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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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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一更

小亭子坐落在一處山澗旁,身依清澗,上由參天古木所籠罩,涓涓流水聲滑過耳畔,密林輕風帶著絲絲涼意,聞不見集市塵囂,自有一番仙境詩韻。

何瑾走近時,紀羲禾正瞧著遠處山泉怔怔出神,迷離的眼神中微微摻雜這些許何瑾瞧不懂的寂寥。

何瑾心尖微顫,但很快她就甩頭使忘卻了這一瞬間的觸動。

冷著臉進了亭子,何瑾有話要說,且必定要在今日說清。

紀羲禾幾根青絲給清風撩撥開,覆在了白皙的頸脖上,俄而又落在了光滑細膩的臉頰上。紀羲禾側過臉來,瞧向何瑾他不由笑開,旋即又似想起什麽一般收斂了眼中的笑意,在唇角掛上了一抹玩味的意味。

何瑾微微瞇眼,自個兒尋了一處坐下。

何瑾憎惡紀羲禾,十分討厭,就是在知曉紀羲禾的身份知曉他另有隱情後,她也無法說服自己原諒這個人。且依照紀羲禾現在的言行,她以為紀羲禾也並不需要她的理解。

“小姐,嘗嘗這浦江雀舌。”紀羲禾將茶杯放至何瑾眼前,何瑾卻是冷冷瞧了一眼,不接也不拿,假笑道:“紀公子,喝茶多無趣,何瑾帶了稍許酒水,不知公子可否賞臉一品?”

紀羲禾笑笑,“在下樂意奉陪。”

何瑾回之一笑,笑中暗下決心又仿若放下什麽松了口氣一般,她輕喚:“妙珠。”

得令,妙珠將酒端上,與酒水一齊端來的還有一個密不透風的囊袋。放下東西,妙珠便折步走開,去了遠處候著,一時間亭子裏只剩下了紀羲禾與何瑾兩人。

紀羲禾噙笑瞧著桌上的囊袋,無聲詢問。

何瑾將系在囊袋的細繩解開,一副酒牌散落出來。“紀公子,行酒沒令豈是無趣,今兒個美景有酒,便湊合著這酒牌飲酒尋樂吧。”

何瑾笑得毫無破綻,叫人瞧不透她所思所想,竟也扮了一回高深莫測。

指尖輕點茶杯,擊出脆響,紀羲禾擡首眉眼彎彎,薄唇抿出一道彎弧,而後悠然起身,將壺中杯中的雀舌潑進身側的涓流裏,倒了個幹凈。

須臾回首,紀羲禾廣袖飄決,耳繞青絲,輕悠悠地笑道:“小姐請便。”

瞧著紀羲禾將這稀罕物隨意潑灑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一片雲淡風輕的做派,讓何瑾心中火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何瑾僵硬地扯起笑,將酒與紀羲禾和自己各斟一杯。而後將酒牌打亂,自行取了一張。

拇指移開,牌面上畫著落菊殘月,白衣公子獨坐孤亭。牌後酒約:自飲一杯。

何瑾苦笑,揚手酒汁入口,辛辣之味嗆滿鼻喉,沿著食管直通胃裏,一線滑過,何瑾不喜也不會飲酒,但酒水壯膽,她要借此將想說的話說個明白。

飲罷,何瑾咂舌,臉上頓時浮現一片酡紅,擡首瞧向側座男子,她笑意不覺真切了些許:“公子請。”

紀羲禾眸光隱匿,不覺止了笑,他瞧著何瑾,只見那人含笑視著自己,也不多言語。

骨節分明的手摸在一處酒牌上停下,紀羲禾翻牌看去,葉譜如下:鄭虔文章,書,畫稱三絕,顧嗜酒治事,數為官長所誚,恬不為意,為蘇司業重其才,時時給饗之。

酒約為:觴善畫者。

紀羲禾將酒約念出,何瑾笑瞧他,“怎的,紀公子不打算進我一杯?還是說公子嫌棄小女子的畫作不過爾爾,不足以入您的眼?”

何瑾意有所指,但這話中的譏諷之意她多是沖著她自己去的,前世何瑾與紀羲禾書信往來,沒少賦詩作畫寄情抒意。何瑾詩作書畫全由陸韻之親授,饒是稱不上曠世之才,卻也足以讓人眼前一亮,稱讚上三兩句。

不待紀羲禾進酒,何瑾就自個兒痛飲一杯。

“到我了,公子。”何瑾又取一副牌,牌面曰:善書者巨觴。

“公子,此次歸你飲了,”何瑾笑意嫣然,她已有五分醉意了。紀羲禾善書,在前世這是眾所周知之事。

紀羲禾面色愈沈,何瑾催促,他眼中已沒了笑色,卻是飲酒入肚。而何瑾那頭卻是自顧自地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囫圇灌下。

“莫喝了!”紀羲禾有意攔她,卻給何瑾揮開了手,“誒,紀公子可是瞧不起我的書法,您不也稱道過我筆法秀美,書風出眾嗎?怎的,公子這些話可都是虛情假意胡謅出來的?”

何瑾甩開紀羲禾的手,兀自又倒上一杯。

“你竟是如此抵觸賜婚於我之事?”紀羲禾搶過酒杯,隱去眼底神色,緩緩幽然笑開,“聖旨以下,天命難違,何大小姐,你今兒個在我面前這般無聲怨訴,也木已成舟,此事已成定局,無法變更了。在下還是奉勸你消了這份心思。”

何瑾哼笑,拿回酒杯,似為聽見未看見,只揚手做“請”狀,依舊笑道:“紀公子歸您了。”

紀羲禾久久不動,何瑾替其取出一牌,目光橫掃而過牌面,她唇角浮上笑意,揚聲念出葉譜:“劉寬侍靈帝經筵,座中被酒偶醉。帝問曰:‘太尉醉耶?’寬曰:‘臣不敢醉,但任大責重憂,心如醉耳。

此牌酒約:有心事者一杯,且道心思之原委。”

回眸挑眉瞧向紀羲禾,何瑾笑意裏不覺帶上了幾分嫵媚之姿,“公子可有心事?不妨道出來,同我說一說。”

紀羲禾瞧著何瑾,目光定定,仿若要將她的心思看個明白一般,但何瑾只是笑著,心思莫測,如同每一個酣醉之人一般,無人可知曉她心裏想著些什麽,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些什麽。

“你醉了。”男聲輕悠悠的,如柳輕拂。

何瑾擡眸看著紀羲禾,眼中的笑意逐漸斂進了她幽深的黑瞳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寂。

“若公子無話可言,那何瑾便要說了。”飲下杯中酒,何瑾長舒一口氣,一副將心底雜念都拋了個幹凈的模樣。

“紀羲禾,杜伯父為我外祖翻案平冤的事兒可是有你相助?”

何瑾仔細地瞧著身側男子俊美臉蛋上的每一絲變化,自打知曉紀羲禾與杜徵前世就有來往後,何瑾心中就存了這個念頭。

前世何瑾在杜府見著那神秘公子後就曾探聽過那公子是何時開始進出何府的,而今回想起來至少都是在杜徵為國公府翻案之前。

紀羲禾緘默不言,何瑾卻是知曉了答案,溫暖濕潤之意湧進眼中,何瑾仰首大笑,“哈哈哈,是我識人不清!是我有眼無珠!”

愧疚,是的,何瑾最是厭惡的就是這份愧疚之意,憑甚?

君子小人,好的壞的全給他一人做了,要人恨之入骨,要人感激淋涕全由他一人說的算嗎?當人心都是可以由他隨意拿捏的嗎?

“紀羲禾我再問你一句,當年你悔婚可另有他意?”

紀羲禾深深地瞧著眼前人,目光深如幽井,細瞧他眼底卻是浮上一抹雜色。

“你是為了順從紀廣居的意思?”何瑾追問,紀羲禾亦是不答。

何瑾怒極而笑,“公子不願說,我也不逼問,但無論公子是否有苦衷不都狠狠的利用了我一回嗎?”

無論娶何婉是否出自紀羲禾本意,他為達自己的目的悔了這樁親事,便是辜負了何瑾當年付出的情誼,且連一句解釋都不願留就更是不能容忍了。

何瑾瞇眼瞧著紀羲禾,清風吹過,幾聲鳥叫將何瑾從思緒中喚醒,她陡然想起了自己來時的目的。

緩緩,何瑾自嘲的一笑,平覆了心緒,她撩眉問向紀羲禾,“公子可知,我為何會對公子如此厭惡,且退婚之事而耿耿於懷?”

紀羲禾擡眸視向何瑾,他眸色微閃。

“因為我曾有意於你。”

林風寒,流水清,溪邊春花吹側顏,山間鷓鴣寂無聲。

紀羲禾周身流動的空氣,陡然凝滯,將他緊緊的包裹住,勒緊了他的咽喉壓抑住他迸發的喜意,值得靜靜的瞧著,無法吐納心聲。

何瑾舒展眉心,她笑了,“紀羲禾,你那日罵的沒錯,我熟讀四書五經,貫通書畫有何用?我謹遵母親教誨,不惹是生非,禮敬姨娘寬待姊妹有何用?我已父為天,對其種種還無怨言有何用?我一味忍讓避退又有何用!他人不照樣欺我辱我利用我?”

何瑾又飲一杯,陡然靜下,緩緩笑開,她唇瓣笑意略帶苦澀,“是呀,怨只願我鼠膽無用。”

俄而,何瑾眸中釋然,笑得酣暢,“故,我今生今世必不會重蹈覆轍,”放下酒杯瞧向紀羲禾,何瑾眸色堅定,“於你,紀羲禾,我更是如此。”

紀羲禾心下頓涼,他已猜出了何瑾的意思。

何瑾肅然道:“日後我兩只有夫妻之名,斷無夫妻之實。但我願將自己所知盡數相告,願傾盡所有為您效綿薄之力。”

何瑾起身雙膝跪下,對紀羲禾行君上之禮,“只求來日您能保佑國公府一世安寧,大皇子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二更在十二點左右更新~正在努力中

下一章是防盜章節,大家不要購買,買了的話也不要緊,我會在今晚二更時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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