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晨安回家之後，蘇柏宇就開車走了，晨安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蘇柏宇，拖著疲憊的身體上樓休息，要休息好，才能繼續戰鬥才行。

“安安，你怎麽了？”

“沒事媽，十二點的時候，記得叫我。”

“好。”盛夫人揚眉笑了，現在晨安和蘇柏宇之間不至於還是不說話的關系吧？

“去休息吧，有什麽想吃待會兒告訴媽，媽給你做。”

“好，謝謝媽。”

年初一，和往常所有的年初一一樣，家裏來了訪客，親戚家的孩子照例問了盛夫人，安安姐姐在哪兒。

盛夫人說在睡覺。

趁著大人們不註意，那個已經上了高一的孩子跑到了樓上，她對於晨安其實沒有記憶，這個花花世界的誘惑太多，誰會記得那個一年都不到一次面的盛晨安，可是每次千裏迢迢趕來拜年的時候，父親總是會叮囑要和這個叔叔家的女兒搞好關系。

大人的世界，小孩兒其實是不屑去了解的，尤其是現在生活在蜜糖罐裏的孩子，更加不屑去了解。

十二點盛夫人去叫晨安起床，看見徐雅站在晨安的房間門口有些奇怪，“雅雅，想找姐姐玩嗎？”

“嗯。”徐雅乖巧的點頭，臉上的笑容也是那樣的明媚，不由得讓盛夫人一怔，這樣的笑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在晨安的臉上出現過了。

“不過我擔心打擾安安姐的休息。”

“阿姨現在就去叫姐姐起床。”

徐雅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母親進自己的孩子的房間是需要敲門的。

說起來這是徐雅第一次進晨安的房間，床很大，床單是純藏藍色的，這個顏色不適合女孩子用，可是看起來卻很溫暖，房間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個很大的衣櫥，一張書桌，書桌上面雜七雜八的放了很多東西。

“安安，起床了。”盛夫人叫晨安起床的時候，聲音很柔，徐雅看著，她似乎也不管床上的人是不是有動靜，去了一旁的衣櫥去給晨安找要穿的衣服。

徐雅很疑惑，躺在床上的人真的是一個已經二十七歲的大人了嗎？

為什麽盛夫人對她的樣子還是像一個小孩子？

她非常厭煩母親在家的時候以這樣的方式對待自己。

就在徐雅想的時候，床上的人動了動，扯下了眼睛上戴著的蒸汽眼罩，大概是沒有睡醒，這都已經十二點了，竟然還沒有睡醒。

徐雅想也許是母親言過其實了，叔叔家的女兒也不過如此，不過是仗著家裏的條件好罷了。

“你是？”晨安從床上下來，看著徐雅問。

她沒有臉盲，只是有些記性不好，容易忘記自己曾經遇見的一些人，不是不重要，而是不記得。

“安安姐好，我是徐雅。”

徐雅？

沒有印象。

晨安點了點頭，轉身去了衛生間開始刷牙洗臉，盛夫人也在這個時候找好了晨安今天要穿的衣服，對於盛夫人這一點，剛開始的時候，晨安挺頭疼的，現在倒是挺享受的。

“中午吃飯可能會晚一些。”盛夫人看著晨安說，“如果餓了，我先給你煮一些餃子。”

“好。”大概是在刷牙，回答的時候，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每年他們來拜年，從來不會在家裏吃飯，都是在酒店訂好房間到時間的時候，直接開車過去，去年和前年晨安都沒有出現。

“安安姐，今年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嗎？”等盛夫人走了之後，徐雅才問晨安。

“看時間吧。”晨安拿著衣服進了衛生間，在陌生人面前換衣服，晨安可真做不出來。

“什麽時候來的？”晨安趁著換衣服的空檔問。

“差不多九點。”徐雅答。

九點？

就在她回來沒多久就來了。

“下去吧。”晨安穿著一條黑色的毛線長裙，不是緊身的，所以看不出她的身材好壞，手裏拿著的紅色羽絨服，大概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頭發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綁起來。

晨安下樓，一一向那些壓根就不認識的叔叔阿姨問好，然後轉身就去了廚房等著盛夫人煮的餃子。

這個叫徐雅的孩子，為什麽一直跟著自己？晨安倒是沒有說什麽，只是有些不舒服。

“你要吃點嗎？”晨安問徐雅。

“不用了，謝謝。”

晨安吃完餃子和盛夫人互換了一個眼色，表示自己要出去。

“你又不會開車，現在去哪兒？”盛夫人有些不同意，往年因為蘇柏宇在的關系，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今年蘇柏宇在實驗室沒有回來，今天又是初一，路上也不好攔車，她能去哪兒？

“小宇還沒回來？”晨安趴在廚房門口問盛夫人。

“送你回來之後就走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吧。”

“我就出去隨便走走，一會兒就回來了，手機······”

晨安的手機還在蘇柏宇哪兒，昨天撿了她的手機，蘇柏宇還沒有還給她。

“安安姐去哪兒？我陪你。”徐雅緊跟在晨安的身後讓她有些頭疼，就是因為家裏人太多了，所以晨安才想著要去出去，現在這個有些陌生的孩子要跟著自己，晨安也不知道應該怎麽來拒絕。

“雅雅，過來幫阿姨一下好嗎？”

徐雅看了一眼晨安，又看了一眼正在叫自己的盛夫人，兩權相利取其重，這是父親教她的。

運氣有時候也是一個人的實力，年初一的時候，大街幾乎沒有人，更別提出租車了，晨安的運氣就是這樣不可捉摸，剛走到大街上就遇見了一輛出租車。

晨安不想去琢磨為什麽這輛出租車在大年初一的時候還要出來載客。

晨安去了蘇柏宇的公寓，敲了好幾次門，沒有在家嗎？

按密碼的時候，晨安心裏有些忐忑，食盒還是放在她昨天放的位置，消毒櫃裏的碗和盤子還沒有拿出來，昨天晚上她離開的時候，沒有吃完的零食還在原來的地方，送她回來之後，蘇柏宇直接去了實驗室，壓根兒就沒有回來過。

蘇柏宇是鐵做的嗎？實驗室到年關的時候還有什麽是沒有完成的？他的工作可以帶到家裏來做，沒有必要一直都待在實驗室那個冷清的一點人氣都沒有的地方。

說到底，蘇柏宇的家和實驗室又有什麽區別呢？

走在昨天走過一次的路上，研究所門衛室的老大爺果然沒在，只有在門口正準備換班的兵哥哥，晨安拿出門禁卡進了實驗室。

反反覆覆的將手擡起來，卻沒有敲下去，她有膽子來，卻未必有膽子敲響裏面有蘇柏宇的門。

人有的時候真的非常奇怪，那天盛夫人主動提起關於當年的事情，卻被自己給拒絕了，現在坐在蘇柏宇的辦公室外的走廊看著積雪的時候，晨安又無比的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出來的時候，忘記戴帽子了，現在頭頂有些冷，晨安看著那扇關的緊緊的辦公室的門，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們一起長大，其實彼此鬧別扭的時候，非常少，和性格應該有很大的關系，那時候的晨安和現在的晨安不一樣，喜歡笑，喜歡鬧，偶爾還喜歡開一些無關緊要的玩笑，對象也僅僅是蘇柏宇。

只是那時候年紀小，並沒有意識到蘇柏宇於她而言，其實是特別的存在。

不管什麽時候，蘇柏宇都好像習慣性的將晨安護在身後，明明是一般大的孩子，晨安有的時候卻感覺自己是蘇柏宇的女兒。

蘇柏宇從小就對晨安很好，而晨安也只記得蘇柏宇對她很好，有不好的地方嗎？好像沒有。

安息年結束回國之後，所有認識晨安的人都說她變了，變得更加的安靜，更加的沒有活力，好像一棵樹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樣慢慢的變得枯萎，行屍走肉般的生活，讓喬悅覺得心疼，當事人卻沒有發現。

蘇柏宇也變了，所有人好像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一樣，晨安說蘇柏宇變了，盛夫人沈默了一會兒，說人長大了，經歷多了，自然就變了。

是這樣的嗎？

真的是這樣的嗎？

晨安對蘇夫人說蘇柏宇變了。

沒有想到的是，蘇夫人和盛夫人說了一樣的話。

她們何時變得這樣有默契？

晨安不在意她們說的話，而在意她們的那一陣沈默。

為什麽晨安會在她們的那一陣沈默裏感到心疼？為什麽盛夫人在知道自己有結婚的意向的時候，表現的不是高興而是嘆息？

在晨安的記憶裏，蘇柏宇應該是怎麽樣的？

自信、陽光，偶爾喜歡開玩笑，有的時候也會小惡作劇，會關心每一個人，會規劃自己未來的生活，會記得各種各樣的節日，會在她出去旅行的時候，叮囑她在外小心的所有事情，會在她離開前夕，給她要去的目的地的旅行計劃和攻略······以前的蘇柏宇是一個人讓人很有安全感的人。

現在的蘇柏宇，是一個讓人很心疼的人，眉宇之間抹不去的憂傷讓人覺得心疼，為什麽會這樣？

所有人好像都覺得現在的蘇柏宇才是本來的蘇柏宇的。

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混亂嗎？還是記憶裏的蘇柏宇其實自己是臆想出來的？

晨安想著，她認識過蘇柏宇嗎？或者是她了解蘇柏宇嗎？為什麽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和自己記憶裏的樣子相反呢？

蘇柏宇從辦公室出來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晨安的手腳都冷的麻木，看見蘇柏宇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咧著嘴笑了一下。

有些僵硬。

晨安將這個歸咎為太冷了。

“什麽時候來的？”蘇柏宇看著晨安，蹲了下來，將晨安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裏，仰視著她。

晨安動了動嘴角，最後沒有說話。

好溫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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