枝葉修剪下來餵羊。”

她撓了撓下巴，“其實瓦口村前規劃的那一塊枝頭就已經能修剪，還有沙柳，後期篩檢肯定會有消耗，都能一起餵羊。”

喬木胡楊等一會，“還有其他事嗎？”

“沒了。”齊景天如今也正在思索可行性，越想越覺得幾率很大。

……

喬木胡楊獨自回到瓦口村時，村口大樹下圍著不少人，遠遠瞧見她過來都蜂擁而來。

“喬教授，真是太謝謝你這藥包，我可算能安心。”

“這麽多昨晚上肯定沒休息。”

“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

人群中的喬木胡楊聽到這話，立馬豎起耳朵來。

“其實，有件事情正好需要你們幫忙。”

阿加領頭，“只要有我們能做的，盡管說。”

“那我可不客氣。”

喬木胡楊笑容靦腆，“這幾天會把沙柳園裏沙柳砍枝做成紙，如今人手不夠，需要找人幫忙。”

“紙？那是什麽，我們不會啊。”有婦人局促道。

“到時候我來教你們，就是工作可能會有點苦，不過大家放心，不會讓大家白幹，就看大家想要什麽報酬。”喬木胡楊掃過眼前人。

阿加第一個不樂意，“喬教授你送藥包也沒說要報酬，我們幫忙也就出點力。”

“要的，大家現在要是想不出，那到時候我列出來，大家選自己需要的。”

喬木胡楊不給拒絕的機會，直接借口要忙，直奔沙柳園去。

插條的沙柳生根後，喬木胡楊直接催生第一波枝條，等待茁壯。

期間用大木桶運送好幾車水暫時存放在村裏，湖泊那邊將工具教會後，也開始過濾飲用水，兩邊各自忙碌著。

這天，天蒙蒙亮喬木胡楊就拎著石斧朝沙柳園去。

一根根沙柳直接看下枝條，原本茂盛的沙柳園變禿，有人心裏面看著不對味。

“喬教授啊，這好不容易長出來的一點植物，全砍掉真的好嗎？養活不容易啊。”

如今放眼看去光禿禿的根，自帶荒涼氣息。

喬木胡楊抱著一捆沙柳挪到沙地車上，“沙柳生命力強，隔斷時間之後還會再長出來，反倒是不砍才活不了幾年。”

“還能活？”

喬木胡楊直起腰，就瞧見不少人都在看她，用個簡單通俗的道理解釋。

“就像我們人剪頭發羊剪毛，沙柳的這些紙條也差不多一個意思，只要不毀根就好。”

問話的人瞬間松下一口氣，“那就好，我剛剛砍的時候手都抖。”

喬木胡楊上千，拉起她的手揉了揉，“給你揉揉，不用太有心裏負擔。”

結過婚的婦人能感覺到軟軟的觸感，每按一下酸脹感就會被酥麻給取代，擡頭看著近距離那張好看的臉。

“喬教授，你的眼睛顏色為什麽跟我們都不一樣？”這樣真好看。

“你們會覺得很奇怪？”

化人那天的後遺癥，腦子有點拎不清，就保留了本體的特征。

不過這些天看下來，好像大多都是黑發褐瞳，或者黑發黑瞳。

提到這個，喬木胡楊腦子裏驀然浮現一張臉，五官逐漸清晰掛上標志性的淺笑。

她甩了甩頭，低頭捧起紅色長發，“等後面自己會變的。”

入冬後葉子全部掉光，紅是紅不起來。

回想以往在卡勞村內，冬天的夜晚一過，枝頭掛滿白色晶瑩的霧凇。

“下次換頭白發，你覺得怎麽樣？”

“？”

原本詢問的人楞住，“這還能換？”

“能啊，頭發是可以染色的，等忙過這段時間，我找找原材料看能不能做出燃料來。”

喬木胡楊笑著放下她的手，“好啦，夠一車，送完咱們就正式開工。”

為方便，工作位置就在村口前的空地上，高大的胡楊樹陰影覆蓋在眾人身上，遮擋住炎熱的陽光。

勤勞的婦人們正在挑揀沙柳枝，削平關節，高大的男人們正在扯著麻繩拴在胡楊樹下，另一端在院子裏找位置固定綁上，隨後將挑選好的沙柳枝掛上去，一條條垂下像墻壁一樣。

高溫下三天的時間就完全曬幹，喬木胡楊開著沙地車將幹條運到湖泊邊，整個丟到下游浸泡。

抽空觀察一下湖泊周邊，已經開始出現一些綠色，研究所的人也一點點轉移少量灌木過來，近距離還能瞧見灌木附近曬水的工具。

看著的工作人員瞧見她來，有些羞澀地問好後就跑開。

“我又不吃人。”喬木胡楊摸著鼻子轉身，身邊開始聚集羊群，逮到她就啃。

以至於幾天後來取浸泡的紙條，她都是讓徐松泉跟林玉海來的。

在村口樹隔壁架起煮羊的大鍋，都準備好之後，點火的事交給阿加，盯火的事情也轉出去。

她則抱著小馬紮，離火遠遠的。

加入草木灰的柳枝加水煮上一夜，隔天清水洗刷時再次去掉雜質，便開始輪流錘砸變形，才開始切碎倒漿。

她曾經在卡勞村見過無數遍的工程，第一次自己做。

木桶內，她將模子飄在水上，一點點將敲打百變的漿暈開，鋪平。

邊上跟著幹有好幾天的人盯著木板上的東西，紛紛好奇。

“這東西做出來真寫字？”

“不知道啊，碎成這樣咋寫？”

喬木胡楊屏蔽掉一切外界聲音，從水中將暈勻的模子拿起，放在太陽下晾曬。

一個個並排放下，中午的毒日頭能曬幹一切水分，期間抽空將毛面打磨平整。

午飯結束，喬木胡楊收起模具，小心地從磨具內起一個角，一點點揭開。

歘。

極其細微的一道聲音響起，不仔細根本察覺不到。

可在全部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一起時，再細小的動作也被無限放大。

阿加楞楞地指著說，“破……破了可怎麽辦。”

喬木胡楊也皺起眉頭，手中捏著紙張的一個角，不信邪地換個角開始，直到一張紙全部卸下，支零破碎。

哪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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