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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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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殿,在紫國上一任紫皇蕭萬青駕崩那天就被更名為寧安殿。如今,它的主人早已變成紫國的新皇帝——蕭俊卿。

夜已深。

整個皇宮都沈浸在睡眠當中,寂靜如水。位處深宮的寧安殿卻仍舊亮著燈,其中一個身影端坐窗前榻上,許久未動半分。

蕭俊卿坐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漆黑,想起白日裏上官野說的在鳳棲閣見到小言的事,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可就在他想要親自出宮去找尋小言或是派人為其贖身時,卻被極少出現的翩躚攔住。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翩躚用意何在。

小言是紫然的貼身宮女,自幼情同姐妹,如今墮入青樓,蕭俊卿無法坐視不管。可是,翩躚卻不許他見她,甚至為其贖身都不能。為什麽?就算紫然的父親蕭萬青當年下令滅殺寧安王全族,但如今蕭萬青業已得到報應身亡,大仇得報,為何還要折磨無辜之人?不管是紫然還是小言,都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何必牽扯進此等仇恨之中?若是如此,那他與蕭萬青之流有何差別。

自從得報大仇,坐上這個皇位,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翩躚監視之中,每次當他有所行動,便都會得到宮主的警示,令他一直以來都是縛手縛腳,恍如傀儡。

但是,自小在水月宮長大,長久生活在宮主翩躚的威嚴之下,令他雖是心中不爽,卻也不敢反對。好比上次他忍耐不住,出宮來到北國尋找紫然,不僅有上官野跟出勸誡,更有暗衛跟隨,一旦他做出出格之舉,相信後果定然不堪設想。當然,後果絕不會直接出在他本人身上,翩躚向來都擅長在違抗者最關心的人或事上做文章。所以,就算後來他不得不眼睜睜看著紫然跟隨拓跋風走了,更對翩躚下令囚禁上官蕓以作牽制,也不能有任何違抗之舉。

上官野說昨日的鳳棲閣舉行了一場非常特別的表演,其中最精彩的當屬壓軸的琴舞,弄琴者正是失蹤多時的小言,舞者身段絕美,未見其面,卻甚覺面熟,據說其藝名初雪。上官野因有翩躚在,未來得及多做打聽,只好失望而歸。但兩人一致猜測,既然小言之前幾個月並未出面,現在突然願意在鳳棲閣中露面,必是遇到令其甘心情願這麽做的人,否則,以其性格,在紫然一家國破家亡的情景下,不尋死也當心灰意冷,怎會如此放心表演?

而且,那名叫初雪的舞者,為何在後臺見著上官野進來就躲?能夠有那麽完美的身材,整個紫楓大陸能有幾人?何況感覺上讓上官野那麽眼熟。佳人國的事情早就在一個多月前傳到了紫國皇宮,幾人馬上暗裏查詢紫然所在,其人卻在出了佳人國後忽然失蹤,再也沒尋到其蹤跡。

或許,真是回了楓城?

蕭俊卿暗下決心:紫然,不管你身在何處,我一定會找到你,我對你的傷害我會用一輩子來償還,但只求你給我補償的機會。

棲鳳臺。由樓與亭而成,連接鳳棲閣正樓一邊是樓房,現在是竹淚、初雪和小言的居所,靠紫水河的那邊則是一個平臺,四周圍有雕花鏤空欄桿,平臺中央是一座涼亭,夏可避暑擋日,冬可遮風避雨。

正直三伏大熱,白天的鳳棲閣安靜如昔,忙碌營生一夜的姑娘們都已回到房間休息避暑去。

今日特別熱,平日裏不需要接客專門用作表演的姐妹本來白天都要排練,也都在正午來臨之前休息午睡了。

初雪坐在廊前,烈烈暑日照在身上也不自知,嫩白的肌膚早就被曬得泛起潮紅,令見者心中疼惜不已。仿佛她真是一抔初雪,在烈日的照耀下,幾近化去。

“別人都只想著找個清涼的地方避暑,你卻坐在這兒曬太陽,這是要把自己曬成肉幹,還是黑炭?”竹淚拖拉著木屐,雙手端著托盤,托盤裏放著兩碗散發著絲絲涼氣的綠豆粥,走入亭中放下,“快別曬了,進來消消暑,萬一曬病了小言可得心疼死。”

初雪學了十來年的舞蹈,天賦高,功底子厚,每學一個新舞蹈,都可以在最短的時間領悟其精髓,從而事半功倍。因此,她並不需要每日從早到晚地練習。

但小言不同,過去十年,雖有依蕓指導,她畢竟是宮女,學習的時間不可能多,只學了點皮毛而已。如今因為第一次的演出很是成功,後面必須不落於第一次。加之,小言雖為宮女,心性卻頗高,淪落勾欄令其自覺蒙受奇恥,如今與初雪能得竹淚指點,賣藝為業,心下決定一定不能辜負竹淚與初雪的期盼。如今,小言的琴必須要配得上初雪的舞,只能加倍努力。因此,在如此炎熱的三伏天,小言也在鳳羽鳴練習琴藝。

初雪依言步入亭內,頓時清涼之氣撲面而來,竟有些暈眩。穩穩心神,這才在桌前慢慢坐下,看著桌上的綠豆粥楞了會兒神,才擡頭問竹淚:“竹姐姐,你說表……”忽而停頓,低頭掙紮了許久,又才艱難地改口,“上官野知道小言在此,會不會還會再來?”

竹淚把粥碗放在初雪手中,瞧著她哪怕在平時都戴著面具變得平凡的臉,鼻子泛酸:“你是希望他來呢,還是不來?”

初雪別開臉去,瞧著亭外燦爛的日光發楞。竹淚見狀,嘆口氣站起身,走進屋內端出一個盆,裏面裝著幾大塊冰塊,來到亭內各自放在四周的冰桶裏。

半晌,初雪才幽幽說道:“我希望他來,又不希望他來。”

“為何?”

希望他來,是他來了就說明她有機會令他癡迷於此,或許更能引來他人癡迷此道,到時候……不希望他來,是怕控制不了局面,到時候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初雪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嘴角、星眸皆泛著笑意,本應是賞心悅目的一幕,卻讓竹淚沒來由地打個寒戰,瞅瞅四周的冰桶,心想是不是冰塊兒加多了。最終,初雪沒有說為什麽,竹淚也不好追問。

不管初雪希望不希望上官野來,不久後上官野還是來了,還帶來了一位神秘人。

寧安殿書房內。蕭俊卿最終敵不過心中的執念,召見淩紹。

“參見陛下。”淩紹微微躬身表示行禮,盡管換了位皇帝,他依舊不肯行跪拜之禮。而蕭俊卿等人都知道淩紹與水月宮的關系匪淺,平日只有客氣,定不能計較這些。

“淩太醫請平身。”蕭俊卿放下手中奏折從龍椅上站起,迎向淩紹,“此番請太醫前來,是想與太醫商量些私事。”

“私事?”淩紹近日都在太醫院研究醫術,或是出外辦事,對於楓城最近發生的事尚是一概不知。

“太醫請坐。”蕭俊卿坐在一旁的榻上,令宮女搬來椅子,端來茶盞,待淩紹坐定,這才說道,“朕聽聞近來楓城上下都在談論一件事,一件上至宮廷朝臣、下至黎民百姓,甚至深巷乞丐都津津樂道的事。”

“什麽事?”淩紹疑惑地問道,最近有如此重大的事情發生,竟至於連身居深宮的皇帝都驚擾到,還要找自己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來商量?

蕭俊卿走到淩紹身前,一字一頓地道:“他們都在說,鳳棲閣出了兩位花魁,一位擅琴,一位善舞,雖是神秘不露真面目,但其琴舞相和,卻是天下絕筆。”

“所以?”

“所以,咱們一起去瞧瞧可好?”蕭俊卿一臉期盼地瞧著淩紹,仿佛一個想要吃糖葫蘆的小丫頭在求著她娘親買一串來嘗嘗。

淩紹失笑道:“皇上想去哪裏就可以去哪裏,難道還要臣帶路?不過,以皇上的身份,青樓還是少去為好,萬一被臣子認了出來,有失身份。”

“所以請淩太醫來商量。”蕭俊卿躬身一揖,“還望太醫成全俊卿的好奇。”心道,哼,好歹我也是紫國皇帝,都這樣放下身段來求你,看你還如何拒絕且監視我去向師父打小報告,拉你下水,就算師父怪罪,也多了個說話的人。

最終,淩紹應承了蕭俊卿的請求,答應下月十五,也就是八月十五一同去鳳棲閣觀賞絕世表演。並且,淩紹負責事先安排。

深夜,寧安殿寢宮仍舊亮著燈,蕭俊卿摩挲著手中物事,思緒飄揚:“紫然,你到底去了何處?早知終有一日拓跋風會死去,當初在北國冰原上就應該把你接回來,或者,就不應該讓你離去。”

或許,當初跟師父求情,可以放過你,讓你過上平凡但幸福的生活,師父應該也無意置你於死地的。

“紫然,小言都出現了,你會在嗎?”

鳳棲閣,我既希望你在,又不希望你在。如果你在,我便可以尋到你為你贖身,從此日日相見;但身處青樓,憑你高傲的公主性格,如何承受得起?

唉,一步錯步步錯,不知是誰先走錯了第一步,後來者便跟著步步走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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