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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被抗拒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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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辻無慘尖利的指甲輕而易舉穿透了他的腦袋, 屬於鬼的血液從傷口湧入他的頭顱。成功接受了鬼舞辻無慘血液的童磨,花費了上百年的時間成為上弦之貳。

八百比丘尼是童磨記憶中存在最長的人, 作為人類時他最常做的事便是安靜地看著她, 揣摩著她那張無波無瀾的面孔下究竟蘊含著怎樣的情緒。

但在童磨成為了鬼的很多年之後, 他才忽然明白, 此前在八百比丘尼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什麽樣子。

【弱小、短暫、不值一提。】

人類正是如此可憐的存在。每每想到這點,童磨都禁不住要落下淚來。

但八百比丘尼卻在渴求著成為這般可憐的東西, 更是令童磨為她傷懷。

【八百實在是太可憐了。】

抱著這樣的心情,童磨想——

【所以我一定會想辦法,想出……可以殺死你的辦法。】

童磨自己是殺不死八百比丘尼的,這一點從他看到鬼舞辻無慘像打掉他的腦袋一樣對待八百比丘尼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

哪怕是對人類而言致命的傷害,也無法令八百比丘尼接近死亡分毫。

所以童磨一直在尋找著,尋找著鬼舞辻無慘吩咐下來的、據說可以令八百比丘尼獲得死亡的【青色彼岸花】。

童磨想,只要找到了它,八百就可以前往極樂世界了。

所以在找到它之前, 童磨都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

伊之助看到了坐在外廊的母親,她肩上披著白色的披風, 樣式似乎有些眼熟。

大抵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母親轉過了臉,在看到伊之助的時候浮現出笑容。

“這麽早就醒了嗎?”

八百比丘尼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伊之助聽話地來到了她的身邊, 也明白了自己為何覺得這件披風熟悉——是童磨叔叔的。

也就是說, 在他來之前, 童磨叔叔就先來過了嗎?

心裏做出這種判斷的伊之助嘴上卻沒有提及半句,他將所有的奇怪和疑惑都壓在了心底,隱隱約約仿佛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

“累醒了嗎?”

母親的聲音將他的思緒喚回現實,伊之助搖了搖頭,“哥哥還在睡覺。”

他對這種現象已經見怪不怪,自從來了寺廟之後,累每天都是如此,醒著的時間永遠比睡覺的時間短,所以通常都是伊之助跑去和寺廟裏的其他孩子玩,或是直接去找童磨。

有時候童磨要傾聽信徒們的苦惱,伊之助也不方便待在房間裏偷聽別人的隱私,他便自己在寺廟裏閑逛,時不時去看看累和童磨的情況。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天,伊之助終於覺得有些無聊的時候,也到了母親和他們約好的過來接他們的時間了。

但她卻說:“因為家裏的司機有事耽擱了,所以我們可能還要在這裏多待幾天……”

伊之助善解人意地點著頭,在她身邊坐了一會兒之後卻察覺到了什麽奇怪的味道。

似乎在哪裏……也曾聞到過這股臭味。

這樣的氣味自然不是從八百比丘尼身上散發出來的,而是從童磨的身上殘留的,尋常人必然什麽都察覺不到,但伊之助生來便與其他的孩子不同。

他有著近乎獸類般過分敏銳的感知能力。

而從小在八百比丘尼的教導之下長大的孩子,也有著自己處理事務的能力。

他什麽也沒有對八百比丘尼說,更沒有詢問她什麽,甚至絲毫沒有提及關於氣味的問題。

在他走遍了整座寺廟之後,做出的判斷令自己都大吃一驚。

那股味道……像是血腥般的臭味,最像源頭的地方,似乎是童磨叔叔的房間。

意識到這一點的伊之助低著腦袋沈默了許久,最後還是什麽話也沒有說,直到家裏的司機終於開車過來接他們的時候,伊之助也只是看著站在月色下的童磨,像往常那般朝他揮了揮手。

雖然尚且年少,在面對自己也不願意相信的事情時,伊之助卻冷靜得不可思議。

哪怕是離他最近的累也沒能察覺出來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

他們回到家時,鬼舞辻無慘依舊沒有回來,八百比丘尼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在同伊之助和累解釋說爸爸最近公事繁忙之後,這兩個孩子也習以為常地點了點頭。

雖然表面上還是像往常那樣,但伊之助這一次卻在心底裏產生了懷疑。

他想起來了那股味道究竟是在哪裏聞到的。

【是在父親的身上。】

在父親月彥的身上,伊之助也聞到過類似的淺淡臭味。

哪怕他噴灑了最常用的那款香水,伊之助依舊察覺到了被隱藏在香味之下的血腥味。

昔日被刻意忽略的細節和點滴,仿佛在某個瞬間豁然開朗,伊之助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他想起父親時常深夜歸來的腳步聲……

也想起了父親不在家時,母親獨自一人低垂著眼眸,仿佛是在悲傷著什麽一般。

是因為父親。伊之助可以肯定。

他一直都可以肯定,母親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孤獨和厭倦……絕對都是因為父親。

只是在近幾年來,父親和母親之間的關系似乎有所緩和,所以她露出那般神情的次數才越來越少。

但當他在萬世極樂教寺廟的外廊見到獨自一人坐著的母親時,伊之助才忽然意識到——母親從始至終都未能擺脫那份孤獨。

她的背影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卻無端令伊之助覺得遙不可及。

他其實很想同母親說些什麽,卻又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也找不到恰當的方式,只好任由時間一天天過去,直到自己十五歲生日的到來。

伊之助十五歲生日這天,他的母親親吻著他的額頭,他的父親撫摸著他的發頂,他們都對他說了:“等再過一段時間,我會有禮物要送給伊之助。”

以伊之助的直覺來看,他覺得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他們都像是話中有話的模樣。

事實其實也和他想象中差不多,鬼舞辻無慘前些時候與八百比丘尼商議了一件事情。

“伊之助現在的年齡,已經很合適的。”

鬼舞辻無慘提及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語氣是少有的溫和。像是怕八百比丘尼又要反駁一樣,他同她說:“再大些年紀的孩子,你不是也有一個了嗎?”

這句話與其說是玩笑,倒不如說是威脅,八百比丘尼很清楚他所指的人究竟是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被她看著長大,從小就跟在她身邊的童磨,其實也算得上是她的孩子。

只是童磨從來都不會這樣承認,而八百比丘尼也從未這般提起過。

鬼舞辻無慘極少在她面前提及任何與童磨有關的事情,哪怕童磨的天賦和能力都穩坐上弦之貳的位置,但鬼舞辻無慘依舊更加認可上弦之叁,甚至默許了上弦之叁不吃女人的固執。

這一點時常被童磨拿出來嘲諷,哪怕童磨本人認為是友好的交流。

【就是因為猗窩座閣下不吃女性,所以才會實力難以進步,甚至被後成為鬼的我打敗,搶走了上弦之貳的位置。】

距離上一次童磨在猗窩座面前說出這種話,似乎也已經過去了百餘年。

這樣一想更易令人心生感慨,倘若是作為人類而活,百餘年之後,誰又還真的存活於世呢?

鬼舞辻無慘從未將八百比丘尼厭倦世俗的態度當真,在他看來,這般完美的永生,無論是誰獲得了,都不可能會對其產生厭惡。

畢竟……這是鬼舞辻無慘追求了上千年的目標。

在過去的一千年裏,鬼舞辻無慘從未感到厭倦,他也從不覺得漫長的生命是負擔和痛苦。八百比丘尼不過是裝模作樣,在他面前作出這般姿態罷了。

鬼舞辻無慘樂得欣賞她惺惺作態的模樣,但偶爾也會想聽她說幾句真話。

所以他才會對她說:“不是你常說的嗎,【我們一家人】這種話。如果你真的希望這種生活能一直繼續下去,就應該做好準備。”

聽到這番言論的八百比丘尼安靜了片刻:“再等等吧……等到伊之助下一個生日的時候。”

她像是終於松口一般:“到那個時候,就讓他也能永遠留在我們身邊。”

八百比丘尼配合的回答令鬼舞辻無慘終於心情舒暢了幾分,他自覺自己的想法才是真正的正確,八百比丘尼之前的說辭不過是想和他作對而故意作態,真正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會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鬼舞辻無慘想,【沒有人能拒絕享受永恒的生命,包括八百比丘尼在內。】

然而看著他的唇角浮現出笑意的八百比丘尼,心底裏卻抱著與鬼舞辻無慘截然不同的念頭。

【不對。】

她想,所謂完美的永生,最終會給人帶來的,從不是真正的幸福。

八百比丘尼從未真的想過要把伊之助變成鬼,因為她已經看到了伊之助的未來。

最近她看到未來的次數愈發頻繁,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指引著她一般,讓她總能在看到未來的同時,也看到本屬於過去的人。

命運的線,從始至終都沒被截斷過。

八百比丘尼看到了那個因為昔日繼國緣一與鬼舞辻無慘的戰鬥,而脫離了鬼舞辻無慘的控制,獲得了自由的女性之鬼。

長久以來以醫生的名義隱藏在人類之中,用幻術小心翼翼掩蓋著自己的行蹤,從而在鬼舞辻無慘看不見的角落中得以喘/息的鬼,她的名字是【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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