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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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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金州地界廣袤,邊線蜿蜒。三百多年,該地屬南疆疆域,後被大雍開朝皇帝打下,並劃分成十四城池,派遣守將以烽煙為訊,在各處駐守。

此州並不與大雍國內的其他州縣相同,因其人俗風情不同,加之南域王室時不時的“叨擾”,更是引得紛爭不斷。即便百年間在該地設立了不少學堂,實行規定律法,也難改野蠻之風。

閔危出生金州,自然十分清楚。雖如今金州是在他管控下,但短短時日,又尚未完全一統,是難以展開文治手段,全靠武力鎮壓。

他雖將林良善帶至金州,卻也不很放心。因此,是讓人專在庸行關內找了一處尚且雅致僻靜的小院,親自嚴選了侍候之人,又讓近侍秦易在此。

自昨晚過後,林良善是不再與閔危針對。面對他的各種安排,她也只點點頭,沈默應下了。

簡直與前世如出一轍。

閔危離去前,低頭看著溫馴的她,順手在她毛茸茸的發頂摸了摸,語調輕柔:“這幾日我將在明河淺灘處應敵,你若有事找我,盡管讓秦易來告知我。不過兩個時辰,我便能趕回。”

這倒與前世不同,他會把自己在何處、又做何事說與她聽。

“嗯。”她垂著眸,輕聲道。

閔危知林良善未接受他,昨晚的那番行為是嚇到她了。無論她說什麽,他都能接受,卻偏偏不能再提死這個字。他只希望這次的警告,能讓她長記性,不要忘了。

到底是看她乖順模樣,閔危抿直唇角,將她攬入懷中,側頭在她耳畔,輕聲道:“善善,抱歉,昨晚是我不對。只要你不說那些惹我生氣的話,我不會那樣對你。”

林良善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冷冽氣息,整個人被迫埋在他懷中。

她又是“嗯”的一聲。

或許兩人該各自冷靜些。

閔危離開後,紅蕭是趕忙進屋來,然後看到正呆呆站著的林良善,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

“小姐,你怎麽了?”她不知發生了何事,怎會變成這樣。

紅蕭上前,卻見自家小姐低聲喃喃。仔細聽了,是什麽“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下一刻,那抹纖瘦的影終於註意到進屋的人,她淺褐色的眸轉動下,然後忍不住撲到紅蕭身上,是抱著她大哭一場。

紅蕭只能摟抱著,無措地安慰:“小姐,你別哭了。若是有難過事,你說給我聽,也許我知曉一二解決之法呢。”

可壓抑的哭聲還在繼續,不曾停下。

轉折之機,發生在第五日。那天,林良善方醒來,腦袋有些昏沈,她披散著長發,坐在鏡前看著裏面兩只紅腫的杏眸,又有些呆了。

倏然聽到窗外有爭吵的動靜。很顯然地,裏面有少女的清脆聲音。

“讓我進去看看!”

“你若不讓我進去,我就去告訴我爹!”

“明明那日我見著閔危帶了個女子進關,她定在這裏。”

……

“二公子有令,誰也不能入內,張小姐還是速速離開的好。”秦易正趕人,他可不敢違背二公子離開時定下的命令。更何況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張乾的幼女喜歡二公子。

若是讓二公子得知他讓張小姐見著屋內的林小姐,他怕沒好果子吃。

張明荔坐在院角的墻上,兩條腿晃蕩著,翠綠色的羅裙也隨之晃出一圈圈波瀾。她鼓著腮幫子,看著下方的十多人。毫無疑問,都是閔危親指的黑甲衛,各個蓄勢待發,手捏在劍柄上。

她不過是要來看看那個五日前無意見著的女子,竟讓閔危這樣對付。可見那女子的威脅甚大,她一定要見見了。

這些人,定然不敢奈她何!

張明荔手撐在墻上,提著裙子,正要向下跳。秦易也是急地滿頭大汗,他一個大男人,來對付個小姑娘,這不是為難他嗎?可也只能攔著,萬不能出現差錯。

卻在這時,遠處有人過來,腳步聲愈近,伴隨一道些許啞聲:“讓她下來。”

秦易回頭,見著來人,心道:完了。

本來林小姐就不如何喜歡二公子,這下更是添堵。他這回不知要受什麽罰了。

張明荔打量著下方說話的女子,身形纖弱,神情也淡。她未施脂粉,面色極白,雖著緋色衣裙,卻更襯地弱不禁風。

她生地很美,是有別於金州女子的美,好似在瓢潑大雨中被摧折的花,瞧著有幾分可憐?莫名冒出的念頭,被張明荔搖頭甩開。

“林小姐,二公子已……。”秦易為難道。

卻被打斷,“此事我與他說,定不會讓他罰你。我在此處少人說話,頗為無聊,就讓她陪我說說話好了。”

林良善仍看著墻上的明麗少女,微微一笑,道:“你下來吧。”

若這少女真是不懷好意,秦易也不會還留她性命在。

張明荔眨巴下眼睛,朝底下的人喊道:“讓讓,我下來了。”親衛只能收劍退開。

她的身手很好,不過一個翻手間,就從墻上跳下來,是半點傷都沒有。林良善見她下來,稍上前一步,道:“既是來了,也算是客,與我一道過去坐坐吧。”

秦易還欲阻攔,張明荔卻主動道:“好啊。”俏生生的臉龐上是得意的笑。

無可奈何,在見著兩道漸行漸遠的女子身影後,秦易是對一人說道:“你去往淺灘大營,將此事告知二公子。”

“是。”那人領命而去。

紅蕭接過婢女送來的茶水,又傾倒在兩只瓷杯中後,才退出門去,只留兩人在屋內。

奇怪,又透著詭異。張明荔覺得面前的女子看她的眼神就是這般。她未端起茶水喝,也耐不住這樣的氛圍,在環顧了屋內四周精巧布置後,大聲道:“我是這庸行關守城將領的女兒張明荔,你是誰?與閔危是何種關系?”

她自幼便是在金州蠻風中長大,說話是毫無顧忌,大大咧咧。她既表明了身份,那面前的女子也該說出。

林良善看著她,正是豆蔻年華,活潑明麗,又生有一張嬌俏面龐。雖舉止言行過於大方,卻也不會讓人生厭。她想了想,笑道:“我是閔危的遠房表姐,你叫我善善便好。”

到底是十四的年紀,那點情意都寫在臉上。張明荔聞言是松了口氣,她就說嘛,閔危怎可能喜歡這樣病弱女子,卻又有些疑惑這女子的身份。

林良善看著她,仿若見著當年的自己,只是沒有這般生機。她笑了笑,道:“我初來金州,還誰都不認識。方才聽到外間動靜,才出去的,便見著你了。”

她甚是親昵道:“明荔,你是我在金州認識的第一個人。”

張明荔不由松了心,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道:“表姐以後要是無聊,我可以來找你,陪你出去玩,我知曉有許多好玩的地方。”

林良善眉眼彎彎,用繡帕捂嘴笑道:“不用,我身體不好,還是少出門的好。你若是得了空,可以過來與我說說話。”

“可是那些人……”

林良善看著苦惱的少女,道:“閔危也是擔心我,才讓那些人護在那邊。你放心,此後你盡管來,他們不會再攔你了。”

“好啊。”張明荔高興道。

接著便聽到一問:“明荔,你該是喜歡閔危,對嗎?”

張明荔望過去,就見那女子杏眸含笑,真心地關切。她不由地紅了臉,低下頭去,好半會,才囁喏道:“是。”又羞地用手捂住臉。

“如何認識他的呢?”她問。

即使張明荔再羞澀,面對這樣的輕聲溫語,也不好意思地說起那次初見。

兩年前,閔危隨鎮北王來了金州,出謀劃策收回了如今的庸行關,守關將領張乾也願表示歸降。張明荔不過是隨父親到城樓上時,便見到了閔危。

彼時的他,身著玄色銀甲戰袍,高居馬上,沈雋面容,颯然之姿,自然牽動了少女的情絲。

此後,張明荔便時刻想見他,想引得他的註意。可那人雖常笑,看著溫和,說出的話卻極其傷人。

一次,她是聽父親說閔危在戰場上受了傷,特意拿了家中最好的傷藥跑去軍營,卻被他用劍指著喉嚨。

她委屈地很,又氣憤道:“閔危,我過來給你送藥,你不要也罷,卻是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嗎?”那時,張明荔方從書中學了這個詞。

可聽著這話,那冷情的男子卻像是聽到笑話般,劍尖不移一分,道:“你是哪種香,哪種玉,也值得我憐惜?你最好立即給我滾出這裏。”

她是氣跑了,回去後,更是被自己的父親禁足三個月。還是閔危下的令。

林良善聽著這些別扭的事情,自是好一番安慰道:“他向來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

張明荔問道:“他對誰都是如此嗎?”

林良善聽得此問,有些心梗,然後開口道:“是。”

“所以你耐心些,就當他那些話不過廢話,女追男隔層紗。“說到這,林良善是想起江詠思來,又是哽住,接著道:“他終歸會喜歡上你。”

聊到此處,張明荔是面上一喜,興奮道:“表姐,你與我想的一樣。那句俗話怎麽說呢,叫做只要功夫深,鐵杵怎麽著?對了,鐵杵磨成繡花針。”

她不好意思笑道:“我方學的俗語,還不大記得牢呢,應該是一個意思吧?”

“是一個意思。”林良善微笑道。

“那表姐,你知曉閔危喜歡什麽嗎?”張明荔睜著瑩亮的眸看她,道:“若是我能送他心意的東西,他該會對我有些改觀吧。”

林良善面上的笑僵住。

閔危喜歡什麽?她想了好半晌,竟是在那些尚存在記憶中找尋不到。他好似沒有什麽喜歡的事物,在他眼裏,只有可利用,和廢物兩種區別。即便是可利用的,在用處盡後,也是隨手拋棄。

“表姐,想到了嗎?”

林良善聽得清脆的少女聲,回過神來,愧疚道:“抱歉,我與他相處甚少,也不知他喜歡什麽。”

可她忽然想起什麽,眸光亮了瞬,道:“對了,他好似喜歡吃甜的東西。”

“甜的?”張明荔有些許不可思議,最後笑嘻嘻道:“好呀,我記住了,多謝表姐。”

兩人又說了些其他,張明荔才在午後,滿臉欣喜地離開。

“小姐,你與那張小姐說了些什麽,怎麽那麽久?”紅蕭收拾著桌面,好奇問道。

林良善輕輕搖頭,道:“沒什麽。”然後依靠在小榻上閉眸養神。

待醒來時,小榻邊已經坐著一人,仍著玄色軍袍,並不整潔,有些許硝煙的氣味。他正專註地看她,眼尾微挑,眸色深深,無情似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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