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成覺得自己很委屈, 全身疼痛不說，大哥連求饒的說話機會都不給他。明明是大哥要他過來，然後解釋關於龍陽之好的事情, 可是現在, 他被練的全身都疼, 大哥卻一個字也沒有提起。

秦守成倒不是懷疑二哥撒謊，也沒有懷疑大哥是故意針對他。在他看來, 以為是大哥要試試他, 只是結果試的不盡人意。

秦守成嘆了一聲氣, 委屈巴巴的從地上爬起來, 他不敢反抗大哥。這位在他七歲就離家五年的大哥，他的印象早就被這五年消耗的淡了。但是也記得在他小的時候，大哥經常帶著他玩, 還會舉高高。那個時候，他是全百裏村最得意的崽, 因為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可是現在, 出了百裏村，他是全雲襄縣最悲慘的少年了。

秦放倒是也沒有逼迫的太緊，在揍了一頓, 出了心裏的氣之後，就不再繼續了，他走到秦守成面前, 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還能站直了嗎？”

秦守成道：“能的。”聲音很虛, 底氣不足。

秦放：“聽不見，大聲一點。”

秦守成被嚇的趕忙大聲道：“能。”回答之後，眼神緊張的看著秦放, 就怕他又道聲音不夠重。

好在秦放沒有逼迫他了，他道：“當年我離家去軍營的時候，比你大三歲。雖然比你高比你壯，但是我那十六年吃的肉，都沒有你這一個月吃的多。”

秦守成聽了，不知道為什麽，心底一酸。“大哥，我……”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但就是心裏很難受。

秦放不看他的神情，繼續道：“我是大哥，有責任讓你們過的好。但是這讓你們過的好，是我在戰場上，用自己的命拼來的。在那五年，我們軍營裏很多熟悉的臉去了戰場之後，再也沒有回來。他們沒有回來，就會換新的臉進來。

我看著一張張新的面孔，回想一個個沒有回來的面孔，我會忍不住想，什麽時候，我會被那些新的面孔取代。”

秦守成眼睛紅了：“大哥……”

秦放繼續道：“但是我不能。因為我家裏還有爺爺奶奶、還有阿爹阿母、還有弟弟妹妹。所以，我沒有時間去想別的，我的時間是用來訓練，用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在五年後，安全的回到百裏村。”

秦守成眼淚巴拉啦的流，嘴巴苦澀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本來就是個早熟的孩子，原本心裏的委屈，這會兒全被另一番情緒代替了。

就連在一邊偷聽的秦守業，也低下了頭。他知道大哥不容易，卻從未往深處想，也是因為看到了大哥的成功，叫人忘記了他成功背後的付出，而那些付出，都是用命在拼搏。

軍營、戰場，從來都是讓人窒息的地方。

突然，秦放伸出手，摸上秦守成的頭，他嚴謹的聲音緩和了，難得帶上一絲笑意：“不過我很高興，那個以前穿著開襠褲，需要我背著才能上山的三弟長大了。”

秦守成一楞，帶著眼淚的眼睛懵懂的看著秦放，剛才還嚴肅的大哥為什麽笑了？印象中，從去年三月大哥回老家之後，他好像從未見大哥這樣笑過。不，也是有笑過的，但那是和大嫂在一起的時候，面對他們，大哥從來都是不笑的。在他的心中，大哥就像一座山，比爺爺和阿爹還要高大，還要叫人敬畏的山。“大哥？”

秦放道：“今日做的不錯，遇見了事情沒有沖動，懂得思考，也懂得請教比你大的二哥，我很欣慰，我的弟弟在我沒註意到的時候，已經成了家裏可以頂起門戶的男子漢了。”

“大哥……”秦守成嗚嗚嗚嗚的哭了，他這是第一次聽到大哥表揚他、稱讚他，比爺爺和阿爹稱讚他還要讓他高興。其實自從跟著去了邊關，他也挺有壓力的，內心深處，很想要得到大哥的認同。看著四丫和大嫂親切的樣子，他也很羨慕，可是，他不知道怎麽做。

這會兒，他終於……秦守成哭的像個孩子。

他本來就是個孩子。

秦放沒有安慰，男子漢就是哭個夠，哪裏需要人安慰。“你知道為什麽今天我讓你二哥來這裏嗎？”

秦守成搖搖頭：“不是……不是解釋龍陽之好嗎？那個少年人……”

秦放不客氣的一掌拍上他的背，秦守成縮了縮身體，疼死他了。接著聽見秦放大孔：“什麽龍陽之好，你再敢汙蔑我，就不用吃晚飯了。記著，我是你大哥，你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直接問我，不需要通過你二哥。”說完這句話，他看向躲在暗處的秦守業。

秦守業突然繃緊了身體，緊接著，他聽到他二哥道：“你也一樣。”

秦守業楞了一會兒，然後傻乎乎的笑了，兄弟間五年的隔閡，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大哥功成名就給他們造成的疏遠感，也突然消失了。比起秦守成對大哥的模糊，秦守業對大哥是印象深刻的，畢竟那會兒他已經十歲了。

秦守業從角落裏走出來：“大哥。”

秦放道：“走吧，去吃飯，你大嫂應該等急了。”

秦守業、秦守成：“嗯。”

秦放去了內院，秦守業和秦守成也各自回了院子。院子裏，牛蛋正等著他們吃飯呢，看到秦守成被秦守業背著回來，牛蛋不解的問：“三哥這是幹嘛去了？衣服都破了。”

秦守成癟癟嘴不想說話，腦海裏還回蕩著大哥的話，我是你大哥，你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直接問我，不需要通過你二哥。

秦守業道：“做賊去了。”

牛蛋自然是不相信這話的，所以他更加好奇了。他纏著秦守業問：“二哥你告訴我嘛，二哥二哥……”

秦守業：“你真啰嗦。”

楊海燕已經叫人上了菜，剛出爐的菜有點熱，擺上來涼一涼，等秦放回來了正好可以吃。

這不，還沒半個時辰，秦放就回來了，滿身是汗的。原本天氣就熱，人容易出汗，這一比試，汗水就出的更加快了。

楊海燕見狀：“你得先去洗個澡再用飯，不然難受。”

秦放也正有此意：“你先吃，不用等我。”

可一個人吃飯有什麽意思？楊海燕自然等著。等秦放洗好澡出來，楊海燕便好奇的打聽了：“你是怎麽教訓守成的？”

秦放知道自家媳婦是個愛聽八卦的，表面上溫婉賢淑，骨子裏的小女人做派濃濃的，愛聽八卦、又嬌氣。不過，他願意滿足她。他喝了一口她事先盛好的湯墊墊肚子，然後把事情說了一遍：“雖則撒謊向夫子告假是不對的，但是人倒是有些沈穩，也有些聰明，知道自己年紀小拿不定主意，還會請教守業，長大了。”

楊海燕看著他和方才不一樣的神情，便知道生氣什麽的，只是裝給秦守業看的。她笑道：“守成本來是個乖巧穩重的孩子，只是，這孩子的思路有些活絡。”

秦放不解：“活絡？”兩人相處久了，他偶爾也能從她口中聽出一些奇怪的詞匯。其實這些詞匯倒是不難理解，只是用法有些奇特，只是他從未聽見別人這樣形容過。不過，也不是什麽打緊的事情。

楊海燕道：“對啊，就是很活潑的意思，比起去年剛來時，他的性格開外了很多。”

秦放一想，也是。

百裏村

秦二叔在雲襄縣住了好長一段時間，回到百裏村已經是七月份初了。秦放也擔心二叔一個人上路不安全，故而讓他跟著鏢隊走的。跟著鏢隊走的秦二叔，這會兒坐著鏢隊的馬車，回到了老家。

“這是誰啊？”

“啊喲，這坐著馬車來的，裏面肯定是大老爺。”

“快去看看，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大老爺。”

七月的天氣熱，地裏也沒活兒，有的人去鎮上和縣城裏找活兒幹了，剩下的一些婆娘沒事，就在村子裏扯些事情聊。

秦二嬸很喜歡嘮嗑，自從秦放發達之後，她就給更加喜歡嘮嗑了。別看秦二嬸在秦母和秦奶奶面前是慫的像個包子，但是在別人面前，她還是很辣的。以前潑辣，是性格關系，再加上秦家三兄弟，孫輩有四個，家裏男人多就是底氣足，現在潑辣，是因為秦放出息了，百裏村也沒有人敢在她面前橫。相反，很多人都來給她說親，想要討他們家二丫呢。

二丫今年十六歲了，按理說，別說十六歲的姑娘，就是十五歲的姑娘都要說清了。可去年二丫剛學會繡工，秦二嬸舍不得她出嫁，想留到十八歲，為家裏掙一些錢。哪裏知道這一留，今年秦放出息了，二丫的身份就不同了。別說分家不分家的，即便分家了，二丫如果出了事情，秦放不會出頭？便是秦放不放出，秦爺爺秦奶奶能不出頭？

所以，二丫是今非昔比了。

秦二嬸覺得，這一切都多虧了她。秦放有出息了，又給二房補貼了田地，田地租出去也能拿租，所以秦二嬸就不扣著二丫的繡工錢了，讓她自己存起來給自己當嫁妝。

秦二嬸覺得，自己是百裏村最好的娘了。

這會兒是下午，大家做在一起嘮嗑，秦二嬸啃著瓜子，不屑道：“不就是馬車嗎？我們家阿放還有馬，還有侍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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