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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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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蘭舟走到景和公主身邊,將她從地上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他溫柔的撫摸公主的臉龐,眼中一片柔情。

然後,他站起身走到天樞面前,淡然道,“事已至此,要殺要剮隨你。我只想知道,你怎麽知道這一切是我做的。”

瑤光也好奇的望著天樞,“我在梟蛇肚子裏轉了一圈才想明白的,你是怎麽知道的?”

天樞神色凝重,絲毫沒有得意之色,“幾日前邊疆興起戰事,有妖物作亂,我前往邊疆捉妖,發現作亂的妖怪竟是十年前一場大戰中無人收屍的將士的孤魂匯集,他們的孤魂游蕩在邊疆,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纏聚在一起,漫無目的的在邊疆游蕩,這些孤魂心中對戰爭深惡痛絕,看見邊疆興起戰事,便魔性大發、大開殺戒……”

天樞繼續說道,“只是,那些亡魂中摻雜了兩個並非戰死的亡魂,他們兩個原本是一對夫妻,十年前在戰爭中喪命,屍骨丟在了戰場上,於是也被卷入其中。”

孟蘭舟聽到這裏,臉上瞬間褪去了血色。

天樞望著孟蘭舟,“我一番詢問之下,那對夫妻竟然說,他們兩個是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所殺,那孩子殺人之時,只有六歲。”

瑤光震驚的望著孟蘭舟,而孟蘭舟臉上並沒有絲毫愧疚之色,只是緊緊的咬著牙關,眼中帶著近乎癲狂的恨意,他扯著嘴唇露出一個極為扭曲的笑容,“他們該死!”

孟蘭舟擡頭望著天樞,“我自記事起,便只記得那個女人對我的謾罵和毆打,而那個被稱為父親的男人……”

孟蘭舟提到他的父親,呼吸急促起來,仿佛內心有一團火焰在燒灼著他的心,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沈的嘶吼道,“他就是個該死的混蛋!我是他的親生兒子,可是他竟然對我生出了那種骯臟的邪念!我從記事起,每到夜晚,他便將我摟在懷裏,發洩他的**!”

瑤光震驚的望著孟蘭舟,只覺得周身的血液凝固,一陣寒意自頭頂澆了下來。

這世上竟有這樣禽獸不如的父親!簡直是該死!

孟蘭舟雙眼赤紅,渾身劇烈顫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段噩夢一般的日子。

天樞和瑤光沈默。

不知過了多久,孟蘭舟終於平覆了情緒,面上一片平靜,淡然的說著那段過往,仿佛說的是別人的故事,“那場戰爭發生在我家附近,不時有士兵闖進村子,村子裏每天都在死人。混亂中我撿到了一把沾血的匕首,那匕首很漂亮,我拿在手裏,覺得它仿佛帶著一種魔力,它那麽冷那麽堅韌,不像我,只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把匕首插進那對男女的心臟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不一樣了,我好像變成了那把匕首,和它一樣又冷又堅韌,於是我將那把匕首插進了自己的心臟……”

孟蘭舟望著天樞和瑤光,突然失聲笑了出來,那笑聲淒厲又瘋狂,他整個人看上去帶著十足的病態,“你們猜,那把匕首插進我的心臟後,發生了什麽?”

天樞和瑤光默契的沈默著,只是靜靜的望著他。

孟蘭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把匕首化作一條黑蛇,鉆進了我的心裏,從此以後不論是誰,只要擋了我的路,就會死。”

瑤光望著眼前這個近乎癲狂的男人,明知他作惡多端,卻生不出一絲厭惡來,因為他實在有些可憐。

瑤光忍不住問道,“所以,孟河一開始想要收養的孩子並不是你對嗎?”

孟蘭舟仰頭大笑,“是啊,孟河在我和他之間猶豫了,最後選了他。”

瑤光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七歲的孩子,心裏竟然裝著這樣的仇恨和邪惡。

孟蘭舟望著身旁舉著彎刀的孟蘭若,笑得更加放肆,“這小子其實根本不是壞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他一出生便有父母真心疼愛,要什麽有什麽,他怎麽可能變成像我這樣的人,他天真的很,我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因為他根本想象不到我這樣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瑤光望著他衣擺上系著的香囊,問道,“可是你為什麽要殺沈菀?”

孟蘭舟習慣性的去撫摸那只香囊,神色變得柔和起來,“沈菀表妹,很美,很善良,我喜歡她。”

他突然握緊那只香囊,“可是她不喜歡我,他喜歡蘭若,她愛刺繡,卻只繡荷花,因為蘭若的小字叫青荷。後來景和公主看上了我,若是做了駙馬,便能一步登天,我又何必守著一個不愛我的女人。”

瑤光不解,“既如此,你退婚即可,為何要殺她?”

孟蘭舟再次失笑,他望著瑤光,“小姑娘,你這樣的人怎麽會知道我這種人在想什麽?退婚?要我看著沈菀與蘭若相親相愛嗎?那我可一秒鐘也看不下去。”

瑤光對他的那些同情終於消失殆盡,這人滿心仇恨與怨念,已然成了一個變態。

天樞淡淡開口,“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這是你寫的《春聲賦》中最具盛名的一句。當今聖上對你的才華十分愛重,若不是成了駙馬,你便可以盡情施展才華,登閣拜相也不在話下,可是你還是選擇娶了景和公主,斷送了自己的前程。你這樣人為何會作出這種選擇?”

天樞挑眉望著他,眼中分明帶著嘲諷。

孟蘭舟一楞,臉上那種癲狂肆意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紋。

天樞繼續說道,“你幾次三番刺殺景和公主,要知道,公主一死,你自此便要為公主守孝,不僅前程、富貴盡喪,就連自由都沒有了,你這樣的人又為什麽作出這樣的選擇?”

孟蘭舟的表情慢慢僵硬了起來。

瑤光這才意識到,孟蘭舟之前壞事做盡,都是有利可圖,也都說得過去,可是在景和公主一事上,他的所作所為,完全令人摸不到頭腦。

孟蘭舟轉身背對兩人,冷硬道,“我對公主日漸厭倦,殺了她便不必再看見她了。”

天樞嘲諷一笑,“是日漸厭倦還是日久生情?景和公主刁蠻任性之名世人皆知,卻在做了你的妻子之後,變成了一位溫婉賢妻,她滿心滿眼都是你,明知是你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害得她不能生育,現在又要害她性命,仍舊不肯對任何人說出真相,一心維護於你,這樣情深不壽,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抵擋吧?”

孟蘭舟望著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景和公主,背影漸漸襤褸。

一首《春聲賦》他被皇帝親召,雕梁畫棟的皇城之中,姹紫嫣紅的禦花園裏,她一襲華服,美艷無匹,那雙明媚嬌俏的杏眼中唯獨倒映著他的面容。

她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仿佛眾星捧月,高高在上。

可她眉眼之間毫無傳聞中的驕橫,她對自己斂衽行禮,溫柔得仿佛一陣風。

孟蘭舟短短十幾年的人生,早已閱盡千帆,一顆心如萬年古井毫無波瀾。

可是她站在自己面前,對著自己展顏一笑,孟蘭舟的心仿佛狂風暴雨襲來,亂得一塌糊塗。

他拒絕了皇帝想要將公主下嫁的想法,可是回到家中,他怎麽也忘不掉她的笑容。

他殺了沈菀,鬼附身差一般的答應了皇帝的賜婚。

新婚之夜,公主的掌心炙熱,緊緊的將自己冰涼的手掌握住,她的眼睛仿佛藏著萬千柔情,將他溺化在裏面。

她對自己說,“蘭舟,我第一次見到你,便認定了你。此後漫漫一生,我會竭盡所能,讓你快樂。”

漫漫一生,竭盡所能。

孟蘭舟這一生,從未有人似她這般竭盡全力的愛護著他。

他不止一次在問上天,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將她送到自己身邊,非要等他變成了一個怪物,才遇到了自己一生所愛。

與景和公主在一起的日子裏,他漸漸的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他享受著公主的愛,也甘願付出自己的愛。

可是這美好得不似現實的日子讓孟蘭舟心生恐懼,他怕自己的過往總有一天會暴露於人前,如今擁有的這些,終將如虛幻泡影一般,一吹就散。

孟蘭若深愛沈菀,他了解孟蘭舟的真面目,他毫無證據卻篤定沈菀之死與孟蘭舟有關。

孟蘭若第一次出現在公主面前時,孟蘭舟便知道,夢終究只是夢,夢醒時分,他只是一個怪物。

瑤光仍舊十分不解,“若你是怕孟蘭若拆穿你,殺了他不就好了,反正也沒有人會相信他。你依然可以守著景和公主,過你逍遙快活的日子。”

孟蘭舟淒然一笑,“殺了他簡單,可是一個人過往是印在骨子裏的,與其擔驚受怕,怕失去那些美好的東西,還不如親手毀了,一了百了。”

瑤光嘆氣,“惡人的腦回路真是不同尋常。”

天樞瞥她一眼,“一個滿身罪惡的人最怕的便是有軟肋,殺了景和公主嫁禍孟蘭若,他在世人眼中便成了無辜的受害者,從此守著一具永遠不會離開他的屍體渡過餘生,才是最安全的。”

瑤光環顧一片狼藉的屋子,侍衛們舉著**,孟蘭若舉著彎刀,公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邊還站著一個臉色晦暗的孟蘭舟,一屋子全是貨真價實的凡人,對誰動手都不行。

瑤光頓時一陣頭疼,“如今這情形可怎麽辦?”

天樞走到孟蘭舟身後,劈手探進他的身體,孟蘭舟頓時痛得失聲尖叫起來。

天樞的手掌一用力便將孟蘭舟體內的梟蛇拽了出來,那只梟蛇此刻只有一條普通黑蛇大小,被天樞捏住了七寸,驚恐的扭動著身體。

天樞拿出收妖的法器將梟蛇收了進去。

做完這些,天樞拉住瑤光的手臂起身欲走,瑤光詫異,“這就走了?不管了啊?”

天樞瞥她一眼,“如今妖物已除,凡人的命數自有天定,不是我們該管的。”

瑤光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孟蘭舟,“這個人這麽壞,他要是再做壞事怎麽辦?”

“善惡到頭終有報,他種下惡因終有惡果,何必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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