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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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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始終不破,原因有二:一是兇手高智商,有反偵查能力;二是兇手謹慎,選擇的地點足夠隱蔽。

但花間樓這一起,兇手在地點的選擇上忽然有了極大變化。

這說明什麽呢?

偶然,自負,還是挑釁?

或者,三者兼而有之?

商瀾決定按倒序,把每個案發地重新調查一遍。

研究完卷宗已經中午了。

謝熙把卷宗收起來,道:“餓了,吃飯去,我請客。”

商瀾也餓,但她不想去。

原主和謝熙雖不曾訂婚,但六扇門的人大多知道那段歷史。

祁勁松讓她和謝熙搭檔,不過想借此讓她知難而退罷了。

她不會這樣認輸。

工作沒關系,肯定混在一起,可如果吃飯還在一起,只怕……

六扇門的人都不笨,謝熙大概猜得到她在顧忌什麽,指了指外面,說道:“劉哥吳哥回來了,這案子現在在他們手上,叫上他們,咱邊吃邊聊如何?”

劉漢和吳正明才回來,正在門外跟其他同僚抱怨“飛花令”的案子難辦,粗聲粗氣,屋子裏聽得一清二楚。

原主認識這二人,雖沒怎麽接觸過,但知道他們是六扇門的老手,經驗豐富,比謝熙這樣的半吊子強多了。

商瀾答應了。

謝熙去邀請劉吳二人,二人答應得極爽快。

一行人往西城區去了。

京城最好的酒樓大多在西城,謝熙選了離花間樓最近的味豐齋。

味豐齋是小館子,門面不大,但以砂鍋大魚頭為代表的江鮮乃是一絕,菜價不俗。

謝熙有錢。

他家是絲綢大戶,有絲廠和作坊,京城的幾個有名的大綢緞莊、繡坊有謝家一半。

謝熙行二,家裏生意由大哥繼承,他只吃分紅。

即便如此,他也是捕頭中最有錢的一個。

四個人在大堂裏坐了。

謝熙點了招牌菜,其他三人各自點了喜歡的時蔬和野菜。

主食是四碗米飯,一盤蟹黃包,再加兩壺竹葉青酒,便足夠了。

人多,上菜不快。

幾人就著茶水聊了起來。

劉吳二人正對此案一籌莫展,如今由商、謝接下,都自覺如釋重負,便也不藏著掖著,把掌握的情況說了個一清二楚。

此案前五起在順天府管轄範圍內,負責的推官是老手,破過不少大案。

但此案兇手狡猾,推官用盡渾身解數仍破不了案,第六起時,皇上親自下了批示,讓他們移交給六扇門。

然而六扇門也不成,經手的捕頭換了一茬又一茬,始終抓不到人,女人還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死。

劉、吳二人從第十三起開始接手。

案發時間是二月十六寅正,案發地為西城怡情樓旁邊的胡同裏。

死者是一名十六歲的妓子,被發現時頭上插著一支蔫了的海棠花,仵作推斷,死者在四個時辰前死亡。

因前一天夜裏下了雨,捕頭們找到了比較清晰的腳印,不到九寸長。

他二人接手後,找到先前被懷疑過的二十三個讀書人,把他們的鞋子量了一遍,發現有四個尺寸差不多的。

但當時恰逢花朝節,四人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就是根本不在京城。

腳印沒起到任何作用。

花間樓這一起,死者麗娘當天因偶感風寒並未接客,一直在自己的獨門小院休息——此小院與後門毗鄰,後門經常開著,守在那裏的龜公是個老頭,精神不濟,常常溜號。

死亡時間是上半夜,二更將至之時。

死者的婢女去廚房熬藥,兇手趁此機會潛入,勒死了死者。

劉吳二人詢問了花間樓的所有龜公、小廝和婢女,卻沒有任何收獲。

兇手如鬼魅一般,沒留下任何痕跡。

他們目前能掌握的只有“讀書人”和“腳印”兩個元素。

京城能玩飛花令的讀書人約有上萬之數,基數大,流動性大,六扇門人手不夠,很難一一排查。

“商姑娘,這案子太難辦,依我看吶……”劉哥舉起杯“滋溜”一口,就都在酒裏了。

他是想勸商瀾放棄。

商瀾也有些猶豫。

她有勇氣、有經驗、有知識不假,但這個時代科技落後、法律不健全、方方面面都有所局限也是事實。

最關鍵的還是她窮,萬一一查就是一兩年,往後的日子要怎麽過?

“懶妹子。”門口處有人叫了一聲。

“老王?”商瀾朝門口望去,一眼瞧見穿著象牙白長衫的蕭覆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的正是老王和老李。

蕭覆也看見商瀾了,腳下頓了頓,目光迎上了她的。

商瀾不得不站了起來,拱手道:“蕭大人。”

蕭覆板著臉,一言不發,施施然上了樓。

老李同商瀾點點頭,跟著上去了。

老王小跑過來,說道:“懶妹子,聽說你回六扇門了?不錯不錯,好好幹哈!”他握了握拳頭,以示鼓勵,又馬不停蹄地轉身走了。

商瀾無語,說道:“我可謝謝你了,回不回六扇門無所謂,別叫我懶妹子就成。”

老王跑的快,賊兮兮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那不是方便嘛。”

……

劉、吳二人都是酒包,喝上酒就停不下來。

商瀾一時沒想好要不要接著幹,便也隨他們去了,幾個人一直喝到下午未時過半,才結束了這頓飯。

謝熙酒量不好,醉得厲害,跟老劉和老吳一起走了。

商瀾是海量,但她是女子,不好在外面跟男人喝酒,因此滴酒未沾,便獨自往花間樓去了。

這麽大的案子,她很好奇,還是想試試。

花間樓是京城最出名的妓館之一,往來的都是有錢人。

商瀾站在花間樓樓下,扯了扯發皺的府綢長衫,挺起胸膛,照直朝大門口走了過去。

蕭覆下了馬車,看著她的背影說道:“以她的資歷,花媽媽未必給面子。”

王力道:“如果大人允許,卑職想去幫她說和說和。”

蕭覆冷笑著看了王力一眼。

王力一縮脖子,趕緊退了一步。

商瀾一進門就被龜公攔下來了。

那龜公瞄了她鼓脹的胸部一眼,說道:“花間樓不是小倌館,請姑娘移步鳳求凰。”鳳求凰是小倌館,也在這附近。

商瀾背著手,“我是六扇門的捕頭,來此是為了飛花令的案子。”

“女捕頭?”一個花枝招展的老鴇子款步走了過來,“麗娘一案,有六扇門的老劉和老吳在查,你有腰牌嗎?”

商瀾沒有腰牌,祁勁松那狗官沒給她。

她說道:“腰牌沒帶,但祁大人把案子交給我了,以後由我跟花間樓打交道。”

老鴇子拒絕得很幹脆,“沒腰牌誰認得你是誰?下次帶著腰牌來……喲,蕭大人,什麽風把您吹來了。”她扔下商瀾,花蝴蝶似的奔了過去。

商瀾轉身,見果然又是蕭覆,便道:“蕭大人,我今天上午回了六扇門,而且剛才在味豐齋你也看見了,還請大人幫卑職解釋一下。”

老鴇子見她認識蕭覆,嚇了一跳,“喲,奴家有眼不識……”

“不認識。”蕭覆冷著臉打斷老鴇子,與商瀾擦肩而過。

這什麽人啊。

商瀾目瞪口呆地看著蕭覆的背影。

老王擠眉弄眼地扔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匆匆跟上去了。

商瀾深吸一口氣,纖長的食指點了點攔在前面的龜公,說道:“行,我這就去取腰牌,但要耽誤了破案,我唯你是問。”

那龜公縮縮脖子,回頭看看老鴇子,遲疑片刻,到底甩下一個“等著”去找老鴇子了。

盞茶的功夫後,那龜公陪著商瀾去了死者住的小院。

院子不大,只有一間正房,院子丈餘長,鋪了青磚,墻角處栽了棵梨樹,已然果實累累。

死者住在東次間,屋裏陳設著一整套的酸枝木家具,地上有地衣,床上、窗簾、墊子都是絲綢所制,色彩秾麗。

商瀾進屋後,站在門口看了看布局,問道:“丟東西了嗎?”

“沒丟,什麽都沒丟,這屋裏值錢的東西都被花媽媽拿走了。”龜公說道。

商瀾抹了一把八仙桌,上面幹幹凈凈。

龜公又道:“這屋子天天有人收拾,等過了七七就有其他姑娘搬進來了。”

有人收拾,就說明沒有指紋。

商瀾繞過屏風,進了內室。

架子床不大,不足一丈半。

龜公說,屍體安安靜靜地躺在枕頭上,還蓋了被子,像睡著了一樣。

婢女端著湯藥進來,想叫她起床喝藥卻發現人死了,嚇得不輕,大病了一場,到現在也沒好利索。

被子是好的,但死者身下的褥子被踹壞了。

這說明兇手是在床上下的手。

商瀾問道:“麗娘會在這間屋子裏接客嗎?她的恩客多嗎?”

龜公道:“偶爾。她是花間樓的頭牌,常客二十幾個,大多來過這裏,劉捕頭和吳捕頭有他們的名字。”

商瀾點點頭,老劉他們查過了,沒找到突破口。

從小院出來,她去旁邊的小門看了看。

門是帶門樓的小黑門,不具備出入自由的特點。

兇手想進來,必然要趁著守門的龜公不在。出去時好辦,如果後面走不了,冒險從前門出去也可。

龜公說,麗娘出事後,花媽媽也盤問過守門的老家夥,他那天過生辰,傍晚時喝了酒,天一黑就睡著了,直到人死了才醒。

商瀾把整個花間樓走了一遍,要來紙筆,連同此間前後街畫了幅詳細的草圖,這才告辭,出了妓館。

她前腳離開,後腳就有人進了蕭覆所在的包間。

蕭覆睜開眼,讓琵琶停了下來。

進來的人稟報道:“大人,商捕頭回去了,除畫了張圖,就是到處走走問問,其他的什麽都沒幹。”

蕭覆勾起一側唇角,忽地笑了一聲,“她是天真呢,還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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