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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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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眾人打著火把尋來時,何瑾臉色已變得慘白,也不知是給氣的還是給冷的。

何瑾穿的厚一些,衣物半幹不幹,紀羲禾那處衣物輕薄早已給林中涼風吹得飄逸如常。

來人中最是焦急的是杜墨洳,但最先沖上前來的人卻是何婉,當然何婉的目標不是何瑾,是紀羲禾。

妙珠璇魚幾個見著何瑾眼中含著淚花,急急迎來,給何瑾又是披鬥篷,又是搓手取暖的,就是一貫笑臉盈盈的妙珠也不知何時卸下了笑意,紅了眼眶。

何瑾凍成寒冰的鋒利目光在瞧見璇魚妙珠焦切的模樣後,不覺柔和了下來。

聽聞這處大呼“人已尋到”,岳嵩書院山長,左弘文親自領隊而來,在他身旁的還有一隊官兵。丞相府公子及何府小姐雙雙落水的事已經驚動了衙門。

見何瑾紀羲禾均是平安無事,已近花甲之年的左弘文頓是松了口氣。

左弘文心系書院,一生奉獻,因而受眾人敬仰,能當上岳嵩書院山長,也並非因左弘文才學出眾,只因其一心只為書院。

岳嵩書院能棲身帝京四大書院之一,十幾年來不動搖,前任山長南元卞功勞不小,左弘文的功勞更不在少數。

但正是因左弘文過於執著書院名聲,他也是出了名的古板,有一點點抹黑書院的嫌疑,於他而言都是天大的事,絕不能姑息。

今日何瑾落水,傳出去定會有人嚼舌,道此事乃書院學子所為,想及此左弘文便不能容忍,眼下他定要讓何瑾當眾說明白,且從何瑾嘴中說出的答案只能有一個:是她自己失足落水。

見左弘文走來,何瑾屈身行禮,左弘文虛扶。

左弘文表面關心詢問了何瑾幾句,卻始終沒給機會讓妙珠璇魚將何瑾扶走,直到眾人差不多都到齊,其他三大書院的人也趕來時,他才入了正題。

左弘文瞧著何瑾,他額上溝壑重重,眼皮子下耷拉著,方才還一片慈愛的雙眸中透出一股威逼的情緒,身為書院山長十多載,左弘文早已不是只會讀書文弱書生,他身上有股迫人的氣勢,這是掌權人獨有的氣勢。

岳嵩書院前任山長南元卞清風傲骨,一心教書育人,從不與朝中勢力相結交,書院學子也無家世門欄,只要誠心聖賢之理,不做腌臜之事便可入學書院。

但左弘文接任書院以來,卻是一反前者,資質愚鈍不開者一概不收,商戶學子一概不收,無力擔負學錢者一概不收......

雖是文人,但左弘文早已浸染上了官僚之氣,原本高昂直挺的背脊,不僅是因年歲的增加而變得微微佝僂,更是因他心中的羞愧。

左弘文的所作所為給書院帶來了財富,救活了險些無力再繼續承辦的書院,但也正是因他,書院這聖賢之地卻摻進了金銀俗物之風氣。

清傲也好,世俗也罷,與左弘文而言,無論諸事如何,只要書院無事即可。

何瑾敬重左弘文為長者,心中卻很是抵觸,左弘文眼中的逼迫之意。

何瑾心中清楚左弘文言行中的意思,她也並未打算反抗。

若是指證紀子萱何瑾也拿不出證據,依著紀子萱往日逆來順受的小白兔形象,何瑾指證她只會給自己添些閑言閑語,得罪了左弘文不說,還讓那些個有心的又有機會詆毀自己一把,但若是如左弘文所意,左不過就是一句自己大意落水,擔了這事,於何瑾而言她自己也能省下不少麻煩。

不待左弘文多問什麽,何瑾便想自個兒先說了,免得墨跡在這,真染上風寒可就不劃算了。

何瑾微微啟唇,冷若薄冰一聲笑意直直紮進了何瑾的耳朵裏。

眾人高舉的火把的照耀下,火苗在紀羲禾雙眸中明明滅滅,火焰隨風搖擺,投在紀羲禾臉上的光線或暗或明,陰影斜灑在紀羲禾棱角分明下顎上,火光不甘示弱的漫越過紀羲禾挺拔的鼻梁,妄圖在一步前進,卻終究留下了遺憾,讓紀羲禾半面隱匿在黑暗之中。

何瑾積郁無處可發,她厲聲警告自己不要因紀羲禾的言行心虛氣惱,卻是效果甚微。

杜墨洳心中有些焦急,他並不願聽見何瑾嘴中說出“紀子萱”三個字。

“夫子,”何瑾想按自己準備好的說辭,了解這事,但話到唇邊她卻是猶豫了。

在何瑾出聲後,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等著她的答案,何瑾陡然失了方向。

“夫子......”何瑾紅唇蠕動,目光閃爍,她不自主的瞧向紀羲禾,躍動的火光恰在此時照亮了紀羲禾的雙眸,叫何瑾看得清晰,紀羲禾臉上勾著冷冷笑意,但僅僅瞧著他的雙眸,卻似在哀嘆。

何瑾心頭一怔,紀羲禾何時竟會露出這般神色?

何瑾眉心緊蹙,垂落眼瞼,再擡首時,她已慮去了眼底的迷惘,掛上了笑意。

忍下這口氣,漲他人威風?那是前世的何瑾了。

“此次落水,叫大家擔心了,何瑾心中有愧,”說罷何瑾俯身行禮,左弘文見她是個識趣的,便緩緩放下了心思,剛在笑開,就聞,何瑾厲聲又道:“但,我此次無故落水也必要討個說法!”

見事有變,左弘文頓時陰沈下了臉想要止了何瑾口無遮攔的嘴,卻是給何瑾一言堵了去。

“左夫子您定要為我做主,學生船上賞景,突有一賊人將學生推進了湖裏,學生一時無察也未瞧清那賊人的嘴臉,此次若不是有紀公子出手相救,學生就已淪為湖中冤魂了。”

何瑾知曉自己無法直接指認紀子萱,犯事者若是書院學生左弘文定是鐵了心地要包庇,但那時船上並非岳嵩書院一門學子,令三家書院的學生也不少,何瑾這番話便是給了左弘文一不必拉下顏面的階梯,暗中也藏著些許脅迫之意,書院學子受人暗害,山長若是不聞不問豈不是要寒了所有學子的心,左弘文萬萬不會做這給書院潑汙水的罪人。

瞧著故作可憐的何瑾,左弘文心思不愉,眾人直盯盯地瞧著這處,他只得順著何瑾的話講道下去:“你若有何冤屈只管說來,岳嵩書院定不會讓自家學子,含冤受辱的,且此次事情,有奪人性命之嫌,如此心思險惡之人,不配讀這聖賢之理,若抓出歹人定要將其繩之以法。”

面子上清廉,一副道學臉孔,說的怕就是左弘文這中人,何瑾面上感激涕零,心中卻是冷笑不已。

何瑾轉身走向了帶兵而來的衙門官頭,將一條珠鏈給了小廝安福子,讓安福子轉呈給了那官頭,繼而何瑾道:“落水前我拉扯住那賊人的手腕,無意扯下一珠鏈子,何瑾便在此將其交於官爺,指望官爺能早日緝拿那惡人,替何瑾出氣,為大琝鏟除這心思不軌之徒。”

何瑾話說得大聲,態度謙遜,那官頭頗有些受寵若驚,接下安福子遞來的珠鏈,他很是嚴肅的應承下這差事。

左弘文那邊卻是臉色大變,何瑾擅自將證據交給了那衙役,若查出那手鏈的主人是岳嵩書院之人那不仍是敗壞了書院的名聲嗎?

左弘文瞧著那官頭手中的鏈子,目色陰冷。其他書院遣來尋人的夫子們也存了些私心,這鏈子若是岳嵩書院學子的,那他們定不會讓左弘文將此事掩蓋了去,若這手鏈是自家學院的那當另說了,一切只瞧官府拿處的說辭了。

紀子萱沒有來這處,她早由相國府的人接回了府中,而杜墨洳卻見那鏈子瞧得清楚。

杜墨洳站在暗處,他從鏈子上抽回目光,在瞧向何瑾時,他目色覆雜幽昧。

見何瑾拿出珠鏈,有人歡喜有人愁,紀羲禾搖首笑笑便要離去,本是做了打算一直跟著紀羲禾貼心照料他的何婉,此時瞧著那鏈子,她頓是分神,心思翻轉不寧。

那鏈子何婉也有一條,那是紀子萱贈與她的。

今日紀子萱幹出這事,雖未與何婉商量但何婉卻早有所料,如此才會那般及時的阻了杜墨洳的去路,讓紀子萱和何瑾獨自相處。

何瑾入學書院之初,何婉早已察覺紀子萱對何瑾的敵意,便想借紀子萱之手除去何瑾。

前些日子,杜墨洳給何瑾辯解的事,紀子萱看在眼裏,何婉更是瞧在心上,何婉便扮出一臉善意寬慰紀子萱,一來二往,紀子萱為感激何婉還贈了何婉一條珠鏈,紀子萱一條,何婉一條,為博得紀子萱信任,何婉還每日將那鏈子戴在腕上,且讓不少人都見過。

如今何婉的那鏈子早已找幾日前就不知所蹤了,眼下一條一模一樣的出現在此處,豈非將矛頭指向了她,要她替紀子萱擔這黑鍋?

何婉冷笑一聲,暗罵紀子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贈自己首飾,竟是為今日做準備。

哼,但機關算盡她卻是算漏了一處,今日游船紀子萱推何瑾落水時,何婉正與眾人呆在一處,人人皆可作證,至於珠鏈只能說碰巧一樣罷了。

何婉這次可是看清了,紀子萱這披著羊皮裝可憐的手段,她心中憤憤,卻也不禁後怕,若是今日她無人相陪豈不就著了紀子萱的道。

何婉越想越是對紀子萱咬牙切齒,對遠處一直暗中打量著她的神色的何瑾毫無覺察。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何瑾瞧著何婉,杜墨洳卻是將何瑾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全數納入了眼底。

杜墨洳知曉,何瑾呈上去的手鏈絕非她從紀子萱那所得,因為,今日紀子萱手腕上壓根就沒有佩戴珠鏈。

幾日過去,衙門裏卻尚無動靜。

人們的目光逐漸由這次落水事件轉移到了,紀羲禾與何瑾身上。

傳言與何府二小姐何婉,情意暗許的相國府嫡次子又怎的會為了何府大小姐不顧危險跳入湖中?難道傳言的是假,救起來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心頭好?

一時間帝京城內議論紛紛。

何瑾卻是不在意,那日落水回府,何瑾頭痛不止,何晏黎卻對其不聞不問,甚至妙珠想請了郎中上府,何晏黎都發了一頓火,攔下了,他直罵說何瑾生來就是個愛惹是生非的,前幾日白玉簪子的事風頭未過,現在又惹了這灘子泥水,且將原本有意於何婉的紀羲禾都牽扯了進去。

有些話,何晏黎未說完出口,卻比說出口的那些要難聽數十倍,他心中只覺何瑾是個善妒有手段的,竟連妹妹的心頭人都不放過。

如今何晏黎的心是徹徹底底地歪向了何婉那處,何晏黎眼下雖有意棄了紀羲禾攀附六皇子那方,但見紀羲禾與何瑾糾纏在一處,他心中頓時不舒爽了,一來何晏黎與何瑾撕破了臉面,何瑾若是嫁進相國府得了好處與他無關,且何瑾那丫頭遠沒有何婉乖巧懂事,嫁入相國府生了事,全是給自己在丞相面前抹黑,二來,何晏黎怕惹了何婉不高興,現在於何晏黎而言何婉才是能叫他升官發財的金主,不向著金主,難道向著那目無尊長的孽子嗎。

何晏黎下定決心要趁這次機會在何瑾面前立立威風,直到入夜何瑾發燒脫水,何晏黎松口叫管家將郎中放了進來。

這事傳進國公府,陸韻之大怒不已,當即就讓陸彥將何瑾再次接回了國公府,形勢又恢覆到了何瑾重生前的局面,國公府與何晏黎徹底決裂。

近日來,何晏黎正籌備著扶正安氏,而國公府那處正籌備著何瑾即將到來的及笄禮。

前世,正是在她及笄的那日,她外祖父,她國公府內所有的親人給官兵們當著她的面押走了。但而今,國公府內卻是一片忙碌歡樂之景。

瞧著國公府內熱熱鬧鬧的景色,何瑾繁雜的心緒全都化作了欣慰,雖然無法改變何晏黎的心思,但何瑾知道自己重生以來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而今,國公府安然無恙,於何瑾而言,僅此足矣。

何瑾的及笄宴由慕容氏一手操辦,她誓言要辦得重大隆重,決不能叫他人小瞧了自家姑娘,也勢必要比何府上辦的安氏扶正的宴席隆重數倍。

院子裏小廝丫鬟來來往往,沒個停歇。

國公府上,賓客們紛至沓來,而何府那處同一天辦宴席,也是熱鬧非凡。

不同的是,陸韻之的名聲遍布大琝國,他的門生更是數不勝數,國公府發出帖子邀請的人沒一個不來的嗎,真真是應驗了“明德惟馨”四字。而何晏黎那處的賓客分為兩派,一派是紀廣居的黨羽,一派是六皇子的人,儼然和朝堂上的景象無甚分別,而這兩派人會應何晏黎的邀請,赴這宴席,原因無他,只是因宮宴之上紀羲禾和六皇子同時向何婉求親而形成爭奪之勢,兩派相爭誰都不願輸了氣勢。

岳嵩書院的學子大多都去了何府,其中紀羲禾收到了何府的帖子卻未有赴宴。

而杜墨洳是去了國公府,他有話要同何瑾問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章四千多字,我拼了老命也要碼出來~~~握拳!

預告,下一章關鍵詞,“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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