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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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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雨林

時學謙想不到一架看起來不大的直升機裏能裝得下十五個全副武裝的大漢,她剛一坐定,直升機立刻起飛,巨大的轟鳴聲震得她耳膜疼。

等直升機高度穩定下來,飛掠過紐約上空,時學謙稍微觀察了一下機艙內的成員,除她以外,全是戴鋼盔手持重狙穿深藍迷彩服的大兵。這架勢,不由讓她心想是不是出了什麽嚴重的事情。

老刀遞給她一副防彈衣讓她換上,時學謙問:“我們要去哪裏?”

老刀言簡意賅的道:“墨西哥。”

時學謙震驚道:“去墨西哥幹什麽?”

“我們的路線是護送時博士穿過墨西哥的一片雨林,抵達墨西哥灣海港,坐上一艘郵輪。”

“什麽?郵輪?”時學謙更加驚訝,她的表情也嚴肅起來,“請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還有,李劍先生在哪裏?”

聽到李劍的名字,老刀巖石一樣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破裂,轉頭對時學謙道:“他犧牲了。”

這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打下來,時學謙的心臟感覺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老刀繼續說:“按照原定計劃,時博士本應在月底乘航班直接飛回國內,這是最自然也最安全的方式。可是由於這一年來有大批中國科學家從世界各地分別返回國內,即使我們已經做得足夠隱蔽自然,還是讓美方間諜發現了端倪。”

時學謙點點頭,一年內有不少中國科學家歸國,這的確不得不讓美方懷疑我們是不是有什麽秘密計劃。

老刀道:“於是他們很早就開始調查在美的華人科學家,更介於時博士研究方向的特殊性,聯邦調查局決定錯抓一百也不放過一個,準備以學術不端的由頭逮捕拘留時博士,並強制限制你離境。”

“學術不端?!”這個理由無疑讓身為科研工作者的時學謙無法忍受,這個帽子扣的無異於一種奇恥大辱。

老刀看著她道:“是的,就在昨晚,你的離境申請已經被駁回了,簽證被取消,一切資料和資產被凍結。”

這一系列的情況讓時學謙有些不可思議,“這算什麽!他們有什麽證據?而且……為什麽沒有有關部門來通知我。”

“證據?”老刀似乎覺得時學謙的問題有些可笑,“他們想制裁誰的時候,什麽時候先給過確實的證據?時博士一定想不到,其實昨晚聯邦調查局的警員就已經去逮捕你了。”

“那……”

“時博士之所以沒有聽到一點兒風聲,平平安安活到今早,是因為李劍把他們引到了你波士頓的家裏,為你的歸國爭取到了最後一個機會。”

“李劍……”

“事出緊急,李劍發現美方間諜針對時博士後,已沒有再周轉的餘地,於是他果斷計劃不惜暴露自己……聯邦局發現他的身份後斷定他大概率隨時和你在一起,於是昨晚他連夜趕往波士頓,並用你的郵箱向學會發送了一份即將離職的郵件,拋出誘餌,調查局檢測到這一動向,就立刻去了你家……”

正如老刀說的,其實李劍早一天便立即與國內取得聯系,為了處理好時博士安全歸國的問題,經李劍請求,外涉部指示國禦部和貿易部做好協調工作,臨時更改了時學謙原先的歸國路線。

這些都是時學謙所不知道的。

老刀繼續說道:“這一出調虎離山是他們之前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李劍為了爭取時間自然死守不出,直到今早支撐不住才被破門而入。他們見到房內只有李劍一個,才反應過來逮捕計劃落空,於是理所當然的要抓獲已經暴露了的李劍,以獲取更多情報信息。”

說到這裏,時學謙已大概猜出來了,她控制著顫抖的聲線,才勉強出聲:“所以……李劍,是昨晚在和他們的沖突中犧牲的?”

老刀默默點頭,他沒有告訴時學謙的是,昨晚深夜,也就是和時學謙接通電話的時候,李劍早已身中數槍,其慘烈情狀無法想象。

“為什麽不早些通知我?”時學謙道:“我或許可以……”

“早點通知,時博士不僅什麽都做不了,反而增加危險。”老刀打斷她,“時博士不是專業的情報工作人員,你任何舉止言行上的異樣反常都有可能被無孔不入的間諜識破,那就更麻煩了。”

時學謙抿緊了唇,垂下首,問道:“李劍他……有沒有家人?”

老刀卻搖頭道:“不知道。”

“不知道?”

老刀道:“李劍同志雖然為此次行動做出了英勇的犧牲,但因為項目機密,所以有關他的一切個人信息都還處在保密狀態。”

“那什麽時候能公開?”

“項目結束以後十五年。”

時學謙覺得心上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沈沈的,無論怎麽深呼吸都揮不去這種沈重的感覺,她看了看窗外,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那我們這次的路線是什麽?這個我總可以知道吧?”

老刀點點頭,說:“我們小分隊也是昨晚接到的任務,聯合國維和隊伍的行動是不受美國檢視的,所以連夜派遣我們來掩護接送時博士。”他展開一張軍事地圖,為時學謙說明路線。

既然明面上離境已經受到阻撓,只能采取這種暗度陳倉的方式了。

直升機日夜不停的飛行,在美國南部快速加過一次油,兩天後抵達墨西哥,由於之前在聯合國報備的巡航任務裏沒有到達墨西哥灣港口這一條,於是小分隊沒有權限直接把直升機降落在碼頭,按照提前的臨時部署,他們得在一處地勢較好的地方跳傘著陸,然後盡量隱蔽的護送時學謙穿過一片面積不大的雨林,在三天內把她送上那艘開往大洋彼岸的油輪。

跳傘的時候,老刀打開機艙門,呼呼的狂風就往臉上刮,老刀說:“時博士,你沒有跳傘經驗,我帶你一起。”

隊員們排著隊一個接一個跳下去,時學謙常年都有恐高癥,看著這場面,再朝遙不可及的地面一望,瞬間雙腿發軟,頭暈目眩,扶著機艙門,站都站不住了。

老刀是領隊,技術也最好,最後一個跳,負責背負時學謙,他瞅著時學謙這副還沒怎麽樣就被嚇得半死的“慫樣”,忍不住皺了皺眉。

好在他還記得要對時博士這樣的“文人”客氣一些,瞥她一眼,說道:“時博士,咱們得快點下去,一旦直升機飛過最佳降落區域,再跳就危險了。”

時學謙自然不想拖後腿,鼓足勇氣點了點頭,“好。”

老刀用搭扣把她牢牢捆在背上,掛上傘包,縱身一躍。

時學謙使出了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忍得住很沒出息的叫出聲來……

怎麽到的地面她已經記不得了,只知道老刀把她放下來的時候她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煞白著一張臉,腿軟的怎麽站都站不起來。

老刀瞟她一眼,問:“時博士需要休息一下嗎?”

“不需要……我很快就好。”時學謙勉勉強強站起來,“我們走吧。”

時學謙的身體素質在普通人中算好的,可是跟一群看起來就絕非普通人的特種兵大漢一起在雨林裏跋涉幾天幾夜,那這小身板就不值一提了。

隊員們顧及到她,放緩了行進速度,可是沒過一天,美方間諜便搜尋到了這一帶,畢竟這裏距離美國南部並不遠,情況很不妙,之後的混亂激戰則持續了一夜,什麽都辨不清,只有跑動和槍響,這也是時學謙從來沒經歷過的事。

雖然她始終被訓練有素的隊員護在中間,也穿著防彈服,可是依然有一枚角度刁鉆的流彈釘進了她的右肩處。

老刀立即領隊撤到了密林深處,時學謙受傷,子彈卡在肩膀裏,隨行軍醫查看過情況,說必須立刻手術取彈,否則在這麽悶熱的雨林裏,傷口很快就會潰爛,隨之而來是要人性命的破傷風。

“找個地方做手術!我們藏得隱蔽,一時半會兒沒有危險。而且,這幫特務也只是懷疑,不可能確切知道時博士就在我們隊伍裏,不會選擇硬拼的。”事態緊急,但難不倒身經百戰的特種隊員,老刀立馬做出判斷: “一邊前進,一邊去路過的村鎮找醫用設施。”方案確定,他們迅速用藤條和帶來的伸縮桿做了副簡易的擔架,擡著時學謙在叢林裏飛快的跑。

又過去一日夜,時學謙肩處的傷口腫的連寬松的衣服都繃不下了,彈孔處開始化膿,額頭燙的嚇人,意識模糊,身體哆嗦著打擺子,渾身一直在流汗,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嘴唇上盡是開裂的白皮。可是雨林周邊的村鎮別說一家像樣的醫院了,連個診所都找不見,更別說手術室了。

隨行軍醫頗為擔憂的對老刀說:“時博士的傷口已經惡化,非常嚴重,不能再拖了。”

老刀皺著眉思考對策,如果繼續在周邊尋找醫院,那必定趕不上明天的油輪,如果直接趕路,時學謙會不會支撐不住死在半路?

老刀執行任務還從來沒失敗過,這時愁的不知是好,忍不住撓頭,默默咕呶著,“讀書人就是嬌氣。”

畢竟,誰都沒有料到時學謙的傷勢竟會惡化的這麽迅速。從伍以來,老刀往常帶隊執行任務,只要不是要害部位中了彈,他們中隨便一個戰士也能撐上個四五天,甚至還能帶傷繼續執行任務。他們這樣的人,基本都沒怎麽和時學謙這樣的平民女性長期打過交道,自然想不到她受傷不到十二個小時竟然就瀕臨死亡了。

一行人商議了半天都沒有得出一個最妥當的辦法,半昏迷的時學謙不知什麽時候醒了一下,張開開裂的嘴喃喃說了句什麽,沒人聽清,老刀趴下來湊到她嘴邊,“時博士?”

時學謙使出吃奶的勁才又說了一遍,但聲音啞的不能再啞,全是氣聲,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分貝,但這下老刀總算模模糊糊聽清了:“……我想你對讀書人……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老刀:“……”

時學謙艱難地轉了轉頭,去看軍醫,軍醫會意,也趴過來湊近她嘴邊,時學謙又擠出幾個字:“在這……做……手術。”

只說了這麽兩句,豆大的汗水又從她額頭上滲了出來,身體抖的更厲害。

軍醫搖了搖頭,說道:“時博士,這裏的衛生條件遠遠達不到手術條件,就算勉強可以試試,但我們這次接到護送你的任務很突然,隨身帶的只有簡單的應急用具和可數的幾支消毒藥品,手術刀和醫用鑷子都只有一把,尺寸也不對,也沒有麻醉劑,止血帶用完了,可吸收蛋白質縫線也沒有,只有最粗糙的絲線……這怎麽能手術。”

時學謙聽完,吞咽了下腫的快發不出聲的咽喉,才艱難道:“可以……不用……麻醉……”

軍醫驚訝的看著她,心想這人怕不是已經被燒糊塗了。

時學謙緩慢的擡了擡那只沒受傷的手,朝自己頭指了指,“反正……麻藥也……傷腦……”

這話讓一旁的老刀也驚了一下,這節骨眼上,時學謙還挺有樂觀主義精神。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學謙又說:“線……也不用,彈……取出來……能縫上就行。”

軍醫和老刀對視一眼,看來時學謙這是鐵了心要做。

況且眼下,也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軍醫打開醫藥箱,慎重的對時學謙道:“時博士,就算照你說的可以什麽都不用,但情況遠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如果你中途給疼休克過去了,長期休克,你也會因為閉氣而死的,你……想好了嗎?你要隨時保持清醒,不能暈過去。”

時學謙想了一陣,隨後慢慢地,點了下頭。

手術開始,軍醫戴上最後一幅醫用膠皮手套,對傷口周圍簡單的消了毒,下刀的一瞬間,時學謙身子猛地一抽,險些彈起來。

“按住她!”

老刀見狀立馬摁住了時學謙的手臂和肩側,隨著手術刀一點一點深入的剖進去,老刀一個人都按不住了。

他想不到這姑娘的小身板哪來這麽大的力氣掙紮。

看來是疼到骨子裏去了。

他招呼了另外三個沒受傷的在遠處放哨的大兵過來一起控制局面,四個大漢使了足勁才把人按住。

黃豆大的汗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顆一顆從時學謙的額頭上、脖子上滲出來,合著淚水,全流到身下滿是葉子的土地上,從她嘴裏發出一陣接一陣的那種極力忍耐的小獸似的哼聲,聽得即便是久經沙場的老刀們都不禁感到心驚肉跳。

時學謙不知道整個過程進行了多久,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無邊無際的疼痛,刻骨的疼,兩腳無意識的一個勁的使勁蹬,左手扣抓進手底下的土裏,指甲蓋裏都是泥,腳邊也被蹬生生出兩個坑來。

疼到麻木了,意識渙散間,她唯一的念頭,就是咬著嘴唇不讓自己昏過去,下唇被咬的血肉模糊。

直到“啪嗒”一聲響,埋在肩膀深處的子彈被取出來扔進旁邊金屬托盤裏,這場酷刑才算是告一段落。

不知怎麽的,老刀也出了一腦門的汗,心糾成一團。

然而這還不算完,還有最後的縫合。沒有可吸收縫線,只能湊合著拿絲線粗粗的縫幾下勉強合攏,血淋淋的傷口觸目驚心,軍醫的技術很嫻熟,裹上紗布和繃帶,才呼出一口氣來。脫下膠皮手套,也是一掌水淋淋的汗。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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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宰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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