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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杭州3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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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尋秦、秦瘦翁……”展化雨被塞了解毒丸,但是舌頭已漸漸失去知覺,只吐出據他所知這世間唯一能解情人箭毒的秦瘦翁之名,便再不能言。

“去尋禽獸?”蘇櫻擰眉道,“你都要死了,還去尋哪只禽,哪只獸?”

旁邊的江凝紫和蕭飛雨也面露不解。

展化雨惶然望天,沒想到自己竟不幸遇上了三個完全不知清秦瘦翁此人的年輕人。他們雖好心救治自己,但醫術不足又有何用?

雖然為了情人箭一事一直奔波在外,但展化雨知道秦瘦翁一直居於杭州城內。

江湖上已有數十人中過情人箭,但秦瘦翁是截止到目前,唯一一個成功為中箭者解毒的大夫。若是未被情人箭傷及要害,在中毒三個時辰內尋得秦瘦翁救治,十日之後,便能痊愈。他也因此被江湖中人稱為神醫。

這也是展化雨為何放心性格莽撞的兒子一人留在杭州的原因。

在這個情人箭猶如瘟疫般肆虐古朝各處的時候,杭州城無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惜他現在口不能言,即將在距離杭州城咫尺之遙的地方殞命!

重新為展化雨把脈,明了他現在中毒的情況,蘇櫻示意江凝紫在將展化雨放平之後為他解開封住的穴位。

一根根金針紮進展化雨的穴道,死穴一個不漏,用針極為大膽。

蘇櫻手快如風,很快展化雨的前胸各處已被金針布滿,連頭上的太陽穴都各紮一根金針。

“你們在做什麽?”正當蘇櫻收工,倚著蕭飛雨擦拭汗水,就見東面飛來三個勁裝男子,停在他們面前質問。

原本在給展化雨把脈,確定黑箭的毒素已經被蘇櫻成功壓制住的江凝紫霍然起身,止住想要靠近的三個男子。

江凝紫手握“短棒”,個子雖小,但氣勢凜然,還未出手,便令快要觸碰到展化雨的三人止步。

展化雨坦胸露腑地躺在地上,身邊圍著三個年歲還不及他兒子大的少年少女。他雖雙目緊閉,似無知覺,但此情此景仍會令人浮想聯翩。

因為展化雨身上並未插著兩支短箭,三個勁裝男子並不進展,不慌不忙地向江凝紫三人介紹自己,“三位小友,我們是‘嶗山三雁’賀君雄、賀……”

“等等,”施針耗費大量精力,已經累了的蘇櫻打斷他們的自我介紹,“我不想聽你們是賀什麽,直接說你們要幹嘛?”

賀君雄拱手道:“躺著的這位是‘仁義四俠’之首展化雨展大俠,請問他是出了何事嗎?”

一直把自己當做石像的蕭飛雨突然開口,“他出了什麽事你們不會看嗎?”

“你!”“嶗山三雁”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沖到她面前,“你這小子,會不會說話?”

說著,就揚起拳頭欲砸。

拳頭還未觸及蕭飛雨,這位“三雁”就被江凝紫的“短棒”擊飛數尺,“有問題就問,為什麽要動手?”

未去扶倒地的三弟,賀君雄又看了一眼展化雨身上密密麻麻的金針,語氣愈發誠摯,“還請三位告知展大俠情況。”

在江凝紫回答前,蕭飛雨先一步開口,“中了情人箭。”

“箭呢?”他們低頭搜尋展化雨身上的箭傷。

蘇櫻晃了晃放在自己手邊的兩支,”你是說它們嗎?

“你們竟將它們拔了?”“嶗山三雁”異口同聲道。

“這位展大俠只是被情人箭的黑箭擦傷罷了。”江凝紫出言解釋。

“嶗山三雁”同時舒了一口氣,“不愧是展大俠,武功竟如此之高。”

“呵。”蘇櫻聞言欲出聲說明實情,卻被走到她身邊的江凝紫按住肩膀。

“敢問展大俠受傷已有多久?”賀君雄繼續問道。

“大約一個時辰。”江凝紫答。

“嶗山三雁”臉上露出笑容,互相看了一眼,道:“來得及,來得及!只要在三個時辰之內,都來得及!”

三人說完,便想擡著展化雨進城。

“等等,”蘇櫻不許他們離去,“你們這是要去做什麽?”

“展大俠不是任你們隨意練習醫術的工具,他現在危在旦夕,只有秦瘦翁秦老先生能救他!哪能在這裏和你們浪費時間!”年輕的“三雁”道。

“可我的金針還在他身上。”美人皺眉,總會讓人心顫。

“三雁”便軟了語氣,道:“救人要緊,事後你們可去杭州城南的展家取針,或者我們現在就補償你金針的銀兩。”

蘇櫻嘆口氣,沒力氣與“三雁”爭辯,便道:“你說的是,我們之後再去尋你們。”

待“嶗山三雁”擡著展化雨走遠,蕭飛雨不解地看著蘇櫻,“你怎麽讓他們走了?”

蘇櫻紮在展化雨身上的金針,真的是隨便哪個人都能取的?蕭飛雨不信。

依舊倚在她身上的蘇櫻目光註視著蕭飛雨的手,此時江凝紫正在為她處理傷口。

“金針的事不急,”蘇櫻道,“他身上的毒已經基本上清幹凈了,等他們將他擡回家,人差不多就沒事了。”

眼看著江凝紫從蕭飛雨左手掌心取出一小段細樹枝,蘇櫻皺眉,擡頭看著忍著疼痛的蕭飛雨道:“倒是你,之前發什麽瘋,跑到哪裏去了?”

她們知道蕭飛雨心中有事,不去問她是因為體貼,現在她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自然要弄明白她到底遇上了什麽事。

蕭飛雨收回已經包紮好的手,哀嘆一聲,“我都不知道怎麽說!”

她從小便常在蕭三夫人居住的明軒玩耍,幼時家中長輩覺得她不知事,說話也不曾避諱。有次她看見蕭三夫人在她母親面前抹淚,提及自己當年離家,是因為前夫與她表妹偷情被她撞見。

蕭三夫人外表美麗,性子看似清淡溫柔,其實裏子裏再剛烈不過。她要的一直是從一而終的真摯感情。

突然發現原本情濃的夫妻情誼並非如她想象中那樣純摯,她便果斷離開了前夫,甚至連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兒也丟給前夫。

蕭飛雨當時跑進屋中見蕭三夫人流淚,忙為蕭三夫人拿蜜餞,道:“三阿姨不哭。”

看著貼心可愛的蕭飛雨,蕭三夫人將她抱入懷中逗她,絕口不提令她心碎的前夫。

後來蕭三夫人失蹤,蕭飛雨著急,她的母親才說蕭三夫人可能是去尋她前夫了,蕭飛雨這才回憶起這段往事。

“那個展化雨,就是我三阿姨之前的丈夫。”蕭飛雨道出了展化雨與她的因緣。

聽完此話,蘇櫻瞇起雙眼,不滿道:“你若直說他是誰,我就不救他了。”

男子三妻四妾古來有之,江湖女子在成親這件事上比深宅大院中的女子幸運的地方在於,分分合合不用顧忌太多。

君可見有諸多江湖女子一生未嫁,也過得瀟瀟灑灑。

可是不同百姓和官家女子,在這件事上就有著非常大的壓力,終身不嫁、中途改嫁都會遭人指指點點。

若是展化雨從未承諾此生唯有蕭三夫人一人,那他做出納妾之類的事情,身為外人也不會多言。可是與自家夫人的妹子茍合,真是惡心到家了。

若不是紮在他身上的金針是魏無牙為蘇櫻定制的精品,采用是難能一見的天外隕金。由隕金做成武器的,一直是江湖中人人渴望的寶器。若非如此,蘇櫻都不想要那些金針了。

看出她的嫌惡,對道貌岸然的展化雨也心生不喜的江凝紫安撫她,“金針無錯,總不能因為它救了不該救的人就放置不用。等取回來我給它洗幹凈。”

蕭飛雨倒是沒想到,江凝紫和蘇櫻現在對展化雨的惡感上升得如此之快,竟不比她少多少。

“我也不想你救他,”蕭飛雨嘆息,雖然蘇櫻救治展化雨的時候她並未阻止,“我母親說,三阿姨對他不止有恨,仍有情在。她的恨,是因愛而生的恨,愛還在,所以恨難消。我怕三阿姨知道他死訊,身子骨撐不住。櫻兒,你不是在救他,是在幫我救三阿姨。”

蕭飛雨一說,未嘗情愛的蘇櫻才明了這背後的種種覆雜關系,她點點頭道:“算了,這事就這樣吧。只是……”

她對上蕭飛雨恍惚的雙眼,道:“我覺得你還有事沒說,而且遠比那展化雨的身份更重要。”

蕭飛雨吐出一口氣,嘆道:“果然什麽事都瞞不了你。我跑出山林發現已遠離你們,便返回去尋找。因為不清楚山路,走偏了方向,遠遠見到一個穿著青色蓑衣的人蹲在草叢中,手裏拿著一個雙排弩|箭機關。我還未靠近他,就見他手上的東西突然發出兩支箭,射中了正拿著一張紅紙柬呆楞的展化雨。這人射完箭就飛速跑了,他的武功輕功比我,我沒有追上。”

見蕭飛雨神情郁郁,江凝紫安慰她,“有發現就是好事,至少我們現在知道發射情人箭的機關是長什麽模樣的。”

初聞情人箭,蘇櫻便聽到有人猜測說情人箭乃武功高強的暗器高手所為。

但即便是一個使暗器的高手,也難以做到保持同時射出的兩支短箭間距始終相等,且目標精準、用力極深。

蘇櫻就情人箭的種種特質與魏無牙討論過,兩個機關大師都覺得這是使用了機關來發射短箭,而非人力所能直接施展的。

沒想到來去神秘的情人箭竟被蕭飛雨看到了本貌!

因為施針乏力的蘇櫻一下子就有了精神,拽著蕭飛雨道:“走,我們現在去取我的金針!尋得了住處,你再詳細說說那發射情人箭的機關究竟是何模樣!

城南展家。

前胸滿是金針的老人安靜地躺在床上,他的臉色幾乎與身下素白的床單顏色一致。

秋陽透過窗子,斜斜地灑在他身上,金針在陽光下熠熠生光,金光射入屋內立著的七人眼中。

“賀大俠,這金針真不能動?”一個圓頭大耳、挺著個肚子的富態男子問站在床邊的勁裝男子。

勁裝男子,也就是“嶗山三雁”中的賀君雄搖頭,“呂兄,我們幾人皆不通醫術,若是隨意拔針傷及展大俠就不妙了。”

這位呂兄乃是杭州城巨富,亦是江南排得上號的江湖中人,人稱“西湖龍王”呂長傑。當然,比起他的武功,更有名的是他的財富。

“莽莽撞撞一個小姑娘就敢為人施針,展大俠可真是運氣不好。”七人中唯一一個女子眼波流轉,幽幽感嘆道。她是“金玉雙俠”中的“玉觀音”陳倩茹。

此時他們都已經知道,展化雨身上的金針皆是一個小姑娘所紮。“嶗山三雁”發現展化雨之時,她已施針完畢,他們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一代江湖名俠若是被庸醫誤診,延誤救治時機,豈不令人痛心?

何況展化雨武功精妙,受的僅僅是擦傷,本應更好救治。

閱過金銀珠寶無數的“西湖龍王”呂長傑卻道:“這金針乃天外隕金所制,出手的小姑娘絕非一般人。”

他看向賀君雄,感慨道:“賀大俠,你們應該帶著那個小姑娘一起過來。”

此時賀君雄如何後悔也來不及,他的視線轉到床邊的銅壺滴漏上,水珠一滴一滴落下,也滴在他們心上。

一個身背長木倉的高大男子聽不得這滴水聲,焦急道:“賀大俠,令弟何時能尋到秦老頭?”他是“鐵槍”楊成,性子魯直,雖出沒於南方,確實個實打實的北方人。也真是不湊巧,唯一能解情人箭之毒的秦瘦翁今日竟出門去了。

杭州城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想找到一個人,卻非易事。

賀君雄搖頭,他哪知道兩位弟弟何時才能請到秦瘦翁?

註視著展化雨憔悴的面桶,他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他怎麽覺得展化雨的臉色比剛才好看了一些?

閉上眼睛重新睜開再瞧,確實紅潤了些,不覆之前的蒼白若紙。

“你們快看看展大俠的臉色,是不是好多了?”賀君雄急道。

剩餘六人皆湊到床前仔細觀察,都有相同的發現。展化雨不僅面色好看了不少,而且原先若有似無的呼吸也變得綿長。

“莫不是回光返照?”陳倩茹憂心道。

被她一說,在場眾人也都想到了這一點。

“不懂就不要亂說!”“金玉雙俠”中的“金面天王”李冠英阻止愛侶胡言。

“你們怎不想想,他的毒已經解了呢?”

嬌柔的少女聲由遠及近,下一刻,蘇櫻推門而入。

少女姿容絕色,原本艷光照人的陳倩茹在她的對比下,霎時失去顏色。

蘇櫻舉手擡足間盡顯高貴風華,原本質疑她施針行徑的眾人此刻都沒了言語。這般仙人,有治病救人的高妙醫術,本是凡人之幸。

“姑娘,你快看看展大俠現在如何?”在場唯一見過蘇櫻的賀君雄堅信展化雨並非回光返照,那他的好轉必是蘇櫻的施針起了效果。

蘇櫻慢慢走到床前,卻在銅壺滴漏前停下,“我記得你之前說,情人箭毒若是在中箭三個時辰內得到治療便可無事?”

賀君雄點頭應是。

蘇櫻又道:“那有沒有人說過,若是只中了一支箭,沒了另一支箭毒的牽制,中毒之人一個時辰之後就會斃命?”

房中七人駭然,他們本以為展化雨躲開一支箭幸運至極,現在看來,卻成了他的催命符。

“小姑娘不懂不要亂說,展大俠現在明明還活著。”陳倩茹出言告誡。按照蘇櫻三人提供的時間,現在展化雨已中箭兩個半時辰,並未因此離世。

蘇櫻沒有理會她,走到床前開始為展化雨取針。

最後一根金針取下,原本一動不動的展化雨突然側身,一口黑血噴在了床邊的銅壺滴漏上,滴漏落下的水滴黏著黑血一滴一滴落下。

“啊!”陳倩茹尖叫一聲,迅速後退,原是她正站在銅壺滴漏旁,展化雨噴出的毒血同樣噴在了她水紅色的衣裙上。

只是此刻除了她自己,沒有人關註到她身上被噴了血,其他人全都圍在了再次陷入昏睡的展化雨床邊。

蘇櫻為展化雨重新診脈,確定餘毒已消,準備起身離去,誰知她身邊圍了六個大男人,難以脫困。

“你們擋路了。”蘇櫻道。

她的聲音輕柔,卻字字清晰傳入六人耳中。

他們皆是江湖上有名的英雄,自然能看出吐過血後的展化雨身體正在轉好。

既然蘇櫻能解情人箭之毒……

眾人對她的態度瞬間恭敬了許多,聽她要走,均慌忙起身讓行。

“姑娘留步,”一直未曾開口的一位身著長衫的中年文士出聲道,“在下‘三星鏢局’總鏢頭孫玉佛,敢問姑娘姓名?”

他拿折扇的手搭在另一只手上,向蘇櫻行禮。

其餘六人皆噤聲註視蘇櫻,誰不想多結識一位能解情人箭毒的大夫呢?

“無名。”蘇櫻不願多說,走到門口準備離去,這七人不敢得罪她,竟無人上前阻攔。

誰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著此間而來,房門被人大力撞開,一個臉白如雪,神色恍惚的錦衣少年沖進屋中,直接撞向蘇櫻。

屋內其他人尚未來及出手阻止,一根粗麻繩從窗外飛來,卷上蘇櫻的細腰,將她拉離錦衣少年。

那錦衣少年哪管自己差點撞人,直直撲向床邊。

他的父親正雙目緊閉躺在床上,無知無覺,嘴邊微白的胡須上,還有點星黑血殘留。

跟在他後面入屋的還有三人,其中兩人是蘇櫻曾見過的“嶗山三雁”中的剩下兩雁。

“二雁”見展化雨胸前金針已除,忙問他大哥,“展大俠情況如何?”

賀君雄還沒開口,只聽門外一人冷冷道:“各位請都留在外面。”①

蘇櫻順著聲音望向門外,一個身穿灰色長袍,形容枯瘦如麻桿的老人走入房中。

見他過來,眾人自動閃出一條路,以便他走到展化雨床邊。

離床最近的兩雁一人握住呆坐在床邊的錦衣少年的一只肩膀,直接將他架起來,給老人讓路。

只看眾人的反應,就知這老人便是傳說中這世間唯一能解情人箭毒的秦瘦翁。

“誰為他施了針?”展化雨衣襟大開,身為大夫,秦瘦翁一眼便看出已有人為他施針。

原本在屋中的七人以及“嶗山二雁”不由自主地看向蘇櫻,蘇櫻雙手抱胸倚在窗櫞,此時她已不急著離去,看秦瘦翁施為。

見蘇櫻不答,這九人也未作聲答話。

“真是胡鬧!”秦瘦翁叱道。

仔細敲打展化雨身上各處,又為他診了脈,秦瘦翁放下展化雨手腕,冷聲道:“你們既已尋得人救治,又何必勉強老夫前來。”

在場眾人聽後精神皆是一震,忙看向窗邊的蘇櫻。

此時窗邊哪還有人在,降臨人間的仙女,在完成使命後,便飄然離去。

“你們在看什麽?”秦瘦翁的視線也落在窗邊,並未發現有什麽特殊之處。

環顧四周,這間房中之比之前少了一個白衣女子。

只是他當時並未註意此人模樣,現在看眾人反應,她正是救下展化雨的人。

得知父親已然沒事,錦衣少年,也就是展化雨之子展夢白慢慢恢覆神智。

思及秦瘦翁仗著自己是唯一能解情人箭毒的人,故意在江南武士堂眾人面前讓他磕三個響頭承認自己言語無狀的屈辱,展夢白出聲趕人,“家父還需休養,請各位移步。”

“好好好!你小子下次可別求到我頭上!”秦瘦翁衣袖一揮,轉身便走。

展化雨有幸得仙女救治,其他人卻不識仙女,仍需倚靠秦瘦翁。見秦瘦翁憤然離去,眾人忙追著他離開,希望能得他青眼,自己萬一不幸中箭,好得神醫救治。

見到傳說中的秦瘦翁是何人後,蘇櫻便翻過窗子,一躍而下,被守在窗邊的江凝紫順勢接住。

“情況怎樣?”飛出展家大宅,她們登上一處糕餅店的二樓,蕭飛雨就坐在那裏等候,桌上已擺滿各色點心,還有一壺西湖龍井。

蕭飛雨不願踏入展家大門,所以去展家取針的只有蘇櫻和江凝紫兩人。

雖不願前去,但三人中最關心展化雨的還屬蕭飛雨。

蘇櫻夾了塊桂花糕咬了一口,八月桂花香,此時正是桂花開放的季節,桂花最是新鮮。松軟甜糯的糯米在唇齒間蕩漾,呼出一口氣,隱隱有桂花香氣。

見蘇櫻又夾了一塊,蕭飛雨為她倒上一杯龍井,“桂花糕比較甜,喝些茶解膩。合芳齋這家店的點心不錯,沒想到杭州城也有。”

說是不錯,但是能讓帝王谷的二宮主一再選擇此處,便能看出這家糕餅店的水準了。

江凝紫夾了一塊龍須酥,她看這個點心比較眼熟,好像在哪裏吃過。

入口,果然是熟悉的口感。她想起來了,雙月曾給過她一盒這家店的點心!

“好吃吧?”蕭飛雨問道。

見她們兩個點頭,蕭飛雨笑了,朋友們和自己的喜好一致,總是件快樂的事情。

連吃了三塊桂花糕,蘇櫻才放下筷子,喝盡杯中茶,她才道:“毒已經解了,但是身體沒那麽容易養好,畢竟是四十五種極陰極柔之毒。他年歲又大,陽氣不足,就算是好了,也不比從前。”

對此蕭飛雨不甚在意,她本就只要展化雨活著,至於他活成什麽樣子,她並不關心。這人即便是死了,也得死在她三阿姨面前。

展家事了,江凝紫和蕭飛雨來杭州城本就有事,自然要繼續尋人。

比起蕭三夫人行蹤不定,西門吹雪卻是十分好找,因為他早已在分別前留下地址。

蘇櫻和蕭飛雨都有些好奇這個救了江凝紫的西門吹雪到底是何人物。

蘇櫻曾聽說過西門吹雪,畢竟西門家的醫術在杏林極為有名。雖沒有人見過這一代的傳人西門吹雪出手救人,但想來有這樣的家學淵源在,他的醫術也不會太差。

西門吹雪真正在江湖上出名的,還是以他初露鋒芒的劍術,以及他出手必死人的冷酷。

蘇櫻沒想到他還會救素不相識的人,而且這個人正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

“所以西門吹雪究竟在哪?”蕭飛雨信手轉著煙管,饒有興致地問道。

“在這裏。”坐在樓梯對面的江凝紫一邊答著蕭飛雨的問題,一邊站起身,看向緩步上樓的白衣男子。

西門吹雪穿著寬大的白色外袍,毫無聲息地走上樓,在距離她們不遠處站定,“今日是八月初六。”

是的,明天就是八月初七了。江凝紫好歹趕在西門吹雪和周展交手前來到杭州。

“西門先生,我是不是來遲了?”江凝紫走到他面前,面露愧色,現在日已西沈,明日他就要和周展動手了,她在最後一日才到杭州城,還沒有主動去尋他,而是坐進了糕餅店吃點心。

“沒有,已經結束了。”西門吹雪低頭看她,一月不見,江凝紫臉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又沒了,人雖風塵仆仆,但眼睛依舊明亮,她身後有兩個坐著的年輕女子,顯然是她在路上認識的新朋友。

周展提前知道西門吹雪要殺他,面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小輩,想來狷狂的他便為這個小輩選好了歸西日:八月初四。四,正好諧音為“死”。周展打算在這個好日子給西門吹雪上臨死前的最後一課,要拎得清自己幾斤幾兩。

西門吹雪兩日後能站在江凝紫面前,自然說明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的人,不是他西門吹雪,而是周展自己。

“結束了!”江凝紫瞪大眼睛,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趕路,最後竟是這樣一個結果!

西門吹雪點頭,確認自己之前的說法。

江凝紫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西門吹雪的衣袖,“那你……”有沒有受傷?

問題還沒有問完,靠近西門吹雪的她便靈敏地嗅到他身上洩漏出來一絲絲血腥味。

想起自己離開萬梅山莊的初衷,江凝紫立刻變了臉色。

轉身對蘇櫻和蕭飛雨說一句,“我等會再來找你們。”

她便拉著西門吹雪的衣袖離開了合芳齋。

“怎麽走得這樣著急?”蕭飛雨有些不解。

蘇櫻雖然不會武功,但是大夫有特殊的看人技巧,她開口為蕭飛雨解答疑惑,“他受傷了,還不輕。”

江凝紫一直跟她們在一起,這個“他”是誰,不言自明。

江凝紫是知道西門吹雪在杭州城的落腳點的。送蘇櫻去展家的時候她就註意到,展家大宅隔壁就是西門吹雪留給她的地址。

一前一後飛到夏宅,猜到江凝紫已發現自己受傷的西門吹雪主動帶她來到他的書房。

這是他的習慣,不管住在何處,所有和醫術有關的一切,都放置在書房。

進了書房,江凝紫關上門,執意要看西門吹雪的傷口。“不嚴重。”西門吹雪拒絕。

江凝紫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睛,本就是因為她來遲,才沒有在一旁觀戰,使得西門吹雪受傷,她沒有盡到自己該盡到的責任。

“抱歉。”江凝紫走到西門吹雪面前,不等他後退,飛速將他定在原地。

這不是江凝紫第一次脫男子衣衫,戰亂之時大家經常受傷,女子需要稍微避諱一下,但若是男子受傷,都是誰有空誰就搭把手幫忙包紮。

但她確實是第一次點人穴道之後做這種事。

甫一被點住,西門吹雪竟沒生出受制於人的憤怒,而是迅速接受這件事,內心平靜無波。

其一是他武功確實不如江凝紫,其二是去尋江凝紫前,他就預料到江凝紫必會看他傷口。

雖然他出門前還是特意換了不帶傷藥的棉布包裹住傷口,沒想到依舊被江凝紫發覺。

斜月升至窗沿,照在西門吹雪的胸上,夜風吹過,有絲絲涼意。

西門吹雪聽到身後的人在解開棉布後,氣息突然不穩,接著開始小聲抽泣。

“西門先生,我給你上藥。”江凝紫哽咽道。

解開用來遮擋傷口的白色棉布,入眼就是一道貫穿後背的斧傷,傷口又深又長。

江凝紫不知道受重傷僅兩日需要好好休養的西門吹雪,為什麽要在打聽到她來了杭州城後,特地去尋她。

明明只是兩日的時間,她從哪兒節省不來呢?

想起一路上的快樂時光,又羞又愧的江凝紫為西門吹雪解了穴道,扶著他在軟榻上躺好,為他清洗好傷口,重新上藥。

西門吹雪安靜地趴著,感受著江凝紫很輕很輕的動作。

這次和周展交手,他對劍有了更深的感悟,畢竟像周展這種完全不要命的人難得。

周展並非不惜命,但當他發現西門吹雪真的是來要他的命,不給他一起退路之時,他便燃起了熊熊如火般的戰鬥力。

你不讓我活,讓大家就一起死!

這場比試,不僅西門吹雪有所得,斧法困囿近十年的周展也有了突破。

可惜這雙斧舞出的激烈戰歌,西門吹雪是第一個有緣見到的人,也是最後一個見到的人。

最後關頭,周展拋出一只斧,單斧與西門吹雪對戰,當回旋的斧刃劈入西門吹雪後背之時,周展的脖子上也多出一道紅痕。

西門吹雪喜歡這種瀕死之時帶來的巨大突破,所以明了江凝紫跟他來的目的的他,其實並不希望江凝紫觀戰。只是江凝紫這個人,幾個月和她相處下來便會發現,只要是她認定的事情,拒絕了也沒用。

所以,周展的戰帖送上倚翠樓,齋戒尚未結束的西門吹雪打破習慣,欣然前往。

當然,西門吹雪這種行為,在江凝紫看來,就是找死!

找死的西門吹雪後背受傷嚴重,斧刃差點從背後劃破他的心臟。

明明是這麽嚴重的傷,被包紮的人卻平靜無波,反倒是包紮傷口的人落了淚。

一滴淚落在西門吹雪的後背,為他處理好傷口的江凝紫飛速用指腹抹去這滴淚,嗡嗡地說句,“我去給你取晚飯。”

說完,她便沖出了房門。

西門吹雪翻身坐起,為自己穿好衣裳,嘆了一口氣。

一開始他也沒想到,處於比劍目的救回來的江凝紫竟是個如此重視救命之恩的人。

他的感覺並沒有出錯,在江凝紫眼中,西門吹雪受傷比她自己受傷更讓她覺得難受。

不多時,江凝紫提著食籃回到書房,西門吹雪正盤腿坐於軟榻上吐納。

簡單洗了臉的江凝紫現在只有眼圈有些微微發紅。

“西門先生用飯吧。”她將食物擺上桌。她到廚房時,廚房正煨著鯽魚湯,是從西湖撈上來的新鮮鯽魚。湯白肉嫩,聞不見一絲腥味。

江凝紫為西門吹雪舀了一碗湯,坐在他旁邊,將鯽魚夾到自己碗中,笨拙地挑刺。

“我會吃魚。”西門吹雪無奈。

江凝紫固執地搖頭,目光沈沈地望著他,“西門先生,你總該讓我做些事。”

很明顯,江凝紫在生自己的氣,她氣自己氣得很嚴重,只有西門吹雪的傷養好了,她才能不氣。

西門吹雪在杭州城的落腳點是一處掛著“夏宅”匾額的院子,西門吹雪說,他父親西門天無的名字用了一種藥材的名字:夏天無。所以他在外面的院子都是夏宅。

夏宅和展宅是多年的老鄰居了,來過幾次杭州的西門吹雪自然知道自己隔壁住的比自己還要年長一些的展夢白是個性子急躁的人。

這日江凝紫為西門吹雪換好傷藥,就出去尋找她的兩位新朋友。

那天她看到西門吹雪的傷口,就知自己走不了了,便托了夏宅的管家幫她遞消息到蕭飛雨落腳的宅院。

帝王谷雖然隱居世外,但歷代積累下來的財富,其實已遍布江湖,他們在風景秀美的杭州城有一處宅院,再正常不過。

西門吹雪在宅中引來的池水邊吐納,忽聽見隔壁的展夢白突然大聲道:“爹!你怎麽了?爹!”

真吵,西門吹雪忍不住皺眉,他向來喜歡安靜,原先也沒想到展夢白是個嗓門如此之大的人。

只是展化雨出了什麽事呢?

西門吹雪和展家沒什麽聯系,但西門天無和展化雨兩個鄰居關系還算不錯,他在西門吹雪幼時還帶著他去過展家做客。而且展化雨在江湖中素有俠名。

所以,難得多管閑事的西門吹雪就出現在了展家院子裏。

“少爺,這是隔壁夏大夫的兒子。”領路的仆從為展夢白介紹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向展夢白點點頭,問道:“展大俠怎麽了?”

“夏大夫,哪裏來的夏大夫?”展夢白才從秦瘦翁那裏受了氣,看天下所有的大夫都帶著火氣。

“隔壁。”西門吹雪懶得理他,徑直走進展化雨的房間。他來此本就是為了展化雨。

“你!”見他要硬闖,展夢白握緊拳頭,呼出一拳,攻向西門吹雪後背。

不等他的拳風觸及西門吹雪,一條粗麻繩便從他身後襲來,卷住他的腰,將他整個人向後一拋。

原來,江凝紫在去了蕭府後,蕭飛雨和蘇櫻都說要來拜訪一下江凝紫的救命恩人。思及西門吹雪後背的斧傷,江凝紫想著可以讓蘇櫻為他診治一番,便領著她們過來了。

誰知她們剛到夏宅,就聽門房說西門吹雪去了隔壁展家。

由於蕭飛雨之前的敘述,江凝紫對展家人都不太喜歡,聽說西門吹雪一反常態的去了展家,她趕忙翻了墻頭,進入展家院中。

幸好她到的及時,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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