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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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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裏的燈沒有亮起來,即使在白天也陰暗一片,她們能夠看到走廊遠處有女生站在各自房門前,一道道視線穿過走廊悠悠的看著她們。

她們還沒有動手,這讓整個宿舍樓裏籠罩著一種風雨欲來的壓力,牧文心和桑寧就像被狼群盯著,陰暗中那些女生的眼睛好像真的要發光起來。

不多看一眼,兩人直往樓梯跑去,樓梯上卻突然滾下成堆的鉛球——鉛球,,

她們是怎麽把成筐的鉛球搬上去的,,,

桑寧跟牧文心都傻眼了,看著那沈重的球在樓梯上磕碰彈跳的快速滾下來,這要往腿上腳上砸兩下,還不得進醫院去躺半個月?

桑寧嗷嗷的跳上旁邊的扶手欄桿,盡量把腿往上縮。看一眼牧文心這樣的淑女對這種上躥下跳的事反應就慢得多了,她忙一把把牧文心也拉過來,兩人縮在扶手欄桿上躲過了這一劫,眼看著滾下去的鉛球在墻上,門上砸出一個個坑又繼續滾走。

兩個人捏把冷汗,這才從欄桿上下來,正要再往上走,就看到前方的樓梯口一個女生目光陰沈呆滯的拿著平底鍋站在那裏……

好吧,她們可以理解平底鍋大概是一般住宿生臨時能找到的比較好的武器了,可是同學,是不是應該提醒你,宿舍裏不允許開小竈……

桑寧扯扯牧文心,“文心,我們要不要去找舍管打小報告……?”

牧文心略遲疑,“舍管也是女的吧……?”

桑寧默了,雖然她此刻很希望古珧的魅力不要那麽老少通吃,可是這種時候她們不能冒這個險啊……

牧文心握緊了樹枝抄在身前,“沖過去!”

桑寧腦子來還來不及想傷了人用不用負責任之類的問題,就看牧文心已經跑上去,樹枝擋下來平底鍋的攻擊,可是眼見著另一個女生已經握著一把水果刀從走廊裏沖了出來——

桑寧反射性的沖上去,手裏的樹枝連枝帶葉的抽過去,趁那女生一個趔趄往後仰的功夫快速轉過樓梯繼續向上跑,雖然不是太能確定剛剛一瞬間是不是力氣用的太大,貌似瞥眼間有看到樹枝在她臉上留下的一道道痕跡……

上一層樓拐進去就是她們的宿舍,牧文心匆忙掏出鑰匙開門,隔壁宿舍的門已經打開,一個女生居然拎著凳子就揮過來,牧文心堪堪打開了房門拉著桑寧一起進屋,凳子重重砸在關閉的房門上,隨即就是一串瘋狂的拍門聲——

“她們好像開始越來越暴躁了……”

牧文心抹了一把冷汗,從一開始只是偷偷摸摸的偷襲到現在直接襲擊,她最擔心的是下一步會不會有更出格的舉動……

門上的拍擊聲消失了,突然的安靜卻讓人覺得更加恐怖,牧文心對驚魂未定的桑寧說:“快打電話,隨便誰能來接你走的——”

“隨便誰……”

桑寧腦子裏第一個想起的當然是華助教,可是不能打給他,好容易才過了桑正信那一關,如果再讓華助教來帶她走——桑正信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她混過去,不等於他樂意被人當傻瓜耍。

——她可以打給古珧,讓他看見眼前的一切。

他一定沒有想到這個魂祭中第一個成為眾矢之的被襲擊的犧牲品會是她,如果他知道,也許會顧及到她而幫她想辦法終止這個攝魂陣呢?

她的性命這個籌碼在桑正信那裏也許不能確定夠不夠分量,但在古珧那裏,她想是足夠的。

桑寧已經快速撥通了號碼,手機那端古珧聽完只說了一句:“待在宿舍裏,我這就去。”

剛掛了電話宿舍的門一聲巨響,隨後是接二連三的撞擊聲,老式樓房那簡易的門板仿佛已經發出了脆弱的碎裂聲。

她們兩人緊緊盯著房門,生怕在古珧趕來之前門板就已經支撐不下去。

“跟你在一起真是一點好事也沒有……”

牧文心嘆息著,桑寧只能苦兮兮的說:“對不起文心,連累你了……”

事到如今牧文心也只能擺擺手甩甩頭發,“沒事,至少我可以一點也不用羨慕你。”

桑寧囧,她本來也沒有什麽好羨慕,像牧文心這樣能幹才讓人羨慕吧。

房門在這時候又是一聲碎響,門板上已經砸進來一個凳子角,抽出去之後變成一個坑洞,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出現在坑洞外,眼珠轉動著,視線捕捉到桑寧——

“賤人,我看到你了!快出來!”

桑寧的心臟一陣撲通亂跳,她進過桑園看過鬼怪,進過人心見過各種離奇的場面,可是現在卻覺得這種現實裏最直接的暴力才是最可怕的。

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破門而入,那一下下砸在門上的凳子會向她砸過來——

古珧的聲音這時從樓下傳來,喊道:“桑寧!”

桑寧立刻跑到陽臺,看到古珧修長的身姿直接站在敞篷車上,一腳踩著車座,長發微揚。他摘下墨鏡對她伸手喊著:“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雖然這裏是三樓,不過桑寧絲毫不懷疑他的確可以接得住,只是這張臉,這樣的話,讓桑寧微微恍惚了一下。

房門上已經又砸了一個缺口,兩個坑洞之間的裂縫在不斷打砸擴大,桑寧忙拉了一把牧文心,“文心快來!”

然而牧文心卻抽回了自己的手,“你去吧,我沒關系,她們的目標又不是我。”

“開什麽玩笑,怎麽能扔你一個人在這兒!”

——這種時候別說什麽目標不目標了,那些女生砸門的架勢根本已經喪心病狂了,牧文心留下會有好結果嗎?

可是牧文心卻正視著桑寧,認真對她說:“我不想見他,我不會下去的。”

樓下的古珧又催了一聲:“桑寧!”

桑寧咬咬牙,看一眼房門,握了一下牧文心的手,“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找人來接你!”

然後低頭看一下,就兩眼一閉跳了下去。

她穩穩的被古珧接住,樓下其他的女生看到這一幕眼睛頓時紅起來,竟然有往車子這裏撲過來的趨勢。

古珧淡掃一眼四周,把桑寧放在副駕駛就坐下來發動汽車,桑寧現在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一刻也不敢耽誤掏出手機打給了曲小路。

打完電話確認曲小路可以立刻趕過來幫牧文心脫身,桑寧才擡頭看向古珧,他蹙起的眉頭顯然也對眼下的情形充滿不滿。

桑寧幹脆直接問他,“——你現在還是不肯幫我停止那個攝魂陣嗎?”

古珧的眉頭擰得更緊,過了半晌才開口,“我會想辦法。”

桑寧松下一口氣來,她相信,這一次古珧不會再站在桑正信那一邊。

……………………………………………………

曲小路接了電話就直接來了東大,耍了一點妖怪的手段可謂神速。總算牧文心也平安無事的被他安置好,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他可不想多待,曲小路打電話通知過桑寧就準備離校。

只是還沒有走出校門就看到有人擋在前方,對自己身份穿幫還一無所知的曲小路立刻擺出溫吞和氣的笑容,客氣的打招呼:“華助教,真巧。”

華玉盞照舊一身休閑修身的襯衣長褲,兩手抄著褲子口袋閑閑的站在前路中央,待笑不笑的勾一下唇角——“是啊,真巧。正想要不要找你呢,你人就來了。”

“找我?”

曲小路微笑著疑惑了一下,尚不知道如果不是桑寧堅持,華玉盞大概在知道他是妖怪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去找他算賬了。

只是這裏通往校門口人來人往,顯然也不是個算賬的好地方。

“是啊,找你問點事情。可以來一下嗎?”

曲小路笑一下,“當然。”

他沒多懷疑什麽就跟在華玉盞身後,半路上遇到兩堆女生打架看得曲小路一臉愕然,華玉盞卻視而不見他也只能匆匆跟上。

“那個……華助教,你難道沒有覺得學校裏好像氣氛怪怪的?”

正說著臨近的樓上就飛出一張椅子來,看得曲小路一陣目瞪口呆,指著摔得七零八落的椅子,“這……?”

好吧,他是知道學校裏有點問題,不然桑寧也不用急匆匆的讓他來從那幾個暴力女生手底下救走牧文心。可問題是暴力是傳染的嗎?全校狂犬疫病爆發?他不得不感慨一下學校的保密手段做的真好,居然還沒有引發社會關註。

他這一走神,再回神時才註意到華玉盞已經領他走到沒有人的地方。

華玉盞停下腳步卻沒有馬上轉身,曲小路正奇怪,卻見他的身影突然從眼前消失,仿佛一陣風從身邊吹過,人已經來到他身後,出手就向他襲來——

曲小路一副慌亂不堪的樣子躲開,嚷著:“餵餵華助教這是幹什麽?有什麽話好好說啊——”

華玉盞沒有馬上再動手,只是微微冷笑的看著他——裝,繼續裝。任他裝得再慌亂,也改變不了毫發無損就能躲開的事實。

他既然出了手,豈是人類能躲開的?

華玉盞那一雙細長眉眼雖然魅自天成,但不笑的時候,也銳利得有像是刀割。他冷冷的問,“好好說?那行,曲律師就先說說是用了什麽手段,竟然連我也被你魅惑了?”

這樣的目光下曲小路也終於是裝不住了,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再裝下去就算不是自己打臉,人家也該直接上來打臉了。

曲小路這才收起了一臉驚慌,腆著臉皮嘿嘿笑一笑。

“哪有什麽手段,不過是比你活得久了一點,道行自然也深一點。”

——有些妖怪活得久了,妖力沒修煉出來,倒是臉皮先修煉得老厚。

他這一笑,倒十足十像極了華玉龍那個老妖怪,華玉盞嘴角不易察覺的抽搐了一下,了解這種人最是厚顏無恥,不過心思倒真未必壞到哪裏去。

這種老妖怪就像天邪鬼,一身無邪滿心作弄,俗話就叫做老小孩了。

華玉盞只是奇怪,他可不記得有招惹過這麽一個老妖怪。要知道老妖怪在現今可是稀有的很,自己就已經算是很老的妖怪了,近兩三百年除了華玉龍之外他恐怕就沒見過比自己更老的妖怪。

而且隱約之間,曲小路似乎對他了解的不少。

“你接近桑寧是為了什麽?就算你這麽大費周章的想帶她走,從她身上你也撈不到什麽好處。”

華玉盞口氣雖依然冰冷,心裏的不爽卻已經隱隱約約透露出來——就是這家夥從中作梗,害的他和桑寧險些分道揚鑣。如今雖然算是有驚無險,可他和桑寧之間的那道裂痕卻在。

是他是他就是他——不如先胖揍一頓再說其他!

華玉盞二話不說,想到了就幹脆先出手,只是曲小路也不愧是只擅查人心的老魅,一發覺氣氛有異,當即一邊後退保持安全距離一邊開口說:“別動氣,別動氣啊——我也不是真的要帶走桑寧的……”

這話華玉盞倒不是不信,的確他折騰了半天,就只差飛機票一買就能帶桑寧走了,卻突然又改成留到桑寧畢業——要說他不是真心想帶她走他也信,可是華玉盞眉頭一擰頓時更氣不打一處來——所以說這丫是成心搗亂,見不得他和桑寧安穩嗎?

氣氛一時變得更陰沈,華玉盞手指已經發出哢哢的握拳聲。

曲小路頓時冷汗,他對華玉盞的確很了解,非常了解,而他更了解的是妖怪和妖怪可是不同的,他修行成魅,論打架本就不是那只蛟的對手,何況現在的自己還是**凡胎——

他連忙聲明,“我那只是開玩笑的,我可是站在你和桑寧這邊的,真的,桑宴為證啊!”

——你找個死無對證的給你作什麽證?

華玉盞的拳頭都要揍上來了,曲小路慌忙繼續喊著:“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有話好說啊!我可以幫你的!你不想拿回你的骨頭嗎?”

華玉盞的拳半路止住,細目微微一瞇,一手抓住曲小路的衣領揪過來,“你說什麽骨頭?”

“——你的尾骨,那只骨妖。你不想把骨頭拿回來,當回曾經妖界聞名的神偷玉盞嗎?”

曲小路甩出了手上的王牌,華玉盞的拳頭果然沒有再揮過來。

——拿回尾骨,當回當年的神偷玉盞。這固然是極有吸引力,並且很難以想象的。從當年華玉盞為月見舍棄那根骨頭時就知道,舍棄了,這根骨頭就回不來,他不會再擁有當年風采。

曲小路這句話的真假尚且不提,華玉盞的目光卻在他身上忘往返流連——這個人果然對他很了解。

他暫時沒動聲色,手上未松,還抓著曲小路的衣領,只順著他的話題說:“抽出去的骨頭潑出去的水,哪兒還有收得回來的道理,如果有那種方法,我在千年前就可以把它拿回來,何必等到現在?”

曲小路卻不讚同,他沒發覺華玉盞在套他的話,只是見他對這個話題認真起來,也就推了推歪掉的眼鏡認真回答:“你沒有方法不等於世間沒有,是你根本就沒有去找過。當年月見一死你就心灰意冷的走人,大概沒心思考慮將來能不能收回尾骨的問題。後來是顏青保存了月見的屍骨,到他死時你都沒露過面。周天師給他下葬時就把月見的屍骨拿去陪葬,而且為了藏匿龍珠,沒人知道他葬在哪裏。所以後來只怕你就算能想到收回尾骨這回事,也已經找不到屍骨。等到青山古墓被發掘出來,尾骨都已經成了妖,恐怕就更沒法考慮收回的事了吧。”

曲小路說的頭頭是道,沒有註意華玉盞看他的目光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這個人對當年的事太了解了,這種了解已經超過了一個事後調查的人能掌握的。

他是誰?他也見證了當年發生過的事嗎?

華玉盞的臉色微微有點陰沈,而曲小路卻理解錯了這種陰沈,安慰他說:“放心,就算成了妖還是有辦法的,當然別人是做不到的,可這不是還有我嗎。”

他一臉這件事非他不可的自信,華玉盞順勢勾勾嘴角勾一個冷笑,“哦?你要怎麽做?”

曲小路低頭瞄一眼還揪著他領子的手——還不放嗎?好吧,不放那他就這麽說吧,反正說完一定就會放了。

“我已經找到還骨的方法了,只要解決掉骨妖就可以把這塊骨頭還回你身上——”

華玉盞冷眼挑眉繼續問,“哦,你怎麽解決?”

他心裏卻暗暗道:已經找到還骨的方法了——已經找到?這是那麽容易找的嗎?找了多少年啊?這可是有備而來啊!

“他和我是同類的魅,但是我比他更老,所以我完全可以壓制他——只要先找到他把本體藏在哪裏,到時候就看我的吧!”

——是同類的魅啊……華玉盞默默琢磨著,肚子裏的花花腸子可比曲小路多,一番談話就讓曲小路自己先透露了許多。

他放開了曲小路,臉上的笑容深了,無盡妖嬈中眼底的算計卻更濃——“替我去找還骨的方法很辛苦吧?費了不少時間吧?”

曲小路整了整衣領,也客氣的笑笑,“是麻煩了點,不過老朋友嘛,反正我有時間,等著桑寧轉生又等得無聊。”

“——哦。”華玉盞親切的攬住他的肩,只是手上的力道使得略大,靠近了笑問:“那你是哪位‘老朋友’啊?”

“……”

曲小路臉上的笑容止住,看看牢牢按在自己肩上那只手,這才發現自己中了華玉盞的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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