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燕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飯後話題, 但如果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她自己掙的錢，她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如果要活在別人的話題中, 那她掙錢又有什麽意思？

楊海燕看著門口的兩頭野豬, 有些為難：“這兩頭野豬也太多了, 如果留下來自己吃, 這些肉得吃到什麽時候？”尤其是, 這野豬肉味道也一般般。

秦放是因為四月初就要回軍營了當值了, 所以趁著還有幾天，才帶著私衛們去山上幹一場的。見楊海燕這般說, 他便道：“你拿主意就是。”他管獵不管怎麽處理。

楊海燕想了想：“昆隊長, 你帶著人把這兩只野豬運去縣城去賣了, 回頭買六只老母雞回來。”

昆獅道：“是。”

黃虎子：“我去趕驢車。”自從有了馬車，驢車的地位直線下降。

楊海燕道：“洪叔去了村子裏, 驢車他趕走了，這野豬能直接放馬上嗎？”

秦放看了看：“橫放, 就是麻煩點，可以放。”

兩匹馬載著兩頭野豬，昆獅和黃虎子去了縣城, 鎮上小，兩頭野豬可吃不下。

過了半個時辰, 昆獅和黃虎子回來了，帶著六只咕咕叫的老母雞。

老母雞在雞籠裏, 昆獅把賣野豬肉的五兩多銀子給了楊海燕：“太太，這是買了六只老母雞後剩下的錢。”

楊海燕收了銀子道：“那買來的六只老母雞你們每戶領一只，今次打獵你們辛苦了, 每人多領一個月的月例。蓮嬤嬤，把錢給昆隊長。”

蓮嬤嬤拿出已經串好的五串銅板：“昆隊長，這是你的，還有四串是其餘四名私衛的。”

昆獅沒有想到除了每戶領一只老母雞之外，還有一個月的月例，他忙感謝：“謝謝太太。”

楊海燕倒是沒覺得什麽，覺得這是他們應得的。

昆獅又拎著雞籠回了下人院子。黃虎子前腳才到院子，後腳就聽到了雞叫聲，他出了院子：“隊長，你咋把老母雞拎回來了？”

昆獅道：“太太說這老母雞是賞我們的，每戶一只，不過這裏不能養雞，這兩天得殺掉。對了還有一串銀錢，也是太太獎勵的。”

黃虎子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太太也太好了吧。

黃虎子媳婦黃許氏不在，她和孟邱氏、孟安以及孟秋去撿柴火了，還沒回來。黃虎子也不知道怎麽處理老母雞，他想了想，就直接扔在角落裏了。

等黃許氏等人回來，聽到下人院子一陣的雞叫聲，她們都蒙了。各自回了家才知道，因為獵了兩只野豬，把野豬賣了，太太賞了每戶一只老母雞，以及一個月的月例，這不，把他們高興壞了。

正院

秦放問秦守成：“今天私塾怎麽樣？”

秦守成面對大哥，比面對阿爹和爺爺還要敬畏：“挺好的，我和大鷹一塊兒去的，裏面的同窗也非常友好。”同窗的年齡基本都是六歲左右的，他一個十二歲的半大小夥子可所謂是他們的大哥了。不過這種丟臉的事情，他就不說了。

秦放聽聞，便沒說什麽了。他又看向秦思芽：“四丫呢，今天學了十個字了嗎？”

秦思芽也是慫的一逼，乖乖的點頭，全然沒有在她大嫂面前的活潑：“學了，上午跟蓮嬤嬤學了十個字和算術，下午跟大嫂學了女紅。”

秦放點點頭：“嗯，好好的識字，也好好的學女紅。你要知道，不管是識字，還是學習女紅，那都是為了你自己。你大嫂雖然會獎勵你銀錢，但是她獎勵你銀錢，那是為了鼓勵你，你不能因此就當做理所當然。像你大姐大丫，她別說在你這個年紀，就是現在，都沒有念書識字和學習女紅的機會。就比如你大哥我，也是去年才有識字的機會。

大哥剛來軍營的時候，一個字都不認識，看著那些識字的士兵，我非常的羨慕，所以我會不恥下問。就算是丟臉、丟點面子，甚至讓人看不起，我也會去問，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問了，就什麽都不知道。如果我問了，學到的東西就是我自己的。”

楊海燕聽了心一酸，這個男人是個通透，什麽都看在眼裏的人。他上進、有責任心，可是他生在貧窮的家庭，這個家庭不允許他有太大的理想，因為這個沒辦法給他理想。

可是，他沒有放棄，他走出了村子，憑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不知為什麽，楊海燕突然有些難受，在現代，二十一歲的青年，還在享受大學的快樂時光，而秦放……

秦思芽低著腦袋：“我知道的。”

事實上，她什麽都不知道。

秦守成拿緊了筷子，妹妹可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秦放也沒有多說什麽，這個話題以後，他也不會再提起。

楊海燕見氣氛有些沈悶，打算緩和緩和氣氛：“相公，你明日還去打獵嗎？”

秦放看向她：“不去了，你明日有安排？”

楊海燕點頭：“我今日在集市的游商裏買了一些果蔬種子和果樹苗，讓洪叔拿去鄉下的地上種植了，咱們明日去看看？洪叔說地裏的房子也快造好了，說起來，我還沒有去看過。”

秦放：“好，人手如果不夠，讓昆獅他們去幫忙。”

楊海燕：“嗯。”

第二天

洪叔趕著馬車帶著大家去鄉下了，因為是距離鎮上最近的村子，所以坐馬車也不過半個時辰。隨行的有楊海燕、秦放、昆獅、陳大石和陶山、範嬸。

洪叔一邊趕著馬車，一邊道：“太太您看到了，就是那一處地裏的屋子，那邊的地上，就這一處的院子。”

楊海燕掀開馬車窗簾，一眼望去，地很多，不過院子就這麽一處。因為地的主人都是村子裏的村民，所以村民不會把房屋造在地上。而那處院子的旁邊，有不少人在忙碌，有的在造院子，有的在種地，看上去好不熱鬧。

楊海燕道：“看到了。”

馬車到了村子口，洪叔道：“大人，太太，地裏的路窄，馬兒和馬車上不去，得步行。”

村子裏有人好奇的往這邊張望，有人是認得洪叔的，因為洪叔來買地、造房子、請人種植，所以大家都認得他，也知道他可能是大戶人家的管家。大家暗中打聽過他的身份，不過洪叔的嘴巴很緊，他們是半句話也沒有套出來。

這會兒，洪叔帶著一些人來了，有騎馬的，也有坐馬車的，大家就猜得出，這可能就是洪叔的主家。

秦放翻身下了馬，來到馬車旁，正巧楊海燕出來了，他扶著她。秦放道：“陶山守在這裏，洪叔帶我們過去看看。”

洪叔：“是，大人太太當心路。”

洪叔在前面帶路，楊海燕等人跟在後面，等他們走了一段距離，村口的人開始竊竊私語了。

“聽到沒有，這位洪叔叫大人啊。”

“聽到了聽到了，這位大人看著就像當官的，有些可怕。”

“可不是，這可是官大人啊，可不是那等商戶老爺。”

地裏，為首的老農民叫牛大，洪叔打聽過，牛大是村子裏種植最好的一位，所以這次的種植，洪叔是牛大負責的，來地裏幹活的人也是讓牛大找的，都是幹農活的一把手。

牛大見洪叔來了，趕忙過來請安：“洪叔。”

洪叔點點頭：“怎麽樣了”

牛大：“院子今天就能造好了，地的話……”

聽完牛大的話，洪叔點點頭：“行，你去忙吧。”

牛大：“是。”

洪叔走回楊海燕身邊：“大人、太太。太太，目前五畝地的規劃是這樣的，這邊靠邊的角落整理出搭豬圈、雞圈和鴨圈，以防院子的味道過重，所以才隔開些。

餘下的兩百棵果樹苗（蘋果樹苗、梨樹苗）占一畝地，剩下的地中，半畝拿來種這個果子種子（西瓜種子）、半畝拿來種玉米、半畝拿來種紅色布袋的種子（花菜）、半畝拿來種白色袋子的種子（西蘭花）、半畝拿來種藍色袋子的種子（番茄）剩下的一畝多番薯和土豆都種一些。”

楊海燕點點頭：“成，你看著辦，這些都是剛才那位老農在安排的？”

洪叔道：“是，他是村裏種莊稼最厲害的老農。我打聽過，也去看過他們家的莊稼地，他確實不錯。”

楊海燕一聽：“那你去問問他，三百文一個月的月例，他是否願意照看莊稼。”

洪叔一聽，忙道：“我這就去問問他。”

牛大今年四十五歲，家裏孫子也有了，他年紀不小了，除了莊稼一把手之外，也沒有別的本事。可農村裏，種莊稼再好也沒有用，地裏有限，地裏的收成也有限。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過了，沒有想到竟然有貴人聘他照看莊稼，他當然願意了。

牛大跟著洪叔過來，跪下磕了頭：“謝謝貴人……謝謝貴人啊……牛大一定傾盡全力，把莊稼照看的好好的。”

秦放：“老人家不用多禮，你且去忙把。”

牛大：“哎。”恭敬的退下。

楊海燕道：“相公，這裏怎麽樣？距離鎮上又近，如果有收成的話，咱們宅子裏以後的吃食就不用買了。”

秦放看著忙碌的人：“挺好的，只是辛苦燕燕了。”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是他不夠好，才讓她為了家裏的生計操心。

縣城

昆張氏第一次來賣點心，一開始很沒底，也不知道買賣能不能做好，她小蛋糕和小餅幹各拿了三斤，來試試水。雖然那位韓太太說挺好賣的，但是她自己沒有試過，心裏還是沒底。

不過，賣了一個時辰之後，她就徹底的放心了，的確是挺好賣的，她賣的價格和之前韓太太賣的一樣，她算了一下，這一趟全部賣完的話，能掙六十文左右。但是，一個早上六斤點心也到底了，因為也就早上有人賣，再過會兒，人就會越來越少了，買點心的人也沒了，除非是鋪子一直開著的，像她這樣擺攤子的，大家也都散了要回家了。

昆張氏還算過，如果每天來的話，一個月能掙一兩多。

正當昆張氏高興的時候，有個中年男子過來了，男人將她打量了一番。昆張氏有些害怕，後退了幾步：“您……”

她正開口，中年男子也同時開口了：“這位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昆張氏有些不敢：“您有什麽事情？”

中年男子道：“這位娘子別擔心，我是那邊點心鋪自己的掌櫃……”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點心鋪子，“我看你的點心生意挺好的，有沒有賣方子的打算？”說起來，在去年的時候，也有一個娘子經常來賣這種點心。剛剛開始的時候，他也沒怎麽註意，後來註意到了，讓下人去買了點心試吃，的確是便宜又香。

當時，他也想買這個方子，但是後來也有事情耽擱了幾天，再回來的時候，發現那娘子不擺攤買點心了。直到今天，又有一個娘子過來賣了，他也叫了下人來買過點心，味道和去年的一樣，所以才親自過來。

昆張氏直接拒絕：“很不好意思，這個方子不是我的，這個點心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批來了一些自己來縣城做買賣的。”

中年男人瞇起眼：“哦？”他盯著昆張氏，想從她神情中看出真假。但是，他看著昆張氏的害怕是真，可也沒看出虛心。他笑了笑，“那這樣，待娘子回去問問那老板，是否願意賣這個方子，如果願意賣的話，可以來我鋪子裏找我，你看可否？”

昆張氏馬上點頭：“好。”

中年男人：“那打擾娘子了。”

待中年男人離開之後，昆張氏也不繼續做買賣了，還有一些小蛋糕和小餅幹，就地當拿回去給家裏的兒子吃，反正今天也掙了。

昆張氏不知道，她一走，中年男人就對下人道：“去跟著她，看看住哪裏的，她口中批點心的老板又是誰。”

下人：“是。”

昆張氏到了縣城門口，付了兩文錢，坐上了縣城去鎮上的驢車。那下人見狀，也付了兩文錢，跟了上去。

昆張氏回到千夫宅子，時間還早，楊海燕他們去鄉下了還沒回來。等她做好午飯，把昨天的那只雞燉了，楊海燕等人也回來了。她聽到外頭的動靜，馬上出去了。“太太……”

昆獅看見自己媳婦過來，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昆張氏是來找楊海燕的，跟昆獅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又朝秦放和楊海燕行了個禮：“太太，民婦有件事要跟您說。”

楊海燕瞧著她的神情有點緊張，便道：“你隨我走走。”又對範嬸道，“範嬸，咱們中午吃雞肉面條湯吧。”

範嬸：“是。”

楊海燕帶著昆張氏到了內院的石桌旁坐下：“昆隊長家的，你怎麽了？坐下慢慢說。”

昆張氏：“謝謝太太。是這樣的，今兒我去縣城賣點心的事情……”她把中年男人的事情說了一遍，“太太，我是不是給您惹上麻煩了？”

楊海燕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呢，原來是這等事情，她道：“這不是什麽事兒，你明兒如果還去縣城的話，可以給那點心鋪子的掌櫃帶個話，讓來這裏同我談便是了。”

昆張氏見楊海燕的神情不似作假，也松了一口氣，就怕自己連累了太太。

第二天，昆張氏又去縣城做買賣了，不過去買賣前，她去了一趟那個點心鋪子，也見了那個中年男人，把楊海燕的話也帶到了。

事實上，中年男人昨天就知道了。昨天下人跟著昆張氏去了軍營家屬房，也親眼看到她進了一棟二進四合院。作為地地道道的邊關人，自然知道軍營家屬房意味著什麽，那是永和侯的將士們住的地方。而那裏面的二進四合院，是正七品的千夫宅邸。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想著能便宜買到方子的話，那麽在知道這個方子跟千夫大人有關之後，他就不動這個歪腦筋了。當然，他本也不是什麽壞人，作為商人，他希望方子便宜一些也是正常。

等昆張氏來了之後，中年男人也知道了更加確定的消息，原來這婦人的丈夫是秦千夫大人的私衛隊長，私衛等於是千夫大人的親信心腹。所以這個婦人才能在秦太太的點心鋪子批到點心吧。

等昆張氏把今天的小蛋糕和小餅幹賣完之後，就坐上了中年男人的驢車，回了家屬房。

楊海燕剛給秦思芽教好算術，蓮嬤嬤來報，縣城那個點心鋪子的掌櫃到了。因為對方是外人，又是男賓，所以楊海燕帶著蓮嬤嬤去正廳迎客。換成是平時，不管是洪叔還是私衛，她都是在蓮嬤嬤的陪同下，在書房和人談事情的。但是外人到底要避諱些，免得引來閑言閑語。

“不好意思，讓客人久等了。”楊海燕走進正廳，點心鋪子的平掌櫃正坐著，見楊海燕進來，他趕忙起身。

平掌櫃道：“見過太太。”

楊海燕還是頭一次這麽講究的見一個人，她坐下之後便道：“掌櫃不用多禮，請坐。蓮嬤嬤，上茶。”

蓮嬤嬤：“是。”

平掌櫃坐下，也不拐彎抹角：“秦太太，相信我的來意您也是知道的，不知道關於那些小蛋糕和小餅幹的方子，您有沒有想過出售。”

那當然不可能出售，因為古代技術沒辦法做出黃油，雖然不放黃油也沒關系，但是放了黃油比較香。而且，楊海燕志不在發財，不然她可以多拿幾款點心的方子出來，可這樣掙錢根本沒有意義。她賣了肥皂方子之後，就不缺錢了，而今點心鋪子每個月可以掙十兩銀子呢，她現在不愁穿也不愁用的，何苦賣什麽方子？

故而楊海燕搖搖頭：“很是抱歉，方子我是打算一代一代傳下去的，不賣的。”

其實，在知道楊海燕身份之後，平掌櫃也知道這個買方子的事情是希望渺茫了，他今天來是有別的事情，買方子也不過是隨口一提。平掌櫃道：“那太太鋪子裏的糕點能否批給我們，放在我們縣城的鋪子裏賣？”

楊海燕道：“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別人來批點心，她為什麽不答應？

接著，兩人開始談了價格，楊海燕平時在賣的小蛋糕和小餅幹，一斤能掙三十文左右，現在批給平掌櫃，每斤讓利了五文，其餘等於批給楊大花和昆張氏的價格。這做生意嘛，批發價應該統一，不然一個貴一個便宜，心裏總有幾分不痛快。然後，每天要為平掌櫃的鋪子提供十斤的小蛋糕、十斤的小餅幹。

楊海燕算了一下，按照平掌櫃定的量，她一個月從平掌櫃這邊可以掙到十二兩銀子，一年等於一百四十四兩了。

不過，楊海燕也和平掌櫃簽訂了契書，她不能再把點心批給縣城的其他人了。兩人簽訂了契書之後，因鎮上沒有縣衙，還請了鎮長做證人。

契書簽好之後，平掌櫃先支付了四月份的款項，然後心情不錯的離開了。

平掌櫃的生意是昆張氏介紹來的，哪怕昆張氏也是偶然，但作為老板，該獎勵員工的時候，就一定要獎勵。所以楊海燕讓蓮嬤嬤把昆張氏叫來了正院。

昆張氏來的時候還有些緊張：“太太，您找我？”

楊海燕道：“咱們縣城的點心生意包給了平掌櫃，往後我們的點心不能拿到縣城去賣了。”

昆張氏聽了有些惋惜，那她不能就在縣城做這個買賣了。雖然惋惜，但是也理解。畢竟縣城的點心包給與掌櫃的話，這是一個大買賣。

楊海燕在說這件事的時候，有觀察昆張氏的神情，見她沒有流露出莫名的情緒，楊海燕繼續道：“平掌櫃的這個生意還是你拉來的，這十兩銀子是給你的獎勵。”

昆張氏趕忙道：“不不不，我不能要。太太，這個我不能要的。”她也沒幫什麽忙，如果那位掌櫃看中點心，就算沒有她，他也能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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