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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楔子一、二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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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所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自言自語道,“我真笨,定然是那些人吵著你了,睡也睡不著,既然你睡不著,何不跟我聊一聊。”

寧辭柔和一笑,沒有作聲。

九公主嘆息一聲,踟躕了許久,又道:“我院中的那人,你知道吧……”寧辭側目,只瞧見她的側顏,月光灑在她線條優美的側顏上,本就姣好的五官比平日多了兩分的美、三分的麗、五分的風情,九公主又嘆息一聲,仿佛是豁出去了一般再開口道,“他說他叫宮映雪,我一直以為他是太監,可是今天才知道,他不是……上次你問我他是誰,其實他的來歷我也不知道。”

九公主沒有聽過此人,寧辭聽過,原來他竟然是神龍不見首尾的宮院首!竟然是他,年紀怎麽那般輕!

他們之間素來沒有瓜葛,他為何對自己頻頻伸手施救……

瞧見她話沒有說完的樣子,寧辭當下也沒有給她解釋。

九公主不好意思一笑,清婉中帶著欣喜的聲音又傳來:“我發現我喜歡他,你說我年紀明明也不大,可就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寧辭聽見這話,唇邊的笑容漸漸消失,九公主說著突然把頭埋在自己的膝間,悶悶地道,“但宮映雪又是誰呢,有什麽目的呢?林中那次,他既救了我,又傷了姬餘……他不尊國母,國母卻無意怪罪與他;他在宮中來去自如……我總是看不透他在做什麽,一身的本事,怎麽可能無人提及無人知道。”

寧辭目光深深如一泓潭水:九皇姐說她喜歡那人……喜歡麽?喜歡是什麽?

一縷淡淡的愁緒,落在了她的眉睫,九公主淡淡道:“他孤傲自負、脾氣又差,一臉的寒冰,除了長相和功夫,一無是處,我常在想誰會喜歡他呢,沒曾想是我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他,我也問過自己,他救了我多次,又教會了我許多的東西,看見他我便覺得欣喜,瞧不見他我便覺得無趣……”

寧辭聽見這話,如鯁在喉,心中又突然升起一股惱怒,他翻身而起,跪坐在地上,直視著面前的女子,深沈的目光如深淵。

他怒極反笑:“九皇姐既然知道他很危險為何還要喜歡上他!就算是他救了你,教你本領,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報答,為何偏偏要喜歡他!你難道不知道你是榮國的公主,以後嫁的不是駙馬,而是一國君主?你以後要如何自處。”

九公主擡頭,楞楞地望著面前這雙深不見底的幽深眼眸,勉強笑道:“我知道,可……喜歡一個人這件事,哪裏由得自己主張,”頓了片刻,她移開目光,“現在要打仗了,我心中越發惶恐不安,總覺得這戰事跟他脫不了關系,所以才找你、找你談……”

她的眼神溫柔而動人,寧辭一顫翻身坐了回去,依舊與她並排靠在後邊的床榻上,地上涼得有些浸骨,寧辭等了好一會,才恢覆了笑容,輕聲道:“夜深了,九皇姐快回去吧,文珠該著急了。”

說完,從地上站起來,輕輕躺回床上,拉過錦被自己蓋好。

九公主聽見身後的聲響,一腔柔情被惱怒的情緒代替,她“謔”地站起來,看著床上那模糊的身影,氣呼呼地飛身出去:什麽臭脾氣!哪裏惹到他了!

窗戶在她身後發出“哐”的一聲響,顯然她飛走時,脾氣也不佳。

趙德扭著高腫著的屁股走進來,詢問道:“殿下?”

寧辭動也未動,趙德準備離開之時,才從床上傳出清冷如冰的聲音:“你讓一個暗衛跟著她,遠遠地護著她周全回去即可。”

趙德明白了剛才跟他們殿下說話的便是那個公主,他忙應聲,走出去安排。

這一夜,九公主突然失眠了,她不知道明天或者以後該怎麽面對他,他說的話時不時地回蕩在她耳邊:

“那你嫁給我,可好?”

“黑丫頭,你看我是不是男人。”

“還要看嗎?”

“……”

那些低低淺淺的話語,讓她的心柔軟成一團雲彩,輕輕一攪,便能化成一場春雨,淅瀝瀝地下著。

“公主……明日還有課呢,早點歇著吧……”那邊的床上傳出文珠的嘀咕聲。

九公主翻了一個身,剛瞇了一會,外面的天已漸亮,做了好幾個夢,夢中全是他。

……

------題外話------

……

累死,今天撒了一萬多……

全是三人的相處,是不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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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公子還會笑?(四更)

上元十七年九月,湯寰為主帥,率二十萬士兵奔赴東邊戰場,此時因東邊城池無名將駐守也無兵士,是以,湯寰去之前已經連失了三座城池,民心大亂之際,湯寰抵達與晉國軍隊連戰兩日,扭轉敗局。

消息傳回皇城,榮國百姓無不拍手稱賀,城中各大小茶樓把這場戰役連說幾日不斷,特別是湯寰的英勇和晉國的狼狽,一番添油加醋不說,活靈活現猶如親眼見證,直說得唾沫橫飛。

戰役中,那晉國的太子,突然暴斃,死因不明。

消息傳遍眾國,這場因他而起的戰爭,變得荒唐可笑,可三個國家均以己方為正義,不斷的拼殺,邊境一片硝煙。

三國興戰的消息,眾國伸著脖子觀望,榮帝為防其他國家作亂,任用了許多新的將領去各邊境駐守,是為各地的節度使。

十一月,衛國皇帝派遣使者前來榮國接衛律回國,奈何衛律以“不得佳人誓不回國”為由,拒絕回去,至此,明月公主“紅顏禍水”的名聲更甚,之前榮國最驕傲的明珠變成了人人唾罵的對象。

真是眾口碩金,積毀銷骨。

十一月中旬,晉國和趙國退至邊境,那地多湖泊和沼澤,湯寰的士兵常年在地勢平坦的地方操練,擅長馬戰,是以在湖泊上連連失利,之前收回的失地,大部分又落入晉國。

晉國上下歡騰,畢竟榮國在眾國的心中那是強大的存在,現在他們國家竟然能奪其城池,不就是說明自己國家比之榮國還要厲害嗎!

榮國朝廷一籌莫展之際,一白面文弱書生向皇城巡撫毛遂自薦,願前往邊境解決這一難題。

幾番波折之下,終於引起了榮帝的重視,榮帝親自面見此人,他瞧見這人雖氣質不凡,一身風骨,到底還是太弱。

猶豫之時,最近不常在朝堂開口的王振飛卻大力舉薦,只說這人身家背景了得,求陛下特例給他一個機會,榮帝才發現,這人原來是榮國開國將領之一呂家後人——呂洛。

榮帝驚奇的同時,又讓人好好考校一番,沒曾想這人樣樣都是第一,榮帝大喜,當即讓他帶領幾萬擅長水戰的兵士前往東邊邊境支援。

上元十八年除夕,因著戰事,宮中也是一片沈寂,只各宮主子聚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整個宮悶沈沈的連一絲聲樂也無。

這在榮宮中還是絕無僅有的一回。

宮映雪自那次說完莫名其妙的話後,便不常來小院,偶爾來,也是和她錯開,她只有從院中的“蛛絲馬跡”中才猜測出他曾來過,因之前那一出,兩人之間略顯尷尬。

九公主又因四公主傳言和失去聯系的事情,心中憂思不已。

團圓飯後,是守歲,與往年一樣,文珠和九公主提著燈籠踏雪而回,九公主這一年來聲名大噪,本來有幾個宮人是要送她們的,被九公主拒絕。

她早已經習慣身邊只有文珠,若是多幾人跟著,她很不自在。

才走進院中,九公主便聞到了一股酒味,準備推開宮門的手突然一頓,文珠走上前一下推開,寒意撲來,院中空空如也,只有她們的房中冒著暖暖的光。

九公主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心中嘆了一口氣,擡步走進去。

屋中的酒味更甚,這次不等文珠推開,九公主率先推開,果然那人穿著銀白色的寬袖長袍,歪在在蒲團上,端的是俊眼修眉,高貴冷艷,風流嫵媚,讓人見之忘俗。

不是那許久不見的宮映雪又是誰!

九公主有些不可置信,一顆心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瞧見兩人進來,他露出淺淺的一笑,站了起來,俯視著面前的小女子道:“上次在你們這過的年,這次去我那裏吧。”

他聲音中帶著欣喜和期待。

文珠好奇地笑問:“你那裏?是在宮中嗎?”

“自然是不遠的。”

文珠率先答應:“那感情好,奴婢正愁公主會覺得今晚無趣呢。”

九公主瞧見他在這裏,內心油然而生一股喜悅,絞著紅色的衣袖,沒有說話,要是文珠知道他……他不是太監,不是宮人,還會這樣答應嗎,想來是不會的吧……

一會又惱恨自己在想這些無用的做什麽。

“黑丫頭可答應?”宮映雪瞅著面前低著頭的女子,輕聲問道。

九公主擡眸,一雙眸子雖含笑卻帶著點點疏離。

宮映雪似沒有看見她眸中的情緒,誘哄道:“不想去瞧秋葉?”

一句話,讓九公主徹底沒了拒絕的餘地,她點點頭,心中思索:既然他找這個機會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我何不瞧個明白!

文珠找了一個燈籠,準備出門之時,宮映雪瞥了眼她紅色的宮裝,開口道:“你就這個樣子出去,不用裝扮一番嗎?”想起上次元宵她出去時裝扮的小公子,粉妝玉琢的,可愛的緊,“想來扮成公公應該合適。”

九公主嫌棄地蹙眉:“我堂堂一國公主豈會扮成一個太監!”千萬不要扮成太監,醜死了!

“你現在倒是越來越膽了,不再怕探子尋到你的錯處好讓上面發落你?”

九公主不在意,旁邊的文珠卻拉了她一下,九公主無奈和文珠兩人裝扮成了兩個小公公,跟在宮映雪身後走出這院子。

九公主心中憋屈不已,眼裏瞅著自己哪裏都不對勁。

三人提著燈籠踏著碎瓊亂玉走出長長的青磚小道,雪白的世界中,亮著一盞盞橘紅色的宮燈,讓這片天地不啻於琉璃幻境。

九公主一直想跟他漫步在園中小道上,沒曾想今日成了真,心中升起一股子莫名的甜蜜,把那顆心烘得暖洋洋的。

“沒有想到這居然是除夕,到處都安安靜靜的,若不是有你們在,奴婢定然不敢出來。”

“你不出來,豈不是瞧不見這樣的美景,反倒可惜……”

“奴婢寧願瞧不見這景色也不要這樣出來。”

“那剛才是誰先答應的?”

文珠抿嘴一笑:“就公主會笑話奴婢。”

因是新年,外面沒有幾個宮人,也沒有多少護衛,三人走出青磚小道,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發出吱吱的響聲,瑩白的雪沾在了幾人的身上。

宮映雪側目瞥了眼身邊的九公主,看見她毛茸茸的腦袋,一種說不出的滿足在心中滋長,這條路來來回回,他不知道走過多少遍,有時孤寂,有時無賴,有時充滿了痛苦,這半年來偶爾心中充滿了期待……

可從來沒有如今晚這般充滿了滿足和平靜。

轉過花園,三人又走了一陣,便瞧見了出入後宮的宮門,文珠一驚,似乎反應過來,宮映雪怎麽會住在後宮之外。

還不待她說話,宮映雪提著她當下飛起來,九公主有些遲疑,那邊的護衛巡邏開始走了過來。

九公主著急地轉了一圈,她望著高高的城墻,心中有些打鼓,似乎還從來沒有飛過那般高呢,但宮映雪帶著一個人都能輕輕松松的過去,這激起了她心中的鬥志,她緊提一口氣追上。

宮映雪站在城墻上,對她身體微微一拂,九公主感到一股氣壓把自己往上拉,終於“飛”上來。

宮映雪忍住笑意,從懷中摸出一塊金色的牌子道:“沒有想到黑丫頭如今的這點子功夫,居然可以翻出宮墻,看來我這出入金牌倒是白準備了。”

九公主喘著粗氣,聽見這話眉心跳了跳:是誰先翻的啊!又被這人坑了!

文珠早已經驚得不想說話,這城墻上是琉璃瓦鋪就,好看且滑讓人立不住腳,她現在是粗氣都不敢喘。

三人在城墻上歇了歇,又飛了一陣,三人才落了地,九公主扶著一根粗大的柱子氣喘籲籲。

宮映雪一笑:“還是差了點。”

九公主和文珠擡頭落腳的地方沒有一點雪,下面是大理石鋪就的臺階,鋥光瓦亮,上方是一個大大的牌匾,上有黑漆書寫“太醫院”三字的朱色立額,九公主回眸望著倚靠在柱子上的男子。

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他,吃驚道:“你居然是……太醫?!”

宮映雪隨著她的目光,也上下望了自己一番,有些揶揄地開口:“難道看不出?”

看得出才怪:“太醫有這麽閑?”

宮映雪挑起好看的唇角:“太醫有沒有這麽閑我不知道,但我是院首,應該不忙。”

院首?喲,本事還不小,難怪皇後不敢得罪於他。

九公主噎了一下,情不自禁松一口氣,一顆跳動的心突然振奮起來,她木然地走進去。

“那你怎麽不說呢,還瞞著。”

她怎麽那麽懷疑吶!

宮映雪側眸,掩唇一笑:“我是不想說,說了還怎麽去找你們玩,要尋一處安靜的地可不容易。”

九公主莫名的抖了一下:笑成這樣給誰看!

文珠一臉菜色,和兩人一起走進去:他是男人!是男人還那樣對她們公主,難道沒有一點男女大防嗎,文珠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該讓公主奏報上去,多添兩個宮人,特別是嬤嬤,好好的管教管家她們公主,這性子以後怕是要吃虧。

九公主恍然想起,之前有一次他跟在自己身後,被一個小太監撞見,她一直害怕小太監說出去,正想著說辭。

那太監卻恭敬地行禮問安,臉上還掛著一副諂媚的笑容。倒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甚至還有些小得意,以為是自己終於在宮中有了一席地位,原來那太監不過是向她身後的這人問安!

唉,嘖嘖嘖,想起來真是丟人!

三人才一走進去,各種藥味傳來,殿內供奉著伏羲、神農、黃帝的塑像,有聖祖皇帝禦書“永濟群生”匾額。連接大堂的過廳是二堂,後面還有三堂五間。

庭院裏,因著節日的緣故,各處也掛著紅色的燈籠,幾人向著最大的屋子走去,九公主突然問道:“常聞你們太醫院的禦醫醫術超群,為宮妃看病,以‘懸絲診脈’便能對癥下藥還能藥到病除,真有那麽厲害?”

宮映雪難得的哈哈一笑,臉上神采飛揚,極為難見,凝視著面前的丫頭清聲道:“如果是我,我會事先用銀子買通這位妃子身邊侍候的宮人,了解癥狀,那‘懸絲診脈’不過是一個噱頭而已,神醫再神也不會切線便知病情。”

九公主點點頭:“難得你實誠。”

宮映雪停了腳步,眼睛直直地凝視著眼前的人,忽明忽暗的燈火中,他眼睛亮如星辰:“我何時瞞過你,嗯?”

九公主退後,別扭地開口:“你、你是瞞著我!”不要混淆概念!

宮映雪轉身帶著兩人繼續走進去。

庭院中有幾個太醫正在切磋醫術,圍著一本醫術爭得面紅耳赤,聽見這邊的聲音早已經轉頭望了來,驟然瞧見這幕均被震得神魂出竅。

一人捋著胡須的手一頓,小聲道:“公子還會笑?”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他老眼昏花了!

“公子笑起來真乃世間絕色、人間極品呀。”

“公子不笑也無人能及。”

“可公子為什麽對著那小公公笑?不會是……”後面的話未言明,但幾人均互望一眼。

片刻後,幾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難怪公子這般年紀了還未娶妻,也沒有瞧上的女子,原來是有龍陽之好呀!可惜、可惜了——”

“旁邊那是個小公公?公子命苦呀,不僅有龍陽之好,還喜歡上了太監?!”

對面那太醫一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幾人一陣撚須嘆息。

------題外話------

今天爆更,還全部是免費的,就沒有人誇獎我?

在太醫院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呢?

猜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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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寧家女

“噗嗤——”九公主耳力見長,自然聽見了這番議論的話,當下沒有忍住笑出聲來。

還沒有嘆完,幾人感到一陣強大的氣息襲來,燈籠熄滅掉落在地,幾人趕緊做鳥獸四處逃竄狀。

文珠瞧著前面的九公主,笑道:“公主在笑什麽?”

九公主回頭對著文珠做了一個神秘兮兮的臉色,又轉頭對著宮映雪笑道:“他們怎麽稱呼你為公子?”

“不稱呼為公子,難道是你以為的公公?”他那麽年輕,要這群老頑固叫自己院首不成?

“……”她錯了好嘛!不該那麽誤會他,可他自己總是出現在後宮的呀,後宮中的男人除了父皇也就大皇子!多出的男人讓她怎麽想!

三人走進堂內,堂中寬敞大氣,掛著牌匾兩旁的柱子上寫著對聯,細節處又帶著點點的雅致。從裏面可以看出這裏主人的喜好。

因新年,又換了門神、對聯、宮燈等……屋中煥然一新,喜氣洋洋。

“公子,今兒個怎麽回來了,不是說要去宮中守歲嗎?那可趕巧了,奴婢正好做了蓮子羹,快來嘗嘗!”清揚婉轉的聲音傳來,未見其人,便知道說話的女子定然是一個美人。

九公主和文珠聞聲望去,只見簾後走出一身形曼妙的女子,正是許久不見的秋葉。

果然是美人,她體態輕盈,笑容可人,眉目飽含風情,穿著一襲新做的新綠襦裙,顯得別有風姿,瞧見來人略微震驚,不可置信地喚道:“……公、公主——”

手中的湯碗“哐當”掉落在地。

接著她眸中閃過狂喜和眼淚,疾步上前,緊緊地抱著面前做公公打扮的九公主,九公主攬過文珠,三人哭做一團,哭了好一陣,九公主肩頭那藍灰色的衣服已經被一片淚水沾濕,變成了深藍色。

宮映雪失語搖搖頭走了出去。

“瞧見你好好的,一身的氣度,比之前跟在我身邊時判若兩人,通身的氣派倒像是一個世家小姐,我這心也便放下了。”九公主吸吸鼻子嘆道。

“我哪裏就如公主說的,”秋葉抓住九公主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一著,嬌嗔道,“倒是公主長大了不少呢。”

文珠笑道:“公主還有兩年便及笄了,可不就是大姑娘了嘛。”

九公主嘟嘴不滿地望著文珠道:“你也笑我。”她轉頭看著秋葉,問道,“你離開的那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情況呢?”

秋葉突然低垂著頭,額頭的劉海被風掀了一下,九公主瞧見了如白玉般額頭上留著一條難看的疤痕。

“這——”

“這便是寧欣傷的……”秋葉低聲道,緊緊地捏著雙手,眼中露出恨意,把那寧欣如何傷的她一五一十地說了。

三人難免又是一陣抱頭痛哭。

哭了一陣後,三人都有些疲累,想著這是守歲,怎麽能這般掉淚傷感,心中只覺得不好,便止了哭泣,開始尋思怎麽守歲。

秋葉笑道:“打馬吊吧,奴婢屋中有。”說著走院中,吩咐一個小丫頭前去拿東西。

自從四公主不見後,九公主已經有許久沒玩過,聽見玩這個眼睛一亮:“還是秋葉了解我。”

“當然,公主的心思,奴婢怎麽會不知道。”

九公主捏捏她的手,激動莫名,過了一會又有些憂傷:這宮映雪不會如上次打葉子戲一樣吧,直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文珠笑道:“瞧把公主給高興得。”

九公主望著屋中燒得旺旺的炭火,扁扁嘴:“節日難得玩幾局,文珠可莫要說我。”

一陣“嗶嗶啵啵”的響聲傳來,原來是外面的人在放爆竹,過了一陣宮映雪掀開簾子,走進來,彎腰俯視著九公主道:“可要出去放爆竹?”

九公主剛想起來,便瞧見了自己身上的太監衣服,埋怨道:“都是你讓我們穿這個衣服,現在還怎麽出去玩,不是徒惹麻煩嗎?”

宮映雪緩緩一笑,不置可否,蹲下身來,直視著眼前人的眼睛道:“大過年的,你們在哭什麽,眼睛哭得紅紅的像只兔子似的。”說著伸頭去擦拭她眼角掛著的淚水。

“秋葉姐姐——”一小丫頭的叫喚聲傳來。

宮映雪收回手,站起身。

秋葉忙出去把馬吊提了進來,放在四方桌上,麻將是竹塊做的,光亮細滑。

九公主捏了一塊,仰起頭:“你會不會玩?”

“不會。”

九公主一喜:“敢不敢玩?”

“有何不敢!彩頭是什麽?”

文珠首先申明:“奴婢可沒有銀子。”

秋葉倒了幾碗屠蘇酒,想了想,又去裏間拿出了葡萄酒,又端了幾盤子瓜果,建議道:“不如換成酒?輸了的喝酒,這葡萄酒是奴婢釀的,一直給公主留著,正好讓公主嘗嘗。”

葡萄酒色澤紅潤,讓人垂涎欲滴,幾人無異議,開始坐著玩起來。

可能九公主真的有些背吧,連輸了幾把,有些無語:“不是吧,秋葉牌技見長還是本公主運氣真的很差!”

“現在奴婢無事可做,每天竟是玩這個了,公主課業繁忙,如何能比得了奴婢的牌技。”

九公主嘖嘖稱嘆:“了不起,倒是炫耀自己的清閑來了。”

又打了一陣,還是以九公主輸為主,文珠有意放水,她都胡不了。

幾杯酒全下了九公主的肚子,果然是為她準備的!

一會兒後,九公主眼睛有些花,頭有些暈,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打出去了什麽,便向地上一頭栽下去。

宮映雪眼明手快地伸手攔住,抱著她入懷,這還是第一次這般抱著她,只覺得她瘦小。

秋葉連忙站起來,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活潑勁,自責道:“這不醉人的呀,公主怎麽?”她望向桌,上面確實只有五六杯。

“公主在宴會上還吃了些酒。”文珠解釋,瞧見宮映雪如此親昵地抱著她們公主,她忙起身,想上前接過,宮映雪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這一眼,寒氣滲人,如護食的狼。

文珠駭了一跳,訕訕地收回手。

宮映雪抱著這小丫頭走出這溫暖的房間,向自己的書房走去,他記得書房中有一方小榻,可供疲憊之時休息。

一路上下著密密麻麻的白雪,宮映雪緊了緊自己的懷抱,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她一頭青絲突然散落,隨著宮映雪的動作,如瀑布傾瀉搖擺。

宮映雪聽著踩在厚厚雪上的聲音,“嘎吱嘎吱”的,心頭一團亂麻。

秋葉瞧著臉色不好的文珠,知道她把公主和名節看得比什麽重,當下開口道:“文珠姐,你別擔心,公主定然是被公子抱去了書房,書房裏面還有一間暖閣,暖閣中有一方床榻,你放心……公子不會……做……”後面的聲音小如蚊音。

文珠點點頭,她怎麽會不放心,這人已經在她們院中呆了兩三年,她如何不放心。

推開書房,一股暖氣撲來,宮映雪抱著她走近裏間的床榻,不自覺地呼出一口氣,只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這樣的認知讓他心中不爽快地加重了幾分力道,毫不客氣地把懷中小人甩在了床榻上。

九公主不高興地悶哼一聲,眉頭皺成一團。

宮映雪失笑,伸出修長的手,在她俏挺的鼻梁上輕輕地刮了一下:“知不知道我陪你做這場戲有多累。”

九公主不滿地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揮了揮,宮映雪突然來了興致,他坐在床榻邊,伸手隔空取過一根潔白的羽毛,輕輕地點點她的臉頰。

姿態悠閑慵懶,如同逗弄那只橘貓。

九公主感覺到癢意,伸手撓了撓:奇怪,好多蚊子……

宮映雪失笑,眼中滿是愛意。

他換了姿勢,從床榻上起來,坐在了地上,細細密密的目光落在床榻上人的身上,扔了羽毛,只拿潔白修長的手在她的臉上游走。

九公主感覺臉上一直有絲絲的麻癢,微微皺了皺眉。

那修長的手落在她的雙眉上,輕柔地撫平她的眉頭,又滑過她細滑的臉頰,最後落在她如霞般的唇瓣上,流連不止。

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呀,能醉成這般模樣,沒有想到這黑丫頭酒品還不錯,喝醉了只顧呼呼大睡……

他父親對他說過:寧家女,或傾城、或純粹、或灑脫、或善良、或奸邪、或高傲、或狡詐……不管是怎樣的女子,相處久了,總會不小心愛上一個,可……你要切記不論是怎樣的女子,她們只是我們的仇人……

他父親書這番話時,已經奄奄一息,那時他眼中的思緒覆雜,神情卻那般快樂,讓他怎麽也看不懂……

現在,他也正經受著這些——

桃花眸中如濃霧彌漫,帶著點點寒意,翻騰繚繞:仇人嗎?可這黑丫頭做了什麽,她何其無辜!

他也曾努力過,想要給她換了名字!可黑丫頭叫榮定城,就不是寧家女了不成?

寧家女——

她不是他的黑丫頭,她是寧家的女兒!

宮映雪忽地眼眸一暗,如萬千波浪卷來,沈重地翻滾,殺機縈繞。

想起最近他莫名的舉動,和今晚旖旎的心思,他修長的手移向那細長的脖頸,慢慢地收緊。

她不該亂了他的心,他的心早已經被練得堅強,容不下半點的憐憫和隱隱,如果再心生情感,那他以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他要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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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魔怔(二更)

床上的人感到呼吸不暢,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她伸出雙手,把脖子上的那修長的手抓住,那手上的力道微弱,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

黑丫頭——

她是黑丫頭!

她雖生在這渾濁不堪的宮廷,確是最純凈不過的一個人。

他心亂也不是因為她……

宮映雪突然洩氣,不自覺地松開手,眼中又盛滿了霧氣,似輕紗柔柔飄蕩。

九公主抓住那只手,緊緊地握在手心,放在自己的胸口,依舊醉得沒醒。

這個動作讓宮映雪頓時暴跳如雷,眼裏的風暴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片刻後,狂卷襲來,他狠狠地甩開那雙手,沖出了書房。

淩晨,九公主是被渴醒的,睜眼便瞧見了這是陌生的地方,房中透著一點黴味,想來這裏的床榻不常用。

她起身去找水喝,走出暖閣才發現這裏是一間書房,筆墨紙硯一應器具齊全,後面便是一大排書架,九公主眼睛一亮:這是宮映雪的書房?

她隨手拿起一本書,借著暖暖的燈光看起來,是嶄新的醫書,她又拿起一本,還是醫書。

九公主翻翻白眼:這人果然無趣得緊!

她坐在書桌前,椅子上鋪著軟軟的獸皮,極為舒適,她想象著那人平日是怎樣翻開書本,是怎麽寫字書畫,好像沒有見過他寫的字,不過他花鈿畫得不錯,想來字也不會差吧……

九公主唇邊蕩著一抹笑,遠遠地看去有些發傻。

“你在做什麽?”清冷的聲音傳來,帶著外面冰雪的寒烈,九公主嚇了一大跳,連忙起身,正好與俯身下來瞧她在寫什麽的宮映雪撞在了一起。

宮映雪下巴撞得生疼,不禁退後一步,這一步正好碰到了後面的書架,幾本書和畫卷掉落下來,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宮映雪腳邊,宮映雪的臉又陰沈了幾分。

九公主木然無語,也不覺得痛了,心中只覺得自己惹了這人,現在他生氣了,該怎麽辦。

宮映雪一身冷氣壓,直直地瞪著這個女子,他正準備發脾氣,卻見眼前的這小丫頭揉著腦袋笑了起來,臉頰上浮現出一對酒窩,纖塵不染的眸中含著情帶著水波,亮得驚人。

九公主扯了扯他的寬袖:“你別這樣板著臉,我錯了,我道歉。”清婉的嗓音帶著剛剛蘇醒的鼻音,柔柔的,擾人心扉。

可能被撞痛了,眼淚汪汪,對著他搖尾乞憐的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狗。

宮映雪看著這樣的笑,聽見這丫頭這番討好的話,再也生不起氣來,把一肚子邪火又收了回去。

九公主忽視他的火氣,蹲下身快速地收拾著掉落的書本和畫卷:“我出來找水喝,誰叫你突然出現在我身後,還出聲嚇我,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人動你的東西,可我們也扯平了,你不也是還動我那院子……”話沒有說完,拿畫卷的手一頓。

宮映雪察覺到她的異樣,低頭望去,只見落在他腳邊的畫卷微微展開,正巧露出畫卷中一張絕色女子的臉龐。

宮映雪心驀地一緊:這畫怎麽會在這,他有多久沒有瞧見了。

畫中的女子眉目與四公主有五六分的相似,嘴角含笑不語,眼泛秋波,端的是姿容絕世,神采斐然,那畫栩栩如生,顯然作畫之人極為用心,這麽看著只覺得那畫中人的笑如俯視眾生,帶著對蒼生的憐憫、寬容和溫暖,又帶著綿綿的情誼。

九公主呼吸一滯,突然想起,父皇有個最小的妹妹,被封為長樂公主,一直備受寵愛,據說四公主長相便與那長樂公主極為相似,後來也是因為和親,那長樂公主抵死不從,還說了一句至理名言:“寧嫁田舍翁,不嫁異國君”。

因抗爭得太激烈,年紀輕輕的便香消玉殞,她生之尊貴,死因神秘,死後連屍首也消失不見。

長樂公主去世時,她們這輩的公主都已經記事,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是以她們便對和親沒有那麽排斥,畢竟她們都知道,反抗毫無用處,那長樂公主那般受寵不一樣也無法自己做主嗎。

九公主心中那模模糊糊的影像漸漸清晰,那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在看見這畫卷上的人後,豁然明朗了起來。

她記得那次上課他易容成那雪先生,給自己化妝後的樣子便極肖似四公主,與其說像四公主不如說他是把自己化成了那長樂長公主!

原來那句話“……怎麽化,你也只是你,變不成別人,且先醜著吧。”是這個意思!

還有宮映雪的年紀,他應該有二十有幾了吧,這在榮國中算是極大的年紀,人也這般優秀,為何一直不曾娶妻,以前整日的呆在亂葬林中……

後來他莫名其妙地來到她的院中,不知道自己是哪裏長得跟長樂公主一樣,入了他的眼……

那銀弓也是長樂長公主生前之物,他讓自己奪了這銀弓給他,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要,但不可否認,他是就是知道這銀弓之前的主人,便讓自己奪來的……

九公主心中一時百感交集,眼睛酸漲,她垂目不語,長長的睫毛因心中的沈郁,微微的顫動,她卷起那畫卷,輕輕地放在案桌上。

做完這一切後,她與宮映雪擦身而過。

餘光掃到自己青藍色的衣服,她突然覺得這太監衣服真的醜死了!顏色灰撲撲的不出彩,松垮垮地包裹在身上……

那你嫁給我,可好——

嫁給他?

原來他僅僅是玩笑話,而她卻當了真。

“黑丫頭……”宮映雪瞧見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和垂下的眼簾,心中突然變得沈沈的,他出聲喚道,聲音嘶啞低沈,仿若歷經滄桑。

他剛才在做什麽,為什麽又魔怔了,還想要她的命?!

可笑,真是可笑!是要在意的人都離自己而去嗎。

九公主沈默了一會,良久,似是想通了,她背脊微微一松。

眼中的迷惘散去,清亮的眸子,如被水洗過的夜空,悠遠,幹凈,她回眸對著宮映雪微微一笑,雖是對著他笑,卻不願與他雙眸對視:“今夜叨擾你了那麽久,我就先回去了,宮中一會要祭祀先祖,遲到了不好,”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道,“文珠就煩你帶回來,畢竟那城墻太高,我帶著她飛不過,你替我給秋葉道個別吧,她既已經出了後宮,就不再屬於我那裏,我就先走了。”說完,逃似地邁開腳步。

宮映雪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平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對我……怎地這般客氣?”

九公主身形微微一顫,哽了下,沒有說話,抽了抽自己的衣袖和手,手腕被他捏得不重,輕輕一抽,便能抽回。

宮映雪感覺手心一空,直覺還想再抓住她,哪怕是一片衣角也成。

九公主突然想起什麽,她打量了他全身。

宮映雪瞧見她看著自己,心中回暖,不住地想:如果黑丫頭不走,他一定會原諒她,這顆心交給她也不是不可以……

九公主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前,她伸出手,快速地從他衣襟裏摸出那塊進宮門牌,接著便大步走出房間。

她直直地往前走去,“咚咚”聲傳來,連著撞了好幾根柱子。

九公主一路跌跌撞撞,心中還有絲慶幸,覺得他教會自己輕功最大的好處就是,狼狽的時候,可以逃得飛快。

宮映雪錯愕的目光落在桌上,瞧著畫卷上那張傾國傾城的笑臉,如失魂般,良久不語。

過了許久,宮映雪才笑出聲:果然是小氣、防備心又重的公主,這個當口都還想著要怎麽回去,還記得那令牌,呵……

九公主回到院中,翻出那銀弓,忽然覺得極為礙眼,她用力地甩出去,銀弓打在紅色的燈籠上,便掉落在雪中,瞧不真切,燈籠因被打了在空中晃動不止,忽明忽暗。

元宵,湯寰和呂洛在對抗晉國和趙國的戰事上大獲全勝,榮帝龍心大悅,讓湯寰即刻班師回朝,留呂洛帶部分兵力鎮守。

湯寰帶大軍凱旋歸來,榮帝當下表彰湯寰和眾兵士,並升其為內廷侍衛。朝中的內廷侍衛官都是選拔貴勳子弟充任,待遇優渥,各種補貼和恩賞也多,且時常親近榮帝,以後升遷容易,只是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這官職是明升暗降。

畢竟湯寰這次立了大功,朝廷也該封其為一個“將軍”的稱號。

當天晚上,榮帝命人設外廷大宴於太和殿,特恩準群臣帶其家屬入宴。

宴會由太和殿內禦座至殿外臺階、臺階以下直到太和門檐下東西兩側,按品秩分設王公及文武大臣宴席,入座後,奏樂迎出榮帝和皇後入席,今晚預設的宴會席面是火鍋。

帝後用的是黃裏黃面暗雲龍的“金鍋”,其他宮中主子面前是其他花紋的“金鍋”,王公貴族是“銀鍋”,大臣命婦小姐的面前是“銅鍋”,等級分明,制度嚴謹,雖然大家桌上的菜品一樣,但仔細一看,還是能看出細微的差別。

------題外話------

這一章啊,本來是我的喜劇……又被我寫成了悲情,要瘋了!

不知不覺寫了宮映雪很多戲份,可以看出我真的很喜歡他。

但我很怕你們吐槽說為什麽男主的戲份少。

最開始我要表達小九“歷盡千帆”後,得到的是寧辭給她的平平淡淡的愛情,畢竟主角是寧辭的啊……

雖然平淡,卻依然彌足珍貴……

因為我一直在想什麽樣的愛情感人至深,想過無數種,也看過許多,然後才寫了出來。

要上架了,希望你們喜歡,也能在文中感受到每個角色的喜怒,當然上架後還是希望你們每章都看,不要跳訂,畢竟一字一句我都斟酌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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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陷阱(一更)

大勝回朝,眾人都喜氣洋洋,不一會便高談闊論起來,紛紛向著年輕的湯寰祝賀,殿中氣氛高漲,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寧欣坐在帝後身側的公主位子,她今天穿著一身大紅色繡著牡丹的裙裝,望著越發美艷動人,宴會上沒了那排名第一的四公主和排名第二的大公主,她是今晚當之無愧的國色,想至此及寧欣的下巴擡得越發高起來。

可她環視一圈,好巧不巧地看見自己和謝飛采這個世家之女撞了衣衫,同樣是大紅色,只是她那花是茶花,雖不如牡丹的雍容華貴,偏偏帶著朝氣,心情不由得郁悶了幾分,又瞧見那邊神色寡淡,只顧吃飯的寧九,想起上次在她手上吃的暗虧,心中更是氣悶。

想到一會要做的事情,她打起精神,盯著謝飛采也覺得突然順眼了許多:哼,跟本公主作對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今晚讓寧九下地獄!

九公主這次的座位被人安排在了角落的背光處,一開宴,她便放開肚子吃起來,似乎那鹿肉不錯,那邊的羊肉也不錯……

文珠瞧見九公主吃得越發多起來,微微地伸手攔了攔:他們公主怎麽回事,自年後,就一直這樣怪怪的,這都一個多月了,還這樣!

還有宮映雪也奇奇怪怪的,年後就沒有來過她們那小院了!

該不會是——

是吵架了吧!

文珠的眼角跳了跳,訕訕地收回手:也好,不等兩年她們公主就該出嫁了,有些心思不如早斷了的好。

那麽長時間的朝夕相處,她若看不出點什麽,就枉費從小跟在她們公主身邊了。

宴會上不知道哪個大臣們說了什麽,惹得滿堂笑聲。

秦丞相望著面前沸騰著的銀鍋,又瞧著前面大勝得歸的湯寰,想到自己遠在西疆的兒子,有些食不知味。

他再笨也知道榮帝對他秦家忌憚了,何況他為官幾十載,又豈會看不懂這裏面的彎彎道道,只是他沒有想到,他膝下只有一個秦陌,他秦家人口如此的單薄,還能引起帝王的懷疑,果然不能把帝王的疑心小瞧了去!

哼,他也不是吃素的!既然讓他兒子吃了那麽大的虧,且看他這江山坐不坐得穩!

想完,他把目光移至寧辭處,瞧見寧辭一身的華貴錦袍,雖長相如玉似仙,可始終還是太小了些……

秦丞相心中冷哼:他還等得了幾年,到時候且等著!

今夜是滿月,大大的月亮低低沈沈地掛在天際,灑下層層清輝,寧辭靜靜地看著對面的九公主,她穿著一襲水綠色的裙子,雖然隱在黑暗中不打眼,但那綠色如陰雨天青山上籠罩的薄霧,輕柔空靈,眉目長開了些,呈現出女子特有的清秀動人氣韻,她一個勁的只顧吃,吃飽喝足後帶著自己的婢女走出宴會大廳。

寧辭不動聲色的抽回目光:她這是怎麽了?

寧欣見寧九出去,給自己的丫鬟使了一個眼色,這飽含深意的眼色正巧落在了寧辭的眼中,他眉毛一挑:這寧欣要做什麽?

九公主走到外面的階梯,兩旁站著目不斜視的宮人,九公主放松地伸了一個懶腰,冷風一吹,她突然覺得頭暈目眩起來。下腹一陣陣的墜痛傳來,九公主納悶:莫非是自己的葵水來了,可還沒有到時間呀!難道是吃壞了肚子?

一小太監走上前,把一本書塞進九公主手裏小聲道:“這是一人讓奴才交給殿下的。”

“放肆!”文珠瞧見小太監失禮的動作,立刻出聲喝到。

小太監聽見這聲怒喝,沒有動也沒有作聲,似乎等著九公主的回應。

九公主拿起手中的書借著華麗的宮燈一看,是一本《脈決考證》。

醫書?

九公主拿起來略微翻了翻,是他在自己那裏看過的那本。九公主納悶,一直以來,他從來沒有讓人拿過東西給自己,現在拿書給是什麽意思!

“誰給你的?”

小太監眸含敬畏,悄聲道:“那人沒有說,只說殿下需要。”

九公主低頭沈吟:“是麽?”她需要?需要這本醫書做什麽,既然他不來找自己以後就斷個幹凈吧,何苦還要有其他的牽扯。

九公主擡眸望著眼前低頭的小太監,剛想說話。

“他在翔鳳樓樓頂等著殿下,殿下快去吧。”說完,也不等九公主回覆,便匆匆離開。

翔鳳樓?翔鳳樓是通往太和殿門樓,是宮中最高的建築,黃琉璃瓦鋪蓋,鑲綠剪邊,想來在今晚的月色下,別有一番景致。

九公主腦海中突然跳出那人的身影,她能想象出他是如何負手立在廊前,定是一襲白衣,無風自舞,涼涼的清輝灑落在他的身上,更添他的冷意和蒼涼。

他臉上永遠沒有多餘的表情,可眼睛卻總是翻動著莫名的情緒,她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會有那樣的一雙眼睛,一時可以沈靜清冷得可怕,一時又充滿濃濃的迷蒙霧氣,一時又帶著數不清的浪潮翻湧……

他們也不是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且自己似乎欠著他……

何況他又做錯了什麽。

心中一陣酸楚,還帶著點點悶,盈盈壓過了下腹的墜痛感,九公主擡步向翔鳳樓走去,水綠色的裙子,隨著她的腳步劃出優美的弧度。

文珠嘆息一聲,也沒有阻止。

暗處的兩個宮人見九公主往翔鳳樓走去,互望一眼,又飛快地消失在暗處。

許是“近鄉情怯”,九公主在不遠處居然停了腳步,她要跟他說什麽,雖不該怨他,可想到那些種種她心中也極不舒服。

太和殿殿內,七公主受到旁邊侍女的暗示,不僅心中一喜:她以前說要慢慢地折磨寧九,看著那賤人慢慢地掙紮等死,現在她後悔了,自那次寧九在樹洞中傷了她的臉,她怎麽也氣不過,她現在就要寧九付出代價。

今晚勢必讓她清白盡毀,身敗名裂,想嫁人,門都沒有。

寧欣微微伸頭瞧了眼榮帝的位子,是空著的,榮帝和湯寰剛才出去了,想來榮帝是問湯寰要什麽兵符,現在還沒有回來。

那湯寰也真是的,打完仗也不把虎符主動交出來,還要她父皇親自問他要,真是夠厚臉皮!

寧欣有些眼巴巴地望著那金燦燦的位子,等著榮帝回來,一會那好戲,少了他父皇可還有什麽勁!

寧辭瞧見寧欣那志在必得的神色,思考了一番,也沒有想通這寧欣是要做什麽。

他對著身邊的趙德輕輕示意,趙德躬身把耳朵湊近寧辭身前,寧辭淡淡地吩咐:“你讓暗衛去跟著九皇姐。”

趙德點頭應是,疾步出去,現在他對他們家殿下的話不敢質疑,也不敢提出丁點的疑問,只照辦就是。

寧辭這一舉動落入了大部分人的眼裏,皇後首先笑道:“大皇子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皇後的聲音不小,前面的臣子、宮人,後面的公主、宮妃都聽得一清二楚。

寧辭目不斜視,依舊優雅地進著面前的食物,似乎沒有聽見這話。

皇後大怒,手上戴著紅色的護甲微翹,在燈火的照耀下閃閃發亮:“豈有此理,本宮問話,你竟當做沒有聽見!眼中可還有本宮在這個母後?”

全場突然寂靜無聲,氣氛異常沈重。

旁邊侍候的宮人,抖如篩糠地回稟:“娘娘,殿下自兩年前生病後,耳力受了傷……大概沒有聽見。”

周圍的人聽見這話,紛紛朝寧辭望來:他坐在榮帝座位的下首,一身杏黃色皇子衣,上面用深色的金線繡滿了蟒,端坐在一旁,氣定神閑,萬事皆在心的氣度,更顯得他尊貴而優雅。

王貴妃淡淡地瞥了眼,無精打采的輕抿了一口酒。

王振飛也聽見了這話,心中怒不可遏,一時恨這皇後,一時又惱自己的妹妹不給他們王家留路子。

寧辭終於察覺到周圍的人都望著自己,他在旁邊宮人的示意下,側目懵懂地、不解地望著尊貴的皇後娘娘。

小皇子被奶嬤嬤抱著,立在她的身側,彰顯著她的地位。

皇後瞧見寧辭的樣子當下笑了,眸光如利劍一閃而逝:如果這個皇子真的是膿包,她派出去那些個侍衛一個都不曾回來,又是怎麽一回事!

聽不見?哼,堂堂皇子怕是聾子了不成!之前不是說要死了嗎?這不活的好好的!

皇後身邊的公公笑道:“殿下,皇後娘娘問您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要辦?”

寧辭垂目一笑,恭敬道:“無事,剛叫趙德讓人去拿本皇子的鬥篷過來,夜晚露重,身子……咳咳咳……”話不待說完,便咳嗽起來。

身邊的宮人趕緊輕撫寧辭的背脊,但寧辭的咳嗽聲依舊不止,大殿中頓時落針可聞,有的臣子紛紛搖頭,這個皇子的前途恐怕是渺茫無望。

宮人只好向著皇後辭行,先行告退。

寧辭走後,皇後莫名其妙地望著王貴妃,她的兒子已經這般,她難道沒有感覺?還是之前藥物吃多了,失心瘋了!

一個耳背,一個失心瘋,真是這樣,那就好看了!

------題外話------

評論區好安靜,我上傳了這麽多,就沒有小可愛想要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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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將計就計(二更)

寧辭才一走出來,趙德便迎上前,扶著寧辭道:“九殿下和她婢女朝翔鳳樓去了。”

寧辭微微蹙眉:“她去那偏遠的地做什麽?”

趙德搖頭。

寧辭想到今晚寧欣的異樣,心下還是有些不放心,必須要過去瞧瞧他才會安心。

太醫院。

宮映雪懶懶地蜷在床榻上,面前躬身站立著一個毫不起眼的老者,老者回稟道:“……宮中派人來請了幾次,屬下調查是跟那……九公主有關。”

宮映雪擡眸,一別往日迷蒙的目光,此刻裏面如晨霧一般清冷,他饒有興趣地問道:“說來聽聽。”一只手輕輕地扣在薄毯上。

“是,屬下查了,是榮宮中七公主寧欣身邊的宮人幾番在打探主子,主子這段時間沒有過去,屬下等也沒有守在那處,便讓那些人得了空。她得知主子是太醫,便謊稱有病,讓宮人來太醫院遞牌子請了四五次,其他太醫去時,均被她以醫術不好為由趕了出來,非要讓主子過去。屬下覺得事情有異,便派人查了一番,原來那寧欣公主想趁著今晚,把主子和九公主約在翔鳳樓中見面……大概把握不準主子會不會去,所以還特地叫了幾個習武的侍衛候著。”

宮映雪扣著薄毯的手驀地一停,他似笑非笑地望著窗外的月亮:“既然想要我們見面,何不成全她的念想……真是和黑丫頭呆久了,一顆心都變得柔軟起來!”

低低的聲音中帶著無情和涼薄,讓聽的人渾身都冷。

宮映雪說完飛身而出,幾個黑影跟隨,那速度不比宮映雪慢。

翔鳳樓有三層,歷經風雨和滄桑,依然屹立在宮中,遠遠地望著,只覺得磅礴大氣,莊嚴肅穆。

寧辭和趙德趕來,卻見翔鳳樓前空無一人,寧辭擡頭望著樓上,似乎也無一人的樣子,他大驚,忙四處看起來。

“殿下?”趙德喚道。

寧辭說不清楚心中怪異的感覺,眼中有些茫然:她們是會怎麽害她呢,這些公主一般會設計什麽陰謀?

找了好一會,寧辭才看見從暗處走來的兩人,那人立在樓前陰影處,仰著小臉望著樓頂,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寧辭心下一松,走上前,壓了壓剛才跑急了而氣喘的聲音,輕聲問道:“九皇姐為何望著上面?”

九公主回眸,瞧見來人,他只靜靜地站著,雖言笑吟吟,卻能給人一種矜貴之感,九公主微微一笑:“你不覺得月亮掛在樓上,很有意境嗎?”

“那為何不上去瞧一瞧。”

九公主有些糾結:“還是不了吧。”

寧辭忍不住一笑:“既然喜歡這樣的景色,上去瞧一瞧當不辜負這樣的景致。”說完,率先向前走去。

“誒……”九公主跺跺腳,這算怎麽一回事,等會兩人見了面,別跟上次那樣,讓她渾身不自在。

“文珠姐姐用膳了嗎?跟咱家一起去吧。”趙德在旁邊笑道。

文珠伺候完九公主就跟著出來,何時用過膳食,現在聽見這話,肚中也有些空虛。

她側目看了一眼趙德,這個公公長得跟他主子一樣很是瘦弱,這兩年倒是難得的有一股精明相。

文珠想到等會他們相聚,她也不好打擾他們,且今晚宴會,不知道何時才能散場回去。

可等會九公主有吩咐該怎麽辦。

“你去吧,他身邊有宮人的,你放心,我現在這般大了,還能讓你時時守著。”九公主出聲道。

文珠當下點頭跟趙德一同去了。

九公主和寧辭走在大道上,靜謐、祥和。兩人心中都升起一股異樣,有些不可置信,還覺得這樣的機會不多,更有那種兩人本該如此的錯覺。

過了一會,九公主出聲道:“怎麽不說話?”

寧辭一笑,還是沒有說話,跟她在一起,心中安寧,哪怕一句話不說,靜靜的也好。

過了好一會,寧辭才道:“剛剛你去哪了?”

九公主臉色微紅,片刻後從嘴中蹦出兩個字:“如廁。”

寧辭:“……”就每個避諱嗎?

……

宮映雪立在樓頂的欄桿,四周輕薄的帷幔在夜風中飄飛,如仙子一般搖曳舞蹈,輕紗的一角掀起,飄出若有若無的香味。

宮映雪聞著這香味,不屑地冷哼:這什麽公主還真舍得下血本,千金難尋的“秋石”居然被她拿來陷害黑丫頭!

這“秋石”,可熏香可服用,對男女均有效。只一點,便能讓人欲罷不能,哪怕是意志力極高的人,也不一定能抵擋,且這藥最大的好處就是,事後有心追查還找不出痕跡。

秋石嗎?他多得是!

他的黑丫頭只有他能夠欺負,別人要是敢動她,等著吧!

宮映雪眸中閃過一絲暴戾,把一顆藥丸扔給身後的一護衛,沈聲道:“去把那處的兩人給我抓過來放進去。”說完飛身而下,如一只雄鷹,目光不住地尋找那抹小小的身影:那黑丫頭那麽笨,還不知會不會被人給誆過來!

宮映雪的護衛瞧見那邊的兩人,眼皮子不由得抖了抖:他們家主子是認真的?不會吧,那麽重的口味!

護衛詢問的眼神望著那老者。

那老者須發皆白,在月光下,根根發亮,他沈聲道:“既是主子的吩咐你們照辦既是,本來就容不了他們幾日了。”說完跟著飛身離開。

皇後在寧欣的幾次探望後,終於升起了火氣,她笑道:“欣兒也是有要緊事,為何頻頻朝本宮張望?”

寧欣心下著急:怎麽父皇還沒有回來呢,要個兵符需要那麽久時間?

現在怎麽辦,時間拖越久越不利,她不是白費了這番心思?

皇後沒有聽見回答,輕笑出聲:“莫非欣兒也是耳背不成!”

寧欣回神,望著皇後的目光一下炙熱起來:沒有父皇,皇後瞧見也是一樣的!

寧欣站起來,行禮後回道:“啟稟母後,欣兒是擔心九皇妹,她出去了許久,都不曾回來,剛剛欣兒身邊的宮人說她瞧見九皇妹和一個白衣的男子向著翔鳳樓去了……”說著恍然想起這裏是宴會,大家都在,當下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欣兒……欣兒只是擔心……九皇妹,畢竟九皇妹是已經被許配的公主,她還這般……”

這是要她去捉奸嗎?這點段數,真是丟人呀:“休得胡說!”皇後嚴厲呵斥,周圍的臣子命婦紛紛望過來。

皇後冷冷一笑:“宮中怎麽來的男子,你們是公主,你這樣說豈不是汙了小九的名聲!”

“欣兒的宮人許是瞧錯了,欣兒回去就懲罰這宮人,只是……小九確實不曾回來……這畢竟是前朝……今晚人又多……”

皇後眼光銳利,卻有些為難的開口:“這……”她早知道那兩人的關系不簡單,真是小瞧了寧九,隨即想到上回答應了宮映雪不再計較,可——現在不是她挑的事,宮映雪以後要怪也莫要怪她,而且她也想瞧瞧宮映雪那樣的人,有朝一日被人暗害狼狽樣子不知道有多爽心!

皇後蹙眉,臉上是一片擔憂的神情,在宮人的攙扶下站起來:“那本宮親自去瞧瞧。你們跟本宮一起吧。”

“是。”宮妃和公主們趕緊應聲。

“皇後娘娘起駕——”皇後身邊的公公扯著嗓子喊道。

頓時滿殿的人整衣下跪,恭送皇後鳳駕離開。

湯月龍不悅:他越發看不慣妹妹這小家子氣的做派,這哪裏有一國國母的樣子!

明明就如一個寵妃的派頭。

秦丞相低頭喝酒的動作一頓:這榮帝和湯寰出去商議良久,都在密謀些什麽!

寧辭和九公主兩人來到翔鳳樓,內部果然是雕梁畫棟,絢麗多姿,踩在木質的樓梯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煞是好聽。

“唔唔唔……”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似是情人之間的呢喃和愛撫,兩人腳步齊齊一頓。

九公主望著樓上,頓了頓,她現在也知道男女之事,和親的公主都有專門的教導,只是她年紀小,但嬤嬤也會提一點。

這聲音讓她形容不出來,總歸是不想瞧見,遂笑道:“我下次再來賞這景致吧。”說著飛快地轉身,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滾下去。

寧辭一把抓住她,才沒有讓她掉下去,瘦弱白皙的手,堅強有力。

九公主楞楞地擡起頭,問了一句沒有過腦又不相幹的話:“你在練武?”

“不過是強身健體而已,”寧辭走上前,拉著她的手緊了緊,“既來之則安之,何不自己看個清楚明白。”他眼神堅定,幽深如夜晚的湖水,暗沈沈的。

九公主垂眸,有氣無力的道:“還過去瞧什麽?”

“今晚寧欣神情有異,似有密謀,恐是對付你,所以我才尋了來,”寧辭緩緩一笑,冷光一閃而逝,“既如此,我們何不將計就計。”

九公主聽見他這麽說,再想到今晚看似正常的“不同尋常”,一顆心才恢覆了往日的跳動,她有些咬牙切齒的開口:“還以為她會長教訓,沒有想到她在出嫁前,還想著暗害我,可是上面如果是他被陷害……那我豈不是……”是他嗎,是他又該怎麽辦!

陷害她和他什麽,難道就是男女授受不親的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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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簡單粗暴

兩人走近頂樓,上面果然一個宮人,一絲燈光也無,明亮的月光灑進來,朦朦朧朧的把樓中的一切又照得分明,地上到處灑落著衣服,看不清是何種顏色和材質,帷幔中正是兩個隱隱約約擁抱在一起的身影。

九公主瞧見那如水波晃動不止的帷幔,神色僵硬地朝前走過去。

寧辭趕緊拉住她的手,輕輕地搖頭,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如星辰。

九公主回神,不自覺地退了回去,躲在柱子後聽那粗喘的聲音。

過了好一陣,

後面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和喧鬧聲,九公主知道這是來“捉她們”的,寧辭又拽了拽她,九公主有些慌了:那人就算有千般、萬般不好,也曾救過自己,那樣驚世風華的人,不該被這卑劣的手段算計。

何況也是因為她的錯,才被人算計!

她抽回被寧辭握著的手,堅定地走上前。

寧辭跟上前,拉著她準備隨時跑路。

“嗚嗚——”悶哼的聲音再次傳來,九公主顫抖地伸出手,終是沒有勇氣拉開。

外面的腳步聲更近,她沈聲道:“有人來——”

裏面的人動作不停,如交頸鴛鴦的影子落在白色的簾子上,九公主氣急,一咬牙驟然拉開面前的簾子。

時間如靜止一般——

九公主和寧辭齊齊呆住。

他們想過無數的畫面,雖然年紀小,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必然是這一幕,可任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兩人居然是父皇和那驍勇善戰的——湯寰?

湯寰!

九公主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出現過,或者不該激怒寧欣,一時又慪又悔。

且這不是她的,或者是宮映雪的陷阱嗎,這兩人怎麽會誤打誤撞地闖了來!

沒有褪光的衣服遮住了兩人關鍵的部位,一人身子白皙,可見常年養尊處優,一人身子泛著小麥的色澤,極為誘人,在月亮的清輝下,把兩人生生照出了一股別有的風情。

兩人姿勢暧昧,看著像是榮帝輕輕環抱著湯寰,偏湯寰一動不動,無力地歪在榮帝身上,面色沈痛,一雙眼珠似要瞪出來一般。

榮帝目光渙散,臉上是一副快活的表情,兩人正“難舍難分”之際,被九公主和寧辭打擾。

因被人打擾隱隱露著不快,榮帝卻沒有因為不快而停止動作。

湯寰眼冒紅光,一臉的驚怒羞憤,他憤恨地瞪著面前的兩個小人,似乎找到了一個發洩口。

九公主驚駭地望著眼前無比驚悚的一幕,一張臉紅到了耳根,下意識地把手伸到寧辭面前,用攤開的手掌趕忙遮住寧辭的眼睛。

自己也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寧辭的臉倏地黑了,伸手輕輕地拍掉面前的手:她、她把自己當小孩子嗎?

九公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半晌才呼出一口氣。

“母後,據說今夜翔鳳樓的月景正是一大美景,母後可一定要好好的瞧瞧……”下面響起寧欣的嬌笑聲。

九公主聽見這聲音回神,沈聲道:“外面有人來了,這是一個陷阱,快走吧。”

下面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已經上樓了。

九公主忙拉著寧辭快步從另一邊樓梯走出去。

寧辭邊下樓梯邊小聲道:“九皇姐以後要小心湯寰。”

“自然,我見他繞道走。”九公主點點頭:有晉國那太子的破事在前,她不小心也不行!

這湯寰本就是錦繡前程,心高氣傲的,因著這一出,只怕不想活了,她們還撞破了這事,怎麽能不讓他郁悶!

她還記得在宴會上出列舞劍男子,把律皇子擊得節節敗退;

眾國圍獵,他機敏的反應,靈活的動作,勇猛的圍捕獵物;

還有在圍獵時有條不紊的安排……這樣的人怎麽可以受到這樣的侮辱!

一時又想,原來男人和男人也是要先摟抱在一起才行……

額……

一會又覺得自己果然厲害,這個功夫還有時間想這個……

總之上面不是那人,她居然有許多的輕松,又生出“還好不是他”的感悟來……

才走到一樓的樓梯口,便瞧見樓下那人,錦衣狐裘,華貴冷清,正負手靜靜地、深深地凝視她,神色飄忽,令人琢磨不定,嘴角帶著一抹弧度,有包容,有釋懷,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九公主猛然回神,一雙澄凈的眼睛就這樣撞進了這霧氣彌漫的雙眸中。

過了好一會,宮映雪目光中的濃霧盡散,溫柔輕喚:“黑丫頭,我尋了你許久——”

他早以為自己的這顆心堅硬如石,可沒有想到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這顆心變得軟軟的、輕輕的、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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