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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建安侯和他的隨從,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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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建安侯和他的隨從,應該……

夜晚來臨, 錢塘湖邊又熱鬧起來。

奉國軍的戰船停在錢塘湖的偏僻角落。除了巡邏兵士的提燈流螢一般四下飄動,這裏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一頂不起眼的轎子朝戰船而來,停在了樹影中。

年輕郎君下轎後, 幾個壯仆擁上去圍住他, 被隨從警惕地擋住了,“幹什麽?”

為首的壯仆皮笑肉不笑:“來都來了, 李侯千萬別客氣,這邊請。”

只他一人在笑,其餘人都兇神惡煞。隨從戰戰兢兢,求助的目光投向年輕郎君。

“走吧。”

他神色平淡, 仿佛在湖畔漫步。壯仆們裹挾著他,將他簇擁上了樓船。幾個小兵見他輕袍緩帶,仍然搜了一遍身,這才讓他進了艙房。

壯仆拱手, 陰陽怪氣:“請李侯在此稍待, 我家主人很快就到。”便轉頭就走。

隨從要跟進去,卻被攔住了。雙方爭執片刻, 小兵皮笑肉不笑:“你要進去,你家郎君要的東西就沒了, 你進一個試試?”

他這才老老實實地站在艙門外,嘴裏嘀咕著:“等郎君回去了,要你們好看!”

幾個小兵看看他, 眼露憐憫。

回去?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兩人的到來, 只在樓船上投下了一點小小的水花。兵士們有條不紊地站崗巡邏,毫無擾動。

過了一會兒,年輕郎君揚聲問道:“你家主人何時能到?”

無人應答。

他打開門,只看到自家仆從可憐兮兮地留在門口, 甲板上一個人都沒有。

仆從歡天喜地跟他進了船艙。過了一會兒,船艙的窗戶打開了,他站在窗前,似乎隔著縹緲生波的湖面,遙望對岸的萬家燈火。

不知她今晚在何處游玩,玩得開不開心,盡不盡興。他並不是有意要趕她走,只要過了這幾天……

他在窗邊看湖景,不遠處的山頭上,有人怨毒地盯著他,冷笑一聲。

“盡管看吧,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能給他的戰船陪葬,總好過病死在深宅後院!

湯世敬問祝長生:“都準備好了?”

祝長生恭謹道:“只等將軍發令。”

湯世敬捋須大笑:“很好!”

有人泛舟湖上,嬉笑玩耍。窗子敞開,遠遠看見一個紅點劃過夜空,落在了湖畔。

他攬緊懷中的美貌女伎,手搭涼棚,眺望遠處,“那是什麽?”

女伎也從窗子望出去,隨口答道:“許是飛星吧……”

話音未落,紅點突地一跳,黑暗的湖畔瞬間被點亮,熊熊大火將岸邊樹木照得分毫畢現。

突如其來的大火震驚了所有人,城中望火塔鑼聲鼓噪,歌舞升平瞬間被打亂。

湯世敬指著燃燒的戰船開懷大笑,另一邊的祝長生卻心中一跳,轉頭悄聲問湯十八和湯十九:“你們確定沒有弄錯?”

湯鄴和湯鄂兩人已經成了廢子,如今跟著他做事的就是這兩人。

他們二人原先被壓制著,久久不能出頭,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自然盡心盡力,連忙拍胸脯說絕對沒問題。

可是祝長生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之前買了幾桶猛火油,他們特意拆了其中一桶試試,火勢比這快多了。

十幾艘戰船挨在一起,按照祝長生的估測,現在應該已經全部起火了,可是火勢始終不大,也沒有產生湯世敬說過的炸燃。

他緊緊盯著樓船的船艙,沒過多久,就看見兩個火人踉蹌著翻出窗外,狂奔幾步,掉下了水。

祝長生心裏稍稍安定下來,盡量掩蓋住那一股不安的感覺。

船燒掉了就好,至於建安侯和他的隨從,應該已經死透了吧。

***

十幾艘戰船都在湖面上,火勢雖然大,卻輕易不會燒到岸上來。

禁軍上次救火都是十幾年前了,一開始還很緊張,把戰船附近的山木都砍伐了一圈,就怕引燃成山火。可是當他們看到湯老將軍都站在岸上,嘴上喊著保人要緊、實則沒怎麽動彈的時候,他們就很淡定了。

茲事體大,連陸瑾這個告了假的都被叫回來做事。他分了幾個人去宮裏匯報情況,剩下的都原地待命。

副尉偷偷問他:“陸都尉,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陸瑾眼底映出跳動的火光:“湯將軍都不急,我們急什麽。”

這場大火燒了大半夜,映紅了臨安城半邊天。不知多少人為此徹夜難眠。

十幾艘戰船燒得只剩空殼。朝陽升起之後,只見樓船龍骨面目猙獰地望著天空。雜七雜八的黑色碎屑漂浮在湖面上,一片狼藉。

禁軍也跟著熬了一夜。副尉打著哈欠,站在陸瑾身後,聽湯世敬跟陸瑾哭訴:

“從明州出來十多艘船,現在一艘都沒了,老夫的樓船也沒了!如今該怎麽辦啊!”

“世侄!你幫幫我,幫我想想辦法!”

“我該如何跟王上、跟奉國軍上下交代啊!”

“不如教我也隨船一起去了吧!”

湯老將軍哭得老淚縱橫,肝腸寸斷。可謂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陸瑾似有動容,一手扶住湯世敬,“老將軍莫怕,先清點將士人數,船已經沒了,人才是最重要的。”

湯世敬如夢初醒,“對對對!清點人數!來人啊——”

一聲令下,奉國軍將士們整裝列隊。

陸瑾的目光掃過這些人。

戰船對水軍將士而言意義非凡。他們忙了一整夜,許多人臉上還有燎傷,有人甚至救火救得衣衫襤褸,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戰船燒剩下骨架,熏黑的臉頰上神情疲憊。

陸瑾掃了一眼湯世敬整齊的衣著,心慢慢地沈下去。

他沒細問,只把疑惑按在心底。

粗略估計,這裏有一百多人。湯世敬聽了人數後,大驚失色,“怎地還少了二十多人?”

湖面上有船夫在呼喊,接連二十多具屍首被打撈起來,擺在岸上。

軍士陣型頓時亂了套,他們紛紛奔上去辨認屍首。湯世敬沒有阻止,而是跟過去一一指認。

個別屍首燒得焦黑,大部分還算完好,有相熟的同袍看見,禁不住痛哭出聲。

“這是樓船上的,這也是……都是樓船上的人……”

“許是火來得太快,沒來得及逃出來……”

陸瑾面容哀慟,心裏卻愈發的冷了。

之前聽父親說的,遠沒有此時親眼見到來得震撼。

“將軍!將軍快來看,這是誰?!”

一個小兵在前呼喊,湯世敬快步走過去,剛剛看清楚衣袍一角,到嘴邊的哭聲就卡住了。

他死死盯著衣袍,拼命眨眼,想從上面辨認出他想要的痕跡。

昨晚建安侯赴約時,穿的不是青袍麽?他的侍從穿的是鴉青色的。

可是這件明明是沈香色的!

再看另一具屍首,衣裳已經被燒爛了,只有腋下能辨認出一點鴨綠色。

湯世敬忽然啞了聲,那個叫他過來的小兵卻沒意識到不對,而是放聲大哭起來:

“李侯啊,你怎地沒逃啊——”

李侯兩個字一出,陸瑾一驚,將兩具屍首上下打量一遍。

李熙讓死了?那般心思深沈的人,會死在這裏?

怎麽可能?!

他要是真的死了,雲娘會不會傷心?

陸瑾定下心神,仔細辨認,任憑小兵哭得聲嘶力竭,都不為所動。

他仔細辨認了一番,覺得不像。

李熙讓長年病弱,身形清瘦。越王曾經戲言,他要是上朝,光靠身形就能一眼找到他。

而他的隨從也很瘦高,並不像這兩具屍首一般腦滿腸肥。

小兵怎麽會突然哭起建安侯來?

陸瑾心下有了計較,溫聲安撫他:“你先別急,這兩人只是衣著精美,不一定是建安侯,何況李侯向來深居簡出,怎麽會來此處……”

小兵擡頭正要解釋,被湯世敬的眼神一嚇,頓時打了個嗝,然而嘴比腦子快,說出了口:

“我們將軍約李侯來此賞月……”

湯世敬眼看他說了出來,頓時氣極,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阻攔,只能咬著牙關,任由陸瑾追問。

“怎麽湯老將軍還沒到,李侯就先到了?”

“我們將軍被府裏的事絆住了,來的時候才發現起了火……”

陸瑾轉頭,一眾禁軍的目光也跟著投向了湯世敬,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湯世敬硬著頭皮道:“府中事務繁雜,才來晚了,沒想到李侯居然……”

他以袖拭淚,悲痛欲絕地看著兩具屍首。

陸瑾語氣惋惜:“老將軍頗有雅興,與李侯志趣相投,本是人生一大樂事,眼下只能節哀順變——不過,這兩人不一定是李侯和他的隨從。”

湯世敬的哭聲瞬間被掐斷了。

陸瑾隔著帕子撥開了其中一人的手,讓他手中緊握的東西露出來。

一枚玉佩,明明白白鐫著個“湯”字。

湯鄴和湯鄂端陽節前鬧了大笑話,臨安人對這個“湯”字熟悉得很。

陸瑾翻開另一具屍首的手掌,也握著個相同的玉佩。

湯世敬死死瞪著兩具屍首,滿臉驚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陸瑾嘆了口氣:“老將軍還是回府去看看吧,是否有族中子弟徹夜未歸……”

話音未落,湯世敬身形搖晃,撲倒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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