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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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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煙?”顧懷豐重覆了一遍,不確定地問道:“是否是‘十月梨花開滿樹,直疑梅蕊破寒煙’的梅煙二字?”

枚煙有種吐血的沖動。

她這一回卷土重來附身到一個小丫頭身上,為的還是那顆可以救死人命的玲瓏心。原先試過那麽多次皆以失敗告終,枚煙也不氣餒,她養好了傷,得知他和阿秀分開後,便想到了一個萬全的計策——謂之“美人計”,就是不知道這個呆子上不上當了。可現在,她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和一個書呆子溝通,所以,不管他咬文嚼字到底說的是什麽,她直接點頭稱是。

顧懷豐“哦”了一聲,面朝前繼續稱讚道:“是個文雅的好名字,也如姑娘其人。梅姑娘俠肝義膽,在下很是欽佩。”

枚煙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馬車出了集鎮,沿著官道往西,一路無話。顧懷豐坐在靠外面,他扭頭想要問梅煙在哪一處下,結果那人卻歪在矮榻上睡著了,他只好又趕緊回過頭,坐直了身子默默發呆。如此這樣來回三四次,便到了午間用膳時分。

瞅準時機,枚煙假意睜開眼。她悄悄挪到如老僧入定的顧懷豐身後,一手暗暗運氣,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吹氣,“顧公子”。

顧懷豐一驚,他連忙側過身。那人的臉挨得極近,他下意識地往後避了避,正好碰到車廂了,“姑娘請……”自重!

他話還沒說完,馬車不知壓到了個什麽,突然之間猛地上下顛簸起來。一股大力迎面撲過來,顧懷豐被撲得只能往後面車廂上倚,情急之下,他不得不伸手去扶穩眼前這人……

白氏貼身的周媽媽奉了老夫人的命令來請少爺用飯。那媽媽掀開轎簾時,就見到一副白日宣淫的景象。就見一個模樣俏麗的姑娘正伏在少爺懷裏,兩人的臉已經貼上了,少爺的手還扶著她的肩,再仔細一看,更像是擁著……

周媽媽不好意思再看,她趕緊放下簾子,退回白氏身邊稟報了這事。

枚煙“慌裏慌張”爬起來,不忘順勢往他胸上摸了一把。她一邊心裏暗嘆這人未免也太瘦了些,一邊口中又喚道:“顧公子……”聲音柔柔的,和昨夜那個兇悍的女子差了十萬八千裏。

顧懷豐迅速坐直身子,背過身去,就聽身後那人又道:“公子,方才你是不是……碰到我了?”

顧懷豐頭皮發麻,“是,是嗎?”他哪兒敢再回憶先前的事,恨不得立刻羞憤而死才好!

“你這個登徒浪子,如今輕薄於我,居然還不認,真是該死!”後面那人抓起了劍,“錚”的一聲,寶劍出鞘。

“姑娘……”懷豐連忙回身,那柄劍直直指著他的心窩,只差個分毫,若是再往前一點點,就會見血了,他一時楞住,“梅姑娘,我沒有說不認,只是既然姑娘如此怨恨,也許在下唯有一死才能洩了你的心頭大恨,還你個清白!”說著,他自己往前送去一寸。

那把劍慢慢紮了進去,有些痛,卻還好,懷豐蹙眉。

鮮紅的血珠子從劍尖處一點點滲透出來,染紅了外面的白袍,不多時,他的心窩上開出一朵荼靡的艷梅。

枚煙抽回劍,架在自己脖子上,冷言問道:“公子,我本不願你死,可我到底是個清白之身,如今被你……無名無份的,我實在無言見人,現在只求一死了之……”若不是知曉這人的性子,若是對著個浪蕩子,她才不會以死要挾。

“別!”眼見這人就要梗脖子了,懷豐手忙腳亂奪下那劍,“梅姑娘莫沖動,我無意輕薄姑娘,但確實是有損你的清譽,我,我願娶你為妻。”反正他總得娶一個,娶誰不是娶?這人好歹俠義心腸,應該是個不錯的女子。

匆匆趕來的白氏聽到這話,不由氣得直接怒喝“我不同意”,剛趕走一個來歷不明的,現在又冒出一個,她怎麽會輕易松口答應?

最後,幾番討價還價,這位一共沒認識幾個時辰的梅姑娘就稀裏糊塗成了顧懷豐未來的小妾。待回府之後,白氏便會做主將她納回府裏。

顧懷豐不喜也不悲,他只覺得哭笑不得,卻又著實了無生趣。

往後的日子,他死活都不願再和枚煙共乘一車了,只讓她去白氏車裏。枚煙自然不願和白氏相處,便借著懷豐受傷,說想留下來照顧。可他無論如何不再答應,就留了好幾個小廝裝模作樣。

無人的時候,他仍舊將那抹碎紅拿出來。那上頭留下了一個缺口,是那一日被劍給刺開的,懷豐看著很是心疼。除了這個東西,她什麽念想都沒留給他,如今卻被他自己給毀了!覆到鼻尖再聞,上面早已經沒有若有似無的檀香,只剩下濃濃的嗆人血腥味……

因為已經入冬了,白氏原本想趕回去過年的,可現在懷豐心口有傷,受不得顛簸,所以一行人便在路上過了個淒涼無比的年。如此一來,她更加不喜那個梅煙了。再不緊不慢走了大半個月,顧家馬車將將到興縣。又歇過一夜,這才啟程安州。

馬車軲轆壓在昨夜落下的薄薄積雪上,吱呀作響。

也許是近鄉情更怯,懷豐難得坐起來,他掀開一旁的窗簾,直直望著外頭。就算過了年,外面依舊是光禿禿的,偶爾有個樹杈上落了積雪,沒什麽生氣。四下張望了一會兒,懷豐就放下了車簾,可倏爾之間,他又用兩指挑開厚厚的簾子,往某處望去。

只見灰蒙蒙的天地間,有個灰棚搭起的茶寮,茶寮外挑著一方高高的旌旗,上頭寫著什麽看不清楚,招展的旌旗下方是利落翻下馬的一男一女,有人接過他們手中的馬去餵了,那二人也不進去,只留在外面有說有笑。男子穿著青衣,女子穿著紅襖……

懷豐定定望著,又起了一個奢望,那女子可會是阿秀?她傷好了?來找子正兄?如此這樣亂七八糟的想了會兒,他垂下了頭,少頃,他又不甘心地擡起頭繼續眺望。

馬車繼續吱呀向前,離那一處越來越近了,那人纖弱的身形、那人熟悉的眉眼悉數落在他的眼中,就像一幅畫慢慢展開,一點點清晰,懷豐坐在車裏抿著唇無聲笑了。

她如今好好的站在跟前,身子沒了大礙,那便夠了,他如實這樣想著。

馬車快要經過茶寮,懷豐正欲放下簾子,沒想到與此同時阿秀的視線疑惑地朝他這兒打量過來。顧懷豐心頭一跳,連忙放下簾子,身形又多此一舉地往後避去。

陡然一動作便扯到了傷處,他疼得冒出一些冷汗。他的胸口處緊緊纏著繃帶,外面罩著厚厚的錦袍,此刻雖然在冒冷汗,可顧懷豐卻如今沒來由地熱了許多。

這個瞬間,他異常難熬。縱然自己躲在了車裏,卻依舊像是赤~裸裸在她面前經過一樣,他心裏頭生生繃起一根弦。在聽到外面有人急急呼喊著“大人,顧大人”時,那根心弦悄悄松了,他籲出一口氣。

阿秀心頭怦怦跳,她三兩步上前,又試探著喚了一聲“顧大人”,前面趕車的小廝拉住馬車,疑惑道:“姑娘,你是?”

阿秀正要說什麽,車裏那人輕輕挑開車簾,探出半張俊臉,對她頷首笑,“阿秀姑娘。”

他雖然是瘦了又黑了些,但笑得一如當初,還是那麽好看,好像一個落入凡塵的上仙。

阿秀怔了怔,欠身道:“大人安好。”說著,又擡頭仰望那人,她的心完全受著他的指引,不停地胡亂跳動,那眼神裏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熱烈期盼。

其他馬車也陸續停了下來,白氏不明所以,待見到阿秀時,她的臉忽地慘白,便對枚煙吩咐道:“你去瞧瞧。”

枚煙依言下了車,她如今附在別人身上,自然不用擔心阿秀認出自己來。待走到近旁,她佯裝親昵地問道:“顧郎,這人是?”

“顧郎”二字一出,車上車下之人都滯住了。

懷豐踩著墩子下來,對阿秀作了個揖,向著枚煙尷尬解釋道:“阿煙,這位是於我有救命之恩的阿秀姑娘。”言罷,他又道:“阿秀姑娘,這位是懷豐的妾室,姓梅。”

妾室?

阿秀心口一痛,她來不及思考其他,只能任由體內汩汩的熱血胡亂竄著,那些熱意一下子全湧到臉頰上,她蒼白的臉登時紅了。她喃喃重覆了一遍,定下慌亂的心神,欠身道:“幾個月不見,竟不知大人有了這樁喜事,恭喜顧大人和梅姑娘。”

枚煙上前挽著顧懷豐的胳膊,“顧郎,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如請回府去做客?”

看著這些,阿秀恨不得現在就逃,她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還有事。”

懷豐聞言又客氣道:“既然如此我們先行一步,姑娘若是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來顧府知會一句即可,我定當竭力襄助。”

阿秀應下來,目送他二人回了車,直到那幾輛馬車都走遠了,她才耷拉著臉回來。

明英道:“怎麽,還在心心念念想著那呆子呢?我瞧著他可是左擁……”

“明英!”阿秀大聲打斷他,“馬餵飽了,你不是想著急見到一一麽?還啰嗦什麽?”

言罷,她接過小二手中的馬,腳上一蹬翻身上去,大喝一聲,朝前奔去。明英搖頭,他付了銀子,這才一拍馬屁股,趕緊追了過去。

他倆一前一後,迅速追過了顧家的幾輛馬車。顧懷豐聽見動靜,仍挑開簾子露出一道縫隙靜靜看著。直到再也望不見那道身影,他才失神地放下來。

未曾料到,馬車剛入安州城,懷豐又見到了阿秀和明英。他倆一人拉著一匹馬,盯著不遠處紅彤彤的熱鬧的迎親隊伍,面上皆是驚色。懷豐心覺不妙,連忙讓一個小廝去問問到底是何家親事。

不多費力,那小廝就回來說:“少爺,今日是知府範大人的喜事。”

懷豐心下一沈,又問:“娶哪家的姑娘?”

“說是謝家。”

謝家?哪個謝家?

懷豐認真思索片刻,倏地亦大驚失色,難道是謝一一?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抱歉!

我覺得梅姑娘和顧大人也很搭啊╮(╯_╰)╭,沒想到大人是個百搭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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