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夏程昱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聽見躺在地上的顧錦眼睛都沒睜開就把慧娘和孩子的情況大概說了一下，夏程昱點了下頭,就安排人給孩子檢查,而他扶起顧錦給她灌了半袋子水後說道,“還能堅持嗎？”

“恩。”顧錦應了一下,她感覺到夏程昱的氣勁順著手心輸入到她體內，幫著她調動運轉體內的氣勁，“我自己不行。”

夏程昱點了下頭，明白顧錦的意思，幫孩子檢查的是一個擅長兒科的,而且他們這邊還有剛生完孩子的婦女,孩子也有東西吃。

慧娘已經被送進去了,夏程昱和顧錦準備了一下也進去，外面自然有學徒守著，夏程昱讓顧錦堅持一下的原因慧娘體內還有顧錦的金針，如果不是這樣顧錦也不會跟著過來。

夏程昱檢查了一下慧娘的情況，和顧錦商量了下，確定了慧娘金針需要封住的穴道，然後才開始動手，首先要取出慧娘體內的那些金針，顧錦盤腿坐在地上盡量多恢覆體內的內勁，而夏程昱給慧娘治療其它的傷勢，又開了藥方交給藥童，讓他去抓藥熬藥。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鬧，正是在他們這個帳篷口，“白術你出去看看。”白術正是夏程昱的藥童。

白術應了一聲，就要出去了，因為怕進風這個帳篷裏面還有一層很厚的簾子，“是慧娘的婆婆。”顧錦睜開眼皺眉說道。

夏程昱點了下頭，“我出去看看。”

“還是我去吧。”顧錦站起身，他們這雖然不能說需要絕對的安靜，可是這樣被打擾還是不行，白術年紀也小，怕是解決不了這件事，“白術你留下來繼續熬藥吧。”

“是。”白術開口說道。

“小心點。”夏程昱也沒多說。

顧錦點了下頭，就從側面掀開一點小縫隙出去了，走過了那層厚簾子她聽得更清楚了，只是越發覺得不可思議……慧娘的婆婆在破口大罵……罵慧娘是個喪門星克夫一類的。

有幾個村裏的人正在勸她，門口的人也攔著她不讓她闖進來，見到顧錦出來，慧娘的婆婆更是怒火中燒，□□一類的話更是罵個不停，簡直不可理喻，顧錦本來就一夜沒有休息，累得慌，此時也不想和她說那麽多，見她身邊還站著一個中年漢子，那漢子雖沒有說話，卻也滿臉怒色，“閉嘴。”

慧娘的婆婆嚇了一跳，顧錦強壓著火氣說道，“有多遠走多遠。”

“那是我家兒媳，她這個喪門星害死我了兒子啊……”慧娘的婆婆直接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不斷拍著地，“還生了個賠錢貨，我的兒子啊……怎麽死的不是那個□□啊……不要臉啊身子都被看光了還活著，丟死人了……挨千刀的啊……”

見姑娘動怒了，周圍的人趕緊上前拉扯慧娘的婆婆，還有人讓慧娘的公公把他媳婦弄走，可是慧娘的公公蹲在地上並不說話，明顯是讚同的，顧錦再也壓不住火氣，直接對著一邊的士兵打了個手勢，“在我眼中每個生命都很重要。”她根本不想和這兩個人費力氣了，“我看他們也沒傷沒病身體健康的，讓他們以工換食。”說完就直接進去了。

顧錦進去後，什麽也沒說，夏程昱手上的動作沒有停，其實在他們眼中，這些傷者並不是按照男女老少來劃分，而是傷情的輕重。

慧娘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很積極地吞咽著藥，她想活下去，想要好好照顧女兒……她還沒有抱過女兒。

顧錦等慧娘喝完了藥，柔聲說道，“放心，我剛剛去看過了，你女兒情況很好，有人正餵著她，大夫也看過了，很健康。”說著安慰的話，可是顧錦手上的動作沒停。

夏程昱看了白術一眼，白術就開始接替顧錦的話，講那個小孩子的事情了，其實他也沒見過那孩子太多次，怎麽可能知道這些，大多都是白術編造的，而且還重點說了那些沒有母親的孩子多可憐。

慧娘體內的足有九根金針，顧錦是靠著磁石和氣勁把那九根給弄出來的，同時十八根金針帶著氣勁準確的刺進了剛剛夏程昱和顧錦商量的穴道裏面，在最後一根針落下的時候，顧錦整個人都虛脫，這次真的是一根指頭也動不了，旁邊的學徒趕緊把她扶到一邊休息，後續的工作就交給了夏程昱。

等夏程昱弄好了，看向顧錦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他並沒有叫醒或者移動顧錦，而是直接弄了被子悄悄給她蓋上。

然後留下白術看著慧娘和顧錦，自己帶著其他人出去了，到了外面後，根本沒有詢問那對夫妻的事情，而是開始接著處理傷者，此時也沒人敢多說一句，就算有人心裏覺得顧錦處理的不妥當，那對夫妻沒錯或者值得同情的，現在也不會開口。

等顧錦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她也顧不得洗漱，就去檢查慧娘的情況，白術一夜沒有睡，滿臉血色，顧錦開口道，“你去睡會，我來盯著藥。”

“沒事的，馬上就煎好了。”白術的聲音有些沙啞，“少爺在外面，姑娘勸勸少爺，讓他休息一會吧。”白術其實才十二三歲，放在現代最多是個初中生，顧錦摸了摸他的頭，“放心吧。”

顧錦沒再勸什麽，而是去給慧娘診脈，發現慧娘的情況在好轉，松了一口氣，藥也煎好了，顧錦幫著白術一起給慧娘餵下去後，說道，“你去休息一會。”

白術這次沒再拒絕，點了點頭只是他並沒有去找床或者舒服的地方，在帳篷裏面隨意找了個地窩著就睡覺了。

顧錦出去的時候就見到正在忙碌的夏程昱，夏程昱的精神比白術好一些，可是也能看出很疲憊，顧錦找人領了食物後，直接吃下去，這時候根本顧不得什麽個人衛生問題，吃點東西並不好還有些拉嗓子，不過很頂飽，顧錦邊吃邊喝水，吃了一個後就不再吃了。

其實這些食物的供應都是定量的，那些難民一天只有兩個巴掌大的粗糧餅，參與救援的不管是難民還是士兵一天四個，而像是顧錦他們這樣的是不限定的，雖然看到不少人餓的受不住，甚至有小孩餓的哭，顧錦也沒有去夥夫那邊領了食物送給小孩這樣的事情，雖然有小孩在家長的示意下抱著顧錦的腿哭個不停。

這種例子不能開，現在誰都不能特殊。

夏程昱把傷者包紮好才喝了口水看向顧錦說道，“再堅持下，這兩天就有人來了。”

“恩。”顧錦應了一聲，“我還去重災區那裏。”

“不用，已經有人去了。”夏程昱手上動作不停，“再說……”後面的話夏程昱沒有說，可是顧錦明白他的意思，現在能救出來的人已經很少很少了，“你來接手，我去準備防疫的藥。”

顧錦應了一聲，大災過後必有大疫，如果不做好防護措施，造成的後果會更加嚴重。

這裏的人少了一些，那些傷勢輕的和不願意多留的分批被士兵送往了最近的鄉鎮安頓，留下的大多是幫忙的和重傷的人，而送來的就更少了，顧錦沒有看見慧娘的公公婆婆，倒是那邊幫著慧娘接生的一個婦女，見到顧錦就湊過來了，給顧錦打下手壓低聲音說道，“慧娘真是可憐，也不知道她以後怎麽活啊。”

“怎麽了？”顧錦手下動作沒停，這個人是大腿骨頭被砸斷了。

“她公公婆婆，知道慧娘生的是女孩後，就沒再來看過這個孩子……他們沒有隨著第一批走，就是等小兒子的，知道小兒子沒了，就準備去找大兒子了。”婦女開口說道，“慧娘這麽一個弱女子，以後可怎麽活啊，特別是這次後，恐怕……”她是見過慧娘的臉的，不說容貌就是身體也不行了，“還說要代替死去的兒子休了她，他們……慧娘的名聲恐怕也沒了。”

顧錦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麽，婦女心情倒是很好，她本來以為丈夫沒了，可是發現丈夫竟然還活著，就是她兒子也沒事，雖然受了傷可是也不重，就算傷的以後再也不能動了，她也不會在乎的，大不了伺候自己男人一輩子。

那個婦女忽然嘆了口氣說道，“你別看現在還算平靜，那是因為有軍爺們壓著呢。”

“恩？”顧錦換了一個傷者幫著處理傷口，問道，“怎麽了？”

“你知道那個自己撞死的嗎？”婦女帶著幾分惋惜說道。

顧錦皺了下眉頭，“恩。”

“如果有希望，她也不想死的。”婦女開口說道，“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麽留在那麽危險的地方嗎？”

沒等顧錦問，她就接著說道，“我以為我漢子兒子沒了，像我這樣的，如果等平靜下來重建了……被趕出村子都算是最好的出路了，所以想著留在那裏，死了也好起碼還做點好事，神仙能讓我們一家下輩子再團聚。”

顧錦手頓了一下，覺得很不可思議看向那婦女，那婦女說道，“說句你不愛聽的，如果這邊的姑娘敢像你這樣……”後面的話，她並沒有說，“我看出大妹子是個有本事的，如果有可能，就幫一把那些沒了家的女人……還有那些衣不蔽體的……”

“到時候賣了都是輕的。”婦女最後又加了一句。

“可是這不是她們自願的啊。”顧錦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慧娘有錯嗎？”婦女反問道，其實她就是想給那些人尋個活路，他們村子離得都不遠，都是見過的，就算平時有些口舌，可是在這麽多認識的人沒有了後，她更珍惜這些活著的。

顧錦無話可說，沈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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