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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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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錦覺得, 再這樣下去,她早晚要被季嚴燁整神經了。

這人語句雖然平淡,但中間總會夾雜著些出乎意料的‘驚喜’。

他倒是施施然走掉了, 然後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兒胡思亂想。

阮錦又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她能從一個詞語中琢磨出好幾層意思來, 然後患得患失, 想出各種各樣的可能。

而眼下季嚴燁稱呼她父親為‘爸爸’,這樣親昵的口吻,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對待二人這段婚姻的態度, 已經認真了起來?

兩個人自從領證以來, 雖然距離在一點點拉近,也時不時會有暧昧的互動, 但卻從未挑明過心意。

此時思來想去,她忽然便鼓足勇氣,打算找到季嚴燁問個清楚。

但勇氣這東西,一旦拖延久了,就很容易消失。

所以她的步伐很快, 三兩步就到了門邊, 猛地一拉———外面正好也有人推門, 估計是沒收住力度, 那人直接就撞了進來。

阮錦眼疾手快,身子往旁邊一閃。

蔣律師踉踉蹌蹌的向前跑了兩步, 而後又左右晃蕩了兩下, 終於十分高難度的站直身體。

阮錦禁不住鼓掌:“厲害!牛!”

她就跟去馬戲團看戲似的, 非常真誠的在捧場。

蔣律師覺得尷尬, 紅了紅臉:“阮小姐, 請…”

阮錦都煩死他這句口頭禪了,急忙擺手:“我慎言,我慎言,行了吧?”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視片刻。

阮錦才想起正事兒:“你們季先生在哪兒呢?我想找他說點兒事兒。”

蔣律師說:“季先生要護送季老的骨灰回老家,已經坐車出發了。”

“已經走了?”阮錦驚訝。

蔣律師點頭:“是的,季先生應該跟您提過吧?”

阮錦有些失落:“提是提過,但他並沒有說馬上就走,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消失,這人怎麽能這樣啊!

她才剛鼓足勇氣,想跟季嚴燁開誠布公談談,結果他卻坐車走了,走了!

…就像是老天在故意阻撓她似的。

這種事情又只能當面說。

兩個人至少要分開一個月,再見面時,她的勇氣肯定已經跑光了…

還談個啥呀,黃瓜菜都涼了。

郁悶的走回桌邊坐下,她托著腮不想說話。

蔣律師便解釋道:“季總這次主持喪儀,一直是按照一切從簡的方向去辦的,又不想被媒體打擾,所以行程就趕了些,他從昨晚就一直守夜,到現在都沒合過眼,可能是太疲憊了,說話有疏忽,阮小姐您別在意。”

“他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沒睡?”阮錦都驚了。

好家夥,這人是鐵人嗎?

都累成這樣了,他居然還能一直保持著神采奕奕,氣定神閑的狀態,不讓別人看出絲毫的破綻…果然非同一般。

內心的郁悶被敬佩抵消,她便嘆了口氣,索性又拿起盒子裏的小甜品。

蔣律師站在屋子內,欲言又止:“阮小姐,您…”

“怎麽了?”阮錦眨眨眼。

蔣律師只好說:“您認識一位叫肖晴朗的記者嗎?”

阮錦差點兒被糕點噎到:“怎,怎麽了?”

好好地,怎麽忽然提起了肖晴朗?難道是季嚴燁發現了什麽?

她就莫名心虛起來,眼巴巴盯著蔣律師看。

蔣律師撓了撓頭,表情窘迫:“…這位肖記者為了得到一手消息,這會兒正潛伏在前院的廚房裏當幫廚,麻煩您過去勸一下,把她請走吧。”

“潛伏到廚房…做幫廚?”阮錦一字一句重覆,像是聽了個笑話似的。

禁不住笑出聲來:“肖晴朗?”

蔣律師卻十分嚴肅:“是的,您去看看吧。”

阮錦就不笑了,小聲道:“…我可以不去嗎?太丟人了。”



因為人口多,客人也多,所以季宅總共有三個廚房。

而這前院的小廚房,主要就是給保姆園丁,還有清潔工等等工作人員做飯的地方。

阮錦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廚師正舉著斬骨刀‘砰砰砰’剁一截排骨,大鍋裏燒著開水,熱氣一直在往出湧,到處都是水汽。

幫廚的中年女人們圍成一圈,一邊坐在小凳子上摘菜,一邊還小聲說笑著。

而就在她們身後,一個穿著圍裙的高挑女子手中拿著根綠油油的蔥,一邊用手指掐著蔥葉,一邊探著脖子專心致志的偷聽…

阮錦原先還不怎麽信,看到這個場景,她就徹底絕望了。

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過去,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女人的肩膀。

女人無知無覺,仍舊探著脖子偷聽中。

阮錦:“…”

她又用了點兒勁兒。

肖晴朗這才察覺,非常迅速的回過頭來,嘴裏還罵呢:“你這人怎麽…”

說了半截話才看清來人,肖晴朗瞪了瞪眼睛:“二金?”

阮錦都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她搭話。

郁悶的瞅了眼好友,她就悶不作聲的往外走。

肖晴朗轉頭看了眼還在聊天的大媽們,有點兒戀戀不舍。

但還是跟在了阮錦身後,兩個人到了僻靜的墻角。

站定後,肖晴朗心虛的笑道:“二金,你怎麽在這兒?”

阮錦抱著胳膊反問:“那你呢?你不做記者啦,跑這兒當幫廚來了?”

肖晴朗就更心虛:“我這不都是為了生活嘛,為了挖點兒獨家新聞,這才忍辱負重潛伏進來…從早晨開始我就一直幹活,摘菜摘得手都酸了。”

說著又把手臂伸了過來。

阮錦看她可憐巴巴的,手腕也真的很紅,這才心軟了。

埋怨道:“那你提前怎麽不和我打個招呼啊?想要什麽消息,我講給你就好了,至於你這麽大費周折?”

肖晴朗搖頭:“那不行,會連累到你的,豪門生活不易,因為這事兒,你被穿小鞋怎麽辦?反正我也聽到了很多消息,回去足夠寫篇報道了。”

她是真心實意為阮錦考慮的,邊說邊東張西望。

悄聲又說道:“誒,二金,我覺得你還是趕快走吧,我這偽裝得太過於逼真了,萬一被人看見,還以為你跟幫廚有來往呢,對你形象不利。”

阮錦:“…”

看著肖晴朗這一臉天真的樣子,她都有點兒不忍心揭穿真相。

過了半晌才說:“晴晴,其實你早就被發現了。”

肖晴朗:“…啊?”

阮錦:“人家不光知道你是財經記者,還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

阮錦:“所以才通知我領你出去。”

肖晴朗:“…”

肖晴朗:“真的嗎?”

阮錦:“真的。”

氣氛稍顯尷尬,肖晴朗眨眨眼:“…那現在咋辦?”

“涼拌唄。”阮錦指指她身上那破圍裙:“先把這東西摘了,然後洗洗手,這蔥味兒實在太嗆鼻子。”

畢竟是自己的好閨蜜,再嫌棄也不能扔下不管。

阮錦就把肖晴朗領回了後院,帶去自己的房間洗漱。

因為身上的蔥味兒實在太濃,迫於無奈,肖晴朗只好又洗了個澡,整整洗了半個多鐘頭,用了半瓶子沐浴露。

她再出來的時候,身上穿著阮錦的睡袍。

本身很合身的衣服,穿她身上卻像穿了個短裙。

肖晴朗邊擦頭發邊感嘆:“二金,看這衣服的長度,你的身高應該比冬瓜高不了多少。”

阮錦:“我一米六!一米六!”

肖晴朗揚眉:“四舍五入?”

阮錦:“…”

真的很想和這女人絕交。

等到肖晴朗衣服烘幹後,她重新換回去,兩個人才出了季宅。

找了個私房菜館吃飯。

肖晴朗身高一米七往上,雖然是個長相精致的高挑美女,性格卻大大咧咧很直爽———忘性也非常大。

這會兒完全不記得自己剛剛的窘狀。

翻看著菜單,她就‘嘖’了一聲:“我最討厭這種文鄒鄒的菜名,不就是個西紅柿炒蛋嗎,偏要叫什麽‘紅霞映落日’,有毛病吧?”

阮錦用手托著腮幫子,心不在焉:“嗯。”

肖晴朗敲敲桌子:“二金,咱倆好容易才見一次面,你要不要這麽敷衍?”

“…對不起哦。”阮錦蔫巴巴道歉。

肖晴朗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神情,篤定道:“怎麽,想你老公了?”

阮錦:“…”

肖晴朗得意:“我猜準了吧?你這個樣子一看就是陷入熱戀,正思春呢!”

她又感嘆:“不過你那老公也真是厲害,突如其來震驚了整個財經界,之前大家都寫好稿子,默認季孝偉父子是季家的繼承人…結果才過幾天?季家的形勢就大變樣,幸虧我聽了你的話,做了兩手準備。”

阮錦認真點頭:“他真的很厲害。”

肖晴朗也讚同:“不厲害能把你迷成這樣嗎?才結婚幾天,就把你哄得團團轉,這季嚴燁手段可以啊!”

阮錦:“…”

這話題怎麽又跑回她身上了?

但她還是決定反駁一下,弱弱的發言:“我沒有迷他,也沒有喜歡他。”

肖晴朗:“真的嗎?”

阮錦:“…真的。”

肖晴朗:“我不信。”

阮錦:“愛信不信,你是我閨蜜,你不信我信誰?”

兩個人車軲轆話說起來沒完沒了。

肖晴朗也只是故意在逗她。

這會兒才正色道:“好啦,既然你沒喜歡上他,那還糾結什麽?跟我說說唄。”

阮錦正好也想找個傾訴心事,眼睛亮了亮,開始磨磨嘰嘰講述起來。

肖晴朗聽了一會兒,挑挑眉:“你想知道季嚴燁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你?”

阮錦:“…嗯。”

肖晴朗一拍大腿:”你傻啊!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你當面問他,他能說實話嗎?一定要看實際行動,實際行動!”

阮錦楞了楞:“什麽實際行動?”

肖晴朗就教她:“就說這次分開吧,他要是真的想著你,一定會每天給你打電話的,想聽聽你的聲音,跟你聊聊天什麽的。”

阮錦:“那他要是不打電話呢?”

肖晴朗:“說明不在乎你唄,平時就是逗你玩兒玩兒的,這種男人很多,四處留情,對哪個女人都不錯,說好聽點兒就是‘風流浪子’。”

阮錦都驚了:“季嚴燁他不是這樣的人!”

肖晴朗‘嘖’了一聲:“我就是跟你說有這種可能,又沒說他一定是,你測試一下不就行了?”

阮錦才乖乖點頭:“行的,那我就等他聯系我。”

肖晴朗又叮囑:“反正你千萬不要主動,一主動就沒效果了,知道嗎?”

“知道啦!”阮錦應付了一聲,低頭拿了塊糕點塞嘴裏。

不自覺又拿出手機,先翻微信,再看未接記錄,然後再查看短信。

全都幹幹凈凈,啥都沒有。

她內心焦灼,忽然有些煩躁起來。



季家村的後山上,零零散散的分布著很多墓地。

四周青草及膝,風景很好,遠眺還能看到村子裏一縷縷上升的炊煙。

這裏就是村子祖墳的所在地。

季老爺子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季嚴燁就在他的病床邊。

‘把我埋回祖墳,清清靜靜,不要有人來打擾’———老爺子的臨終遺言一共兩句,這是其中的一句。

作為最後的孝心,季嚴燁滿足了父親這個要求,瞞住眾人,在公開的墓地裏放了個空骨灰盒,再親自將真正的骨灰帶回季家村。

老劉全程跟隨著他,自然什麽都知道。

這會兒恭恭敬敬的問:“季先生,關於季老的第二個遺願,您怎麽看?”

而這季老爺子第二個遺願,便是將季嚴燁母親的骨灰從泰國取回,安葬在他身邊,生同衾死同葬。

這個遺願同樣沒人知道,所以老劉吃不準季嚴燁會怎麽做。

男人便淡淡的笑了:“我媽是和那個私奔的保鏢一起出車禍死的,要合葬也是他倆和葬,畢竟人家是真心相愛,輪得到他個糟老頭兒惦記嗎?”

老劉訕訕道:“那畢竟是您父親…”

季嚴燁語氣中帶著嘲諷的意味:“父親又怎麽樣,他毀了我媽一輩子,到頭來死了還想禁錮她,自私到骨子裏,活該被罵。”

老劉才不吱聲兒了。

其實這已經是他們到季家村的第四天,前三天都在進山尋找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只剩個老太太,一直隱居在山林中,是保姆孫阿姨的母親,也是陳曉峰的祖母。

因為並不確定老人是否在世,找起來就比較困難。

山區又沒有信號,手機這幾天也一直不能使用。

這會兒信號終於通了,老劉的手機就一直再響。

他還要抽出空按掉。

季嚴燁揚揚下巴:“接吧,估計是家裏人擔心你。”

老劉才急忙去旁邊接電話去了。

垂眸看著自己靜悄悄的手機,季嚴燁挑了挑眉。

其實他進山之前,是想過要給阮錦打一個電話的,但最後還是沒打。

一方面是想到她父親要動手術,不想過多的打擾她。

第二方面…卻是想試探一下。

二人之前分別時,小姑娘滿不在乎的態度,總讓他覺得不爽。

他倒是要看看,如果他一直不聯系,小姑娘會不會主動找他?

結果是———並不會。

一旁老劉講電話的聲音聽著格外聒噪,季嚴燁皺著眉頭往山林裏走了幾步,直接撥通蔣律師的號碼。

那頭很快接通:“季先生,您的手機有信號了?”

季嚴燁‘嗯’了一聲:“季家的狀況還好吧?”

蔣律師回答:“挺好的,我一直按著您的吩咐盯著呢,沒出什麽亂子。”

季嚴燁才又問:“阮錦呢?”

“阮小姐也很好,跟她爸媽住在小公寓裏,一家三口每天出來買菜。”

蔣律師忽然又想起什麽:“對了,她昨天還回了一趟季家老宅。”

季嚴燁的眉頭才舒展了些。

淡聲調侃:“我又不在,她回去做什麽?去我的房間,睹物思人?”

蔣律師忽然結巴起來:“不,不是…”

季嚴燁不耐煩:“有什麽話就說。”

蔣律師:“…”

站在走廊裏,蔣律師反覆撓頭,他實在是糾結的厲害。

但作為下屬,最重要的就是忠誠。

閉了閉眼,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大聲道:“季先生,阮小姐不是睹物思人,只是回去看狗,她念叨了好幾天了,說是很想恩格,又怕恩格自己待著孤單,所以特地準備了狗零食,到後院陪它玩兒了幾個小時。”

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住了,他順嘴又說:“所以這事兒從始至終也跟您沒啥關系,您別太…”

話說了半截,猛地又醒悟過來,蔣律師顫顫巍巍的住嘴。

但是已經晚了。

手機那頭,季嚴燁帶著冷意的聲音傳過來:“別太什麽?”

蔣律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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