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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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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王道

懷王的處境要比戶部更麻煩,戶部好歹有兩條腿,薛伯充和戶部兩套系統,出了問題可以相互勾結。懷王只有吏部一條腿,女帝如果日後翻臉不認帳,他沒退路。

這一細微現象,迅速被政治嗅覺靈敏的劉仁舉捕捉到。

“殿下,眼下局勢內憂外患,陛下欲用民間財力重振天下,殿下何不幹出一番作為,賺取一些人望。”

“孤與民間財閥並無太多交情瓜葛,金戔寺開禁與孤也無利害關系,相反與孤最無瓜葛,此時私下活動,不免令人猜忌揣測。”

“非也,殿下如果這般做想,反而讓陛下,令百官勳貴低看。”

“哦,這是為何?”

“殿下可曾想過,陛下為何讓殿下主持重審律法?”

“名為重審便於日後修訂,實則是為金戔寺重修章程與改稅法。”

“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

“天下事在於朝綱,在於法統,在正統,朝綱、法統、正統又源自律法,陛下讓殿下重審律法,為金戔寺與修訂稅法開道,看似不經意,實則陛下是希望殿下借由重審律法,熟悉政務。

須知若是新法由殿下主持修訂,這滿朝上下又有誰人能比殿下更了解朝綱法統。因此陛下讓殿下主持律法重審,傳位之意不言自明。”

“此前閣下曾說,出了魏人之事,陛下已動廢周之心,為何現在又變?”

“因為形勢在變。海郡王不還朝,金戔寺不開禁,鐵政不開禁,工部不做大,三殿下便是三足鼎力瘸腿的那一腳,再如何翻天覆地,永遠翻不出陛下的手掌。

但現在,海郡王要改幣制,要開禁金戔寺,還要改稅法,種種之舉都在揭視三殿下正在橫空崛起,甚至壓過壞與平陽郡王,陛下如何又敢輕言廢立。

同理,三殿下做大,便是周氏做大,而殿下乃周氏嫡出,又是陛下親子,陛下唯有牢牢抓住殿下,才能平衡日後的朝局。”

“嗯,言之有理。形勢瞬息萬變,確實越來越讓孤難以看透,閣下請繼續說。”

“金戔寺開禁這件事,以沈雲卿為人與手段,絕不會自毀聲譽而殺雞取卵,絕不會。家父多年前曾又言,但凡是與沈雲卿做對者,絕無好下場,但凡是與沈雲卿合流者,都能得實惠。自寧陽縣起十二載,無不是如此。殿下可知為何?”

“為何?”

“此乃求同存異和而不同之法,天下共需唯有一個“利”字,沈雲卿手握牟利匠術心懷大志,但無財勢、人勢力、權勢相助,故而他只能以利博取三者,廣結善緣於四方,如此大家都有利可圖,雖然各懷鬼胎,但唯有利益至上。

利益之前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天下又有誰人於利字過不去。”

“但如今沈雲卿權勢、財勢、人勢登峰造極,他又何必還要求人?”

“所謂勢,此一時彼一時,非同日可語。自古天下大勢不在廟堂,而在天下,在民間,海郡王雖貴極人臣,但要得天下大勢相助,仍需爭取天下大勢,此乃王道也。”

“王道?”

周啟皺眉,心存質疑,劉仁舉忙是說:

“此王道非彼王道,乃財勢王道,而非權勢王道。”

“嗯,想來也是如此。那本王改如何行事,才能有一番作為?”

“殿下當勸懷王與陛下共同進退,而後替懷王出面與海郡王共謀。”

“會否令沈雲卿心生戒備於孤。”

“可讓懷王親自登門,而後殿下再借懷王之勢,與沈雲卿商談,此事可成。”

“那如何能令懷王親自登門,而不讓懷王與沈雲卿生疑。”

“前番侍郎楊文煉提及海郡王有意訂立律法,用以約束海外番邦,殿下不如就此事上奏陛下。陛下定會交由吏部、禮部、鴻臚寺、外藩寺商討,殿下不妨借此事與懷王親近。”

“嗯,確實是個辦法。可孤並不認同朝廷訂立律法約束海外番邦,如此與小人何異,有損我朝聲譽。”

“呵呵,恕在下直言,沈雲卿此議其實甚妙。自古以來,海外番邦向我朝稱臣納貢,無不是為圖我朝厚利,一旦我朝陷於自顧不暇財力困窘,亦或是心生狼子野心,即刻便會翻臉交兵。

西域如此,雲藏如此,臘婆如此,瀕國如此、肅汝如此,忽喇亦如此,朝廷若不能采取手段加以制裁討伐,我朝天下雖大,國土雖廣,又豈能招架。

日後殿下登基,若遭番邦挑釁來犯,又當如何應對。

海郡王此事訂立新法,為的就是日後有據可依,有法可循,免去了後世的繁瑣,這可是一大治。

而且此前只聞外世如何荒僻,如何的國小民寡,然此番南征所占土地竟有半個江南道,一年更是可種四季稻米。可見外世傳說不足為信。

如今訂立新法約束外邦,日後可藉此新法出兵討伐開疆拓土,豈非大大有利殿下,有利我朝。”

“雖然言之有理,但孤仍為之不齒。不過,眼下大局為重,孤也不妨做一回小人之君。”

周啟當日著手起草奏本,與劉仁舉仔細推敲了內容與措辭後,又再次修改謄抄,第二天遞入章臺,送到女帝案頭。

中午批閱奏本,女帝看到周啟奏本,細讀品味極為中意,遂將奏本轉給歐陽羽細看。

“歐陽,啟兒所提訂立約束外世番邦之事,你以為如何?”

“奴婢以為有些不妥。”

“哦,可是認為堂堂君子之國,天朝上邦,無故幹涉他國,有損我朝威儀。”

“是的,自古也沒有管他人閑事的道理。”

“那朕問你,臘婆百年來年年蠶食我朝疆土,每年一裏兩裏,多嗎?”

“每年一裏兩裏自是不多,但是百年下來,那可就是兩三百裏。”

“平定西域,我朝險些傾家蕩產,若沒有沈雲卿借來的八十萬兩白銀,朕怕是無力收覆西域。偌大的西域抵得上整個中原,若是丟了,何等恥辱。

而西域內患根本,仍在地方小邦頭目酋長上奉朝廷,下欺百姓,而朝廷卻無能為力,致使西域叛亂。朝廷當年若能及時加以幹預,又豈能釀成大禍,勞師遠征靡費國帑。

臘婆也是此理,無不是歷任先帝不聞不問,釀成慘禍。瀕國、忽喇如也不聞不問,豈不滅國。”

“陛下聖明,是奴婢愚鈍。”

“呵呵……”女帝起身離開桌前,負手在後邊走邊說:“非是你愚鈍,而是所處立場不同罷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

“此事由海郡王臨時起意,前去刑部詢問,想來他也沒有方略,但此事值得警醒,為了我朝江山永固,為了不蹈臘婆覆轍,確實需要訂立律法,給後世以循例。

下旨吏部、禮部、外藩寺、鴻臚寺,就此議商討方略,盡快擬出細草予朕過目。”

“是。”

“另外,兵部在西遼調兵與輜重轉運進行的如何了?”

“回陛下,調防已經完成,但是輜重轉運尚未完成。”

“要加緊,薛剛明日離都,三月中下旬就該抵達塞北,勝敗在此一舉,留給薛伯充的時間不多了。”

一月底二月初確定以戰促和聲東擊西方略後,朝廷下達西遼的軍令需要時間調整,由於瞞著各部進行,後勤轉運只能靠西遼駐軍自己的,準備時間不足。

而薛伯充得到女帝命令是在二月中下旬,薛剛返回神都是三月初,等到薛剛回到薛伯充大營,應該是三月中下旬,西遼道岐軍的調整基本完成,薛伯充三月份來不及接管西遼防務發起進攻,只能拖到四月。

而三月初,忽喇先頭部隊已經出現在薛伯充大軍以北,發動數次襲擾和挑釁,試探岐軍意圖與決心,但未見忽喇主力,其意圖已經十分明顯。

忽喇在等待肅汝出兵,從側翼打擊岐軍在東北的薄弱防線,直逼河北正面,迫使岐軍主力從塞北南下增援,從而避免從正面強推薛伯充帶來巨大傷亡。

忽喇雖然驕橫,但也是肉長的,他不是傻子,知道這是要死人的戰爭。薛伯充手下的邊軍也不是好惹的,硬碰硬縱然數量敵不過,但忽喇也得崩掉一口牙。

即便最後殲滅了薛伯充主力,南下還有陰山、呂梁山、賀蘭山、祁連山防線,一層一層的塔防,但不是游戲,是戰爭。

所以最佳戰略是等待肅汝在東北動手,迫使部分岐軍動調,同時在塞北正面防線襲擾、挑釁,等東線肅汝大舉進攻,忽喇再在西線呼延、天山、西域一線發動進攻,迫使岐軍再次抽兵西去,塞北正面岐軍將勢單力薄,還沒有援軍。

這個時候再以雷霆之勢犁庭掃穴,一舉蕩平薛伯充,勝算極大。

而後奪取雲中、關外兩地牧場人口,用關外兩地的人口去攻長城、陰山、呂梁山、賀蘭山、祁連山防線充當炮灰,以避免忽喇本部的傷亡。

所以忽喇他不傻,傻的只有沈浸在泱泱大國天朝上邦虛幻夢境裏的追夢人。

當天下午,口諭下到戶部、吏部、鴻臚寺,三部門碰頭後開始納悶兒,而外藩寺現在只有頭銜,還沒來得及配屬衙門和屬官,衙門上下只有沈雲卿一個光桿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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