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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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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非常豐盛美味, 但是吃得有滋有味的好像只有阿平。

大家都看出蕭彧和裴凜之的情緒不對,仔細看,裴凜之的臉上是一絲過年的喜色都沒有, 眼圈甚至還有點紅, 蕭彧也笑得很勉強。

成年人都善於察言觀色,見家主不高興, 都不敢大聲說話。又沒有孩子們在場活躍氣氛, 整個年夜飯吃得沈悶無比。

幸而阿平還沒學會察言觀色,在蕭彧和裴凜之身上爬來爬去,吵著要肉吃, 有他在調節氣氛,這頓飯才沒把所有人給憋死。

裴凜之就沒怎麽吃, 主要都在給阿平餵飯。

蕭彧也食不知味,胡亂吃了幾口, 偷眼去看身旁的裴凜之,他雖然沒什麽表情, 但周身散發出一股抑制不住的悲傷。不由得有些後悔, 不該在今天這樣的日子告訴他這件事的, 起碼也要過了這個年吧。

蕭彧註意到席上其他人早已停箸,端坐在那兒不動,看樣子是都吃完了, 只是在等自己散席,便揮揮手:“吃完了你們就先走吧, 不必講那麽多規矩。”

於是護院與廚娘們都紛紛撤了杯盤, 退下去了, 只剩下賴峰和關山還沒動。

賴峰說:“阿平, 吃飽了嗎?吃飽了我帶你去玩。”

阿平嘴裏還含著一口飯, 含糊地說:“飽了。”

蕭彧說:“飽了就去玩柚子燈吧。”

阿平想起來自己的新玩具,趕緊跑了。

賴峰和關山都起來,帶著阿平走了,整個飯廳就只剩下了蕭彧和裴凜之。

蕭彧看著裴凜之的飯菜,除了被阿平吃了些,幾乎就沒怎麽動,他忍不住勸說:“凜之,你吃點吧。”他知道裴凜之習武之人,食量比常人要大。

裴凜之輕輕搖頭,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往地上緩緩倒了一杯,接著又倒了第二杯、第三杯。

蕭彧將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我知道你難受,但這種事,我們都無能為力。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來沒有出現過。”

裴凜之扭頭看著他:“你究竟是誰?”

蕭彧嘆氣,看看四周,說:“這事不適合在這裏說,回房說吧。”

裴凜之跟默默地跟著他,將杯盤送到廚房,兩人又回到了書房。已經有人將燈點上了,暈黃的燈籠在房中照出了一片溫暖的區域。

蕭彧在桌邊跪坐下來:“我也叫蕭彧,與你的殿下同名。來自一個你無法想象的遙遠時空,那裏的生活與這裏大相徑庭。我原本是一名研究雜交水稻的研究員,所以你白日看到的,便是我的本職工作。”

裴凜之喃喃地說:“難怪。”他用的那種辦法,太過匪夷所思,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所以你現在該明白了,我為何對稱王稱帝沒有任何興趣,因為那跟我原本的生活相去甚遠。”蕭彧攤開手苦笑。

裴凜之看著他:“對不起,把你推到了這一步。但我不打算退卻,只能麻煩你繼續向前了。”

蕭彧繼續苦笑:“我好像也無路可退了。誰叫他原來是太子呢,蕭祎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已經認清現實和自身的處境。”

裴凜之點點頭:“你明白就好,我還是會像守護殿下一樣守護你。”

盡管他這麽說了,蕭彧還是覺得裴凜之對自己的態度變得恭敬疏離起來。

到了睡覺的時候就證實了。

裴凜之還是像往常一樣給他打了洗澡水,等他洗好澡回到房間,裴凜之卻不在。

不僅裴凜之不在,阿平也不在,蕭彧想起自己做的那盞走馬燈,便去書房提燈,結果發現走馬燈也不在。

他轉過身,裴凜之站在門口,說:“走馬燈被我拿到賴峰房間去了,從今晚起,阿平就由賴峰陪護吧。”

蕭彧眨眨眼,看著裴凜之:“哦,好。”

兩人回到房間,裴凜之從床上抓上自己的枕頭,說:“我到隔壁去睡。郎君早點歇息,有事喊一聲就好,我能聽到。”

蕭彧舔舔唇,這唱的是哪一出,知道自己不是他的殿下,所以跟自己一起睡尷尬了?還將阿平都交給賴峰了。

“好吧。”蕭彧也沒多說什麽,脫鞋上了榻。

裴凜之替他吹滅了燈,屋子裏陷入一片濃稠的黑夜之中。

這本來是一個極其尋常的夜晚,但蕭彧已經不知多久沒熄燈睡覺了,躺下之後,他便有一種壓迫感,仿佛所有的黑暗都無形中朝他壓了過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安地翻了個身,將被子蒙住頭,跟自己默念,熄燈睡覺才健康,亮著燈睡會抑制褪黑素分泌。不一會兒,他又從被子裏鉆出來,被窩裏憋得難受,空氣不新鮮。

蕭彧閉上眼睛開始數羊,數著數著,便聽到了孩子的哭聲,他豎起耳朵,是阿平在哭?

哭聲越來越響亮,確實是阿平在哭。蕭彧便從床上爬起來,找到木屐穿上。雖然沒有燈,但適應黑暗之後,便也能大致辨物,他安全無虞地摸到門口,打開房門。

院子裏的光線比室內的更亮一些,因為賴峰的房間還亮著燈,隔壁裴凜之的房間燈也沒滅。

蕭彧走到賴峰的房門外,敲了敲門:“阿平,阿平,你在哭嗎?”

賴峰很快就將門打開了:“郎君,阿平吵醒你了嗎?”阿平正在他懷裏扭來扭去。

蕭彧問:“阿平怎麽哭了?”

阿平聽見他的聲音,趕緊轉過身朝他張開手臂,委屈巴巴地叫:“郎君。”

蕭彧伸手抱過他:“阿平不哭,郎君抱。”

阿平一邊抽噎一邊說:“我要跟郎君睡。”

賴峰尷尬地說:“阿平不願意跟我睡,非要跟郎君誰,但是裴郎君說了以後讓我照顧他,不能打擾郎君睡眠。”

“無妨,還是跟我睡吧。”蕭彧抱著阿平回了自己屋。

整個過程中,裴凜之都沒開門出來過問一聲。

阿平回到蕭彧房間後,就停止了哭聲,抽抽噎噎地蜷縮在蕭彧臂彎中,緊緊抓住蕭彧的衣服,生怕又被送走。

蕭彧輕拍著他的背,哼著兒歌哄他入睡。

阿平睡在身邊,蕭彧發現,沒有燈,他也不再像剛才那樣覺得無比壓抑了,白日幹活辛苦了,困意很快襲來,迷糊中,他還在念著,只要夜裏記得起來給阿平把尿就行。

但是很不幸,他就沒有給阿平把尿的經驗,以往都是裴凜之起夜把尿的,所以毫不意外,阿平又尿床了。

阿平一尿床,蕭彧就醒了,但是太晚了,床已經被尿濕了。

蕭彧沮喪地坐起來,無奈地嘆氣:“臭小子,你就不能自己醒來叫我一聲嗎?哪怕是哭兩聲也好啊。”他將尿濕的被子、衣服全都扔到床下。

門外有人敲了敲門:“郎君。阿平該把尿了。”是裴凜之的聲音。

蕭彧光著腳去開門:“來晚了,他已經尿了。”

裴凜之看著有點反光的身體,說:“郎君又被他尿濕了?”

蕭彧摸黑回到床邊,將阿平抱起來,將尿濕的席子也扯到地上:“可不嘛,就跟潰堤似的,一瀉千裏,這小尿桶。”

裴凜之過來,從他懷裏抱過阿平:“去我房間睡吧,我給郎君打水來洗一洗。”

時光仿佛回溯,又到了當初阿平剛來的時候,經歷簡直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阿平長大了不少,尿量更大了些。

蕭彧躺在裴凜之的榻上:“對不起,大半夜的又折騰你。”

裴凜之說:“對不起,是我沒安排好。明日開始,阿平隨我一起睡吧。”

言下之意,還是要讓蕭彧自己睡。

蕭彧打了個哈欠:“阿平若是願意跟你,當然可以。”

有阿平和裴凜之睡在身邊,蕭彧很快就睡著了。

裴凜之再次徹夜無眠,他曾經那麽渴望與殿下靠近,如今卻有點不敢,他弄不清自己願意靠近的是殿下,還是面前的這個人。

他的殿下,到底算是活著,還是已經離開了?如果活著,為何他的身體裏卻住著另外一個人的靈魂,如果離開了,為什麽他還這麽鮮活。

活在殿下身體裏的這個人,又跟殿下是什麽淵源呢?總不能無緣無故出現吧,這種事是聞所未聞。

抑或是殿下因為受傷,頭腦產生混亂,讓他臆想出來自己的另一個身份?

裴凜之腦海中一片混沌,他不知道這個世間到底怎麽了。他甚至有點後悔去盤根問底,管靈魂是誰,只要還是他的殿下就行。

然而真相已經揭開,再也蓋不回去了。

元旦日,蕭彧神清氣爽醒來,裴凜之已經起來了,正在給阿平洗臉。

蕭彧看著裴凜之的黑眼圈,估摸著他一宿沒睡,但也假裝不知:“打阿平屁股,阿平不乖,晚上又尿床。”

阿平趕緊跑過來,將手裏的米餅拿給蕭彧:“郎君吃米餅,阿平乖,不尿床。”

蕭彧看見這麽可愛的小家夥,忍不住在他額頭上親一下:“小滑頭,還知道賄賂我,這次就原諒你了,沒有下次啊。”

“嗯,沒有下次。”阿平乖巧地點頭。

裴凜之說:“稍晚點衙門中人回來拜訪郎君,村中也會來人,郎君抓緊時間洗漱更衣。”

蕭彧伸了個懶腰:“好嘞,這就來。”

蕭彧洗漱完畢,吃了朝飯,來拜年的人便絡繹不絕起來。

蕭彧接待了兩波,眼看著太陽已經升起來了,便脫了新衣,換上舊衣裳,下田幹活去了。水稻花期有限,錯過一天,便要少多少雜交種子。

於是村中人趕過來的時候,都是在田埂上給蕭彧拜年問好。

裴凜之看著田中忙碌的蕭彧,元旦日還不忘辛勤勞作的君王,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一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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