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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生死未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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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我的面具,看著我認真道,“小七,不要戴上面具,你隱藏在面具下的臉,我看不清楚,也不真實。所以我害怕這樣的你。答應我,不要再戴上它好麽?”

我接過他手中的面具,轉身便走。

既不承諾也不否認。

因為很多時候誓言真的,什麽都不算。

我拿著面具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冷不丁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再擡頭看看這日頭,原來已經到了正午,怪不得會餓得這麽厲害。

我拉著天印樓的衣袖,指了指酒樓。

我現在已經變得不愛說話,所以很多時候,天印樓經常會懷疑我是不是得了失語癥,每每我許久不曾說過話的時候,他就會擔憂地為我把脈,然後確定我沒有事,然後隱藏起來他眼中的哀愁與憂傷。

他憂傷的時候從來不看著我,我卻能感覺到。

我們坐在臨窗的小桌旁,點了幾個我愛吃的小菜。

基本上我認為天印樓是沒有愛吃的菜的,因為基本上我喜歡吃的,他都喜歡。

他默默地縱容了我的一切喜好,然後讓我記得他,就如同傷我最深的那個人一樣,在心底永不褪色。

我吃了個舒服回到家中,卻見天印樓一臉鄭重的樣子。

難道我吃的太多了,他沒錢了?

他看著我,認真道,“小七,我可能會出去一陣子,不能帶上你,你在家裏乖乖等我,好不好?”

我不解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他又看了我一眼,眼神突然有點羞澀。

“小七,等我回來,我有事跟你說,好麽?”

我一楞,很少看見他這個樣子,只好笑道,“現在說不一樣麽?”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又為我正了頭上的並蒂海棠。

“不要摘下發簪,就算不梳頭發,也要帶在身上。”

我應了一聲,原以為他會隔天再走,沒想到睡了一夜,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

我起身坐下來梳頭發,梳了半天,依舊梳不起來,反而亂糟糟地打了結盤結在頭上。

我一早起來的心情被禍害慘了,索性把衣服穿上,走出門去。

我嘆了一口氣,將長長的風衣兜頭蓋住身子,臨走又猶豫了一下,隨手拿上了昨天買的面具,戴上了才出了門,沒有目的地亂逛。

我仰起頭看著天上的太陽。

今天它好像很溫暖的樣子。

我深吸一口氣,尋了一家茶館子坐著。

茶館子裏面的說書先生是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公子。

我托著腮坐在臨窗的桌子旁,吃著一些零嘴兒,看著人來人往高興哀傷,心裏突然感覺有些空蕩蕩的。

姑姑要是知道我在外面這麽難過,會不會也很難過?

說書先生將折扇一合,往桌上一拍,道,“上次說到林王爺被當今聖上派遣去了南疆抗敵,至他去了到現在,已經有了半月有餘了。”

我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林王爺”三個字。

我拿起一塊糕點就想往嘴裏放,越是不想去聽,耳朵越是束的厲害。

“林王爺在十餘日前到達南疆,可是一直在南疆周邊徘徊不前,眾將士心裏著急,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得將煩悶之情壓在心底,且偷偷地打聽著到底是為何事。哪知這一打聽,還就真出了事兒了。”

折扇在桌上敲地磕磕作響,聽得人心一跳。

有好事人站起來道,“到底是什麽啊儀通子?你別老吊人胃口好不好?”

我起身想要走,腳卻像被人粘住了一樣,一動也不能動。

我狠勁地掐了自己一把,將自己掐狠了,才會記得自己的所在的位置,與所為。

兜頭大披風在狂風中肆意舞動著。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心裏亂糟糟的,就跟我現在的頭發一樣。

真的不知道現在我在想什麽。

就這樣昏昏沈沈地回到家裏,粗使的仆人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她見我回來,聶聶道,“小姐,你回來了?有沒有餓了?”

我搖了搖頭,不再理她。

我走到門口,又返身回來道,“天印樓說,讓你過幾天先回去,不用來伺候我了。”

她吃了一驚,謔地擡起頭道,“不行,俺當家的還等著俺掙錢回家治病呢。”

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說話細聲細語就像沒吃飽飯的一樣,我委婉地提醒過她一次,說讓她不用給我們省飯錢,沒想到她以後更加不敢吃飯了,所以我就不好意思再提醒了。

我皺著眉頭看著她,道,“還差多少?”

她把頭埋的更低,“十七兩銀子。”

“十七兩?”

“小姐,俺不是故意說那麽高的,只是俺當家的身子太虛了,十五兩是藥錢,還有二兩銀子,俺想給他補補身子。”

我一楞。

想來我是被天印樓保護得太過好了,都不知道原來十七兩可以救一個人,一個家。

我看著臺階下仰著頭望著我的婦人。

“你為什麽要對你的夫君這麽好?為什麽要不離不棄?”

她的臉微微一紅,“只是因為他是我的當家的,而且,我的心裏有他,就真的只會一心一意對他。”

我返身進了屋,道,“陳媽,進來領點銀子,明天開始你就不用來了,在家好好地照顧你的夫君吧。”

半晌沒有動靜,我回頭卻見她臉色慘白地站在那裏。

我嘆了一口氣,進了屋掏出天印樓留給我的銀兩。

她慢慢地踱進來。我慢慢地爬上桌子,晃著兩腿看著她。

“家裏還有人麽?”

“有,還有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

“嗯,一定也在外面幹活吧?”

她點點頭,低垂著的腦袋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推過去一個錢袋,道,“這裏有五十兩銀子,你拿回去用吧,讓孩子念會兒書,學會兒數數,會有用的。”

就像我,如果我開始就知道一年是多久,知道三百六十天是一個多麽漫長歲月的話,或許我一開始就不會打賭了。

那麽,到最後,也不會輸的這麽慘。

我困倦地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什麽時候,我也染上了揉眉心這個動作,估計是煩心的事情多了,眉頭也不自覺地皺得疼的厲害。

擡頭卻見她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看著我,嘴巴大得能塞下三個雞蛋。

“怎麽了?”

她跪著往前兩步,抱著我的腳道,“小姐,這些銀子真的是要給俺的不?”

這不廢話麽?不給你還把你叫進來?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我的腳丫子一顫一顫的。

我最後看了一眼這住了一個月的房子,收拾好東西,將長長的頭發束起,做男子裝扮,戴上我的狐貍面具,便走出了家門。

或許,這是第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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