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男孩悄悄打了個哈欠。

兩個小時的路程，現在才走了半個小時，他揉揉疲憊的眼睛，在經歷了今晚一場驚心動魄以後，男孩似乎格外的困倦。

可是即便腳步已經開始虛浮，小孩依舊咬牙堅持著。

月光照射在林中小路，周圍一切都靜悄悄的，偶爾有夜風吹過，將樹葉草叢吹得發出沙沙聲響。

特洛伊聽見那輕微的哈欠聲，知道男孩一定是很困了，便停下腳步，垂眸看向他，微笑道：“我背你吧。”

小諾一怔，臉色微紅，忙道：“不、不用了，特洛伊哥哥，我還能走……”

少年卻已經蹲下身，背對著他道：“上來。”

小諾沒有動。

特洛伊再次勸道：“沒關系的，上來吧。”

這回，男孩才終於慢慢地，小心翼翼從後面勾住少年的脖子，爬了上去。

小諾很輕，也許是因為之前一直住在森林裏，都沒怎麽好好吃過東西，所以才會顯得這麽瘦弱。

從後面，男孩能夠清楚看見少年白皙脖子上被蝙蝠咬出的傷口。

雖然部分結痂了，但看上去還是血淋淋的。

小諾抿著唇，不敢用手觸碰那些傷口，害怕弄疼了少年。

他的下巴打在特洛伊的肩膀處，歪著頭，漆黑的大眼睛泛著明亮的光，靜靜看著少年的側顏，腦子裏，卻跟另一個人還在不斷爭論著——

“特洛伊哥哥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小諾道：“他真的很好。”

斯諾克輕嗤一聲，漫不經心地玩著腰帶上的紋章：“那只是因為，他現在不知道你是誰而已。”

紅發少年紅唇帶著微笑，微微擡眸，透過男孩的雙眼，又望見了自己記憶中熟悉的宿敵。

特洛伊的側顏他已經看過太多次，第一世到第四世，這麽長時間，著實令斯諾克看到厭煩了。

但即便厭煩，該看還是要看，尤其是特洛伊每一世大戰失敗後被自己踩在腳下羞辱時的憤怒表情，那簡直是斯諾克每次重生後最想見的畫面。

“他知道我是誰。”小諾倔強道。

“他可不知道。”少年慵懶笑了笑，幽幽嘲諷道：“這家夥不是說，會治療你的臉麽？實際上用不了半年，等半個月以後，你的臉就會恢覆，到那時，再看看，你的特洛伊哥哥，到底會怎樣毫不留情地，一劍殺掉你。”

小諾捏緊拳頭，不願再理他。

男孩將頭埋在少年肩膀上，表情委屈，卻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

他又將特洛伊摟緊了，感受著少年後背的溫度，閉上眼，想要用大腦屏蔽那個家夥所有的話語。

特洛伊察覺到男孩細微的舉動，眸光微閃，知道小諾應該是想要睡了。

於是放緩了些許腳步，使走路不那麽顛簸，讓他睡得更舒服些。

前方的瓦特依舊自顧自的走著。

風在樹林裏穿梭，聲音細微，其中夾雜著某些動物發出的“咻咻”聲音。

熟睡的男孩，腦中的少年卻並沒有與他一起閉上眼睛。

斯諾克借著男孩的雙眼，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宿敵。

他無聊地挑挑眉，卻又邁開步子朝著所看見的人慢慢靠近。

近距離地觀察宿敵，斯諾克發現特洛伊白皙臉頰處微粉的腮紅竟然將他這張臉襯的過於稚嫩了些。

以前倒是沒這麽打量過特洛伊，不過現在看來，這人模樣倒是不錯。

輕佻的目光落在宿敵臉上，斯諾克微微瞇眼，惡從心生，仗著少年聽不見便肆意羞辱道：“特洛伊，你這傲慢令人厭惡的性格，可真配不上你那張好看的臉。”

“所以，你說到時候我給他劃上兩刀，讓它同你更配一些，怎麽樣？”

說完這句，正要嘲諷地笑兩聲，然而還沒來得及撤回目光，斯諾克便忽的瞪大眼眸，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少年一雙藍色精致漂亮的眼瞳！

後背的男孩似乎睡著了，均勻微小的呼吸聲在耳邊回蕩。

特洛伊側目，輕輕瞥了男孩一眼。

小諾的頭歪噠噠地靠在少年肩膀，因此從少年的角度看去，像是男孩睡覺眼睛只閉合了一半。

特洛伊覺得有幾分好笑。

他從未觀察過睡覺的小孩會是什麽樣子。

帶著笑意的眼瞳被銀白月光照射出些許白色的光點，那些密密麻麻卻看上去疏落有致的光點又與深邃碧藍的瞳孔相互映襯。

好似天際銀河一樣炫目美麗。

“……”

身處的黑暗空間好像透進來了一束淡藍的微光。

將這寂靜漆黑的地方微微照亮。

斯諾克也在輪回的起始地待過，因為每一次重生，那裏都是靈魂的必經之路。

所以，他也看見過星辰海砂與懸計天河。

講述靈魂輪回課的導師曾經說過，起始之地便是宇宙的中央，它的一切都處於極致美麗的星海之中。

每一個靈魂都無法忘記看見的這些東西，但輪回以後，他們卻註定回憶不起。

導師也想不起來，這些描述都是與靈魂相關文本記載中的內容。

但斯諾克不一樣，他有著前幾世的記憶，他想得起來，也能夠回憶一切。

不過，不管少年從起始地走過多少次，他卻從未將那些美麗的東西放在心上。

對於斯諾克來說，趕緊進入下一次輪回才是他的目的。

沿途看過的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沒多在意，因此，也不會覺得有多美。

然而——

當那雙如星辰般閃耀的雙眼突兀地在他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撞入視線中後，斯諾克這才猛然間發現。

曾經一眼掠過的，起始之地的星辰海砂和閃亮銀河，他好像，真的有些體會到它們的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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