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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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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彤是自己在外面租公寓的,同系裏還有另外一個女生住在她隔壁,一早開門就看見她躺在門外,一時情急大約也沒有想到叫救護車,而是喊了住的近的同學來幫忙把她擡進屋裏。於是系裏的幾個學生就知道了這件事。

華玉盞沒有讓他們報警或者叫救護車,帶著桑寧趕到的時候霍陽也已經到了。

“叫其他學生該上課的都去上課,沒有課的我不介意找他們的導師多布置點課業。”

好狠。

其他學生就算再好奇也好擔心也好,也只能退散了。

只剩下華玉盞和桑寧霍陽三個人,霍陽也和桑寧一樣感到奇怪,“華助教,不是說已經被攝了魂的受害人身上就查不到什麽了嗎?”

“她受害時間還短,連五六個小時都不到。而且醫院裏的那些人就算想對他們做些什麽也不方便。是李妙彤的話要做一些事就方便很多了。”

“五六個小時?華助教你怎麽知道……?”

桑寧忙把霍陽拉到旁邊耳語幾句,霍陽一臉愕然,“李妙彤去夜襲?”

好吧,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沒什麽好稀奇了……

華玉盞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妙彤,拿了桌上的便箋寫下幾個名稱遞給霍陽,“去錦繡齋買這些回來,刷這張卡,給你十五分鐘來回。”

“——”

“還不走?剩十四分了。”

霍陽默默望天,深吸一口氣直沖出門一路狂奔。

桑寧看了看華玉盞,直白地問:“華助教……你是在欺負霍師兄嗎?”

華玉盞笑一下,更正:“是鍛煉。”

——實際上霍陽要做到要求也沒有那麽困難,他有小紅在身邊,來去的速度是可以達到的,只是小紅人小力單,透支的法力越多也就要吃更多東西找補回來,霍陽的錢包就會更癟……

桑寧默默扭頭,不知為霍師兄的前路或是錢包點一根蠟燭。

“李妙彤是一點多離開我們家的。”華玉盞看著昏迷的李妙彤淡淡說著,不知道他有沒有註意到他說的是“我們家”。

“——三更半夜,受了那麽大打擊她大約也不會去其他地方亂轉,就應該是在回家路上出的事。她的魂魄還沒有完全被奪走,之前的那些受害者也一樣,幾乎都留了一魂兩魄,看起來犯人還是個偽善者。”

“為什麽?”

“因為它不想殺人,那大概會讓它良心不安。可是沒了魂魄一輩子都醒不過來當一個植物人,那留下這條命又有什麽意義?”

桑寧遲疑了一下,覺得華助教說的話雖然沒錯,雖然,一輩子當一個植物人的確很可悲,也許不如死了痛快,可是……

她小聲的說,“有的,對他們家人來說有的。”

華玉盞淡淡看她一眼,知道這是人和妖怪思維的區別。妖怪不會去想這些,但人會。所以人妖殊途有時候並不只是壽命的長短。

而桑寧,已經徹徹底底是個人類了。

他刻意的無視掉了這一點,繼續說明著:“李妙彤出事時間不久,當時的記憶在剩餘的魂魄裏還有殘留,等霍陽拿了道具來,我需要有人進她的意識裏去查看她出事時的狀況,幸運的話大概可以直接看到兇犯。”

桑寧不自覺就想到曾經在自己內心裏見到的骨妖,雖然已經知道蛇魅和骨妖都是跟她有某種特殊聯系才會進入她的內心,還是不禁嘟囔:“進入別人的意識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嗎……”

“怎麽會是容易的事?她魂魄不全整個意識都在毫無防備和保護的狀態才能容易些,如果加上是她認識的人的話,會更容易被接受。”

桑寧脫口而出,“那你去的話她不是夾道歡迎了?”

華玉盞眉毛挑了挑又擰了擰,果斷回答:“沒興趣。我可不想看到人類內心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靠在墻邊拿出根煙點了,只是隨意而流暢的動作,看在眼裏卻像觀賞美景。

他漫漫地繼續說著,“你進過自己的內心,應該有看到人的內心本來就充斥著一團混亂沒有道理的東西,各種心情想法和記憶都可能在裏面展現,根本無法預測。何況李妙彤現在在魂魄殘缺的狀態下,誰能知道進去以後會看到些什麽?”

“那……”桑寧看看床上只是像睡著一樣的李妙彤,遲疑的問:“是要我進去嗎?”算起來,她好想也算是有經驗的人士。

誰知她的猜測只換來一個白眼,華玉盞叼著煙略帶詫異和不滿的表情幾乎就是在說——你覺得我會讓你去嗎?為什麽我會讓你去??

好吧……她知道了。

又是霍陽師兄了……

然而這一次霍陽在氣喘籲籲地趕回來之後聽到桑寧轉述的說明,卻一口回絕了——“不行,我不能去。萬一去了看到李妙彤在和華助教xxoo怎麽辦,那不是窺探她的**嗎?”

桑寧表情一僵,腦袋頓時卡殼了,xxoo……可是以她夜襲的前科……這……

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回應,就聽華玉盞緩緩說:“那你就想讓桑寧去看那種xxoo的場面?”

果然霍陽遲疑了一下,看一眼桑寧那張明顯接受不了這麽勁爆畫面的清蠢清蠢的臉,但最終還是說:“讓她看見你的果體也比我看到李妙彤的果體好些。”

反正他已經認定桑寧和華助教之間的奸-情了,說不定華助教的果體桑寧早就看過了呢。

此時桑寧的腦子已經完全被一具一具的果體卡住了,只能聽著這兩個人你來我往。霍陽在推來推去了一會兒之後突然想到:“為什麽華助教你自己不去?”

華玉盞掃他一眼,“就這麽讓你的女同學的果體被一個老頭子看你良心就安了?”

“反正她不介意。”

“可惜不行,我的精神力對她來說太強了,她這麽虛弱的魂魄接受不了,會被我吞掉的。所以同樣的,那只狐貍精也不行。”

霍陽這回沈默了,雖然他一直不知道華助教到底是個什麽,但顯然不是普通人,而且比之前出現的怪物和小紅這個狐貍精都還要強。那麽他說的話也可能就是真的,李妙彤的大部分魂魄都已經被怪物攝走了,剩下這點真的被華助教吞掉了怎麽辦?

華玉盞倒是半點不急,只是提醒他:“快點決定,拖的越久,她的意識也就越微弱,最後什麽都不會剩下了。你不想救她了嗎?”

這個……救是要救,可是**的問題……

“我!”

桑寧終於聽不下去了,“我去!我能做到!”

華玉盞又挑眉,這丫這種時候來湊什麽熱鬧?

桑寧迎上華助教投過來的目光,只是重覆著,“我可以!”

她的確有這種感覺,沒有理由,就是知道她可以做到。有點像在自己內心裏感受到從體內溢滿出來的力量時,不需要別人告訴她怎麽做,只要去做就可以。

華玉盞看了看她,他指間的煙燃得很慢,像是幾乎沒怎麽去抽,只是任它燃著,升起薄薄的煙霧。他隔著這層煙霧看著桑寧,看著,更像是打量著。

一直以來他是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站在桑寧身邊,可是突然之間他好像退了一步,變成一個觀察者,淡淡說了聲:“那就去吧。”

這時候反而是霍陽遲疑了,“我……跟小師妹一起去。互相有個照應。”

讓他一個大男生獨自去女同學的內心裏窺探**他當然會介意,但如果多一個女生陪那倒是另一回事。

見華玉盞也沒有什麽意見,他就問:“那我們進去之後該註意什麽?”

華玉盞彈了一下煙灰,沒什麽表情緩緩說:“抱著考古一樣的心態去就可以了,跟下墓室是一樣的。沒法預料下去之後會遇到什麽,是鬼是粽子還是毒氣幻覺,能不能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這些你都學過。”

他說的後半句霍陽倒是懂,觀察,分辨,判斷,提取信息和價值。但是鬼和粽子是什麽意思?他疑問的目光看向華玉盞,於是華玉盞提醒他:“我說過了,你們看到的是她記憶,情緒的具現,她剛被襲擊過,所以她的恐懼也許也會被無限放大。”

霍陽默默點頭,“我會盡力保護小師妹的。”

華玉盞並不指望他,只是什麽話也不說拿過霍陽帶回來的東西開始準備。他不知道桑寧為什麽會主動要求去,那並不符合她的性格。她沒有自信所以從不積極,一直安於無所作為。但既然要留在他身邊,那麽過度的保護也是不行的,她想去,那就該讓她去。

他在一個犀角杯裏倒入液體,浸濕紅線,分別拴住李妙彤和霍陽,桑寧,中間綁著鈴鐺和銅錢。另遞了兩杯藥水給他們——“要回來的時候,或者發生什麽應付不了的事就扯紅線,聽著鈴鐺的聲音往回走。不用太擔心,她的魂魄很弱,傷不了你們。就算發生什麽最多也就是頭痛嘔吐個幾天。”

桑寧聽了也不知道該安心還是失落,枉費自己那麽鬥志高揚,原來並沒有什麽實質危險華助教才會讓她去的。

將杯裏的液體一飲而盡,桑寧很快就感覺到了並不陌生的黑暗和失重。睜開眼時霓虹閃爍燈火通明,讓她腦中不禁浮出“不夜城”這樣的字眼。

高檔的酒吧一條街,霓虹明亮,卻沒有人聲。

好靜。

“小師妹!”

霍陽正從身後跑過來,“嚇我一跳,還以為跟你失散了。”

找到桑寧他放下心來看看四周,“早就聽說李妙彤經常通宵混這種地方,不過這裏是不是太靜了?”

這裏的安靜跟明亮的霓虹產生一種強烈的反差,讓人感到違和。

桑寧沒說話,只是感到——寂寞。整條街都那麽浮華,那麽寂寞。

霍陽提議著:“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找到李妙彤?”

桑寧環視一下四周,這裏不是她的內心她也無從了解,只能點點頭。

“我想想看,我記得她經常說自己是什麽高檔俱樂部的會員,一個晚上扔幾萬,那個俱樂部的名字是……”霍陽想看一下四周的霓虹牌子尋找一下,一看卻楞住了——滿街霓虹牌上大大地寫著俱樂部,酒吧,舞廳,餐廳,卻都沒有店名。

他也突然沈默下來,半晌才低聲說,“李妙彤這個人也挺覆雜的……”

她給人的印象是什麽呢,趾高氣揚的白富美,夜店裏一擲千金,沒有什麽她得不到的。

可是,她的內心……

桑寧笑一下,故意輕松一下氣氛說:“也許她只是魂魄不全了,店名都不記得了呢。”

霍陽也笑,“也是,誰也不能滿街店名都記得。”

雖然是這麽說著,可是整條街卻都散發著寂寞,除了他們兩個的對話再沒有其他聲音。

然而他們這時候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一點薩克斯的樂聲,兩個人快步循著樂曲聲跑去,進入一家俱樂部,舞廳裏很黑很空曠,柔和的彩燈照著舞池中央的人,正用薩克斯演奏著,修身的白西服上鑲嵌著華麗的水鉆和羽毛胸針,他們並不意外,那個人是華玉盞。

他看不到他們的到來,只是一直吹奏著,那樣優雅的姿態讓人看得著迷。

桑寧不懂樂曲,只是聽得心裏一陣陣空蕩蕩的失落,耳邊霍陽突然說,“我想起來了,這是華助教還在上大學時的一次表演錄像,不知道發現了在學校裏傳開,當時很多人都覆制了。好像曲子是《天堂裏的另一天》。”

桑寧下意識就開始往座位上看,果然看到李妙彤正坐在一個位子上,癡癡地看著舞池。

霍陽也發現了她,立刻大步走過去,然而只差兩步距離,座位上的李妙彤突然消失了,舞池裏的華助教和舞廳的燈光也消失了,四周瞬間一片黑暗的寂靜。

桑寧看到門口人影一閃,“她出去了!”

兩個人立刻往外追去,還沒到門口就看到李妙彤已經上了計程車,待他們追出來早就沒了人影。

霍陽無奈,“繼續找吧。”

他們原以為這裏是一整條街,找了沒多遠就發現這條酒吧街只像是一個小模型一般,沒幾步就走出來,外面是一條熟悉的街道,他們都認出來,這是華玉龍家的那條街。

“她又來夜襲了嗎……”霍陽擔憂地說著,難道這次真的要看到限制級畫面了?

可是他們很快就發現了李妙彤,她並沒有進屋,只是站在窗外,看著那個本該是桑寧房間的窗戶,而這裏沒有桑寧,只有華助教靠在窗邊抽煙。

她仰著頭,虔誠得幾乎像一個朝聖者,跟平時不可一世,對待華助教就像遲早是自己的囊中物一般的李妙彤完全不同。

不管怎麽說李妙彤意識裏的世界還算是很正常的,這讓他們都有些慶幸,這一次悄悄地走過去盡量不驚動她。

可是情況依然如上一次一樣,他們還沒有靠近,李妙彤和窗口的華助教就都不見了。不遠處的大門外李妙彤的身影再次像個幻影般出現,坐上了計程車再次離去。

“我們追上她!”

霍陽說著,突然一伸手,桑寧才看到不知什麽時候從後面開來了一輛計程車停在他們面前。桑寧突然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但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已經被霍陽推上車,霍陽說了一聲:“司機,追前面那輛計程車!”

車子開始飛馳起來,霍陽盯著前面的那輛車,桑寧卻不自覺的去看司機——她的位置剛好能從車裏的後視鏡看到司機,並沒有太意外她看不到司機的臉,或者說他或她只是一個人形的輪廓,連男女都難以判斷。

突然間司機像是從後視鏡裏回視了她一眼,一雙漆黑的眼球瞬間就在鏡子裏清晰起來。在那個人形的輪廓上,只有一雙眼珠變得清晰。

桑寧伸手拉住霍陽的衣服,霍陽轉頭,“怎麽了,發現了什麽?”

“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多計程車?”在這個只有李妙彤和華玉盞的世界裏,卻總是隨時都有計程車不是很奇怪嗎。

計程車。

“李妙彤昨晚回家時,也是乘了計程車……”

霍陽的臉色也微微變了,再轉頭看向前面,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前面的計程車已經不見了,只有他們的車飛速開在一條狹窄無盡的路上,車兩邊的風景都已經不見了。

霍陽對司機喊著:“停車!”同時已經起身,準備探身去抓住手閘——這時司機卻突然轉頭,脖子伸長扭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漲大的臉對著他們,突然從模糊不清的臉上張開一張黑洞洞的大嘴,並無限擴大地向霍陽撲來,像要把他一口吞進去。

霍陽猛地後退,“跳車!”

這裏不是現實,他們沒有什麽跳車的後顧之憂,兩個人當即打開兩邊車門滾了出去。

落地並沒有感覺到被摔的痛,只是剛爬起來,司機就已經從車上走下來,身體的輪廓依然是模糊的,扭曲伸長的脖子也沒有恢覆原狀,上面頂著已經漲到兩倍大的頭顱,上面只有一雙眼球和黑洞洞的嘴巴,向離他比較近的霍陽走過去。

“快拉紅線!回去!”

霍陽一邊喊著一邊開始奔跑,用力拉動了手上的繩子,很快就聽到遠處傳來的鈴聲。

身後司機還在緊緊追著他,他只能頭也不回地把他引得更遠,隨著鈴聲越來越近,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像是從高處墜落,隨後整個人瞬間清醒彈了起來——

“是計程車!”

找到了答案,卻看到華助教依然無動於衷,目光只是落在桑寧身上——霍陽一楞,桑寧依然趴在床邊沒有醒。

他輕輕推了一把,“小師妹?”

“她還沒有出來。”

此時的另一個世界中,桑寧看著前方擋住了鈴聲方向的司機轉過頭來,失去了目標的他開始邁步,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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