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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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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一晃而過, 今天要拍攝莫曉的殺青戲,她的最後一場戲是一場爆破戲,戲裏的陳卉將被爆死。

爆炸效果是半真實半特效,為了安全,這場戲用的炸藥的威力並不大, 道具師已經將炸藥埋好。

大俊站在莫曉身旁, 兩人已經準備就緒,等著顧言忱一聲令下開始拍攝。

他一張臉曬得老黑, 呵呵笑著和莫曉說話, 一口小白牙在陽光下會晃眼。

“顧導說到做到, 今天這場戲能有一句完整的臺詞, 太激動了。”

莫曉問:“你最近學習的怎麽樣?”

大俊高中畢業就出來工作, 現在在夜校讀表演。

大俊撓撓頭, “還不錯,每天下了戲就過去上課,也去圖書館借了書看, 感覺學到很多。”

“那就好,好好學。”

監視器後,顧言忱問道具師:“都準備好了嗎?這場戲不能馬虎。”

“沒問題了, 來來回回整了好幾遍了。”

燈光師、攝影師先後沖顧言忱比了個OK的手勢,道具師手裏拿著引爆炸彈的遙控器, 根據拍攝進度,等著顧言忱手勢一落,立馬按下。

“action.”顧言忱低頭沖著麥說。

場景裏, 莫曉和其他演員根據事先安排好的走位在表演,近四個月的磨合後,形成了默契,表演很順暢。

快到要引爆炸彈的時間,全場靜寂,目光整齊劃一地盯著場景內的演員們。

道具師在布場方面經驗豐富,但還是第一次拍攝這種場面,有些緊張,拽著遙控器的手心沁出冷汗,他一旦按下這個紅箭,十秒後,彈聲轟烈。

時間到了,顧言忱側眸擡起手,手勢還沒落下,就看到道具師手裏的遙控器似乎有些不對勁。

炸彈是之前就選好的,他記得那時候送來了兩種型號的供選擇,一種威力更強,一種弱些。兩種型號炸彈的遙控器有略微差別,威力強的遙控器按鈕顏色深些。

他選的是威力弱的彈藥,可現在道具師手裏拿的是大紅色按鈕的遙控器。

短短一瞬,心間滑過無數個念頭,他擡著手站起來,不敢落下,怕道具師誤以為他是在發號施令。眼睛緊緊盯著道具師,另一只手將麥舉至唇邊,“道具師—”

不要引爆炸彈還沒說出,道具師聽到導演叫自己已經條件反射地按下按鈕。

隨著一聲:“大家快躲開!”

蘇澤遠還沒反應過來,顧言忱已經帶著勁勢跑遠,沒有半秒遲疑,往大家逃離的危險沖去。

爆破戲前顧言忱強調了好幾遍安全問題,大家都上了心,聽到顧言忱的一聲“大家快躲開!”,演員們楞了一秒,當即往外跑。

莫曉和大俊離場景爆破點最近,加之是主演入戲深,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比別人晚一些。

莫曉稍一楞神,不及細想,下意識地往外跑。

間不容瞬,炮火橫飛。

電光石火間,莫曉看到面前人影一晃,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撲倒在地,耳畔的轟鳴巨響過後是一種極細長尖銳的聲音,腦子嗡嗡作響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裏面飛。

巨大的沖擊力襲來,帶起的砂礫石割破她的小腿,重重的身子壓在她身上,感覺肺裏的空氣全部被擠了出來,呼吸不暢。

滿鼻滿眼都是灰,她卻睜大了眼,滿目迷茫。笨拙地動了一下,就聽到背上傳來一絲極小的輕哼,是她熟悉的聲音。

心跳停擺,眼淚撲朔朔地落了下來。

其他人連忙上前,將顧言忱從她身上撥下來,莫曉不知道自己被誰扶起來,被劃破的小腿有黏膩的液體往下流,她也感覺不到痛,只知道要往顧言忱那邊撲。

顧言忱的白襯衫被劃破好幾道口子,整個後背都被染紅,最嚴重的是中間一道,傷口又長又深,觸目驚心。

大俊腿上的傷最重,其次是顧言忱,其他演員都是些輕微擦傷。

莫曉跪坐在地上,緊緊拽著他的手,臉上都是灰,被淚水沖下兩條水痕,一言不發,默默流淚。

顧言忱緊緊蹙著眉,面部線條緊繃著,似不堪忍受地閉著眼,耳邊都是嘈雜的聲音,背部削肉刺骨般的疼痛無比清晰。

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縮,有些暗淡,居然還扯了下嘴角,勾出一個淺淺的笑,“太醜,別哭了。”

他的聲音沙啞緊繃,像是碾碎在喉嚨裏再慢慢發出來。

莫曉本來只是默默掉眼淚,聽到他說話,忍不住嗚咽著哭出聲,又強逼自己別哭,導致肩膀一抽一抽的顫抖,哽咽著小聲問:“你..是不..是很疼...啊?”

唐妤疊起幾張紙巾,在她臉上抹了一通,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你別哭,哭得他更痛。”

莫曉咬住唇,捂住嘴,努力逼回淚意。

有人說片場如戰場。影片中那些高難動作和危險場面讓人觸目驚心、大呼過癮。看電影時有多痛快,拍攝時就有多危險。電影拍攝過程中發生的意外屢見不鮮,甚至命喪劇組也不是個例。

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道具師太過緊張這場戲,生怕發生意外,提前一天和最近的醫院溝通過,由此醫院派車的速度極快。

......

到了醫院,顧言忱和大俊被送進手術室,其他人包紮處理傷口。

莫曉臉色灰敗,一路緊跟著救護車,到了手術室外也不肯離開,僵直著背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盞紅燈。

唐妤坐在她身邊,看了眼她小腿上還在流血的傷口:“你在這等也沒用,先去處理傷口吧。”

莫曉好似被抽了力氣,緩緩搖了搖頭,臉埋進掌心裏俯身在腿上。

蘇澤遠安排好一切跑過來,看到她一身狼狽坐在手術室前的椅子上,沈著臉問:“我剛才不是特意交待了嗎?怎麽還不去包紮。”

顧言忱的助理搖了搖頭,用唇型說:“叫不動。”

蘇澤遠走到她面前蹲下,“莫曉啊,你別擔心,送到醫院就沒事了,雖然傷口血肉模...看著嚇人,畢竟是外傷,沒有傷筋動骨也不會留下什麽病根,你先去處理一下傷口。”

見她還是埋頭不動,嘆了口氣,“他剛才在救護車上的時候還交待我,你凝血差,要抓緊時間包紮。你這樣不是誠心讓他好了以後使勁的收拾我嗎?”

莫曉本來已經沒哭了,聽他如是說來,埋在手心裏的眼角又溢出點淚水,心口最細致的地方如同被無數細針紮過,酸痛愴然到無力。

她擡起頭,抹了把眼淚,啞聲問:“去哪裏包紮?”

顧言忱手術後送到病房,用了麻藥,還在昏睡。

莫曉處理好腿上的傷口,從衛生間換了一套幹凈的衣服出來,又洗了臉,腦子才清醒一些。

推開何一南給她買的午飯,坐到顧言忱身旁,他側頭趴著,薄唇緊抿著沒什麽血色,薄被蓋在身上。

從來都是頂天立地的一個人,高高大大的個子,面容憔悴地躺在你面前,如何教人不心疼。

這份苦,是他替她受的。

一直守在床邊,不知坐了多久,又不知不覺地睡過去。夢中隱約聽到有說話的聲音,睜開眼,是一片雪白的床單。然後就看到顧言忱側躺著看她,目光泛著柔情。

瞬間找回思緒,一下子坐了起來,腰背手臂都是酸的,又俯身湊到顧言忱面前,摸著他的臉問,“什麽時候醒的?還痛不痛?怎麽不叫醒我?”

顧言忱想擡手,稍一動就扯到傷口,只好作罷,“沒事了,別擔心。”

莫曉握著他的手,“你別動,渴不渴、餓不餓?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

她一臉關切,問題一個個蹦過來。顧言忱反手握住她的手,勾唇笑了一下,“真的沒事。”

醒來時看到她安然無恙地睡在身旁,他有多慶幸受傷的不是她,第一次在危險發生的時候,在她身邊護她周全。

莫曉伸手在他失了血色的唇上摩挲著,“那你休息,有什麽需要叫我。”

“咳~”安靜的病房裏,突兀的一聲突然響起。

顧老爺子輕咳一聲,又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雙手拄著拐杖,坐在床尾的椅子上,靜靜看著兩人。

莫曉驀地回頭,就見一老大爺面容平靜地看著他們,思緒一轉,想起了是在照片上見過顧爺爺。

想到剛才在爺爺面前和顧言忱膩歪,臉慢慢紅了起來,站起身,不知該往哪放的手撫了下兩側的裙擺,又用兩指緊緊揪住一點布料。

低眉順眼地叫了聲:“爺爺。”

顧言忱說:“爺爺,這是莫曉。”

姑娘模樣周正,也乖巧,看得出孫子是真心喜歡,顧老爺子愛屋及烏,“嗯。”了一聲,“坐吧。”

老爺子聲音渾厚有力,雖上了年紀卻沒有老態龍鐘的感覺,精氣神很好。

第一次見家長卻是這樣的情景,莫曉難免窘迫,看了眼顧言忱,懂事地去給爺爺到了茶水,又餵顧言忱喝了點水,就退出病房。

這種情況下,爺爺來看孫子肯定有話要說的。

爺爺走後,第二天顧平生才來醫院看顧言忱。

爺爺面容雖然嚴肅,眼神卻是慈善的,離開前還對她說,等顧言忱傷好了一起回家吃飯。

這是接受了她的意思,爺爺是顧言忱最重要的親人,得到他的認可,在醫院陪護的一晚,聞著消毒水的氣味,心裏泛起點暖意。

而顧平生,中年沈肅的面龐異常冷冽,眼神都是淩厲。

莫曉坐在床頭削蘋果,一擡眸就看到了他,雖從未蒙面,但僅從面相上便立馬認出他就顧言忱的父親,手上力道一重,長長的蘋果皮被削斷,掉進垃圾桶裏。

將沒削完的蘋果和水果刀放在桌面上,起身叫了聲:“叔叔。”

顧平生看都沒看她一眼,目光在病房裏掃了一圈最後落在顧言忱身上,冷聲道:“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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