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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1章水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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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1章 水很深

來到豹韜堂已是下半夜,迅速將賬本搬進豹韜堂,沈雲卿親自一本本對賬,先從六年前開始,因為六年前開始,密黨的資金與許家在江淮的賬戶往來出現明顯增加,六年前之前的四年資金往來密度還不明顯。

如此能節省很多時間,盡快在天亮之前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他對許家的生意並不感興趣,許家的情況他是基本了解的,只要看一下總賬許家有多少就行了,其他細賬什麽的,現在也沒必要去看。

古代做賬和現代做賬有很多相同之處,購買銷售商品的名錄、成本、售價、利潤、損耗、交易人、渠道、商號名稱這些項目一應俱全。

隆元二十二年開始,在沈雲卿推動下,進行了稅率和稅目改革,推出了新式票據,這就要求記賬也要革新,所以賬本其實也是格式化印刷品,官府在查稅的時候都看賬本尾聯,與發票、稅票進行核對。

所以許家的賬本多數都是現成的格式化印刷賬本,查賬方便的多。

當然,其實家家戶戶也有自己的秘密賬本,這種賬本多數人不會使用官方印刷的格式化賬本,而是用白本記錄。

許家最早是做黃豆和木炭生意,經過這些年發展,幾乎什麽都做,攤子大了什麽情況都會發生。

許家主要的生意市場在江淮和東嶺道,在江南的不多,因為江南有蔡家、劉家、高家和其他勢力,他進不去。

而江淮地區自從庒縣風波之後,就給攻破經濟罩門,什麽河南的,江南的,河北的,京畿道的,關中的,甚至臘婆移民村,都能在這個地皮上插手生意,所以江淮市場現在是絕對的自由市場經濟,什麽人都在這裏插一腳,因此江淮市場比較好進入。

而東嶺道朝廷在大力開發,之前沒有形成較強的財閥勢力和地主勢力,其實即便有,和北方財閥比起來,根本不是對手,更何況是皇親國戚的財力,因此東嶺道也能進得去。

許家在江淮的生意集中在糧食、食用油、牲畜、皮革、石料、礦石、染料、銅礦、銅料、鹽、石蠟、火堿、純堿、口堿、白糖、蜂蜜、藥品,這些絕對民生和雜七雜八的生意。

既不涉及管制物資,也不涉及非法商品,數量上看也沒問題,就是一些尋常商品和物資。

但問題在走賬,沈雲卿發現,但凡是和孟曾澤賬戶有直接或者間接關聯的交易商品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利潤非常薄,比正常的市場價格利潤少得多,至少低兩成。

但凡是和密黨賬戶沒有關聯的商品和資金走賬盈利,刨開不正常的年份,盈利率基本都正常,偶有偏高,但還在尺度之內。

賬本查到泰德八年時天色漸亮,沈雲卿不再繼續追查,因為全部和密黨直接或間接有關的賬目都沒有出現原則問題,最大的疑點是許家為什麽要以底價賣給貨物或者走賬資金,而且全部有關資金走賬都出現重覆賬戶,所有涉案賬戶也都全部出現,所以沒有必要繼續追查後續賬目。

“董將軍,沈某能否去見許平丞一面。”

“海郡王是要當面詢問?”

“是,有些情況豹韜衛不合適問,我去問比較妥當。”

“可賬本尚未查完。”

“本王已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需要向許平丞了解情況。”

“好吧,請隨我來。”

跟隨董達前往地牢,許平丞還在偵訊房接受問話,態度還算可以。他畢竟是文人出身,雖然有周晟這個虎皮撐腰,但周晟在沈雲卿影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給許家敲警鐘,不要為虎作倀。

而且許平丞是林毅賢女婿顧韻熏的門生,都是書香門第,招收生員也有標準,如果品行不端,早就給開除了。

所以許平丞被抓後還算配合,也沒有狂妄自大橫著走,搬出表姐夫周晟給自己撐腰。

見到沈雲卿時,許平丞又驚又喜,驚是沈雲卿親自來了,喜是自己有救了。

“海郡王替我做主,許某都是冤枉的呀。”

“許公子不要害怕,沈某此來也是想問個水落石出,有些話我知道你不便開口說,所以我過來,就是希望你能實話實說告訴沈某。另外,你父親已將府上全部賬冊交出,目前正在查賬對賬,你再做隱瞞也無用處,所以最好不要隱瞞,這樣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這……”

董達調走豹韜衛人員,沈雲卿坐到審訊桌前,攤開了案卷和一摞賬本,並將摘錄的賬戶和交易內容遞給許平丞。

由於密黨案的核心內容屬於機密,豹韜衛審問許平丞並沒有提及密黨問題,只對許家在江淮地區的生意和關系人進行審問排查,所以沈雲卿只能繞開密黨案,就事論事。

“這些賬戶對應的資金、交易商品、價格、利潤沈某都已核查,沈某發現這些賬目走賬涉及到的交易和利潤,明顯要比同期,甚至同地,相同商品的利潤與交易價格低得多,許公子能否解釋一下。

但許公子千萬不要告訴沈某,這些交易都是老主顧老朋友,所以生意上打些折扣。據本王查證,這些賬戶許多都是最近六年出現,而那些與你做了十多年,二十多年生意的老主顧,可沒有得到這個待遇。”

許平丞看著列表先是沈默,仔細看過後想了很久卻說:

“在下能否先見家父。”

“這恐怕不行,如果許公子見了令尊,令尊恐怕也要進來,所以為了許家好,許公子還是自己說吧。我想,有些事情,你父親也未必知道。”

許平丞今年三十五歲,從時間上推算起來,他是十年前開始陸續接管執掌許家的生意,最近六年與密黨賬戶往來劇烈增加,時間上較為吻合,沈雲卿有理由相信許平丞一定瞞著家裏參與了經濟運作。

至於為什麽瞞著家裏,甚至許寧都不知道,沈雲卿猜測原因可能有三個。

一個是沈雲卿這個無形天花板壓著,許家可能摸不到這塊天花板,但是能感覺到的沈雲卿在壓制他們。

如果有些事情告訴了家裏,可能會被沈雲卿察覺,所以幹脆不說,而這一點很可能被密黨發現所利用,

也就是說,密黨可能察覺到了沈雲卿在提防許家,甚至不排除許家身邊有密黨安插的內線,把情況反饋給了密黨,密黨通過分析,認為沈雲卿在提防許家。

第二個原因也許是許平丞在外邊有什麽相好的,但是不便收進家裏,所以在外邊另有自己的財路。

第三種情況概率較低,就是許平丞加入了密黨,他在體密黨辦事。但也可能是在無意中加入了密黨外圍組織,他在替密黨辦事。

前一個情況概率比後一種低,許平丞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拉入了密黨外圍組織倒是有可能的,但是在明知道密黨要推翻朝廷,他還加入,只能說他當時還年輕,是個熱血小清新,勿入了歧途,但這種可能性比較低。

否則以許平丞的背景身份,他不應該瞞著家裏,否則出了事,就是給周晟找麻煩,而且現在還真出事了。

沈雲卿給他交了底,他如果不說,那就是真有問題。

“許公子如果繼續隱瞞,這對你,對你許家,乃至對萊王都會非常不利。”

“但這都是正經的生意,並無涉罪。”

“從許公子的話中,沈某得出兩個結論。一,正經生意利潤卻更低,這顯然不正常。二,既然是正經生意,許公子為何不說明原由,還要幫助隱瞞,這說明這些生意明面上是正經生意,但背後恐怕水深得很。

說吧,這些賬戶到底牽扯到什麽交易,需要你掩護。”

許平丞沈默,倒是真把沈雲卿給嚇到了,顯然這裏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現在天氣又熱,他掏出手帕抹去頭上的汗水,繼續再問:

“你若不說,天亮之後,陛下就會召見萊王,如出了問題,就是本王也保不了你,還有你的表姐。”

“我……”

“快說,這些資金和交易,到底是替誰走的賬。”

“是,是瀕國人。”

“瀕國人!”

“是,是瀕國人。”

“既然是替瀕國人走賬交易,為何不說。又為何不用瀕國人的姓名開設賬戶,而用中原人姓名開設賬戶。”

“因,因為他們的身份並不幹凈。”

“不幹凈?你是指,他們可能是海寇。”

“是,但是沒有證據,只是懷疑。”

“但你走賬的賬戶,據豹韜衛查證,並不是匯給瀕國人,最後都去了兩湖,這如何解釋?”

“我只負責供貨與資金匯款,至於錢貨去了哪裏,我不過問,而且也沒道理過問人家的錢貨去向。”

“那為何成交價格與利潤要比同期同地低得多,這如何解釋。”

“皇家有稅率優惠,所以只有低了,才好逃稅拿好處。如果以正常價格成交,就會交稅,所以能避稅就避稅,尤其是海外商人,找他們避稅較為容易。所以與瀕國人交易的貨物,稅率都很低。”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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