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27 章節

關燈
,卻無話可說。

五德見了,又道:“若‘人為萬物之靈’這話本身就虛妄,世間萬物皆有靈性,豈獨人這一份;既有靈性,多幾個鬼怪神仙又有什麽稀奇?”

三郎似懂非懂,皺眉想了半晌,又問道:“那麽若人與禽獸都有靈性,肉身一滅,靈性是否就如輕煙散去?”

五德瞇著一雙鳳眼,端了香茶慢慢品著,卻不答話。

三郎低聲道:“想起病了的那些時日,只覺得半身子躺在床上,一半身子卻飄浮不定,只道是病中神志恍惚,莫非那時就是靈魂出竅?”

五德笑道:“若不是出了竅,我何苦要招它回來?”

三郎額頭上冷汗涔涔,手指在桌上劃來劃去,五德笑而不語,知道他這呆子平素只信孔孟之道,對仙術幽冥傳說都不加著意,此番駁他一駁,將來知道敬畏仙家自然是好的;再退一步,等到了汴梁,五德若要遁走,也可耍個好看的花式,讓那呆子知道這一路救命的原來是神通廣大的狐仙——

他這裏正想著,卻聽見三郎突然握拳在桌上一拍,大聲道:“不對!若是世上真有鬼神,那為何往往只聽見種種故事傳聞、卻無人拿得出實證?”

五德愕然,只覺得猛然嗆了口熱茶,險些把舌頭都燙掉。

三郎又道:“長鳴兄救我,也曾使了靈藥,若真是有鬼神,那為何離不得藥石?今日見那個算命之人拆字蔔卦也不過是兩張嘴皮的事情,即便是後面什麽‘會陰魂’,也保不住搗鼓了些腹語之術,若真有魂兒,怎麽偏要我閉眼,不容見上一見?可見背後必有古怪機關,只是不能為我這尋常人所見罷了。”末了面上又露出喜色:“方才長鳴兄說的未嘗不是道理,然而聖人既有此訓示,必有更高的見識。日後小弟須得更加發奮才是正理!”

這一番話,只讓五德瞠目結舌,不知如何相對——他知道三郎文章雖然高妙,為人卻有些呆氣,卻不曾想竟呆到了如此地步。當下也不多言,苦笑兩聲,說了幾句“賢弟高見”,就坐不下了。眼看著玄珠為主子鋪好了床侍立在一旁,他便起身告辭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回了屋,只聽得隔壁門扉吱嘎作響,而後又有玄珠告退的聲音及腳步。街上的梆子敲過了亥時,眾人都安睡了。五德脫了外衫,在床上伸展了四肢,想到三郎之迂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想到明日便可上船東去,則舒心不少,只一會兒便迷迷糊糊地睡了。

夜深人靜,露重霜寒,這客棧雖然算不得上等,卻確實幹凈,床上被褥都是軟和的,只可惜怎樣也比不得山間陳年的枯葉層層壘起來那麽合意。五德在床上淺眠,夢到自己尚是一只尋常野狐的時候,在那峨嵋山中追逐兔子、山雞等,一個失足滾下山坡,就順著那厚厚的落葉翻著跟鬥。黑亮的皮毛上沾了枯草敗葉,也不覺得骯臟,只有滿心的歡樂。滾著滾著尾巴越來越重,原來是一根根地多分出了七條。他正高興,卻聽到天上雷聲滾滾,一道道霹靂如銀蛇般躥下來,直落到他的腳邊,幾根黑毛被烤得卷曲起來。

他心中又怕又慌,只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撒開四足在山林中逃命,卻見天雷如冰雹一般灑豆子地落下,四周又無什麽山洞巖壁可以遮蔽。倉皇地逃了半日,好容易看見一快形如紙傘的巨石,連忙躲到了下面。只聽得轟轟隆隆,焦雷一個接一個,卻都只落在巨石之外。

五德長長地舒了口氣,用尾巴掃開枯葉,盤腿坐下來,卻忽然聽到耳邊有個很熟的聲音問道:“長鳴兄還好吧?可有傷到哪裏?”

五德擡頭一看,那巖石的內部石壁上突然嵌了對眼睛,接著便慢慢地浮出了一張臉,赫然就張三郎的模樣!

這一下可比天雷還厲害,竟嚇得五德一個後仰栽了下去,心中直叫道:“晦氣晦氣,怎麽到處都遇見這呆子。再留在此處怕是還有禍事,早早跑開為妙。”

一面想著一面就離了巨石,誰知卻迎面撞上一個天雷,他只覺得身子竟如同落在炭爐中烤一般,尾巴都燃了起來。

就在魘得難受的時候,五德突然醒轉過來,才明白自己仍是身在岳州的小小客棧中。

只見窗戶大開,月光直照進來,銀輝滿地。在這片光亮中,有個影子在輕輕晃動,定睛細看,原來窗邊竟坐了個人。

五德大吃一驚,忙跳下床來,卻見來者體態窈窕,眉目如畫,穿著一身赤色衣裙,不是九尾狐仙朱紅娘子,又是哪個?

五德連忙深深地做揖:“原來是姐姐駕到,在下真是失禮了。”

朱紅掩口笑道:“方才那陣天雷,燒掉了你幾根尾巴呀?”

五德心知那個夢便是朱紅捉弄他,也不敢生氣,賠笑道:“總共也只有八根,姐姐要喜歡,拿著兩三根燒著玩也行。”

朱紅纖指彈出一簇火苗,點亮了油燈,起身到桌前坐下,對五德說道:“你也不必對我油嘴滑舌,我到你這裏來是有正事的。”

五德心想:莫非那破廟中的債須這半夜來討?怕不是有什麽古怪差事。

朱紅見他臉上神色,冷笑數聲,從身上取出一只胭脂盒子,揭了蓋兒一倒:巴掌大的盒子裏掉出了兩頭肥肥胖胖的死老鼠。

五德一楞,隨即認出這正是占了漢墓的那兩只鼠精,原來已經被朱紅娘子滅了麽?

朱紅搖頭道:“我知道你這小狐兒想的什麽?可惜我卻不曾害它們性命,我也修天狐道,怎麽可以隨意殺生。帶走它們本是想著削去百年道行,打回原形的。不料回到武夷,才發向竟然已經死了,而且身上修為一點不剩,已是兩只平常灰鼠。”

五德嘖嘖稱奇,卻也不大明白:“姐姐施法捉它們時,也不曾下死手啊。”

“正是。”朱紅嫌惡地看著死鼠,“我素來也不管這些劣貨,若不是為劉吉他們幾個出氣,連看也不想看的。”

五德心中好笑:原來他捆過的那個方相,還真的叫做“劉吉”哩。他微微一咳,又道:“既然如此,那想必是它們自己用邪法修煉,走火入魔也未可知。”

朱紅搖頭:“我思前想後,推演了數遍,只怕古怪出在你恩人的那面銅鏡身上。”

五德後頸一涼,問道:“此話何意?”

“你恩人那寶貝可容我仔細一觀?”

五德囁嚅著不便作答,朱紅冷笑:“你也不用做出這副慳吝的樣兒來,我說了不要你的就自然不稀罕。若我真有心,你就算寸步不離地守那一大一小兩個寶貝,也不過是白做工。”

五德見她眉眼之間動了怒,不敢再支吾,連忙又做了個揖:“姐姐請勿見怪,說到底我要保的還是張三郎,只要送他到了京城,別的一概不計較。這銅鏡麽,不過是擔心招惹來的妖物害他性命,才多加留心。似姐姐這般沒有歹意的,在下自然沒什麽推托。”說罷伸手指向朝隔壁,“姐姐請移步。”

朱紅也不客氣,運起穿墻術,徑直來到了張燧住的那間客房,五德也緊隨其後。

不料他二人剛一進屋,便被一陣陰寒之氣嚇了一跳。只見這屋內門窗緊閉,黑乎乎的一片,無論月光還是夜風,竟沒有絲毫透進來。五德聽到床榻上有些悉悉索索的響聲,忙點燃了油燈,舉著走過去一看,卻不禁倒退了一步:只見張燧在床上扭動翻轉,被褥都被踢開了,臉色慘白如紙,額上汗出如漿,雙唇咬得死緊,仿佛是難受之極,偏生口裏卻又叫不出半聲來。

五德驚疑交加,立時撲上去喚三郎醒來,然而此時那文弱公子力氣卻大得怕人,只是胡亂掙紮,還打了五德好幾掌。不管五德叫喚還是拍臉,他只是不醒。

朱紅細看了片刻,走上來拉住五德道:“且慢,你看他肚腹。”

五德轉頭,卻見三郎腹間漲鼓起來,似有活物在跳動。須知三郎體態勻稱,平時穿著喜好寬大,故而也看不出有什麽肚腹,但此時僅著中衣,當腰竟然凸了一個球,如懷胎三個多月婦人,著實令人遍體生寒。

五德大駭:“這是何時惹來的妖孽?”

朱紅雙眉顰蹙,命道:“快將他今夜所去之處、所遇之人細細講來。”

五德連忙說了,猜度道:“莫不是在那算命的攤上著了道兒?”

朱紅點點頭:“昔日我在司馬氏立國為晉的時候曾游歷荊楚,有些個術士會召孤魂野鬼,蓄為私奴,然後令鬼預測休咎,無有不中的。凡會此術者,多是八字純陽,否則就壓服不住,而他們收了鬼大半都是藏在腹中。”

五德背後一陣冷汗,看著三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