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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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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小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還剩兩間房,一間上房,一間下房,都被顧懷豐要了。領路的小二先到上房門口,對著顧懷豐和阿秀,道:“公子,夫人,請早些歇著。需要什麽吃食,或者其他的,吩咐一聲就好。”

只這一句,便又戳了顧懷豐的忌諱!

他就知道會有此類尷尬誤會,不由面紅耳赤,心下焦灼。正欲解釋,一口氣提著,憋在喉頭處,不上不下,順不過來,他幹咳得,滿臉更紅了。

阿秀瞥了他一眼,心中偷樂。她笑著解圍道:“小哥兒,我與這位公子只是同路之誼,勞煩小哥帶我去另一間房吧。”

那小二知道自己說錯話,又是作揖,又是告罪,這才引著阿秀往別的地方去。沒想到,顧懷豐道了聲“且慢”,一只素手就攔在他倆跟前。阿秀一楞,仰面望向他,不知是何意。

顧懷豐卻並不看她,只是收回手,攏在唇邊繼續咳了一聲。他道:“阿秀姑娘,這間上房留給你,我與王二去旁處。”說罷,也不等阿秀開口,他便撩起衣擺,提步走了。他一走,王二和店裏小二也跟著他走了,只留下阿秀一人,怔怔站在門口。

那個匆匆離開的背影,修長又筆挺,風姿卓越,宛若仙人。她看在眼裏,想來想去,好像只有師父能夠和這人比肩了。阿秀嘴角忍不住上翹,笑意蔓延之下,她想:“這人真是個呆子。”

可阿秀萬萬沒想到,這人竟還有更呆的時候!

夜深了,她正在房裏打坐,有人過來敲門。她問是何事,外頭的店小二利索應道:“姑娘,那位公子恐你吹風受涼,擔心不好對你師兄交代,於是吩咐小的,燒了些熱水過來,給姑娘你沐浴更衣。”

阿秀啞然。

先前顧懷豐讓小二過來請她吃飯,阿秀自然是推說辟谷不食。那邊廂,卻只道她是客氣,便勞煩店小二端了幾個小菜和米飯上來,說是不好對她師兄交代。如今,他又這樣,弄得阿秀哭笑不得,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還是打開房門。店小二指揮著人往裏搬澡盆子、熱水等物什,阿秀問道:“那位公子,他可要沐浴?”

店小二點頭:“他現在應該是已經在沐浴了。那公子一看,就是個愛幹凈之人,我們店小,下房頗為臟亂,倒過意不去。”阿秀覺得,今日真是委屈了顧懷豐,他如此挑剔之人,竟為了她,屈身去住下房。

待人通通走了,阿秀闔上門,走到那冒著熱氣的澡盆子前,靜靜站了會。她暗忖:“就洗一回吧,別辜負那呆子的好意。”阿秀這具身子,是千年檀木幻化而成,百毒不侵,萬古不朽,唯一的缺陷,就是有點怕水浸泡,但偶爾為之,問題應該不大。

她散開發髻,褪下衣衫,將自己包裹進熱水之中。熱氣渺渺,熱水灼灼,她倚在身後的桶沿上,輕輕嘆了一聲,緩緩闔上眼。

她正欲徹底放松下來時,赫然一股極為霸道和兇煞的戾氣,闖入了客棧,慢慢縈繞徘徊,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鬼界有鬼道,來此一招,便是提醒那些比他弱的鬼,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阿秀知道來者戾氣比自己重,而且重的多,怨,恨,兇,煞,交織在一起,能夠讓人不寒而栗。阿秀是千年厲鬼,那這個闖入者,只怕三千年都不止!

她忽然想到了今日遇見的那個白色身影。只那短暫的對視,阿秀便清楚,自己輸了。那個白色身影修為極深,若不是她的戾氣存心試探,自己竟對那身影仍毫無知覺!

而那白色身影的戾氣,與現在來的這個,一模一樣。

阿秀不敢大意,她隨意擦了擦身子,穿好衣裳,抄起油傘,奪門而出。走廊上空無一人,四下打量,並沒有看到晌午那個影子,她只好沿著樓梯而下。

剛才還縈繞四散的煞氣,此刻已經漸漸聚攏在了客棧裏的某處地方。阿秀心知那鬼定然現了形,刻意收斂了氣息,以至於她探不出方向。阿秀只好握緊青布油傘,緩緩催動內力。傘柄上流動著的青光漸盛,似乎與主人心意相和。

少頃,那傘好像活了過來,突然掙脫開阿秀的手掌鉗制,它輕輕一彈,傘尖指向某處,引著主人前去。阿秀不再耽擱,忙順著指引,追了過去。

七拐八繞之後,停在一間房門前。阿秀一楞,頓住了步子。這裏是顧懷豐的房間,她先前親眼看著他進去的。可那比她更強的厲鬼,也在裏頭。厲鬼在此出現,只會做一件事,就是要吸盡人的精血和元神。自己現在空有人形,根本沒法上天入地,怎麽和那厲鬼鬥?但要阿秀眼睜睜看著顧懷豐慘死,她又做不到。

不待多想,她還是一腳踹開了門。砰的一聲,阿秀徑直闖了進去。屋裏很空,不過一張通鋪,幾個桌椅板凳,很是簡陋,王二也不在。而那屏風後頭,熱氣騰騰之間,夾雜著幾縷墨青泛紅的鬼氣,這是要殺人的先兆。

阿秀不敢耽擱,提氣便掠了過去。屏風後頭殺出個鬼影來,果然是中午遇見的那個!她看著阿秀,惱羞成怒,道:“你既也是厲鬼,為何要壞我好事?”

阿秀往屏風看去,見顧懷豐暈在木桶之中,也不知到底如何了。她心下焦急,忍不住喝道:“我不管你其他,但此人就是不行!”

那鬼掩面媚笑,眼波流轉之間,瞥向昏迷的顧懷豐,疑道:“怎麽,此人是你情郎?”聲音格外嬌糯,若是被個凡人聽去了,只怕經受不住媚意。

“你管他是不是我情郎,總而言之,就是不許你傷他。”阿秀回道。

她一楞之下,笑道:“你是鬼,他是人,怎麽能在一起?”她將阿秀來回打量了遍,接著道:“我看你不過千年修為,如今雖有了這具檀木人形,但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倒不如將他……”她玉手遙遙一指,正好指著顧懷豐,道:“將他給我吧,也好助我修為。”

阿秀怒意叢生,她執傘上前。但那身影並不接招,偏偏往後退。到了墻根處,她倏爾散去身形,只剩泛紅似血的戾氣縈繞在阿秀周邊。她以內力傳聲:“小丫頭,記著我枚煙姐姐。好生看著你的情郎,若是他落了單,我可還是要來的,反正你打不過我。”

枚煙的戾氣太兇煞,此刻緊緊圍住阿秀,逼得她體內的煞氣一並翻騰起來。阿秀心中不妙,她手握住油傘,勉強念誦清靜經。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道濃煙消散,阿秀方緩過勁來。她只覺得渾身虛脫,面色愈發的白,剛剛籲出口氣,就聽身後有人結結巴巴道:“阿,阿秀姑娘,你怎麽在此?”

阿秀大驚,她將那個呆子給忘了!

原來,濃煙散了,顧懷豐也就醒了。眼前那人一襲紅裝,頭發濕漉漉的披在身後,只這個背影,他就認出了是阿秀。此刻,他坐在澡盆中,動也不敢動,只是錯愕非常。

阿秀回過身來,訕訕一笑。她不願催動檀香迷惑他,免得他的元神再有所損耗。所以,阿秀走到顧懷豐跟前,準備強行施那個幻夢訣。她俯下身子,一手輕輕往他額上探去,嘴裏哄道:“你做夢呢,我在你夢裏路過。”

顧懷豐不信,他在水底掐了自己一把,哎呀,好痛!

他眉頭緊蹙,身子往後仰去,水流嘩嘩的,讓阿秀的那只手就落了空。他正色道:“我明明是清醒的,阿秀姑娘,你為何要騙我?還有,你,你為何在此,偷,偷窺我?”

阿秀哭笑不得,她雙手齊上。一手使用蠻力,摁住那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在他額間變幻出個訣法來,口中振振有詞。

顧懷豐雙眸圓睜。他覺得這個場景好似有些眼熟,但怎麽都想不起來。他的肩頭被阿秀死死摁住,她的手雖然很冰,但此時卻好似一團火,拼命炙烤,他就忘了拂開。顧懷豐傻傻看著阿秀,正欲說些什麽時,眼睛裏白光一閃,昏睡過去。

阿秀松下一口氣。王二不在,她便將顧懷豐扶著靠在桶沿上,免得他滑到水裏。趁此機會,她看了一眼這人的鎖骨處。

那兒一片白皙,什麽胎記都沒有。阿秀一滯,心裏就有些難受了。他不是阿牛?

正這麽沮喪想著,她的心突然又砰砰跳了兩下,她的手掌正扶著顧懷豐的胳膊,陡然間,也從指尖傳來一個溫熱的觸感。那是屬於人的溫度,阿秀嚇得松開了手。她不可思議地看看自己的指尖,好像上頭還殘留著那人的體溫。

阿秀傻傻地看著顧懷豐,她蹲下身子,湊到他跟前,悄聲問:“阿牛,是你嗎?”

可是,怎麽可能有人來回答她呢?

阿秀伸手,慢慢撫向那人的面龐。這一回,掌中的溫熱不覆存在。她捧著那張俊臉,期望從中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可是一切都是徒勞,她忘得實在太幹凈了!

阿秀不由怨憤自己,她心下壓抑,又難受,怔怔看著那張臉,她顫顫巍巍地探過身去,在他眼梢底下,那顆很淺很淺的痣上,輕輕落了個吻。好像如此這般,才能慰藉一些心中的苦痛。

她的唇冰涼,那人打了個寒戰,幽幽然,又醒了過來。

兩人靠得極近,四目相接之下,顧懷豐道:“阿秀姑娘,你怎麽還在此?”

阿秀被他逗笑了,格外開懷。她不覺親昵道:“呆子,你還是在做夢呢。”

顧懷豐目瞪口呆,他喃喃道:“莫非,我在做春夢?”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今天這章下來,顧大人,已經順利成為我自己筆下最愛的男主了~(≧▽≦)/~連可憐的小長青都比不上他啊

PS:本文所涉鬼怪的東東,都是我自己腦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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