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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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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邊去,少在這裏礙著我做生意......”

“打,打他,?打死這個偷東西的乞丐......”

“快,?走快些,?臭死了......”

一雙雙嫌惡的眼睛,?一句句刺心的言語,小小的趙吼餓的面黃肌肉,身上的衣裳破爛不堪,?掛在身上像是碎布拼起來似的,臟兮兮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他的頭發如雜草一般堆在了頭上,?見著人就眼神閃躲著早早的避開了。

他知道人們不喜歡他這個乞丐,?就像不喜歡路邊的那條流浪狗一樣。逢集的時候,他窩在角落裏曬太陽,?他覺得只要不動,只要多喝水就不會餓了。

可肚子卻總是叫個不停。

他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有穿的整齊幹凈的小孩在父母的陪伴下,?手裏拿著零嘴,或是見了好吃的就不肯挪步,?父母若是不給買,便哭鬧不止,?直到大人買了才肯罷休。

趙吼覺得這樣的小孩真是不懂事,若是他他有父母,一定不會這樣的,可心底卻是羨慕的緊。

他到底哪裏不好,為何父母要把他扔了。

無數個日夜裏他想過,也恨過,?年歲漸長,便也釋然了。

天生地養的趙吼,無父無母的趙吼。

那一年有人來鎮子上抓壯丁,將士們見他瘦的跟竹竿似的,原也不想要的,可後來人數不夠,他又謊報了年齡,便收了他充數。

去了邊地,日子雖苦,可到底有片瓦遮頭,有兩餐溫飽。

才去衛安軍那會兒,他又瘦又小,軍營裏的人都愛欺負他,他總是默默的不說話,別人讓幹什麽他便幹什麽,可是心裏卻憋著一口氣。

兒時顛沛流離沒能要了他的命,饑餓疾病也沒能帶走他,那麽他這輩子是註定要出人頭地的。

每日他總比旁人早起一個時辰去練功,比旁人晚睡一個時辰去習武。

一日覆一日。

漸漸他的長了個,體魄也練了出來,那些曾經欺負他的人,見他這副樣子也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惹他了。

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一片混亂。

許多新來的能活著回來的,皆都吐了,神情萎頓的縮在帳篷裏,唯有他渾身是血,坐在營地不遠處的巨石上,一下一下磨著手中的匕首。

再後來,每一次上戰場他都如一頭野狼一般。

......

趙吼自夢中醒來的時候,有片刻的晃神,他盯著帳頂發了會呆。

過往所有的困難與折磨,在遇到程宴平後就不值一提了。

許是懷有身孕的緣故,程宴平體熱難耐,手和腿皆都露在了被子外,男人的腿搭在他的腿上,手搭在他的腰間,整個人都靠在他的身上。

趙吼小心的替他掖了掖被角。

男人的睡顏真是乖巧,長長的睫毛猶如蟬翼般偶爾輕顫一下,唇瓣泛著誘人的光澤。

他恍若還在夢中。

他有了程宴平,也即將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不再是那個孤零零的趙吼了。

趙吼的心被填的滿滿的,他低頭在男人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大掌輕輕的覆在了男人微微凸起的腹部。

腹中的小東西似乎感受到了他,不知是小腳還是小手踢了踢他的掌心。

即使隔著肚皮,力道也很輕微,可趙吼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

他的眼眶酸澀的厲害,輕輕的摸了摸程宴平的肚子。

“你要乖乖的,不要折騰你爹爹,不然等你出來後,看為父怎麽收拾你。”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威脅,腹中的嬰兒又踢了踢他的手掌心。

胎兒一動,程宴平便醒了。

他迷瞪著眼睛看向眼睛放著光的趙吼,嘟囔著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在這嘀咕些什麽呢?”程宴平覺得自打他懷孕了之後,趙吼就愈發的神經質了。

一日一只雞的燉了湯給他喝,自己家養的雞吃的差不多了,要不是程宴平勸著讓他留下兩只下蛋雞,只怕家裏的雞都要遭殃了。

既然家裏的雞不夠吃了,趙吼又將主意打到了鎮上其他家上去了,今兒從這家買兩只,明兒從那家買兩只。

再後來程宴平聞到雞湯味都開始反胃了。

趙吼見他這般模樣,也不好強求,於是又換了湯。

鴿子湯,排骨湯,鯽魚湯,豬蹄湯等等,換著法的哄著他喝。眼下才懷孕五個月,腰身都粗了大一圈。

除了飲食上這些,他還滿鎮子上的跟生育過的婦人請教該如何照顧懷孕之人。

弄的他每日去學堂上課的時候,旁人見了他總是愛偷笑。

“踢我了,孩子踢我了!”

趙吼興奮的坐了起來,聲音亢奮極了。

程宴平連眼睛都沒睜開,孩子在他的肚子裏,一舉一動他都格外的清楚用得著這麽大驚小怪的嗎?

“他踢了你你還高興?難道你就不怕他將來是個不孝子?”

趙吼將人擁進懷中。

“只要是咱們的孩子,什麽模樣,什麽性情的我都高興。”

程宴平嫌熱,推開了他,翻了個身往裏頭躺了些,跟趙吼隔了老大一段距離。

趙吼:“......”

宴宴這是有了孩子,便嫌棄他了嗎?

生命的奇跡讓趙吼後半夜都沒了睡意,天剛蒙蒙亮便興沖沖的去準備今兒進補的湯了。

......

程宴平足月快生產的時候,正好是一年裏最熱的七月。

蟬鳴聲日夜不休,吵的人心煩意亂。

因著肚子越來越大的緣故,程宴平每晚幾乎都睡不安穩,更別提這讓人心煩的蟬鳴聲了,趙吼做了個粘網幾乎將整個鎮子裏的樹上的知了都給粘走了。

柳文茵在初初聽到程宴平懷孕的時候,私心裏是不想讓他生的。

她自己生過兩個孩子,知道生孩子的痛無異於千刀萬剮。更何況還是男人生子,只怕更危險。

那個時候程宴平像是在家裏時那樣歪靠在她的懷裏撒嬌,“娘,你說生孩子等於是一只腳踩進了鬼門關,那我問你,你九死一生的生下我和哥哥,你可曾後悔過?”

柳文茵摸著他的發,搖了搖頭。

“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就是生了你們兩個。”

知道了程宴平的心思,柳文茵也就不再勸了,安心的給孩子做起了衣裳,鞋子,等程宴平快生的時候,衣裳都做了滿滿一箱子,都夠孩子穿到五六歲了。

趙吼也知道柳文茵擔心,他自己個也擔心。

若是真要在孩子和程宴平之間選一個,他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程宴平。

於是便去找了何常明,拿刀架在人脖子上逼著他承諾程宴平產子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

何常明無奈的嘆了口氣。

自古醫者哪裏有十全十的把握的,不過既然趙吼擔心他便順了他的意思許了諾,也好叫他放心,免得到時候這家夥會搗亂。

果不其然,等程宴平要生的時候,趙吼在外頭就待不住了。

因著男子懷孕跟女子不同,具體何時生產,有何征兆,誰也說不清,為了這個過了九個月之後,趙吼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自己不睡倒也罷了,還把何常明關在了家裏。

為的就是防止程宴平忽然要生,怕一時找不到人,耽擱了時間。

何常明倒也不爭辯,安心的住下了。

反正包吃包喝的,何樂而不為呢,況且趙獵戶日日都做好吃的,程宴平那精細的胃哪裏能吃得了多少,一大半都進了他的肚子裏。

不過十來日的功夫竟然養的他臉都胖了一圈。

七月二十七的後半夜。

程宴平被生生的疼醒了,嚇的趙吼一時手足無措都忘了喊人了。

程宴平疼的滿頭大汗,咬著牙道:“還楞著幹什麽?趕緊去叫我師傅進來。”

趙吼慌忙去隔壁叫了人。

何常明將事先備好的麻沸散讓程宴平喝下,又取出了剖腹用的器具,趙吼的一顆心幾乎都要從嘴裏蹦出來了。

他對著何常明深深的鞠了一躬。

“何大夫,宴宴就拜托你了。”

喝了麻沸散的程宴平倒也沒感覺那麽疼了,催促道:“你還楞在這裏做什麽,趕緊去外頭準備熱水和孩子的衣裳。”

“哦!哦!我這就去!”

趙吼悶著頭就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握住了程宴平的手。

“我走了,誰陪著你啊?”

程宴平只覺意識都有些模糊了,沖著他笑了笑。

“你跟個木樁子杵在這裏,會影響到師傅的。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和孩子出事,就乖乖的出去候著。”

趙吼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垂在身側的手指卻不由自主的顫了起來。

他走到門口還是不放心,又將何常明拉到一旁,鄭重道:“父子平安就最好,若是真有意外,記著無論如何要替我保住宴宴。”

何常明擺了擺手。

“生個孩子而已,瞧給你緊張的。有我在定不會讓你的媳婦和孩子出事的。”

相較於趙吼的緊張,柳文茵倒是淡定了許多。

她手持著一串佛珠,默默的撚著,見趙吼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的晃的她眼睛都花了,便道:“吼兒,你去隔壁歇歇吧。宴平他自小福大命大,定不會有事的。”

“娘,宴宴在裏頭拼了命的給我生孩子,我哪裏還能坐得住。”

趙吼的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一會兒又垂下,兩只手都不知該怎麽擺才好了。

除卻何常明外還有大舅哥程定延撥過來的太醫,產婆,奶娘等等,將小院站的滿滿當當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產婆便滿臉堆笑的抱著孩子出來,“恭喜趙將軍,賀喜趙將軍,是個兒子呢。這樣的大喜事,將軍可得請我們喝酒吃喜餅,也好叫我們沾沾將軍您的喜氣......”

趙吼連瞧都未瞧一眼那個孩子,胡亂的應了兩聲。

“請,一定請......”

話音剛落,人就鉆進了房間裏。

屋子裏很悶熱,帶著濃濃的血腥味。何常明凈了手,銅盆裏的水都被染紅了,在戰場上見慣了廝殺的趙吼,險些都站不住了。

“出息!”

何常明哼了一聲。

“人沒事,等麻沸散的藥效退了之後,自然就會醒了。”

趙吼這才覺得魂又回來了,忙道了謝。

......

程宴平醒來的時候已是夜半時分,甫一睜眼就看到了趙吼。男人有些憔悴,眼睛紅紅的,雙眼裏滿是擔憂,見了他醒來忙道:“可是餓了,廚房裏有現熬好的烏雞湯。”

他剛一想動,腹部就傳來了一陣劇痛,他驚呼了一聲,嚇的趙吼忙抓按住了他的肩。

“何大夫說你肚子上的傷口要養些日子,你躺著別動,有什麽需要只管跟我說。”

程宴平的臉一紅。

他已經昏睡了大半天了,期間一直沒去過茅廁,現下正憋的慌,只這種事怎好麻煩旁人?

“我有些內急......你扶我去......”

話還沒說完,就見趙吼將事先備好的夜壺拿了起來,擡手便要伺候他小解。

雖說兩人成婚已久,可程宴平還是覺得臊的慌。

趙吼卻道:“你冒死給我生了兒子,我伺候你也是應當的。”

說起孩子,程宴平四下望了望。

“孩子呢?”

趙吼替他蓋好被子,道:“娘給看著呢,你就放心吧。”

程宴平這才放了心。

“你看過孩子了嗎?長的好看嗎?像誰啊?”

趙吼楞了一下,半晌撓了撓腦袋,嘿嘿的幹笑了兩聲。“我光顧著守著你了,還沒見著呢,再說了只要是咱們的孩子,什麽樣的我都喜歡。”

程宴平嗔了他一眼。

“哪有你這樣當人父親的,仔細孩子回頭跟你不親。”

趙吼倒了夜壺回來。

“我才不用跟他親,我這輩子只要跟你親就行了。再者說破大天去那我都是他的老子,這是改變不了的。”

程宴平的藥效還未完全過去,也沒力氣跟他爭辯,只讓他去將孩子抱來讓他瞧瞧。

趙吼去了隔壁院,見了繈褓裏巴掌大小的嬰孩,一時犯了難也不知該如何下手。末了還是柳文茵親自抱了過來。

許是察覺到了程宴平的味道,一到他的懷裏,孩子便握住了他的手指。

程宴平心裏百感交集,這便是與他血脈相連,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是他和趙吼的孩子。

柳文茵笑著道:“孩子的眉眼像宴平,輪廓倒是像吼兒。”

趙吼伸長了脖子瞧了一眼,嗤之以鼻。

“這小東西紅彤彤,皺巴巴的哪裏有宴宴長的好看了?”

柳文茵這些日子以來倒是習慣了,左右他這個女婿啊,時時眼裏口裏心裏就只有她的兒子程宴平。

“哇...哇......”

許是聽到了趙吼的話,小人兒大哭了起來。程宴平忙輕聲的哄道:“寶寶乖,爹爹是個大壞蛋,咱們寶寶長的可好看了,是世上最好看的寶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01?17:45:33~2021-07-02?16:24: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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