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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一條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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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條船上

此時船至水門,道府的衙役拿著影繪圖截停了樓船,上船便是要搜。

不過正如沈雲卿所料,道府折騰數日後已經有些頭大,手下的官差都開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截停了這麽一艘大船,顯然是不能放過的。

所以話裏話外都暗示了一些模棱兩可的話風,沈雲卿心領神會,旋即拿出一吊銅錢應付來人,隨後便將其打發走人,直到這時,懸著的心終於算是放下。

想來再有幾天,帝都的加急就該送達江南,這位莫郁洲公子應該去帝都“領賞了”

船行長江上,天氣日漸酷熱,但江上的大風依然讓人愜意,尤其是晚上溫差較大,還要蓋著棉被才能入睡。

表面之上一切如此平靜,但表面之下已經露端倪,長江的寬度明顯縮窄,兩岸裸露的灘塗也比往年縱深更寬,大旱將至,江南的弊案也快有個結果了。

樓船經長江駛入運河,再由運河入太平湖,直抵寧陽縣。

周晟的貨,兩日前坐船進入太平湖,沈嚴良組織人手將貨物盡數搬回了沈家糧倉。

消息也隨之傳到劉巖鏡府上:

“什麽啊,香料?”

“是的老爺,來的一船貨都是香料。”夏春飛快說道,他從秀州趕回已有半月,但秀州弄到的走私貨,卻還壓在秀州坐等交割。

“怪了,沈雲卿此去秀州,買糧是假,難道也是去弄香料?”

劉巖鏡猜測道,夏春否認說:

“不會呀,上岸的香料都有定額,運抵沈家的香料足五十多石,他哪兒來去弄這麽大一批貨。”

“是啊,咱們也才吃進了三十多石貢品,合著十多石下等料,都是挪用了全部銀兩,還借了一部分,他沈嚴良哪兒來的錢買香料。不對,這批貨絕不是沈家的,定是另有人弄來了香料,交由沈嚴良販售。”

“老爺,即便是五十下等料,那也是天大的一筆銀子,江南有誰掏的出這麽筆銀子。”

“不錯,這件事確實蹊蹺,即便是五十石的下等料,我等吃進也費力,更何況是沈嚴良。去,立即讓人去查下,沈家到底從何處弄來的香料,都是什麽品種。另外,讓文莫速從新州回來,別在那裏荒廢了。”

“是。”

就在劉巖鏡處心積慮的同時,沈雲卿一行上岸後直奔沈家而去。

而與此同時,張祥借故去了寧陽縣衙。

“大人,府外有個先生,自稱是大人故交。”

衙役詳細稟報經過,王曦照停下筆尖吹幹了墨跡說:

“此人何方人士,可有名帖。”

“此人說北方口音,這是名帖,請大人過目。”

接過衙役遞來名帖,王曦照打開定睛一看順勢又給合上,眼珠不由地打轉說:

“他人呢?”

“就在府外候著。”

“快,請到我後宅。”

“遵命大人。”

既然是暗訪,張祥的身份文牒和名帖自然是不能名寫著“工部侍郎”四個字的,但張祥二字在王曦照心裏的分量是相當重的。

少時片刻,張祥來到府衙內宅,王曦照焦急等在堂屋中,待到張祥現身,不由心中激動,待屏退左右衙役,王曦照深施一禮道:

“師兄別來無恙。”

“師弟可好。”

“都好都好,師兄快請坐。”

“嗯。”

張祥徑自落座,王曦照給其斟水送去又問:

“師兄怎有空來寧陽縣走動。”

“唉……江淮洪泛沖毀了河道大堤,陛下心急如火,令我來此組織民力修堤,但修堤得要錢糧呀,這錢還好說,重點是這糧,沒有糧哪裏能驅使百姓做工。

所以又只好來江南籌糧來了,恰好路過師弟治下,順道前來考察考察師弟你的政績。”

張祥開著玩笑,王曦照不禁苦笑嘆氣:

“唉,不瞞師兄,如今這寧陽縣是大不如前了,我這縣令也是難做。”

“可寧陽縣地處江南富庶之地,應該錢糧都不缺,怎會難做呢?”

“師兄是不知道啊,以前吧,在神都倒也不覺得,一直以為奸商誤國,所以總以為奸商越少越好。但現如今蘭陵的奸商是少了,卻出了個劉巖鏡霸占了蘭陵行市,其又與蘭陵刺史李義清過從甚密,各縣均要看劉巖鏡臉色,頗為艱難。”

“但我卻不曾聽說劉巖鏡為非作歹欺行霸市,抗稅不繳,師弟此話從何說起。”

“是這樣,劉巖鏡雖是做的錢莊買賣,但是錢莊卻給蘭陵百業放貸,而錢莊又把貸利擡得很高。如此便榨幹了百業商販的利潤,朝廷征百業稅皆按利征稅,如今百業利薄,哪裏還收得到稅。”

岐帝國商稅按利征稅,而非按價和銷售額征稅。由於信息技術條件和制度的不完善,通常以售價和營業額征稅,或是十抽一,或是五抽一,而非凈利潤。

一百塊的售價,征百分之十或二十的稅。

按利征稅,是拋去成本、工錢後的凈利潤征稅。

按利征稅的好處是征實額,利於商業發展,壞處是資本膨脹快,因為技術和制度制約,容易偷稅漏稅做假賬。

征價稅,是一刀切,一竿子打倒大片,好處是有利於早期遏制資本快速膨脹,商業發展受到一定壓制,壞處是挺過來的一撥巨商,最終發展成攻守同盟的地方財閥。為了抵抗朝廷征稅,被迫聯手與朝廷對抗。

明朝就是這麽完蛋的,明朝的商業稅長期維持在十抽一,甚至是十五抽一,而漢朝是五抽一,可想而知明朝那些個商人有多麽富裕。

嘉靖皇帝要調稅,調成十抽一,然後稅是調了,最後都調老百姓頭上,富人分文不少。

但按利征稅也有弊端,就是錢莊。

如果銀行向所有上市公司借出高利貸,自然就壓榨了上市公司的凈利潤,上市公司的凈利潤少了,國家按凈利潤收稅自然也少。

於是現在的結果是,江南的稅收一年不如一年,追根溯源是錢莊不斷兼並做大,形成了地方壟斷,同時借由行業壟斷和地方豪強勾結,大量借錢給各行各業,迫使各行各業的收益長期流向錢莊。

但話說征錢莊的稅不就完了嗎?

對,話是沒錯,但問題是錢莊而為了逃避征稅,不斷向外借錢,尤其是向自己壟斷市場內的個體戶借錢,一到年底,對不住,我錢借出去了,沒有盈利,您吶,來年再說吧。

結果就是錢莊不斷借錢,錢不斷在錢莊和個商人行業間流轉,永遠也進不到朝廷的口袋。

但這種模式不是萬能的,一旦爆發大面積金融危機,尤其是貿易中斷,生產停滯,消費力下降,甚至是人口消亡過快,錢莊借出去的錢收不回,最終會倒閉。

但是在眼下,錢莊還有一張嘴臉,暴力逼債。

由於農耕時代技術門檻低,產品鏈短,土地附加值高,錢莊的金融虧損,能迅速從低端行業回籠資金,如農業、絲綢、茶葉等等,把產業收了,等待風暴過去,再東山再起,收益會更大。

所以一時半會兒,朝廷拿錢莊們沒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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