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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崖間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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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遠在山寨過得夜,天還沒亮,何灃就與他去礦上了,這一走就是一天。

回來前,何灃專程繞到鎮上,給謝遲買了些糕點回來。

到雲寨已經是深夜了。

他沒敢進屋,怕吵醒她,於是把糕點放在門口便去別的房間睡。

第二天一早,宋婉哼著小曲來看謝遲,發現她醒了才進來,“醒這麽早。”

“昨晚睡得早。”謝遲坐在桌邊,面前放著沒拆的糕點。

“這是什麽?”宋婉看著包裝,上頭印著三個字:蓉月齋。

“好像是小點心,放在了門口,可能是何灃送來的。”

宋婉忽然叫出聲,“呀,我想起來了!這家的桂花糕特別好吃!”

這一驚一乍的,嚇得謝遲心不平靜,“那你吃吧。”

“那我不客氣啦。”

宋婉抿唇笑,小心拆開包裝,捏出一塊栗子糕,輕咬一口,滿足地跺起腳來,“太好吃了,你快嘗嘗。”

“我不愛吃甜食。”

“真的好吃,你嘗嘗嘛!”宋婉揪一塊杵到謝遲嘴邊。

她無奈地張口吃下,味道確實還不錯。

宋婉又打開另外兩包,分別吃了兩塊,見謝遲一直不動,有些不好意思,撣撣手,“你洗過了嗎?我去給你打點水來。”

“洗過了。”謝遲身上沒有重傷,除了手臂高擡不起來,其他地方恢覆的都不錯,也不再用輪椅,“麻煩你幫我換件衣服吧,我一直拉不上來。”

“好。”

宋婉幫她換完衣服,又幫她梳頭。忽然面色凝重,聲音低沈,“阿吱……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什麽事?”

“就是……他們抓到你那天,本來陳崢已經帶你跑了,正好我起夜看到,就去你房間看了一眼。宋蟒的屍體是被我發現的,我嚇得大叫,才把別人引來。所以青寨的人才會那麽快去追到你。”宋婉撇嘴,“對不起啊。”

“沒事,都過去了。”

“要不是我把他們引來,你可能就不會挨打,還差點被燒死。”

謝遲看著鏡子裏她撅起的嘴,笑道:“真的沒關系,我現在挺好的。再怎麽說我也殺了人,其實被這麽打一頓,心裏倒舒服很多了。”

宋婉蹲下,“你欠揍啊。”

“……”

“我發現你這幾天總是睡不好,是因為殺人的原因嗎?”

謝遲沈默了。

“你不用覺得罪惡,我聽說那個宋蟒做了殺人奪財,做了不少壞事,他這種人死不足惜,你也算為民除害了。”

“嗯。”

宋婉笑著仰視她,“你真好看,難怪少當家眼裏容不下別人。”

謝遲也笑,“你也很漂亮。”

宋婉搖頭,“不一樣,總感覺你身上的氣質很特別,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我有近十年都是在山裏長大的,不是什麽大家閨秀。”

“那也不一樣。”宋婉手撐著臉看她,“你原來是哪裏人啊?”

“南邊一點。”

“你家鄉好玩嗎?”

“還不錯。”

“好吃的多嗎?”

“多。”

“那你想家嗎?”

謝遲怔楞片刻,這句話像小棒槌似的敲擊在她胸口。

想家嗎?

實話實說,不想。謝家與她情淺,不管是父親還是兄弟姐妹,一直以來都是可有可無。

唯一掛念的,就只有爺爺。

可在她心底還是有道聲音,一直提醒著她,要回家,回家。

“阿吱?”

“阿吱!”

宋婉推了她一下,謝遲回過神,聽她道:“他們說你懷孩子了,是假的吧?”

“你怎麽知道?”

“大嘴說的。”宋婉捂著嘴笑,“她說你還是雛兒。”

“……”這個王大嘴,真是什麽事都往外說。

“你放心,沒多少人知道的,我嘴很嚴。”宋婉突然湊近她些,“告訴你個事。”

“嗯?”

“那天我和陳崢去抓魚。”她嬌羞地笑起來,兩根食指對了對,“然後我和他那個了。”

謝遲瞬間明白了,“在外面?”

宋婉點頭。

“他欺負你了?”

“沒有,我自願的。”

“可你才認識他幾天。”

“那有什麽,喜歡就在一起嘍。男歡女愛,人之常情。”宋婉撓撓她的手背,“聽大嘴說你來這也不短時間了,怎麽還沒跟少當家發生點什麽?聽說他先前也沒有過別的女人,少當家不會那方面有什麽問題吧。”

“沒有。”

“你怎麽知道?你們又沒睡過。”

“我猜的。”謝遲有點害羞了,支支吾吾的,“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聽聽那個事是怎麽做的?”

“……”

宋婉也不顧她感不感興趣,靠近她耳朵就描繪起來,把謝遲聽得面紅耳赤。

忽然,何灃出現在門口,“你兩說什麽見不得人的話呢?”

謝遲驚抖,儼然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宋婉淡定地站起來,笑著答話,“女孩子的悄悄話,怎麽能告訴你。”宋婉瞥了眼謝遲,笑著走了,“不打擾你們嘍。”

謝遲不想她離開,“欸,別走。”

宋婉已經跑了出去。

何灃朝她走來,盯著她緋紅的臉,“發燒了?”他碰了下她的額頭,“沒燒啊,臉怎麽那麽紅?”

謝遲打開他的手,站起來走開,“熱的,我要去吃飯了。”

何灃跟上去,看到桌上被拆開的點心,“糕點好吃嗎?”

“一般般。”

“一般般?”何灃嗤笑一聲,背著手走在她旁邊,“改天跟你去江蘇,我倒要看看你們那的東西有多好吃。”

……

原先謝遲的房間早被清理幹凈了,只是何灃怕她害怕,就讓人把那間房用木板徹底封死。謝遲這幾日一直在何灃房裏住著,他沒有纏著她做那事,一來身體未康覆,二來謝遲總是推三阻四,他也不願強迫。

近來礦上總出事,何灃三天兩頭往礦上跑。

謝遲日日無聊,別無他事,只能靠畫畫打發時間。她的傷痊愈的差不多了,又有了下山的念頭。

寨裏的雞還沒叫,謝遲就醒了。

她看著床頂發呆,直到天蒙蒙亮,才起了身。

一直困於室內,腦子空空,毫無靈感。她想出去走走,看看新鮮風景,順便收集一些繪畫素材。

天色尚暗,寨裏大多數人還在睡覺,路上沒遇到一個人,連守門的小兄弟也撐著臉打瞌睡。寨門關著,謝遲不想擾小兄弟美夢,她體瘦,從大門不遠處的一道小柵欄擠了出去。

就這麽輕松地出來了?

謝遲夾著畫紙,看著外面的世界,一陣恍惚。

這個時候溜走,機會還是很大的。

可是何灃說過,從正道下山必過青、雷兩寨,偏路又容易迷路,且暗藏陷阱。

被抓回來還好說,萬一遇上青寨的人,不得被扒皮抽筋……

哎,她不敢冒險,還是指望何灃更穩妥些。

於是她往寨東走,擇一處風景適宜的地方取材。

……

太陽出山頭,何灃才發現謝遲不見了,他氣的差點把屋頂給掀了。

於是,全寨子人都睡不好覺,裏外找人。

謝遲剛畫完幾張小稿,就聽到身後一聲驚呼,“找到啦!”這一聲吼,把她嚇得心頭一震,回頭只見那人指著自己大叫,“在這裏!”

不一會,何灃就被人領了過來。

他看上去很不高興,氣勢洶洶地朝她走去。

謝遲坐在懸崖邊,看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心頭發怵,又進退不得。

何灃攥著她衣領直接把人提了起來,一頓暴吼:“你跑到這來幹什麽!”

聲音在山間回蕩,嚇得遠處山林群鳥飛起。

“我來畫畫。”謝遲咽了口氣,擡起手。

何灃一手拎著她,一手搶過她手中的畫稿,揉成團一把扔下懸崖。

“欸!”謝遲抓著他的胳膊,用力捶他幾下,“你幹什麽!我的畫!”

“你再動一下老子連你一起扔下去。”

謝遲氣的用腳踹他,“你扔!現在就扔!”

何灃拿她沒辦法,任由她拳打腳踢,“你不知道要找個人跟著?我有沒有告訴你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跑?我看你是活膩了。”

“腿是我的,關你什麽事!我就是活膩了,求你扔了我吧。”謝遲腳尖著地,被他提的難受,猛拍他的手背,“扔啊!”

何灃倏地放手,謝遲沒站穩,坐到身後的石頭上。屁股剛沾石頭,又被他拎起來,直接抱進了懷裏,“以後去哪告訴我一聲。”

謝遲還處於憤怒的情緒中,一把推開他,哪料何灃紋絲不動,自己卻朝後栽去。

何灃及時摟住她的腰,把她騰空抱起來,他的表情柔和下來,“好了,別鬧了,對不起,不該兇你。”

謝遲用力地扯了幾下他的頭發。

何灃親了口她的下巴。

謝遲又氣又羞,一巴掌輕拍在他的嘴上,何灃笑著說:“打吧,打到你開心。”

謝遲別過臉去,“放我下來。”

“不放。”何灃晃了晃她的身體,“以後想出來畫畫告訴我,我陪你。”

“你不在。”

“讓人去找我,反正不許自己亂跑。”何灃揉了把她的屁股,“聽到沒?”

謝遲身子一顫。

“再問一遍。”他又掐她屁股,“聽到沒?”

謝遲無奈地說了句“好。”

“好什麽?”他的手往下移,挪到她大腿上,“說聽到了。”

“聽到了聽到了。”她看著不遠處偷笑的幾個人,扯何灃的衣服,“放我下來。”

何灃把她放下來,“好了,你繼續畫吧。”

謝遲哪還有心情,氣憤地背過身,往山崖下看,“畫稿都被你丟了!好不容易畫的,你真是太煩了。”

她轉身踢了他一腳,忿忿地回寨。

……

陪何灃吃完早飯,謝遲回房睡了一天,再醒來已經是傍晚了。

她的肚子有些餓,起身去廚房找點吃的,卻看到桌上的一沓畫紙。

是上午被何灃扔下山崖的那些。

只見它們被攤平,完好無損地放著。

旁邊還放了一支花。

幾張小稿而已,沒了便沒了,謝遲並沒太當回事。

萬萬沒想到何灃居然會把它們撿了回來。

那崖深不見底,倒真是難為他了。

她拿起那支白色的花,不經意地笑了笑。

從未見過的花種,不知道它叫什麽名字。

她嗅了嗅那花的味道,淡淡香,是她喜歡的。

……

何灃跑到懸崖底下給她找回了畫稿,還在陡崖上摘了支花。

因為摘花,拉到傷口,又流血了。

畫紙被窩成團,怎麽捋都不平,還沾了山底露水,暈了墨。

謝遲在屋裏睡覺,何灃沒敢進去,坐在門口曬紙,後悔不已,怎麽就一時沖動把它給揉了。

他坐在門外思考了好一陣,還是覺得自己早上對謝遲太兇了。一枝花似乎不夠。

青羊子說,女孩子都喜歡漂亮的首飾,於是他把畫稿與花悄悄放進屋裏的桌上,騎著馬拉上青羊子下山,想送謝遲一些珠寶首飾。

挑了一圈,覺得大的太俗氣,小的不好看,沒有一個看上眼的。他覺得買東西實在煩,最後直接閉著眼摸了一個,付錢帶走。

回山寨的路上,遇到一群人,被雷寨的幾人攔下,正在盤問。

何灃無意看到那車裏坐著的女人,眼都直了。

穿長袍的男子手裏捧著金條遞給雷旺,點頭哈腰不知道在說什麽。

何灃直勾勾地盯著那女人,“漂亮不?”

青羊子回話:“漂亮。”

“我去搶了來。”

“啊?”

雷旺見何灃騎馬過來,趕緊下馬迎接,“少當家的去鎮上了?”

“嗯。”何灃見這一行人開著四輛車,應該是大戶,“哪來的?”

“縣長的三姨太。”

何灃擺擺手,讓他邊上去,直奔車裏的人去。他下了馬,走到車後座,彎下腰,小臂搭在車窗上瞧著她。

這姨太太有幾分姿色,打扮的花枝招展,一點也沒帶怕,“看什麽?”

何灃沒說話。

姨太太笑瞇瞇地:“你這小兄弟長得倒是還不錯,可惜了。”

何灃勾了勾手,“過來。”

姨太太還真湊得更近些,何灃手伸向她耳朵,拽了一下她的耳環,沒能拽下來。

姨太太一陣吃痛,往後躲,“輕點。”她摸著自己耳垂,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動手動腳,你是看上我還是它?”

何灃盯著她的耳環,“摘下來。”

“我要不摘呢?”姨太太目若秋波,故意與他調情,香肩碰了碰他搭在車上的手。

“不摘啊。”何灃心平氣和地說,“那就把你耳朵割下來,一並帶走。”

“……”姨太太淡定地取下耳環,“吶,拿去吧。”

何灃伸手接,不想姨太太握住他的手指尖不放,他用力一甩,將她甩開。

姨太太揉了揉手腕,細著嗓嬌嗔,“還真是莽漢子。”

何灃不想搭理她,那一身香味熏得他頭昏。他直起身,看到身旁的青羊子,手擱他身上揩了揩。

姨太太見狀,搖著頭笑了笑,“經我手還沒有逃的走、不動心的男人,你這小土匪倒是有意思。”

何灃從腰上取下錢袋,往車裏一扔,“不夠的話我讓人再去取。”

姨太太笑著打開錢袋大致看了眼,“夠了。”

何灃點頭,“謝了。”

姨太太見他上馬,叫了一聲,“欸,你叫什麽?”

何灃連個頭都不回,與雷旺說:“放行。”

隨從嚇得一頭汗,弓著腰問她:“您沒事吧?”

姨太太趴在車窗翹著嘴角看何灃的背影,“沒事,再給我拿對耳環來。”

只聽雷家人呵一聲,“少廢話,趕緊走。”

……

何灃高興地帶著耳環回來,直奔謝遲的房間。

她正在檐下畫畫,何灃將耳環扔給她,“拿去。”

謝遲提起來看了看,“耳環啊。”

何灃偷瞄著她的表情,“嗯,下山打了個劫,看著好看,給你了。”

謝遲扔還給他,“我不要。”

“怎麽?”何灃楞了楞,“不好看?”

“我不要別人用過的東西。”

何灃掂了掂耳環,“我看我那槍你用的也挺舒服的。”

“……”謝遲不想與他爭辯,低頭畫畫。

何灃從口袋掏出自己買的那枚戒指,舉在她眼前,“這個不是搶的。”

謝遲看都不看,“醜死了。”

“……”

何灃收回手,“愛要不要。”

恰好宋婉路過,何灃朝她吹了個口哨,宋婉看過來。

何灃將耳環與戒指一並扔給她,“送你了。”

宋婉接住,提起來看了看,“好漂亮。”她收了它們,轉頭就跑回自己房間,“謝謝啦。”

何灃又看向謝遲,她對自己的一舉一動毫不關心。他敲了敲桌子,謝遲還是沒反應。

他又敲了兩下,“給我畫一張。”

謝遲沒看他,“畫遺照啊。”

“隨你。”

“好啊,改天。”

何灃見她對自己愛答不理,心裏有些不爽,推了她一把,“你的畫我給你撿回來了。”

“看到了。”謝遲故作冷漠,心中卻樂不可支。

“還生氣呢?”

謝遲不說話。

何灃杵了一會,默默轉身走了。

“你上哪去?”謝遲趕緊問。

“出去一趟。”

……

何灃又下山了,深夜回來時手裏提著三個箱子。

謝遲睡得正沈,被何灃推搡起來,只見他一一打開箱子展示,裏頭放著戒指、耳環、項鏈和手鐲。

謝遲看得眼花繚亂,“這又是搶的?”

“不是,買的。”何灃提起一根項鏈搖了搖,“你說不喜歡別人用過的,這些都是新的,不知道你喜歡哪種,就都拿了點。”

謝遲雖對這些物件沒多大興趣,心裏卻還是感動的,她口是心非道:“買這些幹嘛?我又不喜歡。”

何灃將她拽到鏡子前,按著她的肩膀坐下,“不喜歡也給我戴著。”

他為她戴好項鏈、耳環,再把她十根手指套滿了戒指,然後舉著她的手,滿意地說:“漂亮。”

謝遲沒忍住,唇角輕翹,“你這麽有錢啊,這些不便宜吧。”

“你男人錢多的你這輩子都花不完。”

“……”謝遲取下戒指,“我可不想欠你的,我不要。”

何灃按住她的手,“不是白給你的,陪我睡覺去。”說著他的臉就湊過來要親她。

謝遲趕忙站起身躲開,“我還有事找宋婉。”

何灃懶洋洋地坐下來,沖她說:“早知道那天就上了你。”

謝遲裝作聽不見,捂著耳朵跑出去。

“你就使勁吊老子胃口,等哪天被我逮住,有你好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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