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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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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忙完廚房中的事,閔危同宏才回了別院住所。

宏才點亮蠟燭,見閔危坐在凳子上不動,盯著手中的冰糖葫蘆。

“你那冰糖葫蘆都放一下午了,還沒吃呢?”宏才有些饞了。

閔危點點頭。

“你不喜歡?”宏才循序漸進地問,畢竟兩人剛認識,不好直接上手。

閔危沒點頭,擡頭看宏才。

宏才大大咧咧道:“你不吃的話,給我吃。”

剛說完這話,忽而想到將軍府是在官家巷子裏,可沒有什麽小攤小販敢過來賣東西,真寧是被小姐帶入府的,他在哪裏買的?

“真寧,你的冰糖葫蘆是在哪裏買的?”宏才問。

閔危剛聽到他想吃的話,眉頭輕微地皺起,再聽到他後面的話,徐徐開口:”是小姐賞的。”

謔,竟然是小姐給的,這下宏才可不敢再討,只能將饞欲壓住。

夜間,待室內另一個人歸來。

“這誰?”那人生得精瘦,個子卻高,像瘦條猴。剛進門就毫不避諱地脫下沾雨的外衣。

宏才向他介紹:“這是今天剛入府的,和我一個廚房做事,叫真寧。”

“這是厚德,是負責莊子上算賬的。”宏才又轉頭向閔危道。

閔危只是點頭示意,並不主動說話。厚德也是。

三人洗漱後,便各自在床上躺下。

不過片刻,閔危的耳邊就想起一陣的呼嚕聲,時高時低,跌宕起伏,兩種聲音交合在一起,擾人得很。

閔危側身朝向墻壁,想起那句“在梁京中,有一鎮北王府,我之前經過那處時,瞧見過鎮北王世子,你倒與他長得頗為相像。”心中波動,手貼近胸口的位置,摸到一塊硬質的事物,又不覺捏緊手指,尚稚嫩的眉眼間積聚著散不開的陰郁。

因昨天睡的過多,林良善今晨起的早。

洗漱的空當,她問紅蕭:“哥哥回來了嗎?”

紅蕭正把窗子打開通風,回頭答道:“公子回來了。”

“什麽時候回的?醒了嗎?”林良善將帕子放好,坐到梳妝臺前,拿起木梳梳發。

“我聽陳娘說是寅時回的,現在應當睡著未醒。”紅蕭拿過林良善手中的木梳,替她梳理後面的亂發。

“等哥哥醒了,我再去找他。”林良善瞧著銅鏡中年輕許多的臉,不由伸手摸著頰側,劃過彎細的眉,然後停在眼角不動了。

紅蕭把那頭烏黑的長發梳好,用紅色的發帶纏繞捆綁做了兩個髻。

林良善只畫了眉,便叫紅蕭去端早膳來。

“這粥是誰做的?”

紅蕭當林良善還對昨晚的雞湯心有餘悸,道:“是宏才做的,不是真寧。”

林良善“哦”的一聲,接著吃,待吃完,突然對紅蕭說:“今天的午膳讓真寧做。”

“是。”

紅蕭把殘粥撤回廚房時,對一邊正清洗青菜的閔危道:“真寧,今天的午膳你來做。”

閔危洗菜的手頓住,擡頭,點點頭,道:“好。”

他莫名覺得這是“小姐”的命令。

宏才正切菜準備午膳,聞言接過話:“我幫你。”

近來梁京有些不平,大案小案一堆,林原身為刑部右侍郎,和同袍連軸轉了兩個多月,前兩日終於處理好大半,如今倒可以稍微休息下。

他起床洗漱時,張管家向他匯報府中近來一些重要事情。

林原整理著黛藍的衣領,一面聽,一面又與張管家商議。

待事情匯報完畢。

“善善起了嗎?”林原問。

張管家道:“小姐早起了。”

“好,我去看看她。”

林原是半夜回府,勞累過度,一睡便到現在快接近中午,來到林良善的閨房時,正趕上午膳。

“我還準備讓紅蕭去叫你。”林良善的俏臉上笑意盈然。

林原的眼下還有青色,但精神好了很多,掀袍坐下,頗為歉意:“我昨晚本想同你用晚膳的,但刑部事忙。善善,抱歉。”

林良善挨著他坐下,道:“有什麽好道歉的,哥哥事忙,我是理解的。”說罷,她見林原消瘦的臉,伸手戳了下,不免心疼,道:“我不在的日子,你沒照顧好自己嗎?”

林原臉上陡然被一截微涼的指尖點了點,一下皺了眉,把那手攔下,佯怒:“沒大沒小。”

見林良善眼中的心疼,他嘆了口氣:“沒事兒,我不累,況且接下來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自威遠將軍林安逝世,十七歲的林原就擔起家裏的重任,他不善武,反而對破案刑事一類興趣十足,後在二十歲時考中進士,又因聖上憐惜林家,只有兩個不大的孩子持有門庭,便特許了林原入刑部,到如今已有六年。

兩人正用飯,林良善想了想,貌似不經意道:“哥哥,我聽張管家說江家的遠房表妹被人劫了?”

林原將飯咽下,擡眼看她,又夾了一註青菜吃起來,不理她。

林良善:“……。”

“哥哥。”

林良善去搖林原的胳膊,眼神有些可憐巴巴的。

林原將碗放下,一對濃眉早就皺起,唇角抿直了看林良善,似乎生氣了:“你不是和江詠思斷絕關系了?還問他做什麽?”

林原也是弄不懂自己這個妹妹腦袋在想些什麽。

去年十月,江詠思的遠房表妹自齊州過來,原是有事上京,卻不想住在一個府中,那表妹對江詠思有了好感,兩人出門游街時被林良善瞧見,她楞是當街哭起來,氣急攻心,疾病發作,又適逢入冬,寒氣甚重,林原不得不連日將林良善送往宿眠山,在影梅庵陪她半月,走時托靜慈師太好好照看。

那半月,林良善是如何對他說的?

“哥哥,我再也不喜歡江詠思了,他混蛋!”

“他竟然喜歡那個表妹!難道我沒她好看嗎?”

“嗚嗚,哥哥,我好難過。”

……

一連三個多月,林原都沒從信鴿傳回的字條上見到詢問江詠思的筆墨,以為林良善是真的放下了,哪知道這次回來,還知道拐著彎地問他。

這樣反覆無常已有無數次,這種性子誰又吃得消。

越想越氣,林原幹脆站起身,要離開。

林良善拖著他的手臂,杏眼蓄淚,小聲道:“哥哥,我只是隨口問問,你怎麽生氣了?”

站了好一會兒,林原才轉身,鄭重其事道:“我能不生氣?你看看你,就因為在大街上瞧見江詠思和他表妹,你就生氣,還病得倒地不起,要不是紅蕭在,你讓我怎麽辦!”

“我不會了,哥哥,我真的不會了。”林良善一再發誓,模樣乖巧。

她確實不會了,經歷一世,她已經知道那個表妹只是一個過客,真正對她有威脅的是徐幼嬌。

林良善委實想不到徐幼嬌的桃花那般茂盛,不管是太子段昇,還是閔危,亦還是江詠思,皆在上一世癡情於她,偏徐幼嬌選了段昇。段昇登基為帝後,卻與他母族的一個表妹有了勾連,以至於最後鬧出賜死皇後的荒唐事,再然後便是閔危為心愛之人報仇謀反,篡奪皇位。

而江詠思早在徐幼嬌嫁給段昇為太子妃後心灰意冷,又偏被太子的姐姐安平公主瞧上,謠傳說要去找聖上下旨,讓江詠思做她的駙馬。

林良善去找他。

江詠思是如此說的:“善善,你年歲小,不會懂的。”

他不過大她兩歲,裝什麽深沈。

林良善哭花了妝容,上氣不接下氣,抽噎道:“我想嫁給你,我可以學著怎樣持家,怎麽服侍你,這些我都可以學,為什麽你就不能娶我?明明我們自小認識,不會再有哪個女子比我更了解你。”

江詠思輕柔地替她擦去淚水,溫柔道:“正是因為我們自小相識,我才不能娶你。”

“還有一點,你錯了,善善,你並不了解我。”

那時的林良善看不懂江詠思的神情,她快要被巨大的悲傷給淹沒吞噬。

自重生,林良善的腦海一直回放著前世種種,她想改變它們,因此當她在真寧道上見到閔危,惶恐、驚訝、喜悅一系列覆雜的情緒摻雜翻倒,終於救了那個泥水裏被人毆打的少年。閔危,或許可以改變前世的一切。

林原嘆氣:“江詠思的那個表妹已經回老家齊州了。”這件事經過他的手,他是一清二楚。

林良善可不管上什麽表妹表姐,抿唇,眼中有哀求,道:“哥哥,我想明日就去國子監,好不好?”

威遠將軍林安尚在世時,不想讓林良善以後成為大字不識的女子,且她到底是將門出生,雖身體不好,卻十分能折騰找事,不似林原沈著安靜。林父琢磨著將她送到國子監讀書,想改改她的脾氣,讓她知書達理、溫柔端莊些,以後也能嫁個好人家。

卻不想正是在國子監,林良善遇到了江詠思,實為孽緣。

現今江詠思十六歲,還在國子監讀書,他是後年參加的春闈,奪得魁首,做了狀元,也是在那年遇到的徐幼嬌。

林良善還有兩年的時間,但現在出門需得林原批準同意。

林原覺得有些心梗,呼吸不暢了,道:“你剛回來,還沒在家待上兩天,就要去找江詠思了?”其實他心裏是覺得江詠思這人靠譜穩重,無論是外貌還是才學脾性,但自家妹子這上趕的架勢讓他難受。

“我是去讀書的,哪是找他呀?”

“爹讓我到國子監讀書,你現在不讓我去,我馬上去告訴爹娘,讓他們今晚去找你。”

林良善實為能折磨人的小女子,林原被磨得無法,他的袖子都要被她扯斷,只能答應,又對紅蕭道:“好好看著她,別鬧出事來。”

喜歡江太傅嫡長孫江詠思的可不止林良善一人,要是再鬧出和去年那事兒一樣來,林原覺得可以趁早去見父親和母親,向他們懺悔了。

“是,公子。”

林良善擦了擦眼角的淚,果然哥哥對她的眼淚最沒有抵抗力了。

“你真是我的親哥哥!”

林原睨了她一眼,道:“難不成我不答應你,你就不認我這個哥?”

“當然不是,我也只認你一個哥哥!”林良善笑得眼淚又要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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