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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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些堵車，等齊帥他們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上樓時遇見小蔡，看見他正在跟值班臺的護士核對著什麽。看見齊帥一行人進來，小蔡連忙指了指病房的方向，然後又擠眉弄眼的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老爺子等的有點上火，讓各位註意安全。齊語軒嚇得一吐舌頭，齊楚燕和齊帥卻是久經沙場，知道老頭兒肯定不是真生氣，無非是借機撒撒嬌而已。
齊帥回頭叮囑齊語軒道：“你等下走在第一個，進去直接喊爺爺。”
齊語軒一下明白了什麽叫做“擋箭牌”，不由得“哼”了一聲，得意起來。又想到這機會也不能白白浪費，趁機敲起了竹杠：“那你欠我兩場電影。”
“一場。”齊帥還價。
“昨天那場沒看成啊。”
“我也沒看啊。”齊帥堅守著理科男的邏輯。
“要不要再想想？是一場還是兩場？”
齊語軒停下腳步，挑釁的看著齊帥。
“兩場，兩場。上次沒看成，自然應該是要補一場。”
跟女兒討價還價，齊帥從來就沒有贏過。反正習慣了就好，什麽底線原則，該無視的時候只要假裝視力不好就行了。
齊楚燕早已走到了，看這父女二人還在那裏磨嘰，也是又好氣又好笑，趕緊揮了揮手，讓他們快點過來。見大媽媽催促，齊語軒也不敢再怠慢，小跑了幾步沖到病房門口。
“爺爺，我們來啦。”
推開房門，齊語軒直接撲到了病床邊。
齊廣林正靠在床上閉目養神，這個點兒早已過了探視的開放時間，兒女還沒到，應該是路上耽誤了。他倒也沒真生氣，就是有點無聊難耐，心裏盼著嘴上卻還不能說。
被齊語軒這一聲倒是嚇得一激靈，睜開眼，看見孫女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也頓時歡喜起來，笑著說道：“軒軒乖，爺爺這裏沒什麽事，就是一個小手術而已。你學習要緊，不一定非要擠出時間來看我。”說著，瞟了齊帥和齊楚燕一眼。
“那怎麽行？就算是小手術，我也要來給您加油的哦。”齊語軒索性裝起可愛，小手捏拳用力的一揮。
“哈哈！好！爺爺會加油的。”齊廣林被孫女逗得喜笑顏開，拉著齊語軒的手開始問起中午去家裏吃飯的事，直接把兒女晾在了一邊。
姐弟倆只得在床邊陪著笑臉，老爹沒發話，倒也不敢動。
齊楚燕站了半天，瞅這意思老頭兒跟孫女越聊越開心，倒像是真的把他倆給忘了。正別扭著，忽然看見小蔡站在門口，打著手勢意思是要有事報告，於是輕輕拉了下齊帥，兩人悄悄的從房裏退了出來。
“燕總、齊總，這是明天手術和手術後觀察期內的註意事項，你們請看一下。”小蔡拿出兩張打印好的A4紙，分別遞給齊楚燕和齊帥。
齊帥接過來迅速的看了一遍，表格做的很詳細，誰要在什麽時候做些什麽事情都寫的清楚明白。日程排了兩天，也就是說一切順利的話，老爹兩天後就可以出院了。
“姐，我明天你後天吧，這幾天你跑來跑去也挺累的，讓自己休息一天。這手術明天上午十點開，我九點左右到。”
“明天隨便你來不來，我是必須要在的。這手術雖然簡單，但是萬一支架搞不定的話，就要改成搭橋了，我找專家咨詢過，肯定比你懂。”齊楚燕立馬拒絕。
齊帥眉頭一皺，問道：“搭橋？要開胸？”
“對啊，如果醫生到時候說這個位置裝支架沒用，讓你選擇是不是要做搭橋，你該怎麽弄？”
齊楚燕自詡已經對這個課題已經深入研究過，得意的笑著問弟弟：“你還不得兩眼抓瞎，聽他說什麽是什麽？”
“你當我傻啊？我不會打電話問你？”齊帥感覺自己的智商被老姐嚴重的低估了。
“廢話！我也要根據情況才能判斷，電話裏哪能講的清楚，到時候還不是要過來？”齊楚燕見齊帥被氣得跳腳，不禁想起了小時候跟老二一起戲耍小弟的往事，至於後面齊帥又說了啥，那是一句也沒聽進去了。
當然，這種選擇齊帥早已經歷過一次，說實話，在有生之年他是不願意再來第二回 的。那一次的生死抉擇早已讓他遍體鱗傷，直到現在還會隱隱作痛，更別提當時的感受了。
他永遠記得妻子那毅然決然的目光裏慢慢透出的哀求和憐惜，也永遠記得當時簽字的時候手心裏汗水如泉湧般的濕滑以至於讓他花了最長的時間寫下了這輩子最醜的簽名。他永遠記得女兒那溫熱的小手和妻子那冰冷的大手同時抓著他兩邊手指的感覺，他也永遠記得那時他像一個孤獨的傻瓜在那裏無助的四處張望卻不知道該期盼什麽。
他相信這段記憶是錯亂的，因為當那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之後，他只有一種溺水後被人撈上岸的感覺，渾身濕透而又癱軟如泥。在那個瞬間，時間仿佛是靜止的，他既沒有死，卻也談不上活著。他的四周充滿著光亮卻又感覺是身處在小黑屋裏，看不見任何東西，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響，他的靈魂好像融於這片天地但又同時失去了感官，唯有意識中模糊的知道他失去了她……
“你發什麽楞啊？”齊帥有些紊亂的思緒被齊楚燕打斷，看見老姐疑惑的神情，齊帥不由得苦笑道：“沒什麽，想起一些其他的事。那就聽你的吧，我明天早上去公司把徐帆的事落實一下，中午過來。這個手術做完要觀察一晚，我就留著陪夜吧。”
“嗯，這樣也行。”齊楚燕點點頭，又打量了齊帥一眼，說道：“我明天弄完也要回公司一趟，後面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既已安排完了，兩人回了病房。
看床前那爺孫倆還在聊著，現在改成齊語軒在給他爺爺講她們學校裏的趣聞。老頭斜靠在床上，拉著孫女的小手正津津有味的聽著。看見齊帥他們進來，知道是事情都安排好了，也就不再端著，指了指窗臺邊上的沙發，讓他倆坐下。
齊語軒識趣的收了口，翻身坐在了床上，把中間的視野讓了出來。
“爸，明天上午的手術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我陪您進去。手術很快，加麻藥的時間大約也就半小時左右，我跟秦主任討論過片子，搭橋的可能性很小，應該就是一到兩個支架就可以解決了。您手術後行動沒什麽不方便，就是要觀察二十四小時，這個讓老三來陪你，他大概下午進來。一切順利的話，後天晚上您就能回家吃飯了。”齊楚燕理了理思路，條理清晰的講解到。
“嗯，我這裏沒問題，這事你安排好就行。你媽那裏你這幾天多去陪陪，另外老三的事你也要多花點心思，讓以誠也幫著看看。”
齊廣林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又對齊帥說道：“你們也早點走吧，軒軒今天還要回學校，以後讓她周末有空來陪我吃頓飯就可以，不用特地騰出時間來，畢竟學習要緊。”
“爸，我知道。”齊帥點頭應到，又怕老爹瞎操心，補了一句：“公司的事情老姐和姐夫都已經幫我很多了，後面的事情不覆雜，也沒什麽風險，您放心。”說完，拉過齊語軒就準備跟老爹告別。
齊廣林看兒子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沒說破，只是輕聲的嘟囔了一句，然後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爺爺再見，我下周回家就過來看您。”
“軒軒乖，爺爺下周給你做好好吃的等著你來。”老頭笑著跟孫女告別。
一行人下了樓，小王的車早已等在了門口，齊帥拉著齊語軒上了車，看齊楚燕並沒有上車的意思，不禁有些奇怪，問道：“你不回去？”
“我？我現在回去也沒事做，你姐夫進了老爹的書房就等於是個木頭人了，我正好趁這個時間找人陪我去逛街。”說著自顧自拿出了手機，開始翻起通訊錄來。
齊帥看著也是無語，只得拉上了車門，跟小王說：“走吧，回福源小區。”
……
齊帥他們到家已經快六點了，小青早已準備好晚餐，父女倆匆匆吃完飯便開車趕赴學校。齊語軒的學校在市區，雖然並不遠，但在這個點兒，高架並不好走。一路堵堵停停的，好不容易趕在八點前到了。
“快進去吧，這兩天你跟著我跑進跑出的也累了，晚上早點休息。”齊帥停好車，手搭著方向盤扭頭對齊語軒說到。
齊語軒這一路上也沒怎麽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事。聽齊帥的囑咐，忽的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齊帥那張有些疲憊但還是充滿帥氣的臉，又低下頭去，輕聲說道：“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哦？什麽事？”齊帥眉毛一挑，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丫頭難道又要翻昨晚的舊賬？現在哪有時間談這個破事兒啊。
“這個副駕駛的位子永遠是我的，不準讓其他人坐。”齊語軒語氣堅定的說道。
“我去，這本來就是你的座位，我早就答應過你呀。”聽見女兒說的居然是這個，齊帥暗暗松了口氣。當然他也立馬就懂了女兒的意思，這事並不難，雖然老爹和老姐他們肯定會給自己安排各種艷遇，但基本的底線他自信能守好。
“真的？”齊語軒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她當然知道，以齊帥的愛情觀是怎麽都不可能再交往新的女人，但爺爺的態度她也能隱約察覺，齊帥到時候難免需要逢場作戲一番。雖然實屬無奈，但心中卻總有些不甘，所以當齊帥毫不猶豫的確認她的主權時，這份喜悅是真實存在的。
“你可別忽悠我，爺爺和大媽媽肯定給你安排各種美女，你到時候都看花眼了還能想的起來？”
“廢話！你這小腦瓜整天都在想什麽呀，我是那種人麽！”齊帥被她氣的哭笑不得，大聲說道：“我這輩子有你和你媽兩個就足夠了！你快進去吧，校門馬上要關了。對了，馬上要期末考了，你給我收收心，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暫時先放放，考不好的話假期旅游我就取消了啊。”
“哈哈，您就等著訂機票吧，這次就算給我高三的題，我也能考前三。”齊語軒一臉得意的笑了起來，從後排拿過行李推門下了車，然後手扒著車門跟齊帥告別：“你在家要乖哦，等我回來，拜拜！”說完，轉身朝校門口跑去。
看著女兒腦後一晃一晃的馬尾辮，齊帥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
這丫頭鬼機靈，既漂亮又聰明，也不知道怎麽才能找到辦法來對付她。忽然又想起了小青，這兩個小姑娘平日裏無話不談的，至少可以從側面了解一下軒軒到底在想些什麽。想到這裏頓時振奮了起來，開車回了家。
……
齊帥到家的時候小青正在自己的房間裏熨衣服。現在剛好是換季的時候，齊帥的各種短袖襯衣被她統統翻了出來，去年收的時候雖然也洗幹凈熨過，但在衣櫃裏放了大半年，要穿的時候還是得重新搗鼓一下。忽聽得房門響，看時間應該是齊帥送完軒軒到家了，小青趕忙把熨鬥晾好，匆匆迎了出來。
“齊總，你回來啦。”看齊帥正在換鞋，小青笑著上前問道：“想喝茶還是喝咖啡？我去幫你泡好。”
“嗯？你怎麽會這樣問？”齊帥感覺很意外，現在是晚上九點左右，這個點還泡茶泡咖啡，讓不讓人睡了？
“我看你這幾天遇上好多事，所以猜你今晚肯定不會早睡，不如喝點東西提提神。”小青在跟齊帥獨處的時候也沒什麽規矩，想到啥就說啥。
齊帥有些驚訝，擡起頭來看了小青一眼。見她笑嘻嘻的並不像有什麽算計的樣子，不由得暗挑大指讚嘆，這種心思縝密又讓人親近的人，扔到商場裏絕對是把好手，在家裏做小保姆真是可惜了。算算小青也已經在這裏待了三年，齊帥早就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有時候也會替她想想前途，正巧了，說不定以後可以讓她跟著老姐鞍前馬後的學點本事。
“我不喝什麽咖啡了，睡晚了明天還要早起。這樣吧，你去切點水果，弄個小果盤，我確實有點事要問你，我們邊吃邊聊。”
“好咧，我這就去弄。”小青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功夫，就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回到了客廳。
齊帥這時已經坐在了沙發上，看小青過來，指了指旁邊的座兒示意她也坐下說話。
“你好像知道我要問你什麽。”齊帥看小青一點也不慌張，倒是有些意外。
“軒軒的事唄，我早上就跟她說過，你回來一準會先來問我。”小青坦坦蕩蕩。
齊帥倒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從果盤裏拿起一片橙子，一邊吃著，一邊想著套路。
“你怎麽看？”想了半天，齊帥還是覺得要先摸清小青立場。
“我？”小青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想好的是一問一答，沒想到齊帥直接給她來了個命題作文。“我當軒軒是親妹妹啊，只要她開心，我怎麽都會幫她。”這時候，索性大大方方的表明態度，山東姑娘的豪爽性格頓時展露無遺。
齊帥沒想到小青會這麽直接，這要上來就弄了個觀念對立，往下該如何談法？
“當然啦，這事兒肯定不能違法，也不能違背道德。”看著齊帥臉上顯出驚訝的表情，小青只得往回拉了一句。
“那你覺得這事兒不違法？也不違背道德？”
“這得看怎麽論，如果你們是親父女，那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不是，那就既不違法，也不違背什麽道德呀。”在這個問題上，小青的信息量是等同於齊語軒的，從各種已知的情報分析，齊帥肯定不是齊語軒的親爹。否則，也沒有必要再討論什麽了。
齊帥感覺有些棘手，看架勢這兩個小姑娘對血緣關系早已研究的透透的，說破天也就是一紙親子鑒定就能明白的事，但問題其實並不在於能或不能，而是在於該或不該。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齊帥接著問道：“小青，你比軒軒年長，也經歷過更多的事情。如果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就知道並不會有好的結果，甚至是會讓所有人都痛苦的話，你還會去做嗎？”
小青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靜靜的看著齊帥，有些出神。
說實話，面前的這個大叔的確是非常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特別是當你看到他眼裏流露出憂郁的時候。在這個家的時間不短了，要說對齊帥的了解，小青自問也不弱於軒軒。雖然性格上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小青也還是個柔軟細膩女孩子。由於身份的不同，平時也並不多話，而對於做到觀人於微卻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同樣是在少女懷春的年紀，遇上這麽一位帥氣有品的大叔，小青也很難做到不動心。雖然內心裏曾經警告過自己，跟齊帥之間的差距有點太過巨大，就當是有這樣一個哥哥也挺好的。但毫無疑問，如果沒有軒軒，她也會不由自主的愛上他。
“咦？你在想什麽？”齊帥看小青有些發呆，疑惑的問到。
“哦…… 沒什麽，我在想怎麽回答你這個問題。”小青縷了縷額前的碎發，稍稍整理一下思緒，說道：“齊總，我在這個家裏有三年了，我把軒軒當成了親妹妹，而拿你我也是當大哥看的，這樣說不過分吧。”
“嗯，那是當然。”齊帥點頭。
“記得軒軒第一次跟我說這件心事的時候，好像是在兩年前。我當時的確不太能理解，因為這聽起來實在是太瘋狂了。”小青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實話實說：“那時我剛來你家沒多久，對你也不是十分了解，但軒軒那時只有十四歲呀，我甚至一度懷疑你給過她什麽不好的暗示。後來日子久了，我也慢慢搞清了狀況，你是一個很正的人，對軒軒愛護和關心也只限於父親的程度，問題出在軒軒自己身上，她實在是太聰明、太過於優秀了。”
“這話怎麽講？”齊帥不解。
“這麽說吧，軒軒比她的同齡人要早熟很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媽媽不在的關系，或者是受到你的影響，她看人看事的方法跟我們都不一樣。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整天想的，不是吃就是玩兒，而她卻會看見你的苦，你的累，有時候還會偷偷流淚。”
“嗯？我哪裏苦，哪裏累了？”齊帥越聽越迷糊了。
小青看齊帥不懂，倒是有些小得意，提示到：“你晚上很少在床上睡吧。”
“嗯，那又如何？”齊帥有些心虛了起來，感覺晚上被她們偷窺過。
“一個沒有心事的人，誰會有床不睡去睡窗臺呢？另外，窗臺上有什麽？窗臺上只能看見天空而已。天空裏有什麽呢？只有思念的人才會在那裏。一個每天晚上都要看著天空才能睡著的人，他的相思之苦那是有多深？很明顯，軒軒的媽媽不可能再覆生，而你卻一直沒從窗臺上跳下去，因為你還有責任，你需要撫養軒軒長大成人。一個夜夜需要承受相思之苦但白天又要為承擔責任而出去打拼的人，你說累不累？”一口氣說完這麽大一段，小青也是長長的籲了口氣，瞬間覺得自己厲害了起來。
剛想要歇一下，忽然發現齊帥的眼睛已經瞪的溜圓，嘴巴也張開成了一個O字型，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目瞪口呆吧。因此，小青不得不再小聲的補了一句：“這是軒軒當時跟我說的，我哪裏能想得到這些。”說完，臉居然紅了。
齊帥的確是被驚呆了，這番話猶如一支利箭，直接穿透了他苦心經營的重重偽裝，射在了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真的要命啊，當你光著身子站在人家面前，那還有什麽可談的。
過了好一會兒，齊帥回了回神，強作鎮定的問到：“那她也不能愛上他的父親啊，這事兒怎麽可能有好結果？”
“所以說啊，這個問題讓她糾結了兩年。你是不知道，這兩年她是怎麽熬過來的。表面上你們父女兩個和和美美，但背地裏都是自己的苦自己咽。我也就是個小保姆，不敢多嘴多事，看著難受的時候抱著軒軒一起哭一場唄。”小青終於也找到機會倒一下苦水，接著說道：“不過嘛，好在老天開眼，你不是她親爸爸，所以倒是可以有轉機了。”
“我怎麽不是她親爸爸？你別瞎說啊。”齊帥急了，這個一旦被她們做實，那就完了。
“這個咱先不論，論也論不明白。”小青看齊帥急了，擺了擺手，意思讓她先說完。
“那你先說吧。”齊帥白了一眼，雖然有些不甘，但確實也想聽下去。
“假設你們沒有血緣關系的話，軒軒完全可以追求你，而且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現在的社會早己不再是古代，講什麽年齡輩份，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幸福就可以，誰會來管你們？而且軒軒之所以那麽愛你，也有一半是她講的那個宿命，她說過自打她懂事起，就知道你是她這輩子唯一的親人。所以當她開始懷疑你不是她親生父親的時候，就開始幻想著另一種關系，這個我也沒辦法理解。”講到這裏，小青兩手一攤，做了個無可奈何狀。
“你覺得我能給她什麽？除了她媽媽，我也不可能愛上別人啊。” 齊帥習慣性的用中指按了按眉心，感覺頭疼的厲害。
“你看，你倆都一個樣唄。”小青笑了，接著說：“我也問過軒軒，這輩子你倆註定沒結果的話，她會怎麽辦？她當時就回了我一句話，‘好好愛你，永不分離’。說完，還給我看了一本詩集，我文化程度不高也看不太懂這個，反正知道是一個和尚寫的。”
“和尚？”齊帥想了想，問道：“倉央嘉措？”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我一直記不住。”小青一拍大腿，興奮的說道：“反正裏面有首詩，軒軒反覆讀給我聽，我就記得說什麽見不見的。”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裏。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裏。不來不去。”這首詩也是齊帥最喜歡的，當下順口就背了出來。看小青已是又做出迷妹狀，嚇得馬上停了下來。
“好吧，我懂了。你早點睡吧，這事兒先放一放，你能陪著她就好，有看著哪裏不對勁的，要馬上讓我知道。”齊帥看時間也不早了，這話題再聊下去也弄不出個頭緒來。
“行！我妹妹我肯定疼著她，你放心。”小青的豪爽勁兒又來了，站起身來卻又弱弱的問了句：“哥，知道了太多不會被滅口吧。”
齊帥聽見這句，差點當場笑噴，強行忍著，全身的力氣都憋在了肚子上，感覺都快抽筋了。
“知道了沒事，瞎攪和才會被滅口，懂不？”然後故意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自己都覺得好笑。
“懂了，懂了。”小青嚇得一溜煙的奔回了自己的房間，把齊帥一個人扔在了客廳。
直到小青離去，齊帥這才放松下來，控制著自己盡量不要笑出聲來，揉著肚子，那裏已經是局部地區酸痛不已了。站起身，看著茶幾上的果盤，兩人剛才幾乎都沒怎麽吃，只得沖著小青的房間喊：“那個果盤你拿去吃掉，別浪費了，我先回房啦。”
“好咧。”小青遠遠的應到。
……
回房先沖了個熱水澡，齊帥感覺整個人輕松了些，換了身幹凈的睡衣，習慣性的走到了窗臺前。看著遠處的天空，又想起女兒曾經因為這個而偷偷的哭泣，心情不免有些悲戚起來。
這個時間學校裏已經熄燈了，她應該是睡了吧，又或者是睡不著，也在看著這片天？她會在想我嗎？不會又躲在被子裏哭吧。齊帥忽然覺得煩躁起來，想拿出手機給她發個信息，卻又不知道說什麽。糾結了好半天，最後還是無奈的放棄了，從桌上的煙盒裏拿出一根煙點上，又不自覺的坐在了窗臺上。
手裏轉著“相濡”，齊帥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這些年難道遇到的煩心的事兒還少麽？很多的無能為力也逐漸讓他懂得，人有時候該要學會放手，因為冥冥中自有安排。所有的困難，如果放到十年、二十年後再來看，也就不算什麽了。
看著幽暗的夜色，齊帥呆呆的出了會兒神，忽然想起了倉央嘉措的那首詩，輕聲的背誦了起來：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裏。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裏。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裏。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裏。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裏。
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裏。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
這首詩好像有種奇特的魔力，因為每次背誦的時候，天上的月亮都會幻化成妻子的笑臉，今天也一樣，齊帥癡癡的看著。但沒多久，妻子的笑容慢慢散去了，月亮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在那個明亮的光圈裏，忽然出現了齊語軒的影子。齊帥分明的看到，她就在那裏，站在月桂樹下背著這首詩，而身影卻是如此的柔弱、單薄。
齊帥默默的流下淚來，他一時分不清這是心疼還是愛惜，直到煙頭燃盡燙到了手指，才從這幻境中清醒。
“唉，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齊帥感覺渾身虛脫了，眼睛慢慢的合上，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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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時遇見小蔡，看見他正在跟值班臺的護士核對著什麽。看見齊帥一行人進來，小蔡連忙指了指病房的方向，然後又擠眉弄眼的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老爺子等的有點上火，讓各位註意安全。齊語軒嚇得一吐舌頭，齊楚燕和齊帥卻是久經沙場，知道老頭兒肯定不是真生氣，無非是借機撒撒嬌而已。
齊帥回頭叮囑齊語軒道：“你等下走在第一個，進去直接喊爺爺。”
齊語軒一下明白了什麽叫做“擋箭牌”，不由得“哼”了一聲，得意起來。又想到這機會也不能白白浪費，趁機敲起了竹杠：“那你欠我兩場電影。”
“一場。”齊帥還價。
“昨天那場沒看成啊。”
“我也沒看啊。”齊帥堅守著理科男的邏輯。
“要不要再想想？是一場還是兩場？”
齊語軒停下腳步，挑釁的看著齊帥。
“兩場，兩場。上次沒看成，自然應該是要補一場。”
跟女兒討價還價，齊帥從來就沒有贏過。反正習慣了就好，什麽底線原則，該無視的時候只要假裝視力不好就行了。
齊楚燕早已走到了，看這父女二人還在那裏磨嘰，也是又好氣又好笑，趕緊揮了揮手，讓他們快點過來。見大媽媽催促，齊語軒也不敢再怠慢，小跑了幾步沖到病房門口。
“爺爺，我們來啦。”
推開房門，齊語軒直接撲到了病床邊。
齊廣林正靠在床上閉目養神，這個點兒早已過了探視的開放時間，兒女還沒到，應該是路上耽誤了。他倒也沒真生氣，就是有點無聊難耐，心裏盼著嘴上卻還不能說。
被齊語軒這一聲倒是嚇得一激靈，睜開眼，看見孫女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也頓時歡喜起來，笑著說道：“軒軒乖，爺爺這裏沒什麽事，就是一個小手術而已。你學習要緊，不一定非要擠出時間來看我。”說著，瞟了齊帥和齊楚燕一眼。
“那怎麽行？就算是小手術，我也要來給您加油的哦。”齊語軒索性裝起可愛，小手捏拳用力的一揮。
“哈哈！好！爺爺會加油的。”齊廣林被孫女逗得喜笑顏開，拉著齊語軒的手開始問起中午去家裏吃飯的事，直接把兒女晾在了一邊。
姐弟倆只得在床邊陪著笑臉，老爹沒發話，倒也不敢動。
齊楚燕站了半天，瞅這意思老頭兒跟孫女越聊越開心，倒像是真的把他倆給忘了。正別扭著，忽然看見小蔡站在門口，打著手勢意思是要有事報告，於是輕輕拉了下齊帥，兩人悄悄的從房裏退了出來。
“燕總、齊總，這是明天手術和手術後觀察期內的註意事項，你們請看一下。”小蔡拿出兩張打印好的A4紙，分別遞給齊楚燕和齊帥。
齊帥接過來迅速的看了一遍，表格做的很詳細，誰要在什麽時候做些什麽事情都寫的清楚明白。日程排了兩天，也就是說一切順利的話，老爹兩天後就可以出院了。
“姐，我明天你後天吧，這幾天你跑來跑去也挺累的，讓自己休息一天。這手術明天上午十點開，我九點左右到。”
“明天隨便你來不來，我是必須要在的。這手術雖然簡單，但是萬一支架搞不定的話，就要改成搭橋了，我找專家咨詢過，肯定比你懂。”齊楚燕立馬拒絕。
齊帥眉頭一皺，問道：“搭橋？要開胸？”
“對啊，如果醫生到時候說這個位置裝支架沒用，讓你選擇是不是要做搭橋，你該怎麽弄？”
齊楚燕自詡已經對這個課題已經深入研究過，得意的笑著問弟弟：“你還不得兩眼抓瞎，聽他說什麽是什麽？”
“你當我傻啊？我不會打電話問你？”齊帥感覺自己的智商被老姐嚴重的低估了。
“廢話！我也要根據情況才能判斷，電話裏哪能講的清楚，到時候還不是要過來？”齊楚燕見齊帥被氣得跳腳，不禁想起了小時候跟老二一起戲耍小弟的往事，至於後面齊帥又說了啥，那是一句也沒聽進去了。
當然，這種選擇齊帥早已經歷過一次，說實話，在有生之年他是不願意再來第二回 的。那一次的生死抉擇早已讓他遍體鱗傷，直到現在還會隱隱作痛，更別提當時的感受了。
他永遠記得妻子那毅然決然的目光裏慢慢透出的哀求和憐惜，也永遠記得當時簽字的時候手心裏汗水如泉湧般的濕滑以至於讓他花了最長的時間寫下了這輩子最醜的簽名。他永遠記得女兒那溫熱的小手和妻子那冰冷的大手同時抓著他兩邊手指的感覺，他也永遠記得那時他像一個孤獨的傻瓜在那裏無助的四處張望卻不知道該期盼什麽。
他相信這段記憶是錯亂的，因為當那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之後，他只有一種溺水後被人撈上岸的感覺，渾身濕透而又癱軟如泥。在那個瞬間，時間仿佛是靜止的，他既沒有死，卻也談不上活著。他的四周充滿著光亮卻又感覺是身處在小黑屋裏，看不見任何東西，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響，他的靈魂好像融於這片天地但又同時失去了感官，唯有意識中模糊的知道他失去了她……
“你發什麽楞啊？”齊帥有些紊亂的思緒被齊楚燕打斷，看見老姐疑惑的神情，齊帥不由得苦笑道：“沒什麽，想起一些其他的事。那就聽你的吧，我明天早上去公司把徐帆的事落實一下，中午過來。這個手術做完要觀察一晚，我就留著陪夜吧。”
“嗯，這樣也行。”齊楚燕點點頭，又打量了齊帥一眼，說道：“我明天弄完也要回公司一趟，後面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既已安排完了，兩人回了病房。
看床前那爺孫倆還在聊著，現在改成齊語軒在給他爺爺講她們學校裏的趣聞。老頭斜靠在床上，拉著孫女的小手正津津有味的聽著。看見齊帥他們進來，知道是事情都安排好了，也就不再端著，指了指窗臺邊上的沙發，讓他倆坐下。
齊語軒識趣的收了口，翻身坐在了床上，把中間的視野讓了出來。
“爸，明天上午的手術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我陪您進去。手術很快，加麻藥的時間大約也就半小時左右，我跟秦主任討論過片子，搭橋的可能性很小，應該就是一到兩個支架就可以解決了。您手術後行動沒什麽不方便，就是要觀察二十四小時，這個讓老三來陪你，他大概下午進來。一切順利的話，後天晚上您就能回家吃飯了。”齊楚燕理了理思路，條理清晰的講解到。
“嗯，我這裏沒問題，這事你安排好就行。你媽那裏你這幾天多去陪陪，另外老三的事你也要多花點心思，讓以誠也幫著看看。”
齊廣林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又對齊帥說道：“你們也早點走吧，軒軒今天還要回學校，以後讓她周末有空來陪我吃頓飯就可以，不用特地騰出時間來，畢竟學習要緊。”
“爸，我知道。”齊帥點頭應到，又怕老爹瞎操心，補了一句：“公司的事情老姐和姐夫都已經幫我很多了，後面的事情不覆雜，也沒什麽風險，您放心。”說完，拉過齊語軒就準備跟老爹告別。
齊廣林看兒子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沒說破，只是輕聲的嘟囔了一句，然後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爺爺再見，我下周回家就過來看您。”
“軒軒乖，爺爺下周給你做好好吃的等著你來。”老頭笑著跟孫女告別。
一行人下了樓，小王的車早已等在了門口，齊帥拉著齊語軒上了車，看齊楚燕並沒有上車的意思，不禁有些奇怪，問道：“你不回去？”
“我？我現在回去也沒事做，你姐夫進了老爹的書房就等於是個木頭人了，我正好趁這個時間找人陪我去逛街。”說著自顧自拿出了手機，開始翻起通訊錄來。
齊帥看著也是無語，只得拉上了車門，跟小王說：“走吧，回福源小區。”
……
齊帥他們到家已經快六點了，小青早已準備好晚餐，父女倆匆匆吃完飯便開車趕赴學校。齊語軒的學校在市區，雖然並不遠，但在這個點兒，高架並不好走。一路堵堵停停的，好不容易趕在八點前到了。
“快進去吧，這兩天你跟著我跑進跑出的也累了，晚上早點休息。”齊帥停好車，手搭著方向盤扭頭對齊語軒說到。
齊語軒這一路上也沒怎麽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事。聽齊帥的囑咐，忽的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齊帥那張有些疲憊但還是充滿帥氣的臉，又低下頭去，輕聲說道：“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哦？什麽事？”齊帥眉毛一挑，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丫頭難道又要翻昨晚的舊賬？現在哪有時間談這個破事兒啊。
“這個副駕駛的位子永遠是我的，不準讓其他人坐。”齊語軒語氣堅定的說道。
“我去，這本來就是你的座位，我早就答應過你呀。”聽見女兒說的居然是這個，齊帥暗暗松了口氣。當然他也立馬就懂了女兒的意思，這事並不難，雖然老爹和老姐他們肯定會給自己安排各種艷遇，但基本的底線他自信能守好。
“真的？”齊語軒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她當然知道，以齊帥的愛情觀是怎麽都不可能再交往新的女人，但爺爺的態度她也能隱約察覺，齊帥到時候難免需要逢場作戲一番。雖然實屬無奈，但心中卻總有些不甘，所以當齊帥毫不猶豫的確認她的主權時，這份喜悅是真實存在的。
“你可別忽悠我，爺爺和大媽媽肯定給你安排各種美女，你到時候都看花眼了還能想的起來？”
“廢話！你這小腦瓜整天都在想什麽呀，我是那種人麽！”齊帥被她氣的哭笑不得，大聲說道：“我這輩子有你和你媽兩個就足夠了！你快進去吧，校門馬上要關了。對了，馬上要期末考了，你給我收收心，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暫時先放放，考不好的話假期旅游我就取消了啊。”
“哈哈，您就等著訂機票吧，這次就算給我高三的題，我也能考前三。”齊語軒一臉得意的笑了起來，從後排拿過行李推門下了車，然後手扒著車門跟齊帥告別：“你在家要乖哦，等我回來，拜拜！”說完，轉身朝校門口跑去。
看著女兒腦後一晃一晃的馬尾辮，齊帥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
這丫頭鬼機靈，既漂亮又聰明，也不知道怎麽才能找到辦法來對付她。忽然又想起了小青，這兩個小姑娘平日裏無話不談的，至少可以從側面了解一下軒軒到底在想些什麽。想到這裏頓時振奮了起來，開車回了家。
……
齊帥到家的時候小青正在自己的房間裏熨衣服。現在剛好是換季的時候，齊帥的各種短袖襯衣被她統統翻了出來，去年收的時候雖然也洗幹凈熨過，但在衣櫃裏放了大半年，要穿的時候還是得重新搗鼓一下。忽聽得房門響，看時間應該是齊帥送完軒軒到家了，小青趕忙把熨鬥晾好，匆匆迎了出來。
“齊總，你回來啦。”看齊帥正在換鞋，小青笑著上前問道：“想喝茶還是喝咖啡？我去幫你泡好。”
“嗯？你怎麽會這樣問？”齊帥感覺很意外，現在是晚上九點左右，這個點還泡茶泡咖啡，讓不讓人睡了？
“我看你這幾天遇上好多事，所以猜你今晚肯定不會早睡，不如喝點東西提提神。”小青在跟齊帥獨處的時候也沒什麽規矩，想到啥就說啥。
齊帥有些驚訝，擡起頭來看了小青一眼。見她笑嘻嘻的並不像有什麽算計的樣子，不由得暗挑大指讚嘆，這種心思縝密又讓人親近的人，扔到商場裏絕對是把好手，在家裏做小保姆真是可惜了。算算小青也已經在這裏待了三年，齊帥早就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有時候也會替她想想前途，正巧了，說不定以後可以讓她跟著老姐鞍前馬後的學點本事。
“我不喝什麽咖啡了，睡晚了明天還要早起。這樣吧，你去切點水果，弄個小果盤，我確實有點事要問你，我們邊吃邊聊。”
“好咧，我這就去弄。”小青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功夫，就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回到了客廳。
齊帥這時已經坐在了沙發上，看小青過來，指了指旁邊的座兒示意她也坐下說話。
“你好像知道我要問你什麽。”齊帥看小青一點也不慌張，倒是有些意外。
“軒軒的事唄，我早上就跟她說過，你回來一準會先來問我。”小青坦坦蕩蕩。
齊帥倒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從果盤裏拿起一片橙子，一邊吃著，一邊想著套路。
“你怎麽看？”想了半天，齊帥還是覺得要先摸清小青立場。
“我？”小青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想好的是一問一答，沒想到齊帥直接給她來了個命題作文。“我當軒軒是親妹妹啊，只要她開心，我怎麽都會幫她。”這時候，索性大大方方的表明態度，山東姑娘的豪爽性格頓時展露無遺。
齊帥沒想到小青會這麽直接，這要上來就弄了個觀念對立，往下該如何談法？
“當然啦，這事兒肯定不能違法，也不能違背道德。”看著齊帥臉上顯出驚訝的表情，小青只得往回拉了一句。
“那你覺得這事兒不違法？也不違背道德？”
“這得看怎麽論，如果你們是親父女，那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不是，那就既不違法，也不違背什麽道德呀。”在這個問題上，小青的信息量是等同於齊語軒的，從各種已知的情報分析，齊帥肯定不是齊語軒的親爹。否則，也沒有必要再討論什麽了。
齊帥感覺有些棘手，看架勢這兩個小姑娘對血緣關系早已研究的透透的，說破天也就是一紙親子鑒定就能明白的事，但問題其實並不在於能或不能，而是在於該或不該。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齊帥接著問道：“小青，你比軒軒年長，也經歷過更多的事情。如果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就知道並不會有好的結果，甚至是會讓所有人都痛苦的話，你還會去做嗎？”
小青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靜靜的看著齊帥，有些出神。
說實話，面前的這個大叔的確是非常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特別是當你看到他眼裏流露出憂郁的時候。在這個家的時間不短了，要說對齊帥的了解，小青自問也不弱於軒軒。雖然性格上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小青也還是個柔軟細膩女孩子。由於身份的不同，平時也並不多話，而對於做到觀人於微卻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同樣是在少女懷春的年紀，遇上這麽一位帥氣有品的大叔，小青也很難做到不動心。雖然內心裏曾經警告過自己，跟齊帥之間的差距有點太過巨大，就當是有這樣一個哥哥也挺好的。但毫無疑問，如果沒有軒軒，她也會不由自主的愛上他。
“咦？你在想什麽？”齊帥看小青有些發呆，疑惑的問到。
“哦…… 沒什麽，我在想怎麽回答你這個問題。”小青縷了縷額前的碎發，稍稍整理一下思緒，說道：“齊總，我在這個家裏有三年了，我把軒軒當成了親妹妹，而拿你我也是當大哥看的，這樣說不過分吧。”
“嗯，那是當然。”齊帥點頭。
“記得軒軒第一次跟我說這件心事的時候，好像是在兩年前。我當時的確不太能理解，因為這聽起來實在是太瘋狂了。”小青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實話實說：“那時我剛來你家沒多久，對你也不是十分了解，但軒軒那時只有十四歲呀，我甚至一度懷疑你給過她什麽不好的暗示。後來日子久了，我也慢慢搞清了狀況，你是一個很正的人，對軒軒愛護和關心也只限於父親的程度，問題出在軒軒自己身上，她實在是太聰明、太過於優秀了。”
“這話怎麽講？”齊帥不解。
“這麽說吧，軒軒比她的同齡人要早熟很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媽媽不在的關系，或者是受到你的影響，她看人看事的方法跟我們都不一樣。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整天想的，不是吃就是玩兒，而她卻會看見你的苦，你的累，有時候還會偷偷流淚。”
“嗯？我哪裏苦，哪裏累了？”齊帥越聽越迷糊了。
小青看齊帥不懂，倒是有些小得意，提示到：“你晚上很少在床上睡吧。”
“嗯，那又如何？”齊帥有些心虛了起來，感覺晚上被她們偷窺過。
“一個沒有心事的人，誰會有床不睡去睡窗臺呢？另外，窗臺上有什麽？窗臺上只能看見天空而已。天空裏有什麽呢？只有思念的人才會在那裏。一個每天晚上都要看著天空才能睡著的人，他的相思之苦那是有多深？很明顯，軒軒的媽媽不可能再覆生，而你卻一直沒從窗臺上跳下去，因為你還有責任，你需要撫養軒軒長大成人。一個夜夜需要承受相思之苦但白天又要為承擔責任而出去打拼的人，你說累不累？”一口氣說完這麽大一段，小青也是長長的籲了口氣，瞬間覺得自己厲害了起來。
剛想要歇一下，忽然發現齊帥的眼睛已經瞪的溜圓，嘴巴也張開成了一個O字型，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目瞪口呆吧。因此，小青不得不再小聲的補了一句：“這是軒軒當時跟我說的，我哪裏能想得到這些。”說完，臉居然紅了。
齊帥的確是被驚呆了，這番話猶如一支利箭，直接穿透了他苦心經營的重重偽裝，射在了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真的要命啊，當你光著身子站在人家面前，那還有什麽可談的。
過了好一會兒，齊帥回了回神，強作鎮定的問到：“那她也不能愛上他的父親啊，這事兒怎麽可能有好結果？”
“所以說啊，這個問題讓她糾結了兩年。你是不知道，這兩年她是怎麽熬過來的。表面上你們父女兩個和和美美，但背地裏都是自己的苦自己咽。我也就是個小保姆，不敢多嘴多事，看著難受的時候抱著軒軒一起哭一場唄。”小青終於也找到機會倒一下苦水，接著說道：“不過嘛，好在老天開眼，你不是她親爸爸，所以倒是可以有轉機了。”
“我怎麽不是她親爸爸？你別瞎說啊。”齊帥急了，這個一旦被她們做實，那就完了。
“這個咱先不論，論也論不明白。”小青看齊帥急了，擺了擺手，意思讓她先說完。
“那你先說吧。”齊帥白了一眼，雖然有些不甘，但確實也想聽下去。
“假設你們沒有血緣關系的話，軒軒完全可以追求你，而且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現在的社會早己不再是古代，講什麽年齡輩份，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幸福就可以，誰會來管你們？而且軒軒之所以那麽愛你，也有一半是她講的那個宿命，她說過自打她懂事起，就知道你是她這輩子唯一的親人。所以當她開始懷疑你不是她親生父親的時候，就開始幻想著另一種關系，這個我也沒辦法理解。”講到這裏，小青兩手一攤，做了個無可奈何狀。
“你覺得我能給她什麽？除了她媽媽，我也不可能愛上別人啊。” 齊帥習慣性的用中指按了按眉心，感覺頭疼的厲害。
“你看，你倆都一個樣唄。”小青笑了，接著說：“我也問過軒軒，這輩子你倆註定沒結果的話，她會怎麽辦？她當時就回了我一句話，‘好好愛你，永不分離’。說完，還給我看了一本詩集，我文化程度不高也看不太懂這個，反正知道是一個和尚寫的。”
“和尚？”齊帥想了想，問道：“倉央嘉措？”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我一直記不住。”小青一拍大腿，興奮的說道：“反正裏面有首詩，軒軒反覆讀給我聽，我就記得說什麽見不見的。”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裏。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裏。不來不去。”這首詩也是齊帥最喜歡的，當下順口就背了出來。看小青已是又做出迷妹狀，嚇得馬上停了下來。
“好吧，我懂了。你早點睡吧，這事兒先放一放，你能陪著她就好，有看著哪裏不對勁的，要馬上讓我知道。”齊帥看時間也不早了，這話題再聊下去也弄不出個頭緒來。
“行！我妹妹我肯定疼著她，你放心。”小青的豪爽勁兒又來了，站起身來卻又弱弱的問了句：“哥，知道了太多不會被滅口吧。”
齊帥聽見這句，差點當場笑噴，強行忍著，全身的力氣都憋在了肚子上，感覺都快抽筋了。
“知道了沒事，瞎攪和才會被滅口，懂不？”然後故意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自己都覺得好笑。
“懂了，懂了。”小青嚇得一溜煙的奔回了自己的房間，把齊帥一個人扔在了客廳。
直到小青離去，齊帥這才放松下來，控制著自己盡量不要笑出聲來，揉著肚子，那裏已經是局部地區酸痛不已了。站起身，看著茶幾上的果盤，兩人剛才幾乎都沒怎麽吃，只得沖著小青的房間喊：“那個果盤你拿去吃掉，別浪費了，我先回房啦。”
“好咧。”小青遠遠的應到。
……
回房先沖了個熱水澡，齊帥感覺整個人輕松了些，換了身幹凈的睡衣，習慣性的走到了窗臺前。看著遠處的天空，又想起女兒曾經因為這個而偷偷的哭泣，心情不免有些悲戚起來。
這個時間學校裏已經熄燈了，她應該是睡了吧，又或者是睡不著，也在看著這片天？她會在想我嗎？不會又躲在被子裏哭吧。齊帥忽然覺得煩躁起來，想拿出手機給她發個信息，卻又不知道說什麽。糾結了好半天，最後還是無奈的放棄了，從桌上的煙盒裏拿出一根煙點上，又不自覺的坐在了窗臺上。
手裏轉著“相濡”，齊帥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這些年難道遇到的煩心的事兒還少麽？很多的無能為力也逐漸讓他懂得，人有時候該要學會放手，因為冥冥中自有安排。所有的困難，如果放到十年、二十年後再來看，也就不算什麽了。
看著幽暗的夜色，齊帥呆呆的出了會兒神，忽然想起了倉央嘉措的那首詩，輕聲的背誦了起來：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裏。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裏。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裏。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裏。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裏。
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裏。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
這首詩好像有種奇特的魔力，因為每次背誦的時候，天上的月亮都會幻化成妻子的笑臉，今天也一樣，齊帥癡癡的看著。但沒多久，妻子的笑容慢慢散去了，月亮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在那個明亮的光圈裏，忽然出現了齊語軒的影子。齊帥分明的看到，她就在那裏，站在月桂樹下背著這首詩，而身影卻是如此的柔弱、單薄。
齊帥默默的流下淚來，他一時分不清這是心疼還是愛惜，直到煙頭燃盡燙到了手指，才從這幻境中清醒。
“唉，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齊帥感覺渾身虛脫了，眼睛慢慢的合上，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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