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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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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纖纖安蔔蔣珂一行人到南京腳出火車落地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下天橋到火車站出口大門, 去外頭一撥等著拉客的人力車那邊找一個, 搬了行李上車回軍區。

人力三輪板車顛得人身子不停地抖, 從北京回來的這一路上施纖纖都沒有和昌傑明說話。這會兒坐在蔣珂旁邊, 把頭歪在她肩膀上, 閉著眼睛休息。

蔣珂也累, 頭靠著她的腦袋, 懷裏抱著帆布挎包,也閉著眼休息。

昌傑明和安蔔坐在一起, 一會看看施纖纖和蔣珂,一會看看路走到了哪裏。

他們從南京出差去北京的時候天氣還沒暖和,現在卻已經到了四月中旬。

四月中旬的夜晚,風很輕, 風裏有淡淡花香, 拂過兩個姑娘耳畔撩起鬢角的細細碎發。

蹬板車的男人穿一身打補丁的麻布灰衫, 胸口紐扣沒扣,衣服便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他一邊蹬車,一邊和安蔔昌傑明說話, 問他們:“你們在部隊裏是做什麽的?”

昌傑明和安蔔都兩條胳膊搭在膝蓋上坐著,笑著回車夫的話,“吹拉彈唱,您懂嗎?”

車夫回頭看他倆一眼, 也笑, “吹拉彈唱我不懂, 彈棉花我懂,我還聽出小同志是北京口音。”

“哦?”昌傑明來了興致,“我就一句你就聽出來了?”

車夫笑著繼續往前蹬車,“那可不,甭管老的少的張口閉口就是您,再撇點你剛才說話的味道,就是了。”

昌傑明伸頭看著他,跟他胡侃,“你別說還真是,卷著舌頭說話,到那裏沒幾天,忍不住也要開口閉口說個您,爺們不叫爺們,叫爺們兒。”

蔣珂聽他的兒化音連不順,忍不住“噗”笑了一下。

昌傑明看她笑,自然問她:“小同志笑什麽?”

蔣珂這便睜開了眼睛,看著他說:“是爺們兒,不是爺們、兒。”

蔣珂在學習北京口音這件事上意外的順,大約是跟原主的本能記憶有關。

後來他們在車上跟車夫又扯了一氣口音的事,一直到軍區才把話歇下來。施纖纖一直靠在蔣珂肩頭上休息,到軍區的時候已經把蔣珂的肩膀都靠麻了。

下車後行李還是昌傑明和安蔔拿著,施纖纖和蔣珂在後面跟著走。看到再熟悉不過的大門,跨過門的那一刻滿心裏就全是終於回家了的感覺。

蔣珂一邊走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跟施纖纖說:“出差確實好累啊。”

“是吧?”施纖纖看她揉肩膀,自己也上手給她揉兩下,“我開始就說了,太折騰。”

但總算折騰完回來了,任務完成得也很好,累歸累,但心裏還是無比的有自豪感和成就感。

他們進了軍區去到文工團,並沒有先往營房去,而是提著行李包裹直接去了排練廳。

到排練廳的時候舞蹈隊和樂隊正在合作排練《魚水情》,安蔔和昌傑明走在前面,走近了“噗通”一下放下手裏的行李包。跳舞拉琴的人不能停,周老師喊著:“繼續繼續,不要停。”自己轉身走開到了安蔔和昌傑明面前。

施纖纖和蔣珂也走近了,她才滿面喜色地問:“回來的有點意外啊,怎麽樣?都學好了?”

可不是都學好了,施纖纖沖她點點頭,笑著道:“不負周老師和夏團長的囑托,我們順利地完成了任務。”

“可以啊。”周老師也笑,“本來還說給你們兩個月都少了,沒想到一個半月就回來了。”

施纖纖把手搭到蔣珂肩膀上,“有蔣珂同志在,真的想拖都拖不了啊。”

周老師這就越發高興了,誇他們,“都很棒,我和夏團長沒有看錯你們。現在已經晚了,也不用匯報了,你們先回去洗洗休息吧。明天開始正常出操上舞蹈課,到排練廳來給大家展示一下你們學回來的東西。”

施纖纖幾個也就沒再跟周老師多說,整齊地給她行了個軍禮,然後便拿起行李包裹回營房去了。

回到營房,昌傑明把施纖纖的行李送到宿舍,安蔔則是把蔣珂的行李送去宿舍。一個一樓,一個二樓,而昌傑明和安蔔住在三樓。

昌傑明把施纖纖送到宿舍,跟她一起進了宿舍,見這時候營房沒人,便又壯起膽子問了她一句:“施纖纖同志,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施纖纖接過他手裏的行李包放去凳子上,“我還沒考慮好呢,你急什麽啊?”

“我當然急啊!”昌傑明站去她旁邊,“你答應了我們就去跟團長打戀愛報告,正兒八經談戀愛。我不像阿蔔,做不來偷偷摸摸的事,會把我憋死的。”

施纖纖轉頭看看他,看半晌還是道:“不行,我還是要再考慮考慮。一輩子的事呢,怎麽能說答應就答應了。”

昌傑明微微著急,“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施纖纖又轉頭看向他,“就是因為知道,才要考慮啊。”

昌傑明:“……”

昌傑明聽明白了,施纖纖是不敢把自己托付給他,所以他進一步問:“那怎麽樣你才能答應我?”

施纖纖想了一晚上加一天,覺得自己並不討厭昌傑明,關系變質了以後其實她是接受他的,但是讓她跟昌傑明正兒八經在一起的話,又覺得不行。他雖然家庭好,但是自己不上進,總不能一輩子靠著他爸過日子吧。

然後施纖纖也不跟他打太極繞彎子,直接就說:“你看你現在的樣子,能給我當依靠嗎?我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什麽都得我操心,那我得累死。”

這確實是他身上的毛病,昌傑明沒話可說,繼續問:“那你想我怎麽樣呢?你說出來,我肯定照做。”

施纖纖沖他搖搖頭,“不是我想你怎樣,是你得自己知道自己該怎樣。你看你入伍多久了,混了多少年日子,人安蔔好歹憑自己的本事入黨提幹了,你呢?你指望一直在文工團混下去嗎?”

“我沒有啊。”昌傑明忙否認,“我就是打算暫時在文工團混一下,這不是還沒到該正經的時候麽……”

施纖纖盯著他,打斷他的話,“你多大了,還能混幾年啊?你都想跟我結婚了,還不考慮考慮自己該幹什麽嗎?等你考慮好了,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我就答應你。”

聽完施纖纖的話,也明白了她的態度。昌傑明抿抿唇,沒再追著施纖纖,應了句“那我知道了”,便出她的宿舍回了自己的宿舍。

而安蔔早就到宿舍了,正等他回來一起去男兵澡堂洗澡。

安蔔把蔣珂的行李拎到二樓的時候就被蔣珂自己要了下去,不讓他往她的宿舍裏送。雖然昨晚的事情怪不得安蔔,說起來還是蔣珂自己挑起來的。但也真正因為昨晚的事情,讓蔣珂意識到,他們之間是可能真的會擦槍走火的。所以她現在又小心起來,覺得不能太過放肆。

安蔔等到昌傑明回來又在宿舍坐了一陣,問了他兩句和施纖纖的事情。昌傑明撓著頭說,“沒答應,再說吧。”

然後兩個人便都沒再提這方面的事,端上臉盆毛巾肥皂往澡堂去了。

而蔣珂自己把行李包拎回宿舍以後,稍微收拾了一下,找了幹凈的換洗衣服,也端著盆拿上毛巾肥皂洗頭膏去找施纖纖。在宿舍裏找到她,再一起去澡堂洗澡。

熱水灑下來沖走一身的疲憊,蔣珂把自己整個浸在噴灑的水柱下,沖了三四分鐘才覺得盡興。

施纖纖站在她旁邊洗頭,突然跟她感慨,“人長大了好煩啊,要考慮那麽多問題。還是小時候好,有吃的喝的穿的,就什麽都不愁了。”

“是啊。”蔣珂不知道她在煩什麽,但確實感同身受她這句話,“以前我覺得這輩子只要讓我能跳舞就行了,現在想想,哪有這麽簡單的生活啊。”

兩個人這就把話感慨到了一塊,施纖纖並開始為蔣珂感慨,說她,“你比我煩多了,偷偷摸摸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蔣珂悶口氣,不把這話往下說,只道:“到時候再說吧。”最起碼要到她服役期結束,不然這話就不能提。

不能提就只能放心裏擱著,平時多幾分防備的心思,簡單相處,不放肆不做出格的事情,不讓人抓著證據把柄。同志之間正常相處總沒什麽,你我對懷揣點小心思我對你有點暧昧好感,這些誰也都管不了。沒事獻殷勤的人挺多,不能送塊糖果送塊餅幹,就把人打成作風有問題吧。

***

而回來後蔣珂便把自己和安蔔的事情往下壓了壓,收了收自己有點飄的心,回歸到自己本該有的身份當中去。

她回來的當天晚上,宿舍裏的人也都還算熱情。除了葉湘不怎麽願意“奉承”人,劉蘭翠很興奮地問她關於出差在外的一切事情。比如都跟誰接觸啊,每天都幹什麽啊。於怡姍也會問兩句,問北京的文工團什麽樣子,說她當時也是沒把握好機會被刷了下來。

難得宿舍裏能一團和氣地聊天,所以蔣珂也就多說了很多。當然,北京文工團的舞蹈教員看上了她,有心要她去北京文工團這種事,就不能說了。

這樣一直說到睡覺的時候,也差不多滿足了劉蘭翠和於怡姍的好奇心。

蔣珂大約是因為剛回來有點興奮,這一晚上也沒發現宿舍裏有什麽問題,因為葉湘就是一貫的不愛捧著別人,她不迎合蔣珂說話是很正常的。

然後一直到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蔣珂才發現,葉湘和於怡姍好像是鬧掰了。而劉蘭翠現在又有了伴,就是於怡姍。

葉湘是慣會跟人扯關系的,就看她樂意不樂意,她在進了部隊沒幾天的時候就用自己手裏的零食認識了不少姑娘,也聽了很多八卦。所以不跟於怡姍在一起後,她也沒有孤零零一個人,自然還有人玩。

這些事情都是蔣珂無意中發現的,並沒有浪費什麽心思往她們身上放。她的心思從舞蹈上分給了安蔔不少,哪還有多餘的再去管別的事情?就安蔔一個,夠她煩的了。

所以早上起來照常吃飯出操,然後去排練廳開始練功。等著周老師到排練廳,她和施纖纖安蔔以及昌傑明跟周老師和樂隊總指揮王老師開始商量《舞蹈女民兵》舞蹈排練的事情。

舞蹈排練自然要從選人開始,這個舞蹈連兩個領舞在內,總共要九個人。周老師的安排,領舞的人選就不用再挑選了,就是蔣珂和施纖纖。餘下的七個,按著兩個人的個頭身材,抽舞蹈隊七個差不多的,剛好組成一隊。

選人花了一些時間,篩來篩去,選好了人自然便開始著手舞蹈排練。排練的事情還得蔣珂和施纖纖主導,周老師這便比以往輕松了一些。而樂隊那邊也人手一份拿到了譜子,並開始了整體演奏排練。

最後只剩下一個主唱,需要定下來。

就主唱的事情,周老師找到聲樂教員,拉著安蔔和施纖纖又商量了一番,最終給定到了劉蘭翠的頭上。

劉蘭翠在這一個多月裏的表現進步很大,可能是一年的積累開始產生效果。周老師和聲樂教員都說她嗓子亮,唱歌的時候情感飽滿,擔得下來這個事。並且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大大小小的演出劉蘭翠參與了不少,也唱過一回女聲獨唱,喝一回男女聲二重唱,表現都不錯。

定到她頭上後也就不改了,讓聲樂教員好好指導她把這首歌唱下來。至於合唱的部分,那直接拉過合唱人員排練就行。

事情定下來之後,自然就是緊鑼密鼓地排練。舞蹈隊員要先從基礎動作學習起,然後整場串起來,再配合一隊人和音樂歌曲把舞蹈整個跳下來。這是一個不斷熟悉磨合的過程,要達到配合無縫,耗的不止是體力,還有排舞人的耐心和脾氣。

而劉蘭翠得到這個任務的時候,就高興得幾乎合不攏嘴了。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哪有幾個真有深沈心思的。高興不高興,基本都擺在臉上。

於怡姍對於她得到這個機會,也沒有表現出太多嫉妒,只跟她說:“早知道我早跟你們玩了,現在你也入團了,又得到這麽好的機會,你看看我,真丟人。”

劉蘭翠這會兒便像蔣珂和施纖纖鼓勵她的時候一樣鼓勵於怡姍,說:“你別這麽想,踏踏實實努力嘛,還有機會的。”

於怡姍便沖她點了點頭,“我向你們學習。”

對於宿舍裏的關系變化,蔣珂不知道原因,也猜不出來。一個半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能發生無數變故,也可能什麽事都不發生。

她雖不怎麽在意,但也還是有點好奇的,碰到合適的機會,還是私下小聲問了劉蘭翠一句,“愚公和葉湘怎麽了?”

劉蘭翠現在是知道於怡姍和葉湘之間的事的,但她覺得於怡姍拿她當朋友了,那她就不能出賣於怡姍,所以跟蔣珂說:“不好意思啊,可兒,我答應愚公要替她保守秘密的。”

蔣珂聽她這麽說,也就沒再問。她本來就是有一點好奇心,既然是不能說的事,那不知道是最好的。不是有句話說麽,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

蔣珂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後,自然還是專心地幫著周老師排練新舞蹈。不管是學新舞還是教新舞,都費勁,耗費的精力和時間也都多。每天早起出操,完了就到排練廳就開始這件事。晚上到宿舍也都是累得手腳俱酸,嗓子嘶啞。

身為集體宿舍裏的一員,其實宿舍裏每個人之間都會鬧矛盾,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蔣珂在上大學的那會兒,宿舍裏也不是每天都一派和氣。不過短短大半個學期,該分幫結派的就都分開了。

到這裏也不差不多,三個月因為潑粥事件,她就和宿舍裏的人分了開來,各走各的,各幹各的事情。

但就算分了幫結了派,矛盾也還是存在,於怡姍和葉湘分合就是個例子。再者還有,平時互相影響的矛盾也照樣避免不了,比如今天你吵了我睡覺,明天我碰了你的杯子。

葉湘和於怡姍之間到底怎麽回事蔣珂一直都不知道原因,但在蔣珂出差回來後不久,葉湘又和宿舍裏的人產生了矛盾。矛盾倒也不大,本來蔣珂都沒往心上放,也沒心思多管。

就是一天晚上她從別的宿舍回來,拿上臉盆牙刷牙缸去洗漱,洗漱完了回到宿舍,開門就問:“你們誰擠我牙膏了?”

這時候劉蘭翠還沒上床,坐在寫字臺邊上,蔣珂和於怡姍已經在各自的鋪子上躺著了。蔣珂聽到葉湘的問話只當沒聽到,因為她並沒有擠過誰的牙膏,而且自己很累。

於怡姍在床上用餘光掃了她一眼,也沒說話。劉蘭翠倒是正經回頭看了她一眼,但也沒吱聲。

然後葉湘便很不高興地把臉盆重重放到架子上,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不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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