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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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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園內花香,枝上玄鳥砉的一聲飛出了墻外。

何瑾一路垂首不語,紀羲禾無聲地走在她身旁,神色有些落寞。

去到大廳時,何瑾立即收斂起了情緒強打起了精神。臉上提起笑,同紀羲禾靠的近了些。

何瑾本想著裝出親密一點的模樣已是足夠,但還不等她回過神來,紀羲禾就已執起她的手,牽著她進了屋。

這是要裝就裝的過火些的意思嗎,何瑾沒有反抗,低眉順眼地跟著紀羲禾身後,用嬌羞之姿來隱藏她眼底的對坐上之人的恨意。

何瑾用餘光掃過,屋內有六人,紀廣居安容卿居於上席,兩側分坐丞相府二姨娘魏氏,及府中幾個子女,紀文懿,紀韻瑤,還有紀子萱。若是紀羲禾名義上的生母柳氏還在的話,想必此時她也該坐在這屋中。

自上次將月樓相見後,紀文懿就對何瑾沒什麽好臉色,前些日子在書院遇見他也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眼下何瑾嫁進丞相府,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紀文懿就是在如何厭惡何瑾也不得不與何瑾時常碰面了,這讓紀文懿很是糟心,眼下他自然也是一副不怎麽高興的神情。

再瞧向紀韻瑤,何瑾覺得自己又看到了赴宮宴時自己曾在紀韻瑤臉上見過的表情,不同的是那時紀韻瑤眼中的恨意是沖何婉去的,而此時,她是沖自己來的,若要說還有什麽不同的,那邊是紀韻瑤現在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原先沒有過的不屑。

何瑾心中自嘲一笑,的確,若對手是何婉那還有得一說,但現在搶了她位置的人是名聲不好才能樣貌皆屬平庸的自己,紀韻瑤當然不會甘心。

與紀韻瑤一般,對何瑾有敵意的還有一人,那便是紀子萱,眼下何瑾雖已嫁人,但游湖落水那事之後杜墨洳就對紀子萱冷淡了不少,紀子萱將這筆賬算在了何瑾的頭上。

紀子萱雖坐在最末席,但可能是曾經被暗中使壞過一次的原因,何瑾對紀子萱尤其關註,或者說紀子萱眼底藏著算計讓何瑾不得不關註她。

這屋裏坐著的,除去三個丞相府公子小姐,那座上的紀廣居和安容卿更加不是何瑾能掉以輕心的。

紀廣居原意讓何婉坐的位置卻叫何瑾這半路殺出的占了去,於紀廣居何瑾可不是個礙眼的,且何瑾是國公府出來的,近日國公府又彈劾了紀廣居手下的不少人,且每一個都手掌要職,琝啟帝雖沒有個個都懲戒嚴處,但那些證據確鑿的卻是逃不過了,這讓紀廣居添了不少麻煩事,暗中消弱了丞相一黨的勢力。

紀廣居早已想除掉國公府,待何瑾他也將其當成了礙事之物,而礙事之物就該鏟除。

大夫人,安容卿那處,何瑾也是防備著的,今早那丫鬟便是安容卿塞進院子裏的,紀羲禾將丫鬟趕出去,除了是做與安容卿瞧的外,更是在警醒何瑾。

而今瞧來,待何瑾最是無害的只有那一心顧吃齋念佛的二夫人魏氏,魏氏無所出,前世何瑾曾在德古寺見過她一面。那時何瑾與杜墨洳早已搬出杜府多時,生活窮困,杜墨洳癆病又犯,何瑾憂心不已,去寺裏求菩薩保佑杜墨洳,那時魏氏只當何瑾是個乞兒,還給了她些許銀子叫她吃飽穿暖些。何瑾雖不願收下,但家中買藥的銀子已所剩不多,只得含淚感激收下,也多虧魏氏的憐憫,何瑾與杜墨洳才能熬到那年冬日。

魏氏的恩情,何瑾記於心中,前世,魏氏就是在紀文懿雙腿被廢後給丞相府休離了,去了尼姑庵常伴青燈古佛的。有不少人猜疑是紀文懿的腿之所以會被廢是因魏氏,但何瑾清楚這事與她無關是紀羲禾所為,前世何瑾不知為何紀羲禾幹出的事,最後遭罪的卻是魏氏,如今何瑾卻是清出了,是因大夫人安容卿知曉紀羲禾的身份不敢奈其何,便拿魏氏撒氣,將她趕出了丞相府。

何瑾深深瞧了魏氏一眼,眸色中藏著來自前世的感激,但旋即她便收回了目光,同紀羲禾一道行禮。

紀羲禾雖為皇子,但紀廣居也是他的舅父,跪拜之禮不行,但躬身之禮卻是無甚忌諱的。

何瑾同紀羲禾一起給紀廣居與安容卿敬茶,果不其然,兩人剛剛屈膝便給座上之人扶住。

在紀廣居及安容卿瞧來,何瑾應是不知曉紀羲禾的身份的,故而安容卿只是擺出一副和善寬待兒媳的面容。將何瑾扶住的動作她也做得十分自然,仿若她天生就是這般寬厚一般。

何瑾也順著她的意思換上一臉受寵若驚的神情。

何瑾的表現讓安容卿很是滿意,她臉上盛滿笑意,喚來身旁的丫鬟,從丫鬟呈著的托盤中取出一只凝脂鐲子戴於何瑾手腕上。

“進了府,便是一家人了,今兒個娘給你備下的見面禮,雖不是什麽稀罕物,但你也別嫌棄。”丞相府夫人拿出的東西哪有不貴重的,瞧在那些不明事理的人的眼底,這等好婆母哪兒去尋?又是心疼媳婦又是給媳婦稀罕飾物的。

換句話說,安容卿就是將何瑾看成了那不明事理的人,她面上裝得慈善,便是有意叫何瑾對其放下防備,將何瑾拉攏去她那處。從而掌控紀羲禾的喜好,以便日後行事。

想想,一姑娘家家剛給父親趕出府,在國公府沒呆上幾日,就給聖上賜婚嫁入了一個人生地不熟地地方,此時若是誰對稍稍表現出一些善意,那剛成婚的小媳婦還不速速放下戒心。安氏如此想著,她全然將何瑾當成了孤單脆弱的小女兒家家,但此次她卻是打錯如意算盤了。

何瑾滿臉歡喜的收了下鐲子,卻沒有半點與安容卿親近的意思。

這叫安氏有些不喜,心中只道何瑾是個貪財不講究人情且愚笨不已的,尋常進門媳婦哪一個不是先在公婆面前討個好印象的,唯有眼前這個一心只瞧那玉鐲子。

安容卿瞧似無意的咳了兩聲,但何瑾依舊不管不顧,只是喜滋滋的看著那玉鐲子。

紀文懿鄙夷地移開眸子,紀韻瑤嗤笑出聲,何瑾也似未察覺,倒是安容卿沈下了臉,消了點撥這冥頑不靈的蠢鈍石頭的心思。

比起何瑾,紀廣居只是留心在紀羲禾身上,奉茶時,紀廣居瞧見了紀羲禾手上的那剛剛愈合的傷口。這傷口因何而來?紀廣居不露聲色瞥了眼何瑾,不由的留了個心思。

紀廣居了解紀羲禾的脾性,紀羲禾做事貫來謹慎小心,從不會留下短處叫人抓住。紀羲禾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不好對付,但有了妻子留下了後代,便是另說了。

紀廣居不禁懷疑昨夜紀羲禾同何瑾到底有沒有行那夫婦之禮,這麽多年來,紀羲禾身旁的丫鬟都給他趕了出去,這次大婚他莫不是又像原先一般?

幽幽瞧著紀羲禾受傷的手,紀廣居無聲笑開。

紀羲禾沒有與何瑾行房,紀廣居就不必擔心何瑾會誕下皇孫,幫國公府在琝啟帝面前添功,讓琝啟帝更加重用國公府了。且這同時也意味著何婉還有機會,紀廣居決心不會讓何婉嫁與六皇子司空覲的,在紀廣居看來就是嫁與紀羲禾為妾,以何婉的才貌也尚有機會俘獲紀羲禾的心,誕下皇孫的。

紀廣居瞇眼思量著,讓何婉進府的計劃得要加快些了。

陪著喝了些茶,有的沒的說了幾句,何瑾便和紀羲禾一起離開了。

走出主院,何瑾只覺呼吸都舒暢了許多,呆在那屋中,要壓抑住自己的恨意已十分艱難,四方投來的眼刀子和敵意,更是讓空氣凍結成了冰塊。

瞧著一走出院子就放松了不少的何瑾,紀羲禾淺淺一笑,方才在屋中紀羲禾是如同來時那一般執著何瑾的手出來的,眼下何瑾只因從那壓抑的地方解放而欣喜,對自己的手還在紀羲禾掌中這事渾然不覺。

行徑了好一段路,何瑾才堪堪回神,但礙於跟在身後的丫鬟,她沒有立馬將手迅速抽離,而是緩緩地,看是不在意地想要抽回手。

紀羲禾卻是瞧出了何瑾的小心思,他將手若無其事地握得更緊了。

何瑾幾度掙紮無果,只等放棄,聯想起來時紀羲禾說的那番話,她不覺黯淡下了神色。

有意與她又如何?這情意在皇權私欲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

何瑾自打重生後便立志要活得明白,不明不白地活著最終承受苦果的人也是自己。

紀羲禾說出那番話是何意思,何瑾不願深究,但她清楚她自己眼下應當做些什麽。

一會房間,丫鬟婆子均已撤下。

何瑾悠悠尋了一處坐下,而後又給紀羲禾斟了杯茶水。

紀羲禾含笑接下何瑾遞來的茶杯,眼底笑意真切。

何瑾卻是目色肅然:“公子,你可喜喝濃茶?”

“你該改口叫我夫君。”紀羲禾笑得莞爾,只有他自己知曉他心中的在意。

“瑾之喜愛喝濃茶,”何瑾兀自說道:“因為濃茶的苦意可叫我永記在心,就如前世受過的傷痛一般。”

紀羲禾眼中笑意漸漸散去,痛意湧上心頭。

何瑾眸色深如幽谷:“放過的錯瑾之不會再犯,”頓了頓,她繼而道:“因為瑾之不敢。”

想要明明白白的活著,就得先讓別人看明白自己,不叫別人來打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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