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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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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北風卷著冬雨,砸落在深藍的海面上,浪花翻滾,沖撞上船身的堅硬木板,潑撒出成串的水珠。

閔危坐於一側,靜靜地看著闔眸安睡的林良善。只是很快,他就皺起濃眉,微瞇著眸。

忽然,響起敲擊門板的聲響。他站起身,到了外間,聽得秦易傳達而來的新訊。

“二公子,江太傅逝世了。另外宮中發生兵變,但都被太子帶兵拿下,遺旨也是傳位太子。”

閔危面無表情地望著遠處洶湧的狂風巨浪,在秦易話落時,卻問道:“那個婢女可醒了?”

“還未。”

他說:“把人弄醒了,帶過來。”

紅蕭還未完全醒過來時,就覺得後頸酸疼不已,伴隨著陣陣顛簸。待一睜開眼,見著周圍的環境,瞬時清醒過來。面前站著一個人,著玄色盔甲,嚴肅冷漠地看她。

是那日小姐大婚見著的黑甲衛!

她忍不住往後退去,就被那人逮著後脖子衣領提起來。

紅蕭被拎出那間屋子時,才瞧見自己身處何種地方。周遭浪花不斷,霧沈沈的天空中蕩著濃黑殘雲,不知名的鳥拍擊著雙翅,於巨風中飛翔,還有銀白的魚跳躍出。一個前浪撲過來,船身震動著,風卷著冰冷的水珠沖向她的面。

她驚地站不穩,要摔倒時,被那人拽著,拖到了另一件屋子。

待看見那方躺著的人,紅蕭掙紮著要過去,卻是不能動彈。身後之人只是輕拉著她的衣領。

“小姐!”她喚道。

閔危這才將目光轉到紅蕭的身上,冷言:“近來她的身上可是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會答應江詠思的提親?”

在梁京時,他出於急怒,並沒有細察她的話;可現今冷靜下來,才覺出怪異的地方。

若說她真的想嫁給江詠思,被他那般阻止,還不得要撕了他,踹他打他,發洩一番。怎可能只是哭地傷心,還害怕他接近?對此,閔危是深刻了悟的。

而那時,他也只在她眼中看出驚懼,再無其他情緒。至於真寧這個名字?在她喊出時,似乎也不帶有任何感情。

對待他人,閔危並沒有多少耐心,他道:“若你不說。”

“秦易,把她丟到海裏去餵魚。”

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

紅蕭嚇地直抖。再見從前與她在府上做事的人,已然大不相同,端的是冷容,喝出的是駭人話語。那般氣勢,讓她連跪,都跪不住。

暗中瞧了眼被他護在身後的林良善,想及從前種種,她終於顫著聲音道:“小姐失憶了,她忘記了許多事。”

她將那日紅葉寺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閔危的臉色愈沈,他已然從這些話中得出了結論,林良善失憶一事,與江詠思有關。

“把她帶下去。”他不想再聽到那三個字。

好半晌,閔危才側身望著還昏睡不醒的人。新婚妝容早就洗凈,露出掩蓋下的瘦削面頰,眼下泛著淡青,雙唇淺淡緊抿。

她的相貌不屬驚艷,也不屬清麗。若要形容,興許用寡淡這個詞更合適,如她累年喝藥,身上便也攜帶的藥香味般。他將手掌輕置在她的右側臉頰,感受著那點微熱。

胸口悶著的氣消散無影,只剩下莫名的覆雜。

她如今忘記了與他相關的所有事,無論前世,亦還是今生。她的記憶裏沒有他這樣一個人。

閔危的手指輕撫過她清淡的眉眼,忽而想起四年前,她在泥濘道路上,撿到他時,是何種感受?也許真的如她說的那樣,是知道了後面將要發生的事情,想要利用他罷了。但真的沒有一點其他想法嗎?

她曾說:“前世是我心如蛇蠍,算計不成,反而禍害了你,逼得你不得不娶我。我從來不恨你,也不恨任何人,都是我的錯,惡果也全該我一個人承擔。”

可在他看來,這樣的話,只是她擺脫自己的借口。

她該恨著他,也該在救他的時候想殺了他。但最終沒有動手,也許是沒有那個膽子,下不去手;也許是還對他還殘留一些情。

“三年前,她曾想與你好好相處,還讓我教她如何繡香囊。”

是了,那時候他急往北疆,根本無暇說那些兒女情長,那日夜間,他正與親衛談論要事,卻聽到外間動靜。

能來那處院子的,只能是她一人。開門時,果然見著她消失在院門的紅裙邊角。

臨行前,他去看她,並說留了人給她差遣,實則是護她安全。那時,他就已經有謀逆的心思。

隔著屏風,她祝他平安順遂。

他終於也道一聲:“你註意好身體。”

若是那時說開,他們兩人的結局大抵會不一樣。若是先前他對她好些,不對她那般冷淡,手下之人也不會認為她無足輕重,讓她遭受那樣的死法。

是懲罰嗎?後來的他,不是埋頭處理朝政,就是身處金戈鐵馬中,根本不敢讓自己停歇下來。

只要有片刻休息,他就能想起她。幸而開國之初,事務繁忙,他也得以長解痛苦。

林良善說的對,他們是因一樁陰差陽錯的婚親才成為夫妻的。可她不知,就連這份陰差陽錯,也是因他當時的處境,強求來的。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這兩輩子,她都不會知曉,那時他明明可以脫身離開,卻仍故入陷阱,與她成就那份陰差陽錯。

閔危沈默地看著她的睡顏,然後收回手,拿了腰間的匕首,拔除刀鞘。

他低眉斂眸,漠然地將鋒利的刃劃開自己的左側手腕,看著殷紅的血流淌出,擡手,將那些血含進嘴裏。

托起她的身體,他捏著她的下巴,將那口血渡過去。

興許是血腥氣濃重,就如那次秋狩,她喝了帶毒的茶,幾近喪命。始終喝不下他的血,浪費許多。

閔危稍放平了些懷中瘦弱的人,又不讓她嗆著,抵著她,直到她都咽下去。

他抱著她,替她擦去唇角殘留的血。

失憶?左不過想了想,閔危就猜測到恐怕是消愁散。在徐幼嬌死後,他本想找到她身邊的婢女,斬草除根,卻未料到後來找到的是一具屍體。

君臣一場,江詠思為人如何?閔危再清楚不過。

他揚起一抹冷笑,都是心狠之人,不過江詠思比他更能裝罷了。

直到天明時,林良善才醒轉過來,她仍覺有些頭昏。在睜眼時,她怔然地看著完全陌生的環境,都是木板築成的屋子,似乎外邊有水流動的聲響,還有一聲聲的鳥鳴,與她平日聽到的不一樣。

這時,她察覺不對勁。

她僵著身體,轉過頭,才見床榻上的另一人,披散長發,穿著素白中衣,沈雋面容上端著笑意,道:“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寫不完,還有一更在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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