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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大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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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大魏(3)

按禮制,外使外賓按遠近親屬和影響力,由鴻臚寺、禮部或是太學派遣從六品至五品的官吏先接待引路,個別重要來賓,如忽喇這種,出迎的至少也得是三品大員。

抵達館驛後,則由各部諸司郎中、員外郎負責溝通接待,如重要來賓,直接有各部主管尚書、侍郎或是諸司主官郎中接待,再重視一點,皇室勳貴出面,如王、公、郡王等等。

安排郝仁這位四品官吏繼續接待,既附和岐帝國的禮制,同時基本對等魏國的地位和身份。重要的是郝仁做事穩重妥當,眼下又缺足夠官場閱歷,同時能用的人,交代他應對原則之後,由他接待也較為放心。

迅速來到帥帳,馬文修驅散了諸將坐等帥位。

“此事海郡王準備如何向陛下稟報。”

“本王也正感到棘手。從潮甌前往神都,水路陸路單程最快也得四十日,慢則得要近兩月,一來一去最快也得三個月,只怕是胡炎等人已是等不及。

此外朝中尚未知悉,魏使突然來朝,陛下恐怕極為難堪。此外尚不知魏國真實意圖,難以應對。而且其畢竟是前朝遺民,甚至還有皇室血脈,這筆賬怎麽算,都算不清楚。

而且我觀其船只,無不比我朝寶船更大,消息傳到國中,只怕引得群臣嘩然驚恐。”

“嗯,不錯。本帥原以為此事能拖上三年五載,不曾想,這才三兩月,竟已成棘手問題。為今之計,只有速稟陛下聖裁。”

“眼下臘婆之戰至關重要,若是我軍大敗,本王擔心魏國心生野心,此事不得不防。因此詐投之事,馬總管宜早決斷。”

“事已至此,本帥權衡再三,決意聽從郡王計策,海郡王當做萬全準備。”

“謝總管成全,在下定當竭盡所能不辱使命。”

馬文修本意更傾向於拒絕沈雲卿孤身犯險,即便采取下策占領南嶼,岐軍在戰略上付出一些代價,沈雲卿的命也更之前,更何況沈雲卿的腦子比命更值錢。

離開帥帳,返回住處,此前一直未曾做聲的歐陽龍菲這時說道:

“此事郡王打算如何應對?”

“此事已超出本王所能決斷職權,是陛下與朝廷之事,本王無能為力。”

“但此事恐令陛下難堪棘手。”

“不錯,但真正難堪的是周家。而且我朝如今陛下為女帝,此事若被魏國知曉,尚不知如何看待我朝,只怕是貽笑大方。但是瞞著,顯然不是善舉,只能自取其辱,誤了陛下大事。本王看,此事就讓他爛在朝堂上也好,反正不是本王留下的禍根。”

回到駐地,沈雲卿提筆寫信,歐陽龍菲也提筆給女帝密報始末。沈雲卿提筆醞釀許久,甚至不知如何下筆,憋了許久寫了數字字,最後又是團掉重寫。

倒是歐陽龍菲沒什麽政治顧忌,洋洋灑灑寫了大篇,兩刻鐘後已是寫寫下幾百字,沈雲卿猶猶豫豫落筆百十來字,心理鬥爭很是艱難。

約莫半個時辰後,楚硯傑突然闖入:

“海郡王,魏人之事郡王打算作何應對?”

“楚將軍已是去過帥帳了吧。”

“末將正是從帥帳而來。”

沈雲卿停下筆,交予歐陽龍菲校對,繼續又說:

“眼下臘婆之戰為上,魏人之事當速稟陛下,至於如何處置,已不是你我所能決斷,乃由陛下與朝廷處理,你我靜候小消息吧。”

“但此事牽扯皇室,海郡王當知曉。”楚硯傑言外之意是周氏。

擱現代政治環境,什麽前朝餘孽,什麽末代君主遺孀,都不是質疑政府合法性,繼續執政的障礙。甚至前朝餘孽,末代君主,還能參加政府政治協商,得到圓滿解決。但是擱封建時代,就不行。

尤其是牽扯到皇室權威,以及圍繞皇室展開的利益團體,以及那些蠢蠢欲動的篡權者。

前朝餘孽本應被本朝皇帝消滅幹凈,再不濟,也該剪除危害,翻不起什麽大浪。

但現在好了,不單單沒有消滅幹凈,消除基本危害,人家還在海外發展壯大,今天都敢平起平坐,這顯然是對當下朝廷皇室政治的重大打擊。

首先,就中國歷代的文化傳統與法制慣性,本朝的江山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篡奪的前朝江山,因此在前朝的法制下,就是不合法,回來算賬是名正言順之舉。

其次,如果還真發生了,前朝向後朝要皇位的極端情況,那就只有三種結果,一是現政府把前朝餘孽給滅了,二是前朝政府推翻現政府,把本朝給滅了。

但第二種情況幾乎很少發生,只有兩漢之際的王莽篡漢發生過,武則天還不算,他畢竟還打著李家大唐的名義,搞的大周。政治體制和官僚系統,皇室成員的政治地位和性質沒變,王莽是整個都變了。

第三種結果是現政府發現武力上解決不了前朝政府,同時為了保全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決定廢了現任皇帝一脈,重新推舉異姓出任皇帝。

這種現象在中國不多見,但在西方經常發生,因為西方有羅馬教廷這個外掛強力補丁,只要反政府力量足夠推翻現任君主,那就傷害到了羅馬教廷的利益。

要合法並且擺平反政府軍,就只能讓國王退位,換手中有錢有兵的去擺平反政府軍。

所以,這些情況都是封建社會普遍現象,擱現代是沒有多大政治意義,同時也很難被現代國際政治規則和法理所接受。

於是現在問題就來了,前朝餘孽的問題是周家一手造成,非但如此,前朝餘孽還在海外做大做強,敢於正大光明的回來。

更要命的在於岐帝國的特殊之處就是女帝篡權,這就給某些蠢蠢欲動的個人和勢力,帶來的機會和借口。

由於周氏遺留的前朝餘孽,給本朝帶來了惡劣影響,周氏還有沒有這個資格繼續出任皇帝。

要命的是當今執政皇帝是女帝,不姓周,這個問題似乎有很好解決。既然皇帝都不姓周了,此前也有女帝當政的慣例,那今後皇帝也可以不姓周。

而楚硯傑是禁軍,禁軍的職責是保衛皇帝。

於是問題就來了,無論皇室怎麽變,女帝怎麽篡位,基本都有一個核心,就是女帝與皇室都有血緣關系,不是兒媳,就是姑姑小姨,不是姑姑小姨,就是弟媳大嫂長公主。

總而言之,一定是和周氏有密切血緣關系的女性,帝位最後都是傳給周氏,禁軍內部長期依賴也秉承這一原則。

但如果日後皇帝換成了毫無關系的異姓,禁軍到底是保周氏,還是保異姓帝。

這就不是原則問題,而是政治問題,權利政治問題解決不好,就是軍事問題。

於是眼下國內還沒亂成一鍋粥,遠征在外的岐軍將領已經系統性錯亂,開始擔心日後的政治沖突。

沈雲卿是第一次感到政治動亂的可怕之處,一旦國家喪失了政治統一性,動搖了思想原則,整個國家巨大的機器將會迅速陷入動蕩、混亂,乃至戰爭。

楚硯傑的到來,讓沈雲卿更加明確如何回覆女帝魏人之事,這件事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中國封建王朝的政治慣性和文明獨特性。

如果能加以修正和引導利用,也許不失為一個契機,但如果引導不當,後果難以預料。

沈雲卿建議楚硯傑也修書一封,如此站在皇室貴族、軍方、禁軍三個立場,更能闡釋魏人通使帶來的政治效應。

內容最終交叉過目,沈雲卿看歐陽龍菲、楚硯傑,歐陽龍菲看他們兩人,楚硯傑再審閱歐陽龍菲與沈雲卿內容,如有不當之處在做重新更正謄抄,以免措辭不當,引起女帝的猜忌,或者令女帝受驚。

待等三人校對無誤,再去帥帳去見馬文修,與他校對內容。如此四人的奏報,一同發往神都。

回到住處,沈雲卿取來鉛筆畫紙,落筆繪制圖樣。此時歐陽龍菲如是沒頭的蒼蠅,心神不寧,見沈雲卿竟還有畫畫的雅興,不免有些惱怒。

“郡王還有心思作畫!”

沈雲卿覺得奇怪,至少在他認知裏,遇到煩心之事,遇到障礙瓶頸,就應該靜下心來做一些寬心的事。如散散步,打打球,游游泳,繪畫之類的事。待等回過神來,也許就有了轉機。

歐陽龍菲急惱的臉色透著幾分滑稽,令人忍俊不禁發笑,歐陽龍菲見狀更是不快:

“郡王何故譏笑下官。”

“本王哪是譏笑歐陽大人,本王是笑歐陽大人氣惱時的神態頗為俊美,令人憐惜。”

歐陽聞訊頓時面紅耳赤赤如朱丹,下刻立時轉而更怒:

“你!你敢調戲本官!”

“誒,歐陽大人此話嚴重矣,本王何曾調戲於你。非是歐陽大人說本王作畫,誤了國事。實則歐陽大人不解本王,誤解了本王真意。”

“畫畫難不成還能畫出安邦定國良策。”

“誒,畫當然是畫不出來,但此畫可探魏人深淺。”

“一幅畫,焉能知曉魏人底細。”

“呵呵,那歐陽大人就拭目以待,本王料定其見此畫,必然心驚。”

外交雖然是個大範疇概念,很多時候看起更像是抽象的活動,但外交的內涵,本質上是大事和小事,有機結合的整體。

國家戰略層面的對外活動,是外交,外交使節個人的活動與交際,也是外交活動,甚至家庭聚會吃飯,親朋好友串門,都是吃飯。

正所謂外交無小事,事無巨細之下,每個外交活動的細節,往往都能深刻推動外交活動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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