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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登陸(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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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登陸(7)

歷史不是固化的,而是隨著時間和文明的起伏流動著,一個國家的內政不足以改變整個歷史進程,但卻足以撬動地緣政治的巨變,影響歷史的進程。

烏茲曼(阿拉伯)為恢覆國力,利用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與自然貴金屬資源稟賦大行征稅,對岐帝國和東南亞進口、轉口商品實施無差別高額征稅,

原本的貴金屬輸出國,如今變成貴金屬凈進口國,結果只能是打亂千百年來形成的貿易鏈條和沿途國家的財政政策。

東南亞、南亞這些個邦國,既沒有體系化的文明建設,也沒有形成民族,更沒有國家體系與自主貨幣,許多邦國甚至連錢都不會制造,只能使用自然貨幣,也就是貴金屬,而農業處於極度原始,甚至還處於采集漁獵農業,多數仍然依賴天然資源稟賦,交換外來物質的輸入。

由於較低等級的文明,造成貨幣主導權掌控在貿易大國和生產大國手中,一旦兩者有一者的對外財政和貿易政策發生巨變,整個沿途貿易國都將發生經濟崩塌。

這些個國家農業落後,國家毫無體系可言,得益於自己的自然資源稟賦,換取了超過自身生產力的外來物質輸入,一旦因為貿易交易銳減,外來物質輸入減少,已經繁殖的龐大人口,喪失外來物質輸入,將難以為繼。

同時這些個邦國內部,由多個勢力相當的土民部族形成,利益糾葛覆雜,無不是有福同享,有難你當的狠角色,一旦自己利益受損,立刻翻臉。

為避免內部矛盾擴大,在危機到來之前,就只能未雨綢繆,趁國內資源消耗殆盡之前,轉移國內矛盾,發動戰爭和占領海外貿易節點,就成了主要手段。

驃國是一個海陸兼備的小邦,其陸上勢力更為強大,海上實力算不上強,但也有。

阿瓦達提要特殊一些,其是天彌國的附庸,其本身陸軍強,海上弱,但天彌是海陸兼備,海軍實力完勝波茲津(波斯)國,可能要比烏茲曼海軍強一些。

大哥讓小弟去找茬,既是一種挑釁,也是一種全局試探。

北邊打雲藏,南邊打羅娑,同時挑釁兩個帝國,看誰先坐不住跳出來。

而且狡猾就狡猾在,烏茲曼和岐帝國都有內傷,而這位大阿三長期處於低烈度沖突,國力保持完好,正愁沒有施展宏圖大志的空間。

所以戰爭往往是經濟和政治問題的延續,當政治無法調和經濟矛盾,戰爭是必然手段。

臘婆只是小小環節上的一個節點,以趙越、黎孔的認知,不足以看到宏觀的變局,但就中南半島的形勢而言,其以小鑒大,多少有點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僥幸。

如果羅娑陷落,岐帝國開在廣州的對外窗口將嚴重受挫,波茲津國的戰敗,也將導致西域絲路的稅金暴增,在國內銅錢通脹尚未解決,而硬通貨幣銳減情況之下,沈雲卿難以想象,未來的兩年國內,還會發生什麽經濟問題。

如再碰上對外戰爭,南疆久拖不決,這個朝廷,就是有十個他沈雲卿,也回天乏術。

但換個角度思考,烏茲曼財稅改革,何嘗不是為了挽救自己的政權,在資源總量一個時期內相對不變的情況下,可利用的政策是有限的,你多了,我就少了,寧可死道友,貧道絕不能死。

臘婆之戰牽扯的“國際問題”就像個馬蜂窩,不去招惹,馬蜂縱然蜇不到你,也能把周遭其他人折騰夠嗆,去招惹,也有被蜇的風險,說和自己沒關系,其實又有關系,最終影響的還是錢袋子和國內政策。

馬文修雖然是個武夫,但也知道唇亡齒寒得道理,當然,是經濟上唇亡齒寒的邏輯。

潮甌的投降的意義,如今已不限於奪得臘婆第二大城市,以及與之有關的權貴階層和家眷落入岐帝國手中,而是為岐帝國提供了戰略騰挪的時間和空間,以便於騰挪更多的轉圜餘地,以應對即將到來的經濟巨變。

岐軍進駐東門不久,臘婆守軍退往城北,南、北、西三門被岐軍接管,岐軍上岸五千人後,不再繼續登陸,重點在東門布防,撤走港內船只,貨船靠港開始卸貨,盡速騰出船只,返回振州接送楚硯傑部的五千人。

趙元、吳應的誤判,讓岐軍得以兵不血刃奪取潮甌,而岐軍的兵力卻不足以控制潮甌地區,只上岸五千人,便是告訴趙元等人,岐軍是有誠意的,同時也暗示他們,岐軍船上的兵力深不可測,不要試圖再做任何抵抗,而事實卻是馬文修的虛張聲勢。

黃昏時,岐軍城外部署到位,趙元、吳應等親貴焦急守在城北治所,不滿和焦慮充斥在耳,反對投降者比比皆是。

“左承王,投降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跟我們商量,今後怎麽向大王陛下交代。”

岳仰族的左佛王差南會質問道,那布姥族的小頭人蓬碧桐也大為不滿:

“你這是把我們送給他們做人質,如果他們出爾反爾,我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非議遠不止這二位,但論地位,他二人分量最重,聲音自然最響。面對質疑,趙元並不避諱自己怯戰,他說:

“如果你們打得過天朝,可以自己去,本王不攔著你們。”

“你這什麽話,是要我們去死嗎!”差南會怒氣洶洶,在他看來,趙元的建議與送死無異。但問題就在明知道去送死,這位為啥還要讓別人挑頭去找死,這什麽邏輯。

“本王實話告訴各位,天朝國力遠非你我等族所能挑戰,我堂兄受奸人蒙蔽,得罪了天朝,如今天兵而至,負隅頑抗只能玉石俱焚,本王念在潮甌數十萬百姓身家性命的份上,不忍再生戰火,還望各位為了自己的族人好自為之。”

“說的輕巧!”蓬碧桐嗤之以鼻,隨後繼續又說:“天朝自恃人多勢眾國力強大,從來沒在北方少欺壓我等,如今大兵壓境,分明是來仗勢欺人,日後絕沒有好日子,你左承王也不過是他們的走狗而已。”

“隨你們怎麽說,但你們的族人在北方殺了數十萬岐人,如今天朝大軍到此,不殺你我已是開恩,難道還要繼續與天朝作對,被趕盡殺絕嗎!”

“他們遠道而來,根本呆不長,早晚要走,如果潮甌堅守城池,就能等到大王的援軍,區區三萬岐兵有什麽好怕的,這裏的天氣和毒蟲,就能殺死他們,勞師遠征的代價就能拖垮他們,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但因為你左承王,輕易投降了他們,被他們占領了潮甌,這會讓我們的族人遭受滅頂之災的。”蓬碧桐的態度代表了多數人的立場,而且現實情況對岐軍卻是不容樂觀。

眾人激烈爭論之際,堂外臘婆兵士匆忙來報:

“啟稟諸位頭領,天朝使者帶著兵馬要求進來。”

兵士話音未落,蓬碧桐噌的一聲抽搐腰刀,怒不可遏道:“他們是來抓我們的,幹脆一不做二休,殺了他,把進城的岐軍關在城內全部殺光,來個甕中捉鱉。”

這時趙元冰冷說:

“殺了他們的使者,他們會屠光全城,也會因為你們的出爾反爾,殺光我族所有的族人,後果你們自己選。”

“你這是在幫外人說話,你還是臘婆族人的左承王嗎!”

差南會質問道,趙元振振有詞說:

“為了族人的生存,本王並沒有做錯什麽。來人,有請天朝聖使。”

“是。”

控制四門不久,馬文修登上東門眺望全城觀察地形,沈雲卿攜兵士兩百人,入城趕赴治所穩定人心,以盡快恢覆全城運轉,而不是讓潮甌屬地變成岐軍的包袱。

進入治所大院,給人以某種山寨的感覺。

盡管臘婆民風與生活傳統與中原大相徑庭,但臘婆的體制和思想,卻是模仿中原的一套。

而且他們口口聲聲宣傳中原如何暴政,背地裏卻大量吸收了中原先進文化,為凸顯自己的民族獨特性,照搬的東西還要畫蛇添足,給人以不倫不類的違和感。

徒步剛到堂外,屋中氣勢洶洶沖出一波各色服飾,手持各異兵刃的土人,岐軍兵士執器上前護在前後,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沈雲卿毫無懼色儀態從容,右手始終負在背後,背後的腰間束衣帶間插著雙節棍,甭說會防身術,即便不會防身術,這些個土著也不過是土雞瓦犬,與其說是氣勢洶洶,不如說是膽怯和懦弱的卑鄙行為。

幹盡了喪盡天良的事,還不想承擔後果和責任,這不是懦夫,是什麽。

示意左右讓開,沈雲卿攜鴻臚寺通譯上前兩步來到眾人前,不徐不疾說::

“諸位既已降,何故還要刀劍相向,莫非是想出爾反爾。”

“呸,你們仗勢欺人太甚,如今攻我潮甌,還在此大言不慚,還不滾出去!”

左佛王啐罵道,鴻臚寺通譯飛快轉譯,沈雲卿冷冷一笑,輕蔑說:

“你等背信棄義,悍然發兵犯我國土,殺我百姓數十萬,你等覺得,有這種殺人越貨而逍遙法外的好事嗎。”

話音未落,蓬碧桐接話說:

“若非你們朝廷欺壓百姓,怎能逼反了他們,邀請我王陛下出兵,分明是你們暴虐嗜血,不給各部活路,逼死了千萬部落百姓,殺你們怎麽了,你們在北邊做了什麽,還想抵賴嗎!”

“呵呵……”沈雲卿一聲冷笑說:“既然諸位執意認為我朝暴虐嗜血,本使看來說什麽,各位都不回信了。那好,今日就事論事。

我朝在交趾所所行政令,乃我朝內政,貴邦悍然發兵幹涉我朝內務,這是何道理。同理,若是貴國內務,我朝也發兵幹涉,貴國覺得可以嗎。”

“一派胡言,我國各族休戚與共情同手足,豈是你們岐人無情無義壓榨土民,豈能相提並論。”

蓬碧桐反駁道,沈雲卿目光左右環視,找到趙元,見其默不作聲,他多少有些明白。

於是說:

“按這位說法,貴國各族休戚與共,那好,沈某可記得臘婆之地,五百年前至少有二十六族,如今只剩七族,那剩下的十九族何在。

四百餘年前我朝開國,南嶼以南兩百裏乃我朝屬地,四百餘年間被貴國不斷蠶食,已把邊界推至南嶼以北一百七十裏。

如果這些年代久遠,各位學識寡薄無知,大可說不知道,那就說說最近的,六十五年前,臘婆尚有九族,以臘婆、岳仰、布姥、啊越四族為首,屠殺了占索一族,致使占索三十餘萬人死於非命。

當年占索頭人向我朝求救,我王念在兩國交好情面上,未予理會,致使占索族人屠戮殆盡,只一部兩萬餘人逃亡了交趾。

如果六十五年還不夠近,那就說說二十八年前沙蒙弄族,此族人丁不過七八萬,只因占著數座金山,不肯讓出,便被岳仰一族屠殺滅族。

按諸位說法,我朝是否也該出兵,解諸族之苦難,將臘婆、岳仰、布姥等族也殺個幹凈。

而且,交趾岐民才四十多萬,按諸位說法,我朝嗜血暴政屠殺鎮壓土民,那在籍的五十多萬土民為何還比岐人多,那些不在籍的上百萬土人也是從地裏冒出來的。

而自中原統禦交趾以來已有千年,我朝雄兵百萬,殺光幾百萬人乃舉手之勞,難道千年還不夠殺光交趾土人嗎!

依本使看,你們言辭鑿鑿,不過是巧言令色推脫罪責,實則早該千刀萬剮以死謝罪,豈能活到今天,哼!”

通譯原話轉述,左佛王、蓬碧桐等人面色陰沈,額頭青筋暴跳,左佛王惱羞成怒說:

“都是你們的造謠與欺騙,占索、沙蒙弄兩族背叛了我王陛下,都是罪有應得,關你們什麽事!”

“哦,原來你還知道不關我朝的事,那我朝在交趾推行政令,應該也不關你們的事,此番你們出兵,怎麽說。”

“若非你們欺人太甚,交趾的土民怎能邀我王出兵。”

“即便交趾土民勾結了逆賊趙越,你們屠殺我朝數十萬百姓,這又怎麽說,是我朝百姓罪有應得死有餘辜,還是理所當然應遭天譴,還是說隨你兩片嘴怎麽說,總而言之一句話,都是你們的理,我朝就是暴徒惡棍禽獸?”

話到此處鴻臚寺通譯頓時一楞,眨巴了兩眼看著沈雲卿問:

“王爺,這……不合適吧。”

“沒什麽不合適,照翻!”

“哦……”

通譯深吸口氣,繼續原話轉述,此時趙元身旁臘婆通譯已經翻完,聞訊面前此人是個王,心中不免再次吃驚,遂即與城府吳應小聲說:

“這位聖使是個天朝的王。”

“什麽啊,天朝的王,那豈不是等同於天朝皇帝親征!”

“嗯,看來開城是明智的,他們王的承諾比將軍更重,權利也更大,同樣也是在為皇帝辦事,所以他們答應的條件,不會有錯。”

“可現在差南會與左佛王得罪了天朝聖使,那之前的承諾豈非化為泡影。”

“暫且不要妄動,靜觀其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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